作自受得不偿失。”龙泉在上药的同时叽叽咕咕的念叨着,然后,不出意外的发现林珑翻了个白眼。
只见龙太太圆目一瞪,柳眉一挑,仰着下巴看向自己男人:“少废话,你说还是不说?”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分析,可现在既然有军师了,自然得用用。
林珑总觉得在这方面龙泉比自己更有能耐,她是个宅女老师,而部队里说是能者居上,可想也知道越大的地方处事越需要手腕,不管对上对下都要能摆平才能顺利上爬,当大家能力都一样的时候,拼的绝对是家族背景和人脉关系。
龙泉家里没什么人当大官,可见,他的关系都是自己铺的路。这方面相较而言,周纯都不及他,说是升职其实是不情不愿的去了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为人太傲气、做事太铁血,就算能得到下属的拥护,却不一定会被上峰赏识。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老婆赞许的中校大人失笑的摇摇头,这林珑,总说他霸道,其实,最霸道的是她自己才对,“好吧,好吧,问你几个问题,稍微分析一下。”
龙泉的问题很简单,也就是这学校有几个老师,谁有编制谁是代课的,音乐美术课之前是谁上得最多,副科老师有没有课时费,各个老师的年龄及其婚姻状况,谁是山里长大的谁来自城镇这些很容易搜集的信息。
“除你之外,这里还有两男三女,男人比较‘粗’,大概不会注意跳蚤、灭虫这种小问题;女老师,难免会有人嫉妒你细皮嫩肉;山里长大则的习惯了这种生活很多都不招跳蚤蚊虫;你这种支教的碍不找已婚的有编制女老师……”龙泉粗略的分析了一下,然后顿了顿,看向林珑。
“胡美丽!”她果断的说了这个名字。好吧,自己抢了别人的课相当于别人的钱和转正的机会,她来之前仿佛胡美丽还和那个单身的陈老师有什么暧昧,可要让两个女人站一起比较,高下立见,就算曾经有什么暧昧那也烟消云散了。
“我疯了才会去抢她相中的男人!”林珑先是极想吐血,而后又叹气道,“算了,她也没把我怎么样,总不能去怪别人没帮自己?被蚊虫咬我活该呗,也不能因为她不爽而不去好好上我的课,该怎样就怎样吧。”
“带着我出去溜一圈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龙泉嘿嘿一笑,从背包取出他的作训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还调整了一下位置,故意露出自己的两杠两星领章,这才拉着林珑“出门会客”。
看着龙泉那积极模样,又想起他先前着重询问陈老师情况的一幕,林珑悟了,无语道,“我说,你今天其实是故意来考察敌情,顺便宣布领土主权的吧?你老婆我至于那么眼拙的去放弃一刻钻石吗?”
“我是怕你被人缠着。万一遇到夜袭什么的,体重还不到90斤的你拼得过一个山里长大的体育老师?”龙泉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然后,威风凛凛的少爷迎面走向了那个完全不能称其为情敌的男人,去跟对方打招呼。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掐死在萌芽状态,是他的行事准则,哪怕那星星之火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龙泉就这么跟各位老师聊聊天,顺着别人起的话头不着痕迹的得瑟一下自己的身份,隐晦的暗示就算是两地分居,自己也离老婆不远,再玩笑着说他不怕放林珑一个人到处跑,破坏军婚判刑三年嘛,多好的法律条款。
林珑在一旁笑容满面的听着他跟人寒暄顺道示威,心里则暗暗叹息——小心眼、太谨慎的男人真是伤不起!
这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的上课,六个年级只有六个老师,没谁能闲下来继续聊天。
即使是有人探亲,林珑也不得不遗憾的暂时告别自己老公去上了一堂四年级上期的音乐课,以及二年级的美术课。在她上课的时候,龙泉一直站着窗外旁听着,再一次真切的感受着自己爱妻对这些山村学生倾注的心意。
音乐课的主题是教大家唱《赶海的小姑娘》这首轻快、愉悦的歌曲,歌词描述着赶海的活泼小姑娘在松软软的海滩上拾海螺、挖对虾、唱渔歌,林珑不仅讲了唱歌时需要注意的速度、力度与节奏等要素。
更重要的是,她在授课时渲染着渔村小姑娘是怎样的热爱大海,怎样的热爱生活,怎样在日常最普通的活动中寻找乐趣,然后引申出去,和大家一起聊聊看山里的姑娘们有什么类似的娱乐活动。
在轻松愉悦的歌唱与交谈中,大家似乎都觉得为果脯而挖蘑菇、寻野菜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歌唱部分讲授完毕,课程要求是欣赏民乐合奏曲子《东海渔歌》的最后一个小节《丰收欢乐而归》,在这个没有CD机的穷苦学校,林珑自然不会用走音的磁带机放音乐,她直接搬出了自己的古筝,潇潇洒洒弹了一首古筝名曲《东海渔歌》。
以连续的刮奏描绘波*涛汹*涌的大海,然后用摇指伴随琶音、按滑奏出主题的韵味,再用刮奏与琶音描绘渔歌与海浪的交*融……整个曲子激荡、欢快、充满激情。
