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说!我不相信!我爹一向嫉恶如仇,怎么、怎么可能……”会同意他这个大恶人和她在一起?
唯独这一点是绝不可能的!
她这副羞愤不已,脸泛红潮的惊疑神情让百里无涯看得有些移不开目光,直到风凝香又一副要用眼神杀死他的狠厉模样瞪住他,他才哈哈笑了两声,“别担心,我说不嫌弃你就不嫌弃你,不会煮饭、洗衣也没什么,我也一样不会。
“而且我很会杀人,你很会救人,我们其实也算是匹配,有我这样一个可以让你发挥所长的夫君,你就别再不知足了。”
虽然他跟她爹根本就没谈过什么婚嫁之事,但是风凝香焦急、恼怒的模范实在比他想象中的要可爱许多,他也不介意毁坏自己的名节来让她多胡思乱想一下,百里无涯坏心的这么想着。
风凝香呆呆的瞪着他,虽然压根不相信百里无涯那些一面之词,但是见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还是不由得混乱了起来,连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出。
“看来跟你说说话还是有点用处,你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应该比较不疼了吧?”百里无涯捡起她落在一边的竹篮,交回到风凝香手上,“你的脚也要尽快处理,咱们早点下山吧!”
他的问话让她又是一愣,他刚才那些让她气得想要杀人灭口的胡言乱语,难道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淡忘身上的疼痛吗?但他有必要使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吗?这样反而让她的头很痛啊……
更让风凝香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讨厌鬼竟然有这种心思,她还以为他开那些玩笑只是为了拿她取乐——不!他肯定是在逗着她玩,看她被气得团团转就乐不可支,她可不能因为这三两句话就被他给蒙蔽了!
不怎么情愿的撑着伤腿趴到他的背上,心思有些混乱的风凝香看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轻松自在的迈开大步,矫捷得一点也不像身上背了个人,忍不住开口问:“你今天怎么肯用脚走路了?”
昨天不是还在树上跳过来又跳过去,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当人,还是当猴子。
她带着些微讽意,听起来又有些别扭的询问让百里无涯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忤的笑了起来,“你不是怕高吗?”
因为笑声而微微泛起的震动,再加上他那句若无其事的反问,风凝香心里就像是余波未息的湖里又被扔进了几颗石子,瞬间激起阵阵纷乱的涟漪。
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罪大恶极、冷血凶残,才会被人称作魔头,这个百里无涯虽然偷了她的鸡、强迫她看他洗澡,甚至为了他的师妹而将她强行掳来这里,但除了那张嘴老爱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可恶得让她恨不得塞把泥巴堵住之外,他对她这个“俘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些血腥残忍的虐待。
“百里无涯……”趴在他的背上,风凝香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唤他的名字,“人家都说有头发谁要当秃子,大家都想做善事、当好人,你又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百里无涯轻快的脚步缓了一缓,再开口时虽然同样是那副懒散的口气,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戏谑,“因为我不是你口中的『大家』,我这一生没打算做好人,也不立志做好事。”名声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不想做好事的话,也没必要做坏事啊!”什么都不做不也挺好吗?“难道为非作歹真的那么有趣?”
不过照他这种“天下要是不乱,就由我来扰乱”的个性,要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应该跟判他绞刑差不多吧?
她的问话让百里无涯不禁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他的行事作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画,再不就是不拘善恶的随心所欲,倒是没想过什么有不有趣的问题。
“有趣吗?偶尔吧!”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风凝香皱起眉,不满的往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偶尔是什么时候?”
“嗯……像是我不知羞耻的在河边洗澡,反而被淫贼姑娘看个精光,还很没良心的不肯对我负责……”
百里无涯还没说完,她便气急败坏的往他的肩上猛拍着不停,“你说谁是淫贼?说谁没良心?!”
他真是做贼的喊抓贼,自己下流,还哭诉别人不要脸!
“欸!要是觉得跟你无关的话,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听着她再度燃起火气的嗓音在耳边怒嚷,成功转移了她注意力的百里无涯无声一笑,若无其事的继续胡乱瞎扯,同时不知不觉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有不有趣,现在百里无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现在回想起遇到这个姑娘之后的种种,无论是她被自己激怒,或是自己被她气得跳脚,全都让他忍不住想笑啊……
第4章(1)
一只脚被裹得活像火腿的风凝香坐在柳纤纤榻边,双眼半垂的仔细诊着脉,好一会儿才将那只白皙瘦弱的纤细手臂放回榻上,小心的替她拉好被子。
“夫人的脉象虽然稳定了些,但依然较为虚弱,所以目前还是先以养好身子为重,也算是为之后拔除毒素的治疗做准备,毕竟如果那些药材迟迟收集不全,我可能得用其他方法来袪毒,到时若是体力不足,一口气撑不过来的话,那也只是枉然。”望着那张明显带着病气的清丽脸蛋,风凝香说得有些忧心。
“谢谢你,风姑娘,你叫我纤纤就可以了。”那声“夫人”让她感觉自己顿时老了二十岁,柳纤纤抬眸看向那个脸上洋溢着关怀与担心的姑娘,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你的脚是三天前扭伤的吧?好些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严重的样子?
