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的,手臂迅速挥过。
银光一闪,青年男子栽倒在地,鲜血从他颈项涌出,骆柯嘴里说着懊恼的话,却淡定自若地,将桃木钉分别钉入男子的头顶、手心、足心……
浑身的力气象是被抽空,叶析僵住。
中年男子冲他诡谲的阴笑:“你看到了吧?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杀死你的,叫他把‘居’交出来!凶手只能坠入刀山地狱,根本不配拥有‘居’!”
“叶析!叶析!!”手上突然一紧,骆柯关切的脸就在眼前,“你怎么不走了?”
叶析脸色煞白,张了张嘴,极度震惊骇然之下,居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骆柯若有所思地看看面前空荡荡的山路,犹豫了几秒钟,轻声问:“你看到的那些游客,现在是不是就在前面?”
叶析使劲点了下头。
中年男子呵呵喋笑着,高举血糊糊的双手,摇摆着身子,慢慢逼近。
后面那十几个游客也缓慢地、高举着双臂、摇摇晃晃拥堵过来。
他们也像中年男子那样,突然变成诡异凄惨的模样,个个惨不忍睹,简直可以用肢离破碎、血肉模糊来形容。
有个人居然边走边从脸上、身上掉下块块碎肉,眼看他只剩森森白骨的爪子,要抓到骆柯脸上,叶析终于失声惊呼:“骆柯!”
听到他近乎凄厉的惨叫,骆柯当机立断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顿时使他恢复清明。
饶是见过不少恶鬼,此时眼前同时出现十几个破破烂烂的鬼魅,也令他大吃一惊。
忙掏出数张黄色道符,捏了个指诀,口中念道:“乾坤借力,雷电俱行!鬼神归位,各安其正,天地袂合!祈符!诛邪!”
十几道黄符丢出去,浑似点炸了一堆炮仗,溅起道道青烟。
那些鬼魅哀嚎几声,又摇摇晃晃扑过来。
道符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骆柯知道自己现在精/气太虚弱,连道行都锐减,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他拼尽全力飞起一脚,踹倒挡在面前的中年男子,趁他没反应过来,拉住叶析,拔脚便跑。
叶析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只见中年男子脚下就像安了弹簧,刷地从地上直挺挺蹦起来,连同那十几条狰狞的鬼影,高举利爪,摇摇晃晃又向他们扑过来。
一只只鬼,嘴里一声声嘶吼着,随着嘴巴开合,阴冷冷的青烟不停喷吐出来,活脱脱就是百鬼夜行的现场版。
头皮苏苏发麻,叶析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妈呀!”一声,忙跌跌撞撞跟着骆柯拔足狂奔。
崎岖陡峭的山路,往上攀爬已经非常吃力,何况俩人还在使劲奔跑。
兜起的山风扑面而来,小鞭子似的抽打在脸上。
空气吸入肺部,火辣辣的灼痛,很快叶析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骆柯比叶析还狼狈,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成绺地黏贴在额头上,嘴里还在不停催促叶析:“快跑!再快点!快点!”
叶析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拼命挪动发软的双腿。
绕过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构树,后面山壁间突然出现个狭小的岩洞。
骆柯猛然刹住脚步,将叶析拖到前面,按压着他肩膀,使劲将他往洞里推:“快进去!”
叶析早已从骨子里习惯对他的绝对信赖和服从,努力将身体蜷缩。
洞口实在太狭窄,他不得不四肢着地,才勉强爬进去。
饶是这样,双肩也被洞壁两侧的岩石擦得生疼。
骆柯尾随在后面,也挤了进来。
他掏出道黄符,咬破食指,在上面刷刷添画了道血封咒,信手一挥,血符直接飘落到洞口,牢牢黏在上端。
刚弄妥,洞外就传来嘈嘈杂杂的愤怒吼叫:“把‘居’交出来!”
“你这个恶魔!”
“凶手!”
“屠夫!”
“给我们‘居’!”
“快交出来!”
“……”
“……”
他们只是在外面疯狂叫嚣,却不敢进来,显然是畏惧血符的威力。
洞内潮湿阴暗,洞壁生着墨绿墨绿的苔藓,还不停渗出水珠,空气中有股子植物混合着泥土*发霉的味道。
叶析累得够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没事了,他们暂时进不来。”骆柯抹把额头的汗珠,边说边解下背包,抽出插在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燃了道黄符,将灰烬尽数洒落瓶里,轻轻晃了晃,仰头一口喝干。
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
看得叶析目瞪口呆,半晌才嫌恶地、将信将疑地问:“这东西能管用吗?”