看着学生们惊讶、陶醉与崇拜的眼神,林珑很是高兴,她知道自己完美地达到了这堂课的教学目的:让学生们感受歌曲表达的情绪、体会到积极的生活态度能带来乐趣、了解民族乐器的妙处、欣赏民乐的美。
在二年级的美术课上,面对着没有绘画纸笔的学生,林珑没有纠结于怎样让学生去“绘画”,而是上了一堂名为《我们身边的痕迹》的有趣课程。
美术,其实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凡是占据一定空间、具有可视形象,并且能够用于欣赏的“东西”,都属于美术,并非局限于用纸或笔进行绘画。
美术科班出身的林珑,带着学生们在教室里破旧的木门上、桌面上、甚至是斑驳的墙皮上去寻找奇妙的纹理,去寻找各种隐藏在普通物品表面下的人脸、小马、小狗、花朵,然后把其中一些图形用铅笔将其拓印下来,组合、拼贴成完整的作品。
新奇而机会不费钱的课程,指导着学生们到生活中去发现美,创造美,在潜移默化中提升大家的审美意识。
下课的哨声被校长吹响后,看着那些学生在课余时间依然围着林珑乐呵呵的东问西问,龙泉不由暗暗感慨,这些懵懂孩子何其有幸。
或许今天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真正学到了些什么,可终有一日,总会有人醒悟后明白,有了这个林老师,他们才不会因为没钱而不曾接触过高雅音乐,不会因为身处山区而没有欣赏过美术艺术。
雨滴、汽笛都是乐章,山林、小溪都是美景,生活中处处都有艺术,可这得有人说了,这些孩子才会明白原来自己并非什么都不曾接触与尝试。
面对龙泉的感慨,林珑只叹息着说了她的亲身经历,学画画时,一个山里来的同学画出了色彩相当漂亮的水粉画,当老师惊呼着让其他同学都来观摩时,对方却怯生生的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画错了,请说明白了他好改。
“他很有才华却不知道自己有才华,明明是不错的作品,城里的时髦同学稍微评价几句他就会改变自己的立场去迎合对方的口味,他以为城里人就都是对的,这种迎合使他渐渐的失去了自己的风格,泯然众人矣,”林珑轻轻摇着头,无奈道,“这同学的自卑其实就是源于童年时没人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山里人也能玩艺术,也能很棒!”
说着,林珑顿了顿,然后仰望着龙泉认认真真的说道,“或许你并不理解或接受我这样自讨苦吃,王尔德有一句名言是这么说的,‘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我想要带着阴沟里的人一起去仰望灿烂星空。你有你的战场,而这里就是我的前沿阵地,哪怕只待上一年,我觉得只要有意义,那就值了。”
“我没有不理解你,真的,挺支持的,只是希望你自己多注意、多保重,”龙泉爱怜的摸摸她发丝,“我太忙,顾不了你。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挂心。”
“我知道,”林珑点点头,然后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纠结地问道,“你这是马上就得归队了,还是又要‘消失’一阵子?”多半是要说什么坏消息了语调才会客气、感性又带着遗憾。
她猜测着自己男人今天就会离开,不然也不会完全不提床太小两人没法睡这茬。没想到的是,龙泉不仅马上得归队,还又将消失一段时间。
下午四点,在学生们放学之后小两口坐在田坎边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执手闲聊了足足一小时,然后,林珑一直站在路边目送着龙泉骑车离去,直到山间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这才神色落寞的回了学校。
林珑想着自己国庆节能有个长假,可他,多半是正忙的时候吧?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入夜,林珑偷摸着在房里练了一会儿咏春拳的小念头初级套路,洗漱净手之后她回到宿舍,在昏黄的灯光下点燃了一粒迦南塔香,伴着随风飘散的袅袅青烟,淡雅芳香渐渐弥漫在空中直至沁人心扉。
与之同时,她取了两叠厚书在床上间隔一米有余的放置妥当,把古筝往上面一架,戴上玳瑁指甲片后站在琴前扎了个标准的二字钳羊马,开始在练武的同时进行每日必弹的琶音、摇指、指序等古筝基础练习。
在古筝的基础练习结束之后,林珑又为巩固技能弹了两首最擅长的完整演出曲目,而后,她又弹了近一小时的琵琶,这才停下来喝水、歇气。
作为专业的古筝老师,每日练琴是必须的,自己都弹不好哪还有脸去教学生?至于练武,那也是必须的,要有能力抵御未来不可知的危险,这样才敢大胆的离家、才不会让家人担心、才能不拖累老公。
当所有必须的练习都轮流过了一遍之后,林珑盘腿坐在了床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起古筝琴弦,脑子里则反反复复想的都是龙泉,苦中带甜的回想着他今天过来的一言一行,挂念着他有没有平安的回部队。
林珑突然觉得他俩真是傻得冒泡,几个月才见一次的新婚夫妻,居然都没能干柴烈火一下!