这位风姑娘被她的师兄带来这里后,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认真的为自己和其他居民们看诊治疗,面对师兄时也一副大无畏的模样,让柳纤纤不禁对她的善良和勇气起了好感。
风凝香瞥了自己的伤脚一眼,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再养个两天应该就没事了,这是你师兄为了整我才包成这副德行,其实根本没这么夸张。”
她家祖传的跌打损伤秘方可是江湖闻名,还曾让某任武林盟主推荐为居家旅行、切磋决门的必备良药呢!
只不过……她瞄了自己的脚一眼,心里又冒起嘀咕——百里无涯这是摆明了不让她好过!
为了报答他的盛情,她应该也想办法把他的腿给打断,好让他体验一下被包扎得寸步难行是什么滋味。
见她一提到师兄就满脸不是滋味的模样,柳纤纤不禁噗哧一笑,“看来风姑娘和我师兄处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处得不错?!“呃,纤纤姑娘……”风凝香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往床榻靠近,有些难以启齿的望着她,“我帮你检查一下眼睛好吗?”自己竟没发现柳纤纤的视力也有点问题,真是太失职了!
她那既狐疑又忍耐的语气让柳纤纤更加愉快,一向没什么血色的双颊难得让笑意晕染上一层薄红,“虽然师兄在弱冠后就出外闯荡,跟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们毕竟当了几年的师兄妹,他喜欢什么我还是明白的。”
那她知道她师兄是个不仅自己不知羞耻,还要诬赖别人坏他清白的混蛋吗?风凝香在心里腹诽着。
见风凝香满脸的不赞同,柳纤纤笑叹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喃道:“我知道其他人对师兄的看法是什么——胡作非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但天底下又有几个好人呢?尤其江湖险恶,比起那些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人,师兄反而要坦荡得多了。”
关于这一点,风凝香同意,她还没见过像百里无涯这样使坏还理直气壮的家伙,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是要说他欺负她也毫不迂回吗?
“师兄虽然看似随性,但其实是不爱与人亲近的,过去除了我和几个师门里的长辈,遇到其他人时,他连话都懒得和对方说;偶尔有些不入流的混混来攀交情,他更是一声不吭的提起刀子就打出去,让他们也不敢拿他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她说的是谁?谁连话都懒得说?自己遇到的那个明明就聒噪得让她想下药迷昏他,好换得片刻的安宁啊!
“纤纤姑娘,你有其他师兄吗?”该不会她们讲的,其实并非同一个人?
“呵呵!所以我才说师兄喜欢你呢!”风凝香的反应又让柳纤纤笑了起来,“你们刚到寨子的那天,他就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了遇见你当时的情况,我好久都没见到师兄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想起当时百里无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的眼睛也跟着笑成一弯月牙。
听她这么说,风凝香也不禁别扭起来,“他、他是因为找到有人可以捉弄,所以才开心的吧!”
虽然嘴里说得这么硬,但是想起他护着自己避开牛大宝的刀,以及在山里找到摔伤的她,顾及她畏高的个性,舍弃迅速而方便的轻功,反而背着她在森林草丛之间行走……要说这是欺负戏弄的话,显然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那可不一定,”看着风凝香明显动摇的神情,柳纤纤的笑容里又多了几丝神秘的兴味,“我家相公昨晚跟我诉苦,他说之前师兄一回寨里听到你走失了,气得劈头就给他一掌,随即连水都没喝就直接上山去找你。
“接下来这两天也都不给我家相公好脸色看,让他寂寞得很,不明白两人数年来的兄弟情谊,怎么还比不过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大夫?”只能说她的相公真是一头笨牛,连她这个娘子都觉得他这一掌是罪有应得,怎么看不出师兄一说起风姑娘,那双眼睛便又活又亮,就如同他当年见到自己一般?
原本就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风凝香,在听了这个温馨的小故事后,心里先是重重一跳,然后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瞪着自己那只明明只是扭伤脚踝,他却顶着被她痛揍好几拳的攻击,硬是要包成粽子似的脚,困难的分辨着这种“好意”究竟是出于故意,还是真如柳纤纤所说的,有着不同的心思?
虽然不怎么愿意相信柳纤纤所说的那些话,但想起自己受伤的这几天,那个大块头老是蹭在她身边打转,抢着提东西、帮倒忙不说,有时嫌她走太慢,还干脆就直接拦腰抱起,也不顾她的惊叫怒骂,反而哈哈哈哈的一路大笑着往目的地奔去,显然对于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相当乐在其中。
而对于他这种幼稚行径,风凝香抗议了好几次,却发现百里无涯都只是赖皮的笑,然后照样我行我素,对男女之防没看得这么重的她干脆就当自己是个米袋,自暴自弃的随他去扛。
心里有点纠结的风凝香抬起头,正好对上柳纤纤那若有所思的带笑目光,脸上迅速被困窘染得通红,赶紧站起身准备离开,“总、总之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煎药。”随即一跛一拐的狼狈逃走。
她干嘛对自己说这些啊!难不成还希望自己跟百里无涯有什么牵扯吗?
