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后去洗澡,前面科室的人看到俺们的眼神都不一样,都用轻视和看不起的眼神看。看到她们穿的干干净净上班真是羡慕啊。全厂就是俺在的车间最脏,并且全是临时工。谁叫俺们是农民工,是农村户口呢。好像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之间有一道鸿沟,城里人比俺们农村人高一等。每天俺都盼着能到前面车间看机器。
这煤黑子活俺实在干够了。俺在心里想会有那一天的,老天爷会看到一个可怜的孩子的。每天干活累的俺全身酸痛,痛的睡不着觉,有时睡着了,翻身都疼的要命。这一切的罪过都是俺爸给的,是他让俺们这个家大人孩子受这样大罪,是他给俺留下童工这个名字,是他给俺幼小的心灵造成无法弥补的创伤。不过所有的这些困难,让俺提前成熟了,让俺的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和大人一样,让俺的肩上也挑起家庭的担子。是他让俺早早的懂事,像大人一样去生活去接触社会,接触那些成年人。
她们每天上班在一起讲话做事对与俺来说,像两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是那样的复杂。是那些成年人传授给俺好多知识。是她们教俺怎样做人,使俺懂得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俺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那怕再难再累的活都要拿下,就是撑也要撑下来。俺总在想,人家能做到的事情,俺也能做到,不惧怕任何困难,俺不是童工
二十六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劳动的人们都向往着秋天。
家地里的山芋快收了,俺厌烦的就是起山芋了,不好吃还费劲。家里没人干活只有俺和娘,俺下午下班后还要到地里干活。娘一个个的挖,俺往外一个个的拾,拾成堆,然后刨成片,洒在地里晒。俺一一的摆开,一会摆了一大片。秋天的夜晚凉风丝丝的,一轮皓月挂在天空,月光像银丝洒在地瓜片上。
“娘,你看月亮照在地瓜片上像不像一片片白银?”
“哎,要是一片片白银就好了,娘也舍不得让你干这活。累了吧,累了你就歇会。” 娘长叹口气。
“娘,这月亮上好像有人呢。”
“是有人的,那里有嫦娥。”
“嫦娥是什么人啊?”
“听老人说,远古时候天上有十日同时出现,天气炎热,庄稼枯死,民不聊生,一个名叫后羿的英雄,力大无穷,他登上昆仑山顶,运足神力,拉开神弓,一气射下九个多太阳,并严令最后一个太阳按时起落,为民造福。
“后羿从此受到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并娶了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名叫嫦娥。后羿和妻子甜甜蜜蜜,相敬如宾,人们都羡慕这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不少志士慕名前来拜后羿为师学艺,心术不正的蓬蒙也混了进来。
“一天,后羿到昆仑山访友求道,巧遇由此经过的王母娘娘,便向王母求得一包仙丹。据说,服下此药,即刻升天成仙。然而,后羿舍不得撇下妻子,把仙丹交给嫦娥珍藏。嫦娥将仙丹藏进梳妆台的百宝匣里,不料小人蓬蒙知道了,他想偷吃此药成仙。
“三天后,后羿率众徒外出狩猎,心怀鬼胎的蓬蒙假装生病,留了下来。待后羿率众人走后不久,蓬蒙手持宝剑闯入内宅后院,威逼嫦娥交出仙丹。嫦娥那里是蓬蒙的对手,危急之时她当机立断,转身打开百宝匣,拿出仙丹一口吞了下去。嫦娥吞下药,身子立时飘离地面冲出窗口,向天上飞去。由于嫦娥牵挂着丈夫,便飞落到离人间最近的月亮上成了仙女。
“傍晚,后羿回到家,侍女们哭诉了白天发生的事。后羿气得捶胸顿足,既惊又怒,抽剑欲杀恶徒,蓬蒙得知消息,早逃走了。悲痛欲绝的后羿仰天高呼爱妻的名字,这时他惊奇地发现,月亮格外皎洁明亮,而且有个晃动的身影酷似嫦娥。于是他拼命朝月亮追去,可是他追三步,月亮退三步,他退三步,月亮进三步,无论怎样也追不到跟前。
“思念妻子的后羿无可奈何,只好派人到嫦娥喜爱的后花园里,摆上香案,放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蜜食鲜果,遥祭在月宫里眷恋着自己的嫦娥。百姓闻知嫦娥奔月成仙的消息后,纷纷在月下摆设香案,向善良的嫦娥祈求吉祥平安。
“从此,中秋节拜月的风俗在民间传开了。”
“娘,这嫦娥仙女还能回来吗?”
