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稳住场面,顺便把律师和警察都找来。”他头也不回地对秘书交代,并为育溏将衬衫的扣子全都扣妥。他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凝神地望着育溏惊魂未定的表情。“我不会任她再有破坏我生活、污蔑我生命、人格的机会,我要反击!”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开个记者会,或者发表个声明?”脸上眼底嘴畔全是笑意,秘书立即推开门,在走出去之前,他突然伫足问道。
“那倒不必,等等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我再决定怎么回敬她。”知淼的话刚说完,秘书已经一溜烟地闪了出去,只剩知淼淡淡的语音飘浮在空气中。
意识到室内只剩下彼此,脑海里又猛然浮现方才的缠绵画面,育溏暗骂自己无聊,双颊也不争气地胀成酡红。
眼神滴溜溜地转,在心里找着脱身之法,但她全身的细胞,却无可抑制地接收了所有由他身上传散出来的信息。
虽然粉颈越垂越低,但育溏可以感应到他如炬的双眼,在自己肌肤上所烙印出的炽热印记。即使隔着衣衫,还是无比的清晰,令她为之轻颤。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育溏,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这么娇弱的女人施暴?还是,你认为那个女人所指控的是事实?”知淼托起育溏下颏,强迫她看着自己。
育溏被迫望进他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但随即又被一向的狂妄和冷峻所铺满,她很快地移开视线,但他仍紧紧地捕捉自己的眼睛。
“我……对不起,我对这一切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由于爸爸跟你的约定,我似乎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你能告诉我,未来的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吗?”她泫然欲泣地抬起头,忍不住揪紧眉心低语道。
“嘘——我不要看到你这么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可以了解你的困惑,但请你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知淼伸手抚平育溏额间的直纹,近乎耳语地说着。
“但你怎么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育溏难掩心中焦虑地低下头,面对这么大的变动,她无法不忧心。
他将牛皮椅往后一推,跪在椅前,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将育溏双手并拢,在她平伸的掌心内,各印下一个吻。“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我已经决心用我全部的生命来达成这个目标。”
“为什么?”育溏动容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黑眸里闪烁的真情真是为了自己。
“不为什么,或许是时间到了,碰对了人……我向你保证,跟我结婚不会是件多可怕的事,好吗?”温柔地为育溏整理好衣物,他自抽屉中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梳,细腻地为育溏梳理凌乱的发丝。
当那个满脸浮肿赘肉,且有不少黑斑的女人闯进来之际,映入所有人眼帘的,便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梳着长发的一对男女。
温润冰凉的梳子缓缓地滑过头皮,带来一阵又一阵按摩般的舒适电流,闭上眼睛,育溏任他灼热的手掌,顺着梳子走过的路径,再次轻抚所引发的温柔触感。
“啊,就是她,我刚听说时,还真是不敢相信,没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胥知淼这老家伙净找嫩草吃,只是这回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了。王小姐,你知不知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你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谁不知道他只是为了要你爸爸在立法院审滨海工业区的法案时,为他护航而已,他只是在利用你!”她伸手挥推开意图拦阻她的秘书和警卫,来势汹汹地冲到育溏面前,口沫横飞地指控着。
“你有完没完,育溏她不想听你泼妇骂街。”知淼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护着她想避开此起彼落的闪光灯和记者的追问。
“哟,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听?胥知淼,我是来揭穿你的真面目,拯救这个无辜的可怜女孩。好歹我也是从选美中出身的,我太了解有些年幼无知的小女孩,就是无法抵抗你这种伪君子的手腕……”
“我想你可以离开了,这里不欢迎你。”知淼仍是挂着和煦的微笑,以他无懈可击的态度,使得即使是十分无礼的逐客词,亦文雅一如应酬交际寒暄。
“胥知淼,你巴不得我离你离得远远的?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说过我像毒藤,一旦上身就没完没了,永远摆脱不了,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一个女人,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让一人负我。”
“够了,玲翊,你已经说得太多了。”后面有人往前走了几步,握住邱玲翊的肩头,阻止她再说下去。
“大何,你是我请来的律师,本来就该听我指挥。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我这辈子是跟他耗定了,从来没有人可以伤透我的心,我天生就是让男人伤心的人,只有他,将我的感情打击得遍体鳞伤……然后还抛弃我!”反手挥去那个叫大何男人的手,邱玲翊步履蹒跚地大声嚷嚷着。
“玲翊,你是不是又……啧,我不是已经交代过你,怎么又犯了!”看到玲翊那东倒西歪的样子,大何两道眉狠狠地打个死结。
“又嗑药了吗?玲翊,你别仗着你父亲是个大夫,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知淼伸手抹把脸叹了口气道。
“胥知淼,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会有今天是谁害的?是你,你毁了我一辈子!”
