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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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贴花黄-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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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蕊乔能听出太后话音里的讥讽,却依旧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奴婢向来对神佛也心存敬畏,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奴才不信邪,更不相信邪能压正,还到世间来作乱子,奴婢以为——能作乱的向来都只有人。”

    “好。”太后把茶盏放到一旁芬箬的手中,“这句话说的好极,好一句能作乱的只有人,哀家也不信什么邪,不信惠妃是被那莫须有的魔鬼给害死的,哀家必要彻查个清楚。”

    此时一把声音插了进来:“既然如此,母后不妨等刑部的殷世德验过之后再查。有了殷世德的说法,相信那下毒的歹人也逃不出母后的五指山了。”

    太后点了点头:“大家也听到了,今日就委屈你们在哀家这永寿宫里住下了,等刑部出了结果,自有还大家清白的一天。”

    底下跪着的人齐声应是,芬箬姑姑便一一安排他们到永寿宫的各处落脚。

    永寿宫虽不能和皇帝的未央宫相提并论,却是整个内廷最大的所在。

    其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的狭长广场,两端分别是永寿左门,永寿右门,南侧为长信门,安康门在北侧,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永寿宫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安康门对接,北向直抵大佛堂之东西耳房,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卷棚屋,藏书阁,一干宫人住下绰绰有余。还没有算上永寿宫内御花园里的厢房。

    蕊乔被芬箬安排在离永寿宫最近的廊庑里,单独一人间,她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今天要不是自己多了一句嘴,怕且人群此刻早就散了,当然,她也有她的私心,明白那害人精若是就在这群人里,断不能就这么把人散了。可怜了其他的若干人等,被连累一起关在了永寿宫。于是便随芬箬四处去奔走一趟,对众人道:“今日都因着我一句话的过失,累的大家都心焦了,蕊乔在这里向大伙儿赔个不是。”

    两个懂事的宫女上前道:“姑姑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姑娘们也知道太后必定要彻查此事,蕊姑姑只是顺了太后的话头,哪里来姑姑害的我们。请姑姑不要介怀了,奴婢们有幸能在永寿宫住一晚,是奴婢们的福分。”

    蕊乔客客气气的朝大家福了一福,接着又走了几处,直到所有人都见着了,这才跟着芬箬回到自己的地方。

    芬箬嘱咐道:“都四更天了,别想东想西的,早些睡下吧。明日可有你受的。”

    蕊乔此时终于一改先前那淡定的样子,委屈的扯了扯芬箬的袖子,嗫嚅道:“师傅——!”

    芬箬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嘘。”

    蕊乔只有点点头,朝芬箬道:“姑姑就送到这里吧,也请姑姑早些歇下。”

    芬箬微笑的颔首,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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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惠昭宫的娘娘暴毙了。

    海大寿来传消息的时候,蕊乔站在廊下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都说宫里好,金黄的琉璃瓦,玉雕的横栏杆,却不知四四方方的城墙锁住了天,锁住了一颗颗七窍玲珑心,一段段的锦绣芳华。

    于是女人们就好比那井底之蛙,再也不能向往成为翱翔于天际的飞鸟,只得甘心当一只瓮中之鳖,殊不知即便当一只鳖,也得把最玲珑的心思都给挖出来,争奇斗艳,再配以最厉害的手段,长袖善舞,才能成为一只活的最久的鳖。

    掐指头算起来,蕊乔十三岁进宫,再过四个月就满七年了,可以算的上是阖宫里资历最长得姑姑了,自然有一套明哲保身的法门,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临门一脚的时候,居然出了那么一桩大事,免不得教她觉得心里怪膈应的,像是好好的一锻白绸上被人泼了一把墨似的,全毁了。

    其实惠妃暴毙本也不干她的事。若是有皇后在宫里坐镇的话,一切自有皇后定夺。

    谁知中元节过后,皇后愣是嫌京城里实在是热的没法呆,便求了恩旨跑到善和山庄避暑去了,宫里没人撑场面,便把她这个阖宫里资历最长得姑姑给留了下来,算是一个交待。

    只是这份差事,办的好是应当的,办的不好,指不定就被人拿来顶缸,脑袋搬家都有可能。

    所以自打皇后离宫那天起,她就一点儿都不敢马虎眼。

    不管是哪位御妻那里少了根蜡烛,又或者是哪位贵人那里丢了个香囊,还是出了岔子的宫女等等,事无巨细,无一不要她蕊乔姑姑出面去打点,每每都是深夜才回到皇后娘娘的宫里,其他的小宫女们是早就睡下了,唯有服侍她的几个,还坐在院子里头睡眼惺忪的守着一壶热水,等她来了以后就候着她洗干净脸,热了手脚才上榻,困得倒头就睡。

    再说了,丢一个香囊,少一根蜡烛,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上头的主子不追究,最后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再者说,即便是出了奴才冒犯主子的事,只要恰逢主子心情好,不怪罪下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可见在宫里行走,最重要的是什么?

