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发型是你要人家特别花半天时间弄的那个?”
“没错!”
“人家处处依你的喜好,你还把人家大吼一顿?是那杯养生茶的关系吗?”
“不对,是你的关系。说!什么事情那么严重,你非辞职不可?”
为什么不离开?已婚男子动了情念,天天望向身边高墙,估计自己有没有本事爬出去,这情况算不算严重?
是不是非等到罪证确凿,被绑上十字架,像无助乳猪,烤出香脆口感后,才叫作严重?
“孟纯还好吗?你们聊得怎样?我觉得她很可爱,虽然没有盈心漂亮,可是让人好心疼,难怪你对她特别挂心。”她试图转移话题,不管怎样,他们总是朋友!
“我们聊很多,聊这几年彼此的生活,对了!我要你再筹办一次婚礼,这回要风风光光、盛盛大大。”听到她的声音,他心情恢复平静。
“替孟纯筹办?”
“当然,不然是替你办吗?”
他说“当然”?当然罗,一定是当然的嘛,他爱孟纯、他待孟纯不同,他“当然”要和孟纯筹办婚礼,“当然”不会是和周俐瑶结婚。一声声当然敲在她心版上,敲得她苦痛难当……
“怎么突然不说话?算了,废话不多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家。”
“鬼话,我才刚从你那里回来。”
“我……我在美国的家。”
“你跑回美国干什么?机票大降价吗?你怕航空公司倒闭吗?算了、算了!我限你五日之内赶回来。”脾气发作一顿之后,他发出通牒,主动熄火。
“不行!”他们只是朋友不是?既然只是朋友,他无权要求她太多。
不行?她居然敢对他说不行!是皮痒了,还是胆子被他养得太肥厚?
“不准不行,我说五天就五天,不准讨价还价、不准说不行!”花花公子变成鸭霸男人,他预计她敢再说一个否定句,他就拍两下桌子以张声势,然后飞到美国,一拳把她揍昏。
“我先生出了意外……生命垂危……”
他没拍桌子、没大吼大叫,静默在电话两端成形,谁也没先挂电话,静静倾听彼端那个人的呼吸……
孟纯来到余邦的办公室门口时,刚好听见他在吼人,接着…个穿大红洋装的女子掩面冲出来。手握门把,她迟疑该不该进去?
孟纯等很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才怯怯地打开虚掩的门。
“余邦哥哥。”
她的叫唤声传到电话那头,俐瑶听见孟纯的声音,轻轻…个叹息,收线。
“余邦哥哥,你还好吗?”
“嗯!怎么来了?”
一直都清楚俐瑶有个挂名丈夫,不晓得是不是故意,他总是选择忽略,现在,她回到丈夫身边,不管他是否乐意,这意味,在她心中丈犬比他重要?
很诡异的问句,哪一个朋友会比丈夫重要?没道理的对不对?可他就是认定,俐瑶要把他放在署名为丈夫的男人前面,以彰显他的重要性。
“余邦哥哥,妈要我来找你,谈谈婚礼的事宜。可是,好象有事情困扰你?”
她印象中,余邦是稳重自持的哥哥,他怎会对秘书小姐大发雷霆?
抬头看孟纯,她长大了,不再是没心性的单纯女孩。
“很好,我真的可以对你放心了。”
从小哄到大,他生怕孟纯受一点委屈,总是站在身前护着、宠着,说他爱她,倒不如说他拿她当女儿,摆在掌心疼着。别人是从生了小孩之后开始学做爸爸,他是自从当了哥哥之后,就在学习当爸爸。
“你本来就该对我放心,好好经营白己的幸福。这些年,我……对不起。”低眉,她对他好抱歉。
“我们之间需要说抱歉?傻瓜!我把事情交代给律师,最慢明天你会收到离婚协议书,打起精神,接下来要开始张罗婚礼罗!”
“你气我吗?当年我抛下婚礼一走了之,你和爸妈一定很为难,对不?我辜负你对我千百般好,转身爱上一个陌生男人,真的很差劲!”
余邦起身把她揽在胸前,像小时候一样溺爱,
“你很早就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给你幸福,我绝对会放手,娶你,只是要确保你会得到幸福。你问我对你有没有生气?有的!当时拓拔渊出现,你喜欢拓拔渊,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站出来替你解决的。说说看,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没帮过你?可见你对我的信任度很差。”
“我……我觉得自己很罪恶,我背叛你和爸妈的期盼,你们从小就希望我当孟家的媳妇。”
环住他的腰,这个胸膛,她从小躺到大,在里面她可以无忧天真、可以不解世事,这里是他专为她搭设的温室。
离了这里,满街风雨,她从不认为自己能走得顺、走得稳,所幸她一路走过来了,只是这一路上,她对他、对孟家,有说不出的歉意。
“要你当孟家媳妇,说是期望,倒不如说是最好的安排,爸妈认定你是只小青鸟,是我命中的贵人,会扶持我一生平顺;而我认定,除了自己,再没有男人可以给你全然幸福。我们都太自以为是,才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里,回头想想,也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们,不是你。”
“余邦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还、还……还爱我吗?”这种话很难启齿,可是不摊开说分明,她怎能放心?