看起来就脏脏的,呃,道符是纸质的,纸的本质是草跟树吧?叶析赶紧打住,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恶心。
“你试试就知道了,”骆柯建议,“给你也弄点吧?你体质太阴,所以才常常见鬼,喝点符水有好处。”
“还是算了吧,”叶析皱皱鼻子,不解地问,“你不是天师吗?刚才怎么会看不见那些鬼?”
“可能是因为我这两天体虚气弱。”骆柯疲惫地靠在身后的洞壁上,一边控制节奏放慢呼吸,一边按揉太阳穴。
喝完辟邪的符水,他感觉好多了,证实不是生病的同时,也证明不祥的预感是真的,这次湘西之行一定不会太愉快。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后悔,启程前偷懒没有占卜,如果他事先知道有危险,一定不会带叶析同行。
根本没想到骆柯此时正在为拖着自己这个超级大油瓶而烦恼,叶析气哼哼说:“刚才那个男人……不对,是男鬼居然说你不是人,是恶魔,还说你是杀人凶手,真是好笑。”
骆柯没说话,晦暗中,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复杂凝郁的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还给我看你杀人时的情形呢,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简直像看电影。对了,被害人长得好像路上那个被巴士撞到、又凭空消失的苗族少女。”叶析好笑地继续说。
“……”骆柯依旧静默。
洞外鬼魅的叫嚣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慌意乱,洞内越发的阴冷漆黑,渗入骨髓的沁凉。
叶析摸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嘟嘟哝哝抱怨:“这些家伙真讨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骆柯突然开口:“你怎么能断定他说的不是事实呢?”
他的声音很平静,淡然得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
叶析愣了几秒钟,才醒悟他是在回应自己先前说的话,言下之意,居然承认那只男鬼所说的!
说不出是心慌还是气恼的感觉,霎时充斥了全身,叶析怒道:“你胡说什么?!”
“你怎么能断定我是胡说?”骆柯语气依然轻飘飘的。
“骆柯!”叶析磨牙。
骆柯慢慢转过身子,洞内一片昏暗,手机光线太弱,根本分辨不清彼此的表情,可叶析莫名地,觉得心慌意乱。
骆柯的声音轻轻细细,却似乎带着尖刺,像针一样扎进他耳膜:“如果我说,我的确杀了人,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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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七
“扑哧……”叶析沉静了好半天,就在骆柯以为他受惊过度、兴许吓傻了的时候,他很不合时宜地笑场了,头向后仰,结果撞到洞壁。=
呲牙咧嘴地揉揉后脑勺,他一本正经地说,“让我相信你是凶手,不如让我相信你是外星人更容易些。”
“你以为我开玩笑?”骆柯淡淡哼道。
他的语气很轻佻,可叶析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没有开玩笑。”
沉默片刻,骆柯冷嗤:“连我自己都不信,可那的确是事实。”
叶析皱眉,急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怎么会杀人……”骆柯慢吞吞说,“可我的确杀了她。”
“哦?”
骆柯耸耸肩:“其实是挺烂俗的故事,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后来才发现他早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他们订婚的前一天夜里,我把他的恋人杀了。”
叶析瞠目结舌,怎么也无法想象骆柯居然会为情所困、甚至因为妒忌杀死情敌的情形,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搞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好半天才干巴巴道:“这不象是你会做的事。”
“唔……”骆柯拖着尾音哼笑,“可我偏偏就做了。”
他低头,想看清自己曾经沾染血腥的双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对方家里杀死她,然后冷静地处理现场,毁尸灭迹……这一系列行为,我每次回想起来都很佩服自己。”
“佩服?!”叶析愕然。
“实在太冷静太理智了,我觉得自己实在很有犯罪的天赋。”骆柯自嘲地冷笑。
冷静理智得连他自个儿回想起来,都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怎么会那么残忍?残忍到可怕的程度。
就算杀死爱菱是一时冲动,是因为强烈的妒忌,可后来为了掩饰罪行,将陶尼也杀死,害怕他屈死的冤魂作祟,索性对他施用恶毒的五心锁魂术,将他的魂魄封印在尸体中,让他永远不能投胎转世……
就算因为从小修道,坚信六道轮回、浮生如梦,所以向来不太把人命当回事,可这种阴狠毒辣到极致的行为,也足以令骆柯震惊,他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做得出来。
“现在你告诉我杀过人……我知道你是凶手了,”叶析望着他,缓缓问,“那么,你会杀了我灭口吗?”
骆柯摇头:“怎么可能?”