“看过诊了?纤纤今天怎样?”
风凝香心里还咕哝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已经豪迈的响了起来,随着一双杵在她面前的大脚,如同他这人的个性一般大剌剌挡住她的去路。
她也没抬头,只是闷闷道:“精神不错。”话也讲得挺多的。
可恶!都是柳纤纤说了那些话,害她忍不住别扭起来!
百里无涯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那双平常总是冒着火花,又气又怒瞪着他的双眼,今天怎么反常的撇开不看他?
说是生气又不太像,说是排斥却也没摆出厌恶的模样,反而有种扭捏的小女儿娇态,连隐在乌黑发丝下的耳廓都若隐若现的泛着微红,让他心里也不禁微微一荡。
“那你又怎么了?”伸手轻轻拉了拉垂在她肩上的一绺长发,百里无涯的口气难得的温软。
他低沉又柔和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让原本就因为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而显得局促的风凝香,这下子更是连手脚都不晓得该怎么摆才好。“我没事,你走开啦!别妨碍我做事。”
“是吗?”对于她一如往常的推拒,百里无涯反而异常的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若无其事的笑道:“那我走了。”随即转身往马厩大步跨去。
咦?
他意外的听话让风凝香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他离去的背影,原本嘴硬着说要去做事的身子也定定的呆在原处,一颗心如同微微弯起的伤脚一般,不知该抬起或放下,显得有些滑稽。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百里无涯回过头,隔着寨子中间的一片空地与她对望。
那平时总是火力强大,追打他毫不手软的娇小身躯,如今却像是孤伶伶被丢在原地一般,微微透出一股失落;而她脸上来不及遮掩的茫然更是让他的心蓦然紧抽,还未细想便已转身往回走。
风凝香看着那个原本已走远的家伙突然又朝自己走来,脸上泛起一阵热,还来不及故作无事的走开,一双温热大掌已按住她的肩,止住她显得踉跄的逃脱步伐。
“怎么?舍不得我走?”真令人欣慰,还以为她真的这么不管他的死活呢!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等着亲眼目睹祸害远离的一刻!”被他说破了心事,风凝香撇开早已涨红的脸,嘴硬的说着违心之论。
她的口是心非太明显,让不知不觉咧嘴微笑的百里无涯更加愉快,双手一使力就将风凝香的身子往上一举,让她双脚悬空偎坐在自己健硕的臂上,而他则笑咪咪的抬头望着她紧张又害羞的可爱模样。
“你、你在做什么?放我下来!”风凝香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那张臭脸上的坏笑让她恨不得抡起拳头猛打一顿。
但双脚踏不着地的惊怕却削弱了她的斗气,让她原本想拍到他脸上的巴掌,只能转而紧紧搭住百里无涯的肩,免得自己一个激动反而摔得倒头栽。
“香姑娘……”
那对她而言一直觉得过度亲昵的称呼,衬着他刻意拖长的低柔语调,彷佛滚过了一层糖蜜,香甜黏糯的在她的心上化了开来,引得风凝香微微一颤,随即像只被钓上的鱼,既狼狈的想要避开他同样腻人的目光,却又徒劳无功的移不开眼。
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让百里无涯也同样心旌动摇,为了避免自己兽性大发,他努力收束起精神,认真的仰望着她依然显得窘困的神情,“我刚才收到飞鸽传书,说是缺的那几味药材有下落了。”
风凝香闻言一愣,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你跟谁飞鸽传书?”这么轻易就探听到那些罕见药材的下落,她有机会也想试试。
她的探询让他不禁失笑,百里无涯随即故意扭曲她的意思,笑得有些恶劣,“哼哼……是我的老相好,吃醋了?”
“哈哈哈。”她冷淡的干笑几声,摆明了对他这个笑话不怎么捧场,惹得百里无涯也不禁挑眉以对。
“怎么?你不信?”别小看魔头的魅力!
“我信,老相好嘛!恭喜你。”大概也就是一些狐群狗党之类的损友,炫耀什么?
怀里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同样是口是心非,方才那副羞涩模样让他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疼爱,现在这张敷衍嘴脸则是可恶得让他想咬她一口!
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腰侧,得意的看着她挣动了一下,攀在他肩上的手却抓得更紧,同时又横眉竖目的怒瞪着自己不放,百里无涯愉快的笑着,随即又道:“东西在京城里,我去拿,很快回来。”
他这彷佛在对家里交代去向的亲昵话语,让风凝香听得又扭捏起来,“你要去就去,干嘛跟我说?”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看你会不会哭着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