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骆柯低喃。
叶析追问:“什么奇怪?”
“没什么,”骆柯又恢复了懒散轻佻的表情,调侃,“你走路不要太靠近路边,晚上有很多鬼魅出来,在路边摆摊,万一踩到它们的摊子,它们就会捉弄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捣蛋鬼。”
叶析被他说得头皮阵阵发麻:“你,你又胡说。”
“你不信就试试看。”骆柯阴森森地笑。
“骆柯,你别吓唬他。”俞允拖住叶析的手,不满地说。
骆柯哼笑:“这么护着叶析,莫非你是同志,对他有不轨的企图?”
“骆柯!”叶析一脚向他踹去,大怒,“你说谁是同志?你才是变态!”
骆柯慢条斯理地躲开:“我有必要教诲你,同性恋不是变态,只是性取向和异性恋有所不同。”
“你们两个别吵了,真想招来警卫啊?”夏宇头痛地警告,这俩人,只要凑在一起,就没有一次不吵架的。
叶析恨恨闭嘴,听到骆柯挑衅的轻笑声,更加火大,这家伙,上辈子一定跟他有仇。
接下来的一段路,俞允拖着叶析的手,一直没松开。
沉寂在黑夜里的医学楼,好像雄壮的巨兽,似乎要把进入的一切都吞入腹中。
他们走进去的瞬间,刚刚还满天的乌云陡然散去,漆黑走廊里的格子窗透进月亮暧昧的光影,斜映在墙壁上,拉长成一个个形状扭曲、恍惚不定的影子。
鞋底摩擦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幽深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刺耳……
空气里隐隐涌动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想起那是医学系用来浸泡解剖实验用尸体的,叶析从心底里发憷,几乎想做逃兵。怎么忘了这栋楼还停放尸体呢……越想越害怕,把俞允的手攥得紧紧的。
终于来到位于四楼的舞蹈教室,夏宇示意俞允打开手电筒,自己从兜里掏出一枚回纹针,掰直做成个楔形小勾子,□□锁孔里,扭得嗒嗒响,关得紧紧的门就是没反应。
“你行不行啊?”叶析等得不耐烦。
“这什么破锁!”夏宇喃喃咒骂,“我连老爸的保险箱都能打开,它竟敢不给我面子!”
骆柯倚着墙看了会儿,叹口气,抢过他手里的回纹针:“我来试试吧。”
他把回纹针插锁孔里,轻轻一扭,就听“咯哒”一声,锁开了。
夏宇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用无限敬仰的眼神望着他,叶析感叹:“你们家祖上是不是还兼职溜门撬锁啊?”
“少胡说八道!”骆柯敲他个爆栗,率先进屋。
空荡荡的教室内,左侧整面墙都是镜子,果然很符合游戏要求,对面墙上贴着影视歌三栖明星——游程的巨幅宣传照,可惜被某个顽皮的学生信手涂鸦,彻底改头换面,估计他妈看见了都认不出来。
叶析瞪着游程鬓角旁尖尖的猫耳朵、额头的五线谱和唇角边翘起的两撇小胡子,嘀咕:“真是可恶,竟然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骆柯问。
“关你什么事?”叶析白他一眼。
夏宇清清嗓子,说:“开始行动。俞允,小心点,手电筒光不要被人发现。”
俞允答应着将手电筒光束压低,直指向地面。
叶析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子的窗帘拉好,回头看剩下的每扇窗子前都有人在忙活,便无聊地走到海报前,仔细打量游程惨遭□□的面孔,越看越别扭,问身旁的骆柯:“你有湿巾吗?”