“傻孩子,天上的仙女怎么能回来啊。”
“娘,俺们要是也能上天就好了。”
“傻孩子,那有什么好啊,你要是上天了,就见不到娘,也见不到爷爷奶奶爸爸弟弟了。什么神仙,什么极乐世界都不如人间好。俺们虽然苦一些,但俺们有亲人在,有你爸在,有你弟弟在,有你们在,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甜,这世界上没有比天伦之乐还要好的快乐了。”
俺和娘一直干到十一点多,小弟躺在山芋藤叶上静静的睡着了。月光轻轻地照在小弟的脸上,俺抚摸着小弟调皮的小脸。小弟啊,你要是俺的哥哥该有多好啊,就能帮娘干活了。
“盼盼,带小弟带回家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睡吧。”
“不行,娘,你一个人干怎么行呢,现在已经是夜里了。”
“俺一个人干行的,你看周围也有人在收山芋呢。”
俺抬头看看周围,满湖都是人,别人家在一起干活有说有笑的,很有劳动的气氛,赶起活来也不觉得累。再看看俺们娘俩,没一个能干重活的。俺流着汗往地上洒着地瓜片,看娘也满脸流汗,就好似吃了山芋喝口凉水,心里酸酸的。娘干活很吃力,腰也有点驼了。
俺每天晚上在湖里和娘干完活再一起回家。俺不忍心把娘一个人留在湖里,让她过度的劳累。每当俺劳累极了,心里就产生怨恨。没办法,再恨再累也得干活。俗话说有福能享,有罪能受,哎,受着吧。
娘很会过日子,地里的山芋一丁点,娘也要捡起来。俺有时就说,那一丁点,要它干什么啊,你还嫌累的不够啊。你看人家都不要了。你别看它小,捡起来能喂猪,不然就浪费了。俺们种地不容易,从种到收,还要浇水。山芋叶晒干了,打成面也能喂猪的。
俺家的老母猪又要下窝了。
俺第一次看到母猪下窝,可怜的老母猪费了好大的劲才生下一个,它苦痛不堪的呻吟着,一会又生下一个,一连生了六个。两个花的,四个黑的。娘高兴地忙里忙外,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猪和人是一样的生孩子也很痛苦的。不知道又是什么生命投胎成为猪了,看来它的前世没有修行好。
小猪生下来很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拱在妈妈的肚子底要吃的。小猪发出来的声音很好听的。这下子娘又有事情干了,早晨很早起来就喂猪,喂好大的,再喂小的,一会也闲不住。
家里活干完了俺就去奶奶那里,到那第一件事就是担水。水井离奶奶家有五十米,每天晚上要担四五担水。如果俺不来,就是大弟担。俺来了就不让大弟干,像大弟这么大的孩子放学了就应该在外边和小朋友玩,可大弟不敢出去玩,怕爷爷说。大弟特别懂事,也非常仁义,就是脾气很犟,有时爷爷骂他,他就去找娘。娘一看大弟来就说:“小乖乖你来啦,饿不饿?”说着忙去炒鸡蛋卷煎饼里给大弟吃。娘看着大弟弟吃的那么香,心疼的说,“你爷爷又打你了,是不是?”