    便是主子们的心意了。

    ——这可是蕊乔在宫里呆了近七年得出的宝贵经验,下可安身立命,上可发家致富。就好比她吧,凭着这条宝贵经验,会看眼色会做人,不爱拿乔不多话,先把命给保住了,脑袋和脖子黏合的紧实紧实的,跟着才是升官发财,在皇后娘娘面前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每月除了奉银之外,还少不得东家打赏的,西家添办的,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就眼巴巴的瞅着到放出去可以找个殷实的人家成亲,然后生一窝的孩子,许久以后,拿这些经验来跟子子孙孙们吹嘘:“想当年你们的祖奶奶呀,那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每个月少不了这个数!”一边说一边摊开两个手掌,“那可是平常人家三年的吃穿用度呢!”

    这是她的梦,她的念想,眼看着近在咫尺,只等着皇后回来颁旨,结果半道上倒霉催的碰上了惠妃这件事,不用说也知道,那必然是件大事。

    因为惠妃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嗣啊!

    先不说皇太后那边有多紧张,每天差人去惠昭宫嘘寒问暖,皇帝也是赏完了一堆如意又是一箱珍宝,虽则现下还没瞧出是个皇子还是公主,但就凭着这份紧张劲儿已叫人看的眼热,做奴才的自然也懂得要好生侍候着,以防万一。

    尤其是眼下的这位圣上不太热衷于‘那个’,常常十天半个月的都不来后宫一趟,把皇太后急的跟什么似的,直接冲到了皇帝所在的未央宫去,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道:“未央,未央,哀家可没有让你在这里干到天亮,俗话说,长命功夫长命做,你这么拼命干什么?民生固然要紧,可皇帝的龙体更是要紧,皇家的子嗣们最是要紧。皇帝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由于皇太后早年曾经流落在民间一段日子,所以谈吐举止,开口闭口都与皇家气度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听说先帝在时还就偏偏看中她这点脾气够市井,够泼辣。

    皇太后也知道这样说显得很没什么文化,拄着盘凤纹的金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皇帝也莫要怪哀家多事,哀家不像你们这些男儿胸怀天下,哀家懂得道理不多,都是妇人之见,但也晓得你父皇在时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其中是按着一个顺序来的,皇帝如今愣是放着一堆的后宫嫔妃守着空闺,首先家还没齐呢,谈什么治国,何以平天下?!再者说,孟子也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你给哀家说说,这话有道理没有?”说完,转过头去问身旁的太监道,“你,起来告诉我,这话是不是孟子说得?!”

    小太监忍着笑道:“回太后的话,奴才没念过书,不懂圣人的道理,不过奴才晓得太后说得有理。”

    太后得意洋洋的看着皇帝,皇帝无奈的扶额道:“好吧。”

    “母后请息怒,容儿臣——”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指着皇帝身边的太监大总管海大寿道:“还不赶紧帮着皇帝动身,照哀家说,哀家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嚒!圣体洁净的很,不用更衣了,直接把册子拿过来,看皇帝今夜要哪一位嫔妃侍寝。”

    海大寿偷偷地瞥了万岁爷一眼,轻轻道了声‘是’,那边皇帝赶忙摆手道:“不必了,太医院今日传来消息,说皇后凤体违和,既然如此,朕就去惠妃那里吧。”

    “好。”太后点头,神态却是趾高气昂的,说,“那就按皇帝的意思,去老佟家那丫头处吧。反正从前在潜邸时,皇帝就十分中意她来侍奉。”

    太后本意并不喜欢惠妃,因为皇帝总是去惠妃那里显得冷落了皇后,厚此薄彼,在后宫做的太明显,一是拂了皇后的面子,二是怕助长惠妃的气焰。

    然而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情愿她这个儿子专宠一个女人也好过当一个和尚吧?!

    皇帝知道今夜势在必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鼓胀起来,他烦闷的用手按压了一下。

    皇太后布置玩任务就轻飘飘的走了,海大寿心里同情皇帝,低声低气的试探道:“爷,今夜……”

    皇帝叹了一口,把台面上的奏疏一一合了起来道:“罢了,便依太后的意思,摆驾惠昭宫吧。”

    海大寿喏了一声,赶忙出去提了一盏宫灯替皇帝引路。

    和畅的清风吹得皇帝的脑仁总算清醒了一些。

    之后,皇帝便更是频频驾临惠昭宫,阖宫的人都说,除了皇后的地位尊崇以外,就属惠妃娘娘最得圣宠,朝廷的许多官员都恨不得要与惠妃扯上关系,宫门前天天都有人送礼,可见惠妃的位份和家世虽不及皇后,但那份专宠,倒是旁人艳羡不来的,特别是皇帝的嫔妃人数向来就少,每次大臣建议开旨选秀,都被皇帝以各色奇奇怪怪的理由拦了下来以后,群臣无奈之下,便也作罢,只巴巴的瞧着后宫里到底哪位娘娘的肚子先有动静。