骆柯从裤袋里摸出个小塑封包递给他。
叶析用湿巾把海报认认真真擦拭了一遍,退后两步,细细看,满意地点头,唔,好多了,不愧是万人迷的大明星,看着就赏心悦目。
“喂!你未免太闲了吧?”骆柯嗤笑。
叶析没理他。
骆柯懒洋洋歪头打量他,暧昧不明的光线中,缁然墨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半晌,啧啧有声,“我明白了……你是那个什么嘛……原来你暗恋游程,可惜,听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叶析黑着脸抬脚踹他,骆柯微侧身子避开,狡黠地笑,暧昧地眨眼,“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骆柯!”听了这话,叶析更恼火,恶狠狠瞪他。
“恼羞成怒……被人说穿心事也不至于这样吧。”骆柯嘲弄。
叶析气得直磨牙,这功夫,其他人已经弄完窗帘,按照夏宇说的,沿着墙壁围成一圈,叶析狠狠推了骆柯一把:“离我远点!”他可不想挨着这家伙。
骆柯轻笑着走到夏宇前面,安然自若的态度,倒显得象是叶析在无理取闹,叶析更加郁闷。
于是,站好的位置,叶析前面是夏宇,夏宇前面是骆柯,骆柯前面是姜凯瑞,姜凯瑞前面是俞允,俞允前面自然就是叶析。
“玩法大家都知道了,游戏开始后,我先走,吹骆柯,骆柯就向前走,吹他前面的凯瑞,依次类推,直到谁感觉被吹了两下就打开手中的打火机,大家看到亮光,一起停下,看镜子。”夏宇说。
骆柯淡淡说:“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们,玩灵异游戏必须遵守规则,否则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夏宇显然也没听说有这一条,讶然问。
骆柯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被镜子鬼拖进镜子里,永远和它做伴啊。”
叶析悄悄撇嘴,强烈怀疑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故意吓唬自己呢,他刚刚正在琢磨走两圈后吓唬夏宇,反正他胆子够大,不必担心闹出人命。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谁也不准搞破坏,否则,就把他关进卫生间一夜作为惩罚!”夏宇恶狠狠警告。
叶析打了个寒噤,马上收回恶作剧的念头。
夏宇又扫视了众人一圈,“好啦,现在开始游戏,大家把打火机攥在手里,俞允,可以关手电筒了。”
随着手电筒光的消失,周遭的世界顷刻间陷入一片混沌漆黑中。
叶析听见有脚步声时起时落的响起,接着,身后有人靠近,凑在他脖颈上吹了一口温热的气,他便也迈开步子往前走,直到攥着打火机的手触到坚实的脊背,使劲吹了一口,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漆黑的室内,除了轻缓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吹气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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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二镜子游戏〔3〕
等待被人吹,再往前走,吹前面的人……眼睛渐渐适应了幽暗的环境,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教室里实在太黑了,除了偶尔移动的、模糊的暗影,什么都看不清,重复了数十次同样的举动后,叶析渐渐觉得乏味。
难道要一直玩下去吗?他们还真有耐心,居然没人喊停。
叶析也不敢喊,不是担心骆柯说的——破坏游戏会被拖进镜子里,他断定骆柯是在胡说八道吓唬人,他害怕的是夏宇的警告,他可不想在卫生间过夜。
怎么事先没问清楚什么时候结束呢?不断重复机械的动作,大脑也跟着逐渐变得迟钝。叶析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发涩的眼睛,唔……好困。
当他蓦然发觉时,忽然感到,后面的人似乎在他颈子上吹了两口气,不知道是第一次被吹两口气,还是他才发现。
他后面是俞允……俞允在故意吓他?可俞允从来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俞允知道他胆子小,不经吓,换成骆柯倒是极有可能。
叶析用力晃晃头,一定是太困了,产生了错觉。他安慰着自己,继续往前走,碰到身体,吹气……
隔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在身后响起,有人吹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项,叶析刚迈开步子,一股冰凉、阴冷的气息再度喷在自己颈子上。
猛地打了个哆嗦,叶析只觉得毛骨悚然,是错觉吧?!只是错觉吧?!
片刻的等待之后,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温热的第一口,阴冷的第二口……
双腿发软,背后发寒。叶析边走,边用力按手里的打火机,心里哀号,我不要玩了……
真是活见鬼!
没有反应,任凭他怎么用力按,打火机完全没有反应,连电子打火的摩擦声都没有……叶析哆嗦得更厉害,手抖个不停,明明是傍晚时在服务部新买的打火机,当时还试用过。
怎么突然间坏掉了?这也太诡异了。
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叶析抖抖地不停按着打火机,简直快哭出来了,别在这时候玩我啊?!
要死了……打火机还是没反应,他几乎是步履蹒跚地往前挪,伸出的手颤微微碰触到前面的脊背,吹气,那人也开始往前走……
硬生生咽回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惊叫,叶析突然想到,骆柯说的可能是真的,不遵守规则也许真的会被拖进镜子里。
既然的确有什么东西吹了自己第二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要住在镜子里,他怕得要命,不敢喊停,也不敢出声,寒意像蠕动的毛毛虫,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蜿蜒攀爬。
拖着抖个不停的双腿往前挪动,叶析拼命按着打火机,按得指尖生疼,心里默念了几十遍:“阿弥陀佛”,可它还是毫无反应。
恐惧到极点,叶析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自己是唯一被吹到两口气的人吗?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吗?
一想到后面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再往自己颈子上吹气,也许……下一次“它”不再吹气,而是用锋利无比的牙齿,狠狠咬穿自己的脖子,叶析就不寒而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掌又碰到前面的夏宇,叶析颤颤巍巍吹了口气,夏宇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叶析的心脏倏然绷紧,他为什么不走了?难道……他也被吹了第二口气?如果他也被吹了,那么,那个“东西”岂不是正站在自己旁边?