“嗯。”大弟弟两眼泪汪汪的。
“你来了,你奶奶知道吗?一路上,那么多车,奶奶怎么放心。”
“俺奶不知道。俺娘,我不想在奶奶那。”大弟弟低着头。
“那不行。下次不能单独自己来,吃完饭,让你二姐把你送回去。” 娘眼泪在眼圈里转,站起来说。
“娘,我不想走,要和小弟在一起。”
“那怎么能行呢,爷爷会生气的。”娘的眼泪在也留不住了,抱着大弟流着泪说,“好孩子,你爷爷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奶奶爷爷都老了,跟前没人使唤也不行的。好孩子,听话不然你爷爷又要骂俺了。”
大弟看到娘流泪了,他知道娘在家里做不了主,这个家是爷爷说了算。
俺把大弟送回爷爷那里。
等俺回来时,娘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孩子谁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人老了,一天到晚唠叨个没完。特别到吃饭时,俺也听不下去。
虽说俺在农村受罪,每天都干那么多的活很累,可俺心里舒坦,不想听他们唠叨。
“你弟回去你爷爷非打他不可。小孩子你打他几下,他就得挨几下。哎,孩子跟他们也受罪啊。俺这辈子就是疼孩子,离不开孩子,孩子就是俺的命。”
是的,娘一会也离不开俺们。俺每天晚上睡觉,娘就站在俺的床前,这盖盖那掖掖,生怕你冻着。每天下班回家,娘就要问问厂里的事。娘说,无论和谁在一起共事,要好好的和人相处,要以成相待,尊老知少,你在单位年龄最小要多干活少说话,人无论在那里都要勤劳。
人类的收获有多种,简单的划分可以分两类,一类是物质收获,一类是情感收获。在娘的眼里山芋和孩子是她最大的收获。。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十七
冬天到了,俺的脚和手都冻裂了,脚指头冻的流水,每次走在上下班的路上疼的全身发麻,那时没有自行车,买辆自行车要花一百多元,家里舍不得。俺和同车间的工友们每天一起走,因为她们也都没有自行车,所以心里稍稍感到宽慰。娘说:“看你脚给冻成什么样了,说什么也要给你买辆自行车。咳……”
“娘,俺不要,你不要替俺操心。”
“买车子要花钱,这得通过爷爷才能买。”
“又不花他的钱为什么要爷爷同意?”
“因为你爷爷是一家之主,你爷爷又好争理。”
“算了吧,过一阵再说吧。”
“过两天娘要把猪拉去卖了,不喂了。”
“等长大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就卖了太可惜的。”
“不能再喂了,天冷不肯长,现在把它卖了,等过年老母猪又要下小猪了,不卖这一冬天那有这么多粮食喂啊。”
时间不久,俺用绳子把猪捆扎好,小猪仔们眼睛睁得好大望着俺,好像在求饶不要卖了它。可怜的小猪仔,俺不能不卖你哦,上帝安排好了,你们长大了就要卖,就要送到别人的嘴里的哦。对不起哦。
把猪放在平板车上,娘把猪拉走了,看她拉车吃力的背影俺心里酸酸的。
卖完了猪,娘就去爷爷那里说了,爷爷说:“猪卖了,卖多少钱?”
“三百多,那就放在这里,我给你存着吧。”娘一句话也没敢说就把钱交给了爷爷。娘拉着空车回来了。
晚上下班俺进门就叫:“娘,猪卖了多少钱,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娘坐在那不高兴,也不答话。
“怎么啦,娘?”
娘很委屈的说:“卖猪的钱都给你爷爷要去了。”
“你卖完猪就回家,谁让你去爷爷那里。你去他那里,钱还能拿得回来吗?你真笨!”
