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黄院长的声音忽然高声叫起来:“你!你是谁?”
房间里一干人等全部哗然。
有的人还在关心领导:“怎么了?黄院长?怎么了?”
有点人显然关心自己多一些:“快走!危险!快!”
有点人则在慌乱中口不择言:“又来了!那东西又来了!又找来了!”
众口纷纷中,黄院长的惨叫尤为尖锐:“快滚!别过来!该死的!不要过来!你再敢过来?我求求你了别过来!”
什么东西,我努力伸长脖子,左右晃动。企图以此甩调被黑眼罩包住的眼睛,但却没有成功。
那究竟是什么?空荡荡的衣服?小李护士的幽魂?足够将一个活人吓死的东西?
“啊——”
黄院长变了调的惨叫声刺激着我的鼓膜。
黑眼罩忽然闪白!“轰隆!”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掩盖住了黄院长的惨叫,带闪电过后,一切竟已毫无声息。
雨如旧,风如旧,哗啦哗啦,不断滴落。
但半分钟之前还吵闹的人声,叫声,脚步声,或者惨叫声,统统没有了定点痕迹。甚至罗卫民或者金惠生那里,也听不到半点声息。
“黄……院长?”我试着出声。
没有回答。
“黄景亮?黄院长?”我道,“被吓死了?没被吓死开口说话。”
依然没有反应。
“他妈的!不是逃走了吧?杀千刀的把我捆在这里怎么办?”我骂道,“操你娘,要逃命先放了我也好……黄景亮,你他妈的要是没死,哼一声也是好的。”
“哼。”
一声女声!
谁?
谁还会在那里?
陈青?不,刚才上来之后,陈青还有孙护都没有露面。只有胡护露了一面而已。
陈青和孙护既然都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当然应该被严密监视起来不能自由行动才对。
可是,是谁?
我无法制止自己疯狂的念头,但在那时,我却由衷的希望,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李护?是鬼?是那件杀人的衣服?是……
它就在我面前!
醒来的时候,口渴得厉害,出了很多汗。肚子也饿了。我知道我昏厥过去了,|奇…_…书^_^网|而且又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也许又是一天吧?
“有人吗?”我大叫道。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人都到哪儿去了?
吓跑了?
我想起了昏厥前的情形。大约是那可怕的东西直接来到众人汇聚的房间里,当场让黄景亮毙命吗?
“有人吗?”我继续徒劳的大叫,期望能够有人来帮我。
没有。
我不得不自己想办法。首先还是解决眼睛,这个并不太困难。在痛苦中犹豫用头不停地蹭枕头,摩擦许久之后,眼罩后面的橡胶绳索已经到了疲劳极限。我没怎么用力,就把眼罩蹭下来了。
天还没全亮。黑黑的夜空下着雨。我无法得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灯完全熄灭了。只能从很有限的光线,模糊看去,周围的物事似乎还保留着我昏厥前那一刻的模样。凳子被翻到一旁,拖鞋一只一个墙角,这是他们企图绑住我时我挣扎的痕迹。
门是开的,可是没人,也没有灯。
我看了看,绑住我手腕的皮带很紧,搞得我的双手发麻。我的双手是被绑在我的头上。我试了试,刚好可以用牙咬到皮带。皮带扣很结实,废了很大的劲,很多的口水,以及牙齿发软,才解开一只手来。不过解下一只就快了。很快我就将自己从床上解放出来。
我一边摸着嘴安慰自己发软的牙齿,一边朝外面走去。走廊上一片狼籍。护士值班室的文件纸吹了过来,满地都是。我朝那边走去,来到护士值班室,看见这里也空无一人,显然是在混乱中所有人都不见了。
“有人吗?”我一路走一路高声喊道。
我又一个人在这幢楼里了吗?
还是又发生了,同一件怪异的事情?
没有电,护士值班室却有把手电滚罗在地。我拾起来,发觉还可以用。另有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茶水,口渴的厉害的我毫不在意地灌了下去,总算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干渴。但冰凉的水倒进空虚的胃,一阵刺痛。
走到走廊交汇的楼梯口,下得楼来,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那扇大门依然紧闭着,如同我第一次苏醒时候一样。
“砰砰!”我无意识地捶着门,那句“有人吗”却再也无力喊出。
我被完全封闭在二层上,一个人。
与第一天苏醒不同的是,我知道了这个走廊还是个密室。我没办法走出去。
我上得楼,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但脚带着我来到电脑房。这可能是每天清晨养成的习惯而产生的下意识吧。电脑房有个应急灯,不过对电脑可没有什么帮助。
我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按下开关。
“滴!”电脑竟然开了!
我张开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把应急灯打开。
检查电脑下面的电源,发现下面有几个停电宝。我这才想起那天山洪爆发的第一天,荣锋他们确实在手电和应急灯之外,还带上来几个停电宝以供那两台电脑使用。
那么,好歹用用吧。记下发生的一切,也许有一天,会有人能看到。查了下日期,发现自己昏厥中失去了两天。
这会是我最后一篇日记吗?