他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其实也就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前面的人转过身来,伸手按住叶析肩膀:“好啦,游戏结束。”
耳朵里飘进的,是骆柯懒洋洋的声音。
接着,眼前骤然一亮,一簇小小的微蓝色火苗在骆柯指间燃起。
奇怪,自己前面不是夏宇吗?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掉换了位置?
叶析愣住,骆柯扳住他肩膀,强迫他换了个方向,他这才想起来,按照游戏规则,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转头看向镜子。
微弱的光线下,镜子里映出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一、二、三、四、五、六,叶析不敢置信地用力揉眼睛,怎么会多出一个?
再数一遍:一、二、三、四、五、六,还是六个!
他心里直发毛,瞪眼使劲瞧清楚,镜子里,有夏宇、姜凯瑞、俞允、骆柯和自己……自己?!
失声惨叫,叶析急速后退,一下子撞在了骆柯身上。
镜子里面,有个脑袋正悬在自己头顶,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是个女人的脑袋,可她的身体在哪里?
骆柯还按着他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气,声音沉静和缓,有种安抚人心的笃定从容:“别怕,是幻觉,只是幻觉。”
“叶析,你怎么了?!”俞允紧张地问,窸窸窣窣摸索口袋里的手电筒。
“俞允,别开手电筒。”骆柯阻止他,“还不能开。”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夏宇纳闷。
“不,不是吧?”姜凯瑞怯怯地问。
叶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女人脑袋,靠在骆柯身上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可能是幻觉?怎么可能?!
她明明就在眼前,就在自己头上,甚至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发尾拂在颈子上,酥□□痒的。
女人微侧着脸,被头发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只流着血泪的、黑窟窿似的眼洞,眼珠挂在脸颊上,由几根乌青的经络连接到眼窝里。
而那颗眼珠黑白分明,慢慢地,一下下转动着,似乎在打量他,突然咧开血红的嘴唇,露出两颗闪着寒光的森白尖牙,脸上的皮肤像绷紧皲裂的墙皮,随着她咧嘴的动作一块块脱落下来。
蠕动的尸虫从血淋淋的裂肉里慢慢钻出来,虫身上挂着黄红色的脓水,弥散出尸体*的恶臭。
从未见过这样恶心恐怖的一幕,叶析害怕极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嗒嗒作响。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认得,竟然是——君姐!
叶析想要闭上眼睛,想要逃避眼前可怕骇人的画面,可他连合上眼睑的力气仿佛都消失了,完全不能动。
站在他身后的骆柯直视镜中的女鬼,微拧了下眉,嘴里默念:“天地玄宗,万气根本。
三界内外,各安其身。
通慧交彻,覆护真身。
五气腾腾,诛鬼降魔,急急如律令。”
他指间燃着的火苗在叶析眼前猛地蹿起又迅速落下,叶析被骤然的亮光晃得瞬间失明,再看向镜子……君姐的头颅不见了,里面映出来的只有五个少年的身影。
室内太昏暗,大家精神都太紧绷,没有人留意到,骆柯手里点燃的根本不是打火机,而是一道黄符。
“骆柯……”叶析慌乱地抓住身后人的胳膊。
“没事,你只是太疲倦产生了幻觉。”骆柯温声安抚他。
是幻觉?叶析怀疑他的话,虽然很想相信。
“很晚了,回去吧,俞允,现在可以把手电打开了。”骆柯的语气很平静,也因为太平静,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人问他们两个刚才一连串古怪对话的原因,大家都察觉了气氛的诡异,心里都觉得慌慌的,但有志一同地没有把自己的恐惧说出来,既怕吓到别人,也怕吓坏自己。
只是下意识凑得更近,紧挨着往外走。
叶析机械地随他们挪动步子,脑子里混乱不堪,充满了疑问,就算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可骆柯怎么会知道?
会恰到好处的宣布游戏结束,为什么火光一闪,所谓的幻觉就消失了……
长长的走廊很安静,只有五个人“嗒嗒嗒”的脚步声,格子窗透入稀薄的月光,影子在墙上飘忽的更加厉害,像纠结缠绕的鬼魅,不停变幻狞猊的姿态。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轻柔哀怨的歌声:“衰草……原……鸟儿……玉兔无奈……沙场……卯时……一人恨……留……”
含含糊糊听不清楚歌词,叶析浑身一震,脚步顿住,那是君姐的声音——以前,常听她讲睡前故事、唱催眠曲,绝不可能听错,他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问:“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姜凯瑞回头,有些惊慌地看他,带着哀求地,“我已经很害怕,你别再吓我了。”
俞允皱紧眉头:“你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他这样说,就表示他们根本没听到,难道果真只有自己看到君姐的头?听到她唱歌?叶析抖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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