    果然惠妃是个争气的,没多久太医院例常替后宫嫔妃巡检的时候,便探出了喜脉,第一时间上报了永寿宫的太后,长乐宫的皇后和未央宫里日以继夜的那位爷。

    听说太后和皇后得了消息都挺高兴,毕竟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盼着开门红,唯独皇帝他老人家收到这消息仍是一副不惊不喜,不疾不徐的做派,道了一声‘哦’,从此后便再没有踏足过惠昭宫了,理由也端得十分冠冕,孩子还未满三个月,惠妃不宜再侍奉了。不过人未到,赏赐却是不少,就连瞎子都能看到出来,惠妃母凭子贵,身价水涨船高了。

    须知历来后宫是非不断,皇太后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里面有什么手段,心里那都是门儿清,便将惠昭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进出的宫女和太监都要有永寿宫的令牌,蕊乔私心里想,皇后此时出走,怕热或许是其次,避嫌才是首要的。

    把她留下也是因为知道她对这阖宫的规矩最熟悉,刚来的时候,她由于罪臣之女的身份在掖庭的浣衣局呆了一段时间,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全是仰仗皇后娘娘的庇佑和抬举,忠心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她对于整个后廷的格局和流程都十分清楚,留她在这里操持最放心不过。

    蕊乔因此把工作重心从皇后娘娘头上移到了惠妃头上,每天可劲的满足她一切的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比如说惠妃老家是东北的库宁省,临近滨海,惠妃打小最爱吃海菜,酸酸甜甜的,可眼下她怀了孩子,太医院嘱咐这海菜性属寒凉,是再也吃不得了。

    惠妃知道了以后简直是晴天霹雳,险些要万念俱灰了,蕊乔便想了个法子,她家乡是绍金的,吃口偏甜,浓油赤酱,再加上周边苏杭的口味,甜中就带一点儿酸。

    于是便吩咐御厨房煮了一道梅干菜烧肉,肉要上好的五花肉,菜则挑选芥菜里最嫩的雪里红。

    惠妃餮足了以后终于喜笑颜开,赏了蕊乔足足五十两白银。

    见她手脚麻利,鬼主意又多,前两天还冲她要话梅,肉脯吃呢,怎么会突然之间人说没就没了?

    蕊乔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对身旁的海大寿道:“蕊乔还请公公指点,这娘娘她——人好好地,怎么就……”说着,一并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来掖一掖。

    毕竟有五十两白银的情分在,戏得交足了。

    海大寿也是个话唠,和蕊乔套近乎道:“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我海大寿今日也和姑姑说句交底的话,说是说暴毙,可太医院的太医们把人抬出来的时候,老奴可是微微的斜了一眼,那手指甲黑青黑青的,太医院们嘴上不说,老奴瞧着,倒像是中毒死的。”

    “什么?!”蕊乔大惊失色,不由后退一步。

    海大寿赶忙翘起兰花指拍了自己一嘴巴,对她谄笑道:“哎哟,您瞧我这张嘴——!姑姑莫怕!”

    太监本是阉人,无根就罢了,若非还要再往脸上涂脂抹粉那就更加招人嫌了,偏偏海大寿就是这类型,一笑起来,粉刷刷的往下掉,脸上的褶皱也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

    蕊乔用手拍了拍心口,强自镇定下来道:“不瞒公公,既然公公都和我说了交底的话,蕊乔也对公公说一句,那惠妃是不可能中毒的呀。”

    “哦?”海大寿豆大的眼睛精光一闪,“何以见得呀?”

    蕊乔坦白道:“为了娘娘的安全,她每日的吃食,哪怕是一份点心,粟米羹,红豆汤都是由我先尝过,确定无恙了之后才呈给娘娘享用的。断不可能是因吃食而死。”

    海大寿干笑了一声道:“那敢情好啊,这事铁定就与姑姑没牵扯了,还请姑姑赶紧随我去永寿宫回个话吧,皇上也在那里头等着呢,只要姑姑是清白的,那自是魔鬼不侵,再者说若是其他人干的这阴损事儿,也算不到姑姑您头上来,您说是不是?”

    蕊乔点头道:“公公言之有理。”

    饶是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没底。

    因为即便毒不是从吃食这边进去的,可只要一旦确定惠妃是中毒而死,怕也要治她这个掌管后廷的大姑姑一个监察不善的罪名。

    要知道当年先皇殡天,六王夺嫡厮杀的难分难解之时,她都没有如眼下这般心惊,如今却只觉得这脖子里瓦凉瓦凉的,像是谁在朝她吹冷气,催命似的。

    嗯,仿佛已经有一把铡刀悬在她头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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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晌午时分,铃兰又送来了饭菜,木槿依旧问她:“可遇到什么人没有?”

    铃兰道:“放心吧,没有,就是御膳房今次多撒了一些胡椒,被我训斥了几句。”

    木槿笑道:“多亏有你。”便接着盘子进去,随后丹枫和柳絮分食,两个丫头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胆怯的,唯恐还没吃完就七孔流血而死,谁知两个时辰过去,一点事也没有。

    敦肃皇后和蕊乔都有点意外,木槿道:“太后和娘娘先别着急着问,奴才也是瞎猜的,不知道准不准,待今夜的蓉玉姑姑的饭菜送来,若我和海棠吃了也没事,就证明了奴才是对的,届时奴才再向两位主子解释。”

    蕊乔望着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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