住院的病人
2007-07-10 06:00 雨
是的,是2007年。
不是胡护说的睡过一天。
不是黄景亮说的睡了一个月。
我和警队执行任务到驷鐡公司,被击晕过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天,是公元1997年12月25日。
现在,是公元2007年7月10日。
是的,我整整失去了十年。
我还是在青渓疗养院。
十年来,我从未曾离开青渓疗养院一步。
雨一直下。
哗啦哗啦,有时候还有雷阵雨。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人了。
陈青,金惠生,罗卫民,荣锋,老刘,护士们,工作人员,全都离我而去了。
死去的,总归还是死去。
活着的,还是要死去。
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现在,青渓疗养院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最后幸存者……
或者,是不幸吧。
青溪本身也快不复存在了。丅字早已经消失,如果硬要说,只能还有一个小小的“、”吧。现在已经没有屋子还是完好的。为了写这篇日记,我不得不把电脑搬到尚还不那么漏雨的一间房间。
我也会在不久之后死亡。如同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如同青渓疗养院本身。我想属于我的死亡时间,不会和最后“、”消失的时候间隔太久。甚至,两者极有可能是同时发生。
说来好笑,想尽办法脱逃的我,会和这个监禁了我十年之久的牢笼,生死共存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的结果。
而这日记,也走到了尽头。现在这篇,应当是最后一篇日记吧。
还是接着来说说接下来的事情吧。在当时的意识里,那天是98年2月15日。而现在的时间,如果按照当时的意识来看,是2月16日。
写完日记,正想再去找水喝,忽然听到外面走廊有人叫道:“郭震!”
声音沙哑,但却跑着调。
“郭震!你在哪儿?”
我一激灵,一个箭步冲到走廊,金惠生正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郭震!天,还以为你失踪了!快来!”他喊道。
“你到哪里去了?罗卫民呢?”我连忙道,“他们其他人呢?”
“不知道!”金惠生道,“我刚醒过来,好不容易把身上绑的东西弄开。我来看你的时候你还被绑着,怎么喊怎么打也弄不醒。我没来得及去找水把你弄醒。”
“你干什么去了?刚才我喊了老半天!”
金惠生瞪大眼睛道:“我知道!我听见了!我在楼下!我还听见你敲门了!”
我困惑道:“那你为什么……你在楼下?”
金惠生兴奋道:“我找到了!我找到出去的方法!那个厕所密室!那个密室破解的方法!快!快叫罗卫民去,我还没来得及看他!我刚才甚至没来得及将你的眼罩摘开呢!”
金惠生的手是粗粗用被单包扎起来的,里面仍然有血渍。看到我留意,他道:“操他姥姥的,我实在没力气跟那破皮带较劲,就把顺手摸到手旁的输液瓶,砸了,拿碎片切开皮带才下来。没事没事,一点小破皮。”
金惠生的兴奋感染了我,得知密室被破解,意味着逃出生天已经成为可能。考虑到青溪其他人都不在了,脱逃已经是铁钉板板的事。虽然想到陈青也不见了,我不由有些黯然,但能成功逃出去的喜悦瞬间盖过了那黯然带来的伤感。
我们来到罗卫民的房间,罗卫民已经醒来。他如同我的待遇一样,浑身绑上皮带,眼睛戴着黑眼罩。他没能成功的自行解开捆绑,听到我们来,他的喉头发出干涸的“嗬嗬”声。
我们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松开,拿掉他的眼罩,取出他嘴里的棉布。记得我自己嘴里塞的东西,是当时就在混乱中设法吐了出来。但看起来,罗卫民没有这样程度的反抗。我去找了个茶杯接自来水,发现水管里全是黄色的泥浆,只好放弃。回到房间,罗卫民已经在金惠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金惠生道:“大家被绑得有两天吧?我也是才醒的。幸好我一直不吃饭,那天他们一把我绑上,一大瓶葡萄糖滴剂就立即插在我手上,否则的话我怕是撑不到现在。快走,我找到途径了。”
“在哪里?”我架起罗卫民的另一边手。
“咳咳!”金惠生咳道:“他妈的,醒来之后一直就开始咳,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你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在厕所旁边的餐厅里听到了赵护被谋杀的全过程?你说你看见了鬼?”
“鬼……”我打了个寒颤,“没错。”想起最后杀掉黄院长的那一幕。黄景亮应该是被杀掉了?
金惠生道:“我反复推断,那是有人在利用张德全的上下楼的通道,杀掉那个可能为我们透露出内情的可怜护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就是说,之前张德全,并非有意将厕所制造成密室的。之后的杀人事件,才是一个完整的密室案。张德全从来没有想过要制造什么密室,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护士们知道有除了楼梯以外的其它方法可以上下楼罢了。他哄孙护说什么他会法术,也是同样的原因。他只是希望哄骗孙护陪他干那事,却仍然不愿泄漏上下楼的秘密。”
“为什么?”