“我不去能行吗?你爷爷要是听庄里人说我把猪卖了三百多元,他知道了那还得了啊,不如现在就给他,省得他唠叨个没完。俺本想把钱存着留你爸回来用的,这下好了,都让你爷爷要去了,一分也没有给俺留。”
娘这么辛酸,俺什么也没有说,她也够伤心的了。为了让娘高兴,俺说:“娘,俺明天去找爷爷,让他给俺买辆自行车。”
“你去能行呀,孩子记住了,如果爷爷不给买,不要和他吵。不要让爷爷生气。”娘不放心的说。
还不错,俺和爷爷说了,爷爷迟疑了半天点了点头。几天以后,他花了七十元买了辆半新的车子。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娘心里也算平安了些,俺虽然不太满意,毕竟这是爷爷最大方的一次了。
家里的豆油吃完了; 娘说明天去卖点地瓜干买油。第二天,娘把山芋干子卖了二十多元,买了五斤豆油又给俺们卖点好吃的。她往家走着,心里充满喜悦。
路上碰见做衣服的陆阿姨;“大嫂,你们家里的农活干完了没有?”
“没有活了,都干完。” 娘说。
“那你就到我店里帮个忙把,这段时间活很多,又来了批工作服,人手不够,你能来吗?”
娘满口答应。晚上俺下班回来,娘说了,俺也很高兴。第二天,俺和娘把缝纫机拉到陆阿姨那里。俺到店里一看,几个阿姨面都很善,见娘去很热情。俺站在一旁暗暗的想,她们不会欺负娘的吧。做衣服是按件拿工钱。娘带点煎饼每天在店里吃,小弟中午放学就去奶奶那吃。俺中午在厂里吃,就是太奶奶一个人在家看门。一天晚上,俺下班回家,娘高兴的说:“闺女娘发工资了。”
“发了多少?”
“二百多呢?给你太奶奶买了几斤点心,娘给你买件新衣服,看,好看吗?”
我把衣服穿在身上感觉好幸福哦。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记得那天天气很冷,睡的迷迷糊糊的俺就听见爸在叫门,娘急忙起来,说:“盼盼,你听是你爸在叫门,快。”
娘下床忙的连鞋子都找不到了,俺很少能看到娘有这么激动的样子,这一幕俺今生难忘。
娘连忙开了堂屋门,堂屋门开开又去开大门。爸爸进了屋,第一句话就问:“孩子们都睡啦。”俺躺在被窝里听到这句话,心里热呼呼的。爸还知道想着俺们。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不是时间没有到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因为表现好,给他们看病有功劳呗。”
“你吃饭没有啊?”
“在街上俺娘那吃过了。”
“俺娘把家里出的事情都和你说了?”
“说了,唉,我怎么也没想到小妹会不在了。谁也想不到。这两年小妹的身体很好的,气管炎病也好了,谁能想到说殁就殁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不在家这两年,他爷爷奶奶是怎样熬过来的,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只要你回来,家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俺去打鸡蛋给你吃。”
“你不要弄了,我不吃。”
娘忙去打水给爸爸洗脸洗脚,爸爸一边洗一边和娘说家常。
俺在偷看娘给爸爸洗脚。一会儿,娘又找来衣服给爸爸换上。
太奶奶听到了,也连忙爬起来。爸走到太奶奶面前说:“奶奶,你起来干嘛。”
“真的是你回来了?奶奶天天盼,怕死了见不到你,就是想等你回来。”太奶奶直擦眼泪。
娘忙着给俺铺好床,让俺到另一个房间睡了。俺起床也没有和爸爸说话,其实心里却非常激动的,进屋躺在床上一夜没有睡着。
娘和爸说了一夜的话,可怜娘有好多心里的话要和爸说,这二年她流了多少泪,付出多少汗水。
第二天,俺很早就起来了。这天上班俺的心情非常好,总是笑眯眯的。刘阿姨感到很奇怪,问我:“盼盼,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要转正了?”
我压低声音对刘阿姨说:“俺爸回来了。”刘阿姨听了很高兴的说;“真的,你爸回来你们家就好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没有人的时候说说你爸,以后对人不要那么诚实。那些女人是害人精,没有一个好东西。喜欢你爸的时候,山盟海誓要肉都能割下来。我是知道的,那个女人就住在我们庄上,得不到你爸就让你们家也过不安宁。”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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