“若你说的爱是爱情,我们之间早已超越;我对你好可不是从现在、或你十八岁那年开始,是从你一被抱到我家,我就宠你。我敢保证,当时我的费洛蒙还没开始分泌。
“我们之间是亲情,是一辈子都断不了的感情,不管你有没有婚姻,不管有没有男人抢着爱你,我们注定拥有一辈子的兄妹情,懂不?”
对孟纯的感觉,他很清晰,不说破、宁愿让别人误解,有几个理由:一、他要留个好位置给孟纯,不希望她回来时,发现人事已非,她不再拥有优势。二、当他挥手爱情时,他有个妻子作为绝佳理由。
余邦的说法让她安心,甜蜜笑颜展露他面前,像十八岁那年、像无忧青春。
“你认识的那么多女人里面,谁给你爱情感觉?”孟纯问。
“我认识那么多女人?不会吧!这种事连你在国外都知道,果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国内专写他情事的八卦杂志已经让人受不了,没想到枕边浪漫居然让他一路红到国外?
“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特别关心你,才注意你的消息。”
孟纯讷讷解释,其实这些年她并没有出国,说谎欺骗,纯粹不希望他们替自己操心太多。
“说嘛、说嘛,我很好奇,谁让你感觉到爱情?”
“每一个都有,我喜欢她们的身体,喜欢和她们共享激情。”这是他认知中的爱情,拥抱、亲吻、激情,爱情三步骤,他在她们身上全做齐。
“既然每一个都是,为什么你换人换得好快?”孟纯迷糊了,这和她认识的爱情不一样。
“因为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没办法控制它来的频率和次数,只能不断割舍和……说拜拜。”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的爱情理论好奇怪,听起来像在玩弄爱情。”
“奇怪?会吗?她们都觉得很好啊!”当然也会有例外时候,像周谊和沈心云。
“真正的爱情会让人割舍不下,即使不见面,仍然时时刻刻想着对方、想着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真正的爱情,不会随手可拾。我说不透彻爱情是什么模样,但绝不是你讲的那样。她们之中没有人会让你牵挂吗?”
牵挂,有啊!他为孟纯牵挂,可是他清楚他们之间不是爱情。
“余邦哥哥,你快替自己找到幸福好吗?你不年轻了,不适合再玩弄爱情。”门外两声轻敲,孟纯离开他的怀抱。“渊来接我,我们要去吃饭。”
轻哦一声代表听到了,余邦还在思索孟纯的话。
割舍?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哪有这种人?
孟纯丢掉七年,他只有担心、焦虑;从盈心口中确定有个“特殊男人”存在后,他放心不少,往后也没分分秒杪、时时刻刻的啊!
再说亲如父母,他出国七天、半个月,也没夸张到时时刻刻想念吧!
举一举,谁让他非得天天见到面不可?
有啦!俐瑶那个小秘书。她不算,她是他的工作伙伴,当然要天天上班,至于假日……小事情,别计较!
举一举,谁让他想着两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有啦!俐瑶那个有夫之妇。可是她不能算,她安全、好玩嘛,至于喜欢上她的“演爱情”……啊!大男人别去计较小问题。
她只是他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可以你来我往、谈心论交情的朋友,他又不是徐志摩,没事干嘛去追人家的老婆?俐瑶想当风情万种的陆小曼?哈!下辈子吧!当张幼仪还说得过去。所以罗,俐瑶和他,只是朋友。
对了,俐瑶说不回来了?怎么可以,没有她在,他的工作会停摆、他的快乐会减半,他的幸福从此不在,不行不行,她必须回来,时时刻刻在身边,让他看的到、摸的到……也玩的到,一兼二顾,摸蛤仔兼洗裤,她那么好甩,他非把她找回来不可。
拨下电话,他要了一张最近期的飞机票,找她,是最迫切的事情!
他没想过加加减减算一算,他在俐瑶身上有了难以割舍、分分秒秒和时时刻刻。
背靠墙上,俐瑶有强烈的无力感。
纬中情况一天比一天坏,连医生都预占他再也不会醒来。这些天,她反复自问,她定不是做错了?如果纬中注定这么早离开,当初她是不是该留下来相伴?
纬中的伤让她疲惫,而常常一个不心钻入脑海的孟余邦,则带给她微甜、和大量的罪恶感。
她逼自己不去想他、逼自己删除有关他的所有记忆,要求自己对丈夫一心一意,只不过……说得简单,做到很困难。
回来十几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除照顾纬中之外,她急着四处找工作。
她不能不赚钱,扣除贵得吓人的医药费,吃饭、出门样样都要用钱。叹口气,她该回房照顾纬中了。
“瑶瑶,有朋友来找你。”乔姨自身后唤住她。
哪个朋友会来找她?同学大多疏远了……俐瑶缓缓回头,当余邦那张大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眼眶迅速翻红。
“你们聊聊,我去照顾纬中。”拍拍俐瑶肩膀,乔姨给她安心一笑。
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笑着。人类在微笑时,眼睛会自动眯起,这一眯,两串眼泪被挤出眼眶,然后俐瑶那个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的理论出笼,她哭得凄凄惨惨,笑得委委屈屈。
“看见我有那么惨吗?才几秒钟就把你变得精神错乱。”手一勾一托,他把她锁进自己怀里。
很好,美国的空气不错、食物也还可以,所以怀里这个躯体,还是一样的柔软温馨,只不过,脸瘦一点,眼眶下的黑色素浮上来,可见得美国的床铺制造术还不是太先进,才会弄出一张让人睡不好的床。
“为什来?”俐瑶在他胸前擦干泪,环住他、圈住他,突然间发觉,医院里的冷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我不能来吗?想你可不可以?”