“对!最开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甚至还有,张德全为什么要选择厕所干那事?我没法找到一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只好把这件事抛开放到一边去。在被绑上之后,我听到人声逐渐消失,在漫长的黑暗中,我独自在床上躺着,可能是葡萄糖输完了,可能是其它什么原因,我开始非常难受,但雷又响了。一声又一声雷,爆炸在头顶,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闪电。浑身无力又难受的我,没有其它任何事情可做,甚至扯着嗓子喊救命都不可能,因为外面的雷声大过了任何声音。我只好看着这些闪电,一下又一下地数数,借以打发时间。我数着蓝白色的闪电,一下又一下,忽然,我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罗卫民!记得吗?罗卫民原来不在这个房间,因为他换房了。记得他为什么换房?”
“那滩水……”罗卫民咕哝一句,又不再说话。我们对看一眼,我道:“我记得他说是新焊接铁栅栏,晚上亮得他睡不着——天!我知道了!”
如同一盆冷水倾泻而下浇在我头上,醍醐灌顶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苏醒之后一直浆糊一团的大脑。
金惠生见我明白过来,兴奋地跟着不住点头。我的手松开罗卫民,退后几步,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原来如此。
过往的细节像倒带一样出现在我眼前,清晰可见。就连金惠生为什么想通我都看明白了,他闪电联想到了罗卫民的话,焊接铁栏,自然会亮光一闪一闪的……
我激动地不住喘气,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为什么不能够早点破解?为什么要是等到现在这样一个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未来的时候才让我明白?
极度的兴奋中,充血的大脑和眼睛又阵阵隐痛。
金惠生让罗卫民靠在墙上,从衣服兜里摸出几样东西,看上去似乎是晶体管一样黑不溜秋的。我道:“那是什么?”
“那是为什么要在厕所的原因,”金惠生道,“一下楼就发现了。楼下的其中一间房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闭路电视监视器!除了厕所,这幢楼满是针孔摄像头和微型麦克风!我们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难怪孙护那天一来找我们,楼下全部都知道并马上冲了上来。这也是为什么会有第二次密室并且还是杀人事件的原因!他们知道我们的推断是错误的,所以故意利用这一点来杀人!凶手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准确的说,当时凶手就在外面走廊上,就和我们隔有一层门板的距离!”
罗卫民没头没脑接话道:“是……鬼?”
金惠生和我一起摇头。我道:“也许是有鬼。但在这一点上,是人。是视线的关系,也有心理的漏洞。”
金惠生咳道:“咳咳!只不过,黄景亮一伙人到哪里去了呢?”
我摇头,扶起罗卫民,猛然醒悟过来:“该死!包裹!包裹还在我枕头下面一直没有被人取走。”
我们一起来到我的房间。我拿起包裹,里面尚有软软的几个馒头。于是我连忙拿出来和金罗二人分食。“吃慢点,一人吃半个就够了,”我一边分一边道,“几天不吃饭肠胃不会马上适应,何况我们还没有水喝。小心噎着。”
金惠生勉强拿起半个,又放下:“无福消受。你们分了吧。”他扶着罗卫民到床上,接着去扶起那躺在地上的凳子。
接着,金惠生忽然跳起来高喊道:“鬼!有鬼!鬼!”
我和罗卫民“腾”一下跳起来。这话如果是罗卫民叫的,也许我根本会假装没听见。但是金惠生一贯冷静,在长时间不进食之后只剩皮包骨头的脸却狰狞得不像他本人。他正浑身发抖,不断地往后退,全然不顾身体已经靠在了后面的墙上退无可退。他的眼睛暴鼓出来,以致于我担心他眼睛跳出眼眶。但他依然鼓着眼睛颤抖着手,指着他前面下方,我的床下。
一只惨白的人手在床脚边上。
那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曹护死的那天,回到第一眼看到曹护尸体的时候,写字台下空间的伸出的那一只手。
“啊——”罗卫民扔掉馒头,又尖声嚎叫起来。
我看了看金惠生,他正求助般看着我。
于是我放下馒头,慢慢向床走上前去。
那不是活人的手。
我没有勇气直接抓住那手将下面的东西扯出来,于是我只好走到床尾,抓住床边使劲一掀。
金惠生倒抽一口冷气,接着又按住自己张大的嘴巴。
罗卫民则停止了尖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下的位置。
是黄景亮的尸体。
黄景亮最后是死在我的床下!
其实黄院长最后的死亡并不难解释。
在那最后时刻,在我已经眼被罩上处于一片黑暗之后,在我听到那可怕的东西到来的时候,黄景亮的动作和当初的曹护一模一样。
也许和每个在极端恐惧中的人都一样,那是本能的反应。他钻到了最近的一个看起来可以有所保护的狭小空间里——我的床下。
然后,面目狰狞如同曹护一样,在极度恐惧的折磨中死去。
而我,则一直和他背靠背地睡了两天两夜,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但我却已经不能对此感到有所恐怖。在这个地方,需要我恐怖的事情太多了,需要解释的事情也太多了。
当然,密室是必须首先解释的。
我们没有搭理黄景亮的尸体,而是继续一边一个架起罗卫民往前走。前面一阵凉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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