先前龙泉给林珑后背擦止痒消肿药的时候,上衣足足拉起来一半,到现在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热辣触感以及药物的清凉劲儿,火与冰的交融多刺激。可那时,他只顾着婆婆妈妈的叮嘱妻子怎样在山里安全生活,而她则惦记着要赶去给学生上课。
等熬到下午三点半孩子们开始放学回家,他俩能够独处的时间也没剩多少了,短得让人舍不得花在寡言少语的室内亲昵活动中去。
那一刻,他们都忽略了别的选择,只是深情地相互凝视与不断地聊天,仿佛要在这一小时中将一个季度的话都彻底说尽讲透。世人皆知“一寸光阴一寸金”,可也只有真正缺少时间的人,才能明白它究竟有多珍贵。
此刻,龙泉匆忙离别赶回部队,独留下林珑在山林黑夜中等待下一次的相逢,她也只能借琴抒怀,排解心中的不舍与寂寞。
等林珑左思右想后醒神时,一曲婉转、缠绵的《黄鹂词》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她手中流淌而出。
在吟、揉、滑按之下,琴音舒缓而沉实,真切表达着她的绵绵思念之情,而后曲调渐入□,仿佛在描绘林珑与龙泉先前相逢时是怎样亲昵低语,细腻连绵的琴音抒发着她最真挚的情意与思绪。
当琴音节奏渐渐加快,在强弱、虚实的对比中,恍若传递着林珑浓烈的爱意、羞答答的少女情怀以及淡淡的离愁别绪。
当乐曲戛然而止,余韵之中她不由轻声一叹,音消而情未尽,思念的感觉似乎一直在她四周徘徊、荡漾。
愣神许久之后,林珑取下指甲片,收拾好古筝和床铺,平躺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苦笑着暗骂自己真是欠抽,平日里仿佛挺坚强独立,可这会儿居然因为伤离别而惆怅得几欲落泪。
躺床上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她顺手拿起了龙泉送来的真空包装牛肉干,感受着对方体贴入微的情谊,然后轻声呢喃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定神安灵的迦南香熏香芬芳中静静躺着,林珑渐渐赶走了心里的那丝焦躁,挺阿Q的安慰自己,见不到就见不到,说不定他就住在山的那一端,也算是隔壁吧?能躺在同一片星空下也算是不错了,总比别人天各一方的强。
只要情真意切,也不见得必须要时刻腻歪在一起。
在给自己鼓气加油之后,林珑渐渐进入梦乡,要养足了精神次日才能朝气蓬勃的去面对可爱的学生们。
爱情并不是生活中的唯一要素,悲风秋月、葬花惆怅不是林珑的惯有风格。作为一个拥有积极乐观心态的射手座姑娘,她能够克服困难,坦然、开朗的面对生活中的任何挑战;她能够以满腔热忱投入于自己喜爱的事业中去,充实并愉悦的生活着。
在忙碌的教学活动中,短短半个月眨眼而过,林珑在国庆长假前夕赶回了成都,在看望自己父母之后,她推掉朋友的聚会邀请,直接奔赴婆家帮龙泉带去了诚挚的问候。
然后,详细描绘了这个不像话的男人为自己的不告而别着急上火,最终将心比心的承认自己时常失踪是种不恰当的行为,答应以后工作忙的时候,会在允许的情况下稍微对家里有点交代。
“做得好!那小子就是欠收拾,我行我素的,家里人都管不了他,也不敢管,还是你有能耐。”大哥刘田笑着拍起茶几夸奖林珑,连连表示这弟媳妇找得好,得再去好好地感谢一下牵线的姑妈。
龙妈妈也是笑意吟吟的搭话道:“是啊,虽然你那时候只是替代切跟龙泉相亲,但这个缘分巧得合适!”想当初她还有些看不上林珑,真是失策,幸好儿子坚持了自己的主张,不然哪去找这么个愿意跑到犄角旮旯追随丈夫脚步的好妻子?
林珑一副羞答答模样的客气了几句,然后在婆家人询问道自己在云南的工作、生活情况时,干脆利落的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给他们放照片。
开场白就一句话:“那里很穷,穷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伴随旁白展现的图片不是山间的秀丽风景,而是故意蹲在地上以仰视角度拍摄的泥泞而陡峭的山路。
“顺着这条路坐牛车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到学校。”说着,林珑又切换到了下几张图片——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运动器械的沙石操场、没有玻璃窗的老旧教室、破烂的课桌椅子、课桌上放着拇指长短的小铅笔头和写满了字的作业本。
在切换照片的同时,林珑叹息道:“小铅笔头要一直用到实在没法写字了才能扔掉,大部分学生都没有书包,没用过钢笔。”
紧接着,画面变为了教室后面一幅世界地图的特写,横批为“放眼世界”,地图左右则写着“以苦为乐”、“锲而不舍”的两排大字。
“这是六年级学生的教室,”林珑轻声解说道,“就算经济条件不宽裕,可他们学习都很努力,很刻苦,大家都希望能够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看着这一张张照片,作为金融系退休教授的龙正华感慨道:“富不是天生,穷不会生根,只要肯吃苦努力,总有一天他们确实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现在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倾斜,已经使很多穷人家的孩子距离一流高校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