叶析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对,当然不可能,杀人这种事,你根本做不出来。”
“杀人时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被我杀的人,在那天夜里以后也的确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知道,你不会杀人,更不会因为妒忌杀人。”
“你凭什么断言?”骆柯反问。
“因为你是骆柯啊。”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令骆柯微微一怔。
叶析继续侃侃而谈,“有些事,不是有动机、想要做就会去做的,我所认识的骆柯,虽然花心、*、毒舌、腹黑、邋遢得要命,懒惰得令人抓狂……”
“叶析——”骆柯斜着眼睛拉长声音。
叶析吐了吐舌头,加快语速:“可他实际是个心地柔软的人,他为了救助同学,不惜身犯险境,危难的时候,也从不肯丢下同伴。这样的人,我绝不相信他会杀人。”
回想起路飞几次袭击自己的情形,毋庸置疑,叶析对骆柯的救助还是相当感激的,情不自禁咧嘴笑,又问,“你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是凶手吗?”
骆柯自嘲似的说:“我清楚记得怎样杀人、抛尸、抹掉在现场留下的痕迹,详尽清晰得让我想不信都不行。”
“的确象是你这种聪明人处理事情的方法,”叶析赞同地点头,“可不符合你的风格。”
“嗯?”
叶析歪头感叹:“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骆柯更聪明、更狡猾、更会耍心机、玩手段的人。
如果被人玩弄,他绝不会找情敌的麻烦,只会恶整劈腿的那个家伙,应该恨谁他向来分得很清楚。
在这件事上,毫无疑问,你的情敌并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既然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就不应该再招惹你。”
“……”
“认真想想看,如果你很喜欢她、舍不得放弃,一定有无数种办法把人抢过来,让她再也不敢离开你。
既然这样就可以解决,你又怎么会任凭自己犯下杀人的罪行、自找麻烦?”
骆柯用古怪的眼神瞅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谁说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呃……”
他的目光深沉了点:“是我甩了他。”
叶析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骆柯捋了捋头发,轻蔑地说,“我会被甩吗?你脑子怎么长的啊?”
叶析呆呆地:“那你还胡思乱想?”
“什么‘胡思乱想’?”骆柯皱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既然你都把她甩了,还有什么理由跑去杀死她的恋人?!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叶析哇哇叫。
“你不懂,”骆柯解释,“虽然主动离开的是我,可我的确曾经喜欢过他,知道他和别人早有婚约时也很生气。”
“既然你喜欢她,又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骆柯受不了地说:“你真笨,我是说曾经,我曾经喜欢过他。”
叶析瞪他:“就是说你后来不喜欢了?不喜欢了,还要杀死情敌?你未免太闲了吧?!”
“可能是因为……”骆柯想了想,“太生气了,他竟敢欺骗我。”
叶析摇头,叹着气拍拍骆柯肩膀:“我对你要重新评估了。”
“什么意思?”骆柯扬眉。
“我以为你很聪明呢,没想到也会当局者迷啊,果然爱情能把人变成笨蛋。
怪不得古龙前辈说:即使最聪明、最睿智、最见多识广的成熟老男人,也会被最单纯、最无知、最愚蠢的乡下小丫头骗得倾家荡产……”叶析摇头晃脑地感慨,“这样的杀人理由象话吗?难道你自己真的相信?”
骆柯沉默了几秒钟才说:“我记得自己杀了她。”
“除非像推理小说里写的,你被人催眠了,否则你绝对不会跑去杀人。
骆柯,我很了解你,连我都能想到的你也一定会想到,”停顿了下,叶析低声问,“你是真的相信自己杀了人,还是想让自己相信自己杀了人呢?”
他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但骆柯还是听懂了,半晌没说话,不知道是承认叶析所说的,还是懒得再跟他解释。
守在洞口的鬼魅,还在不死心地叫嚣着。
叶析见骆柯不愿意再说,也不忍继续挖他的疮疤,体贴地换了个话题:“杀人的事以后再说,迫在眉睫的是外面那些死缠烂打的家伙,你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吗?”
骆柯皱了皱眉:“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们应该是屈死的怨灵。
一直徘徊在这条路上,因为无法投胎,所以积聚了很多的怨气。
能够制造幻觉,显然已经很难应付了。”
叶析不解地又问:“它们一直跟我要‘居’,那又是什么?”
骆柯明显愣了下,显然很意外,半天才沉吟着说:“居,在文字中的解释,乃是住所,即栖息之地。
对鬼魅而言,‘居’应该是有法力者封印的、具有灵力的可寄宿体,能够作为无法往生的游魂鬼魅的栖身之所。”
“你身上还带着那种东西啊?”叶析惊叹,恨不得把骆柯扒光了彻底检查,看看他身上到底都藏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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