他喜欢她的见面礼——一个大大的拥抱和眼泪两大瓢,全送进他质料柔软的衬衫里。
“你不会忍耐吗?现在流行SARS,搭飞机很危险。”俐瑶叨念。
搭飞机很危险,所以,是不是……呃,那个……他可以暂时不回去?
她对纬中的罪恶感,在余邦出现的第一时间,全数被消灭。
她发誓,她有控制白己不去想他,但他一出现,想念便倾巢而出,她关不住思念,只好任它们在眼前嚣张。
“台湾是疫区,留在那里更危险。”
“你一来我就危险了。”闷头低语,兴奋过去,接下来她必须面对自己的心虚。
“你说什么?”
扳高她的下巴,黑眼圈,丑!红鼻头,很丑!瘦脸颊,丑到不行!她说的对,一比较之下,姜盈心绝对是个大美女,可是看见这张脸,心中波动难平,他想吻她,在大众庭广之下。
“没有。”摇头,否认掉他的危险性。
“看到我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需要你。”脱口而出的实话,让她不自主地脸红,忙把头塞回他胸前。下回想玩老实说之前,要记得戴脸罩,没有脸罩,戴口罩也勉强可以。
“需要我什么?”被需要的感觉相当好,以前他让孟纯需要,现在有俐瑶需要,依依没说错,他喜欢当柱子,越多人靠在他身上,他就越有成就,像他这种人应该拿去盖房子,预防九二一。
需要他什么?他的话问傻了俐瑶。能实招吗?恐怕不行,他只打算拿她当朋友,要是她够聪明,还想要他这个朋友的话,就要学会把他的妻子也纳入朋友行列,所以,即使需要他的感情,也不能随便透露。
深吸气,至少她还拥有他的友谊。“我需要你的钱……我快断粮了……”朋友有通财之义,她把他们的友谊发挥到淋漓尽致。
“钱?你很穷,所以没饭吃?”他理解她颊边两块菊花肉跑哪里去了。
“你会救济我,对不对?”红潮褪去,她再度抬眼对上他好看的眼睛,他的桃花眼比F4好看,难怪满园春色藏不住,蜂蝶纷纷飞他家。
“对,不过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就要跟我间台湾。”
他的话说完,俐瑶刚停的泪水又扑簌簌落下,推开余邦,她用手背拭泪。“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勒索我?”
这回眼红、鼻红,她连嘴角都颤抖起来,几天来的恐慌、几天来的故作坚强,垮台……
恐慌,是恐慌呵!几年感情,就算他是弱智、就算他什么都不能帮她,但从小到大,都是他在陪伴。
每每她碰到挫折,是他搂住她的肩膀,告诉她:乖乖,瑶瑶最勇敢;每每获得荣誉,也总是他拍着手,绕在她身旁说:瑶瑶最聪明。
也许他夸奖人、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两句,但却陪了她十几年,给了她足够的自信。
“他的情况很坏吗?”
“坏极了、坏透了,医生束手无策,我能怎么做?我答应爸妈照顾他,他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责任。我为什么要到台湾?我一定是疯了,我应该陪在他身边、我应该天天带他出去玩耍。
“你知道吗?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他想我念床边故事,说想我陪他的泰迪熊玩扮家家酒,我居然敷衍他,我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
连日无从发泄的情绪,在他面前,她一古脑儿发作,她来来回回在廊上走来走去,夸张的动作、激昂的音调,她濒临疯狂。
“没事!”他又一把将她拉回怀里,在怀中抚平她不安情绪。
“有事、有事,真的有事,如果纬中真的……我怎么办?”
“不要怕,有我在。”抚着她乌黑长发,轻拍她的背,任她把鼻涕眼泪留在他衣服上面,收紧双臂,他不准她委屈半分。
“瑶瑶,快进来,纬中醒了。”
醒了?居然醒了!在她几乎放弃时,乔姨的话振奋她的神经,拉住余邦,他们急急往里走。
第八章
抱住纬中,俐瑶眼泪掉不停,一滴滴晶莹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渍出一片深沉。
以为清醒代表他即将好转,哪里知道是回光返照,她们留不住他,一如留不住年迈的养父母。
“乖乖……瑶瑶勇敢……”他气虚。
余邦望着病床上的男子,明明是个四十岁男子,却单纯天真得像个孩子,白色的床单盖在苍白身躯上,他是个天使。
“好,瑶瑶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