“没有人可以毁了别人的一辈子,除非是你自己先放弃了。回去吧,玲翊,不要再闹笑话了!”
“不,我要告你,是你把我的煞车破坏掉,你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想要把我除去,这样你才可以去找比我更年轻貌美的女人。没有用的,知淼,女人都会老,都会变丑,尤其是像我们这种选美皇后,更是褪色褪得快,也褪得吓人……”玲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低吼声中,那个叫大何的男人,和其余几个人一齐架住她,很仓促地跑了出去。
他们的足音还未消失在长廊的那一端,秘书已经拿着一大叠的红包袋,逐一地发给那些不时按着闪光灯,或是调整麦克风的记者们,而他们也丝毫未见推辞,一一地收进口袋后,这才转向面色凝重的知淼。
“胥总,请问你对邱小姐的说法,有没有什么要说明的?”记者们举起手里的麦克风或录音机,向知淼探问。
知淼举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缓缓地环视了大家一眼,才沉声说道:“诸位辛苦地来跑新闻,胥某人很感激。关于我和邱玲翊之间的瓜葛,我想大部分的人都很清楚,谁是谁非,早已经由法院判决出公理了。”
“如果真是这样,邱小姐她没有理由再来找你,胥先生,据说邱小姐的律师已经帮她找到很好的新证据……”
“我说过,公理正义即是公理正义,无论她现在想花多少时间跟我耗,我都奉陪。”
知淼的话立即引起一阵巨然喧哗,在窃窃私语中,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胶着在静立一旁的育溏。
“胥总,据过去的经验而言,你一向都采取与邱小姐在庭外和解,为什么这次……”
“是啊,难道邱小姐真的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
“请问胥总,这件事和你再婚有没有关系?”
“我是韬略电台的记者周淡仪,想请教王小姐,关于邱小姐对胥总的指控,又有什么样的看法?”蓦然有个人影很快地越过其他人,直冲向育溏面前,高声地询问犹在错愕中的育溏。
“我……”育溏没料到她会针对自己而来,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只能杵在那里,无言以对。而其他的媒体记者见状,也纷纷转移阵地追问着育溏。
“眼见为凭。诸位,我只能在这里提供各位一则新闻,好让大伙儿回去后可以交差。那就是——我跟王育溏小姐的结婚日期已经决定了——下个星期五,我的助理会将喜帖送到诸位的公司去,现在,请恕我们失陪了!”知淼迅速地交代完之后,闪进一间全然透明的帏幕电梯内,按住电梯停止键,他定定地看着育溏——
“现在全世界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都会得知我们结婚的消息了,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迎向他倏然充满笑意的眸子,育溏多希望自己也能跟他一样,将这混乱的一切,全都付诸谈笑之间。但一想到他话中认真的成分,她就难以释怀。
“我不这么认为,我不会放弃的!”是啊,首先得去揪出那个不知行踪的老爸,解铃还需系铃人,若不是老爸瞻前不顾后,她也不会落到这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唔,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喜欢挑战,越是高难度的,越是蕴涵着无上的乐趣,我想,跟你生活必然十分有趣,就像……嗯,就像在高空中走着钢索一样!”知淼挑着眉,回她一个颇有自信的笑容。
“那可难说了,即便是走钢索的老手,也会有失足滑落的一天。”育溏不情愿地咕哝着。正打算询问他得在这透明得看起来挺不牢靠的电梯中待多久时,猛然一阵震动,电梯笔直地往下掉。
在她的惊叫出口之前,知淼那两片炽热得要夺人心魄的唇,已经将她所有的恐惧全都吻进他体内。在重力加速度的刺激之下,育溏只得紧紧地攀住他的颈子,冀望能驱走那些让她恐惧的梦魇。
“我知道老马也会有失蹄的一天。但是我不会,因为我要牢牢地抓住你,永远都不会放手!”放开气喘吁吁的育溏,他以大拇指摩挲着她那肿胀的唇瓣,轻声地说道。
“永远可是很长的时间呢!”育溏茫茫然地睁开眼,恍然发现,电梯早已不知不觉地停妥了。向来最令她害怕的密闭空间——电梯——竟在她毫无艰难的情况中,下降了三十几层楼!
育溏陷入沉思——不可能!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搭乘电梯时不是汗涔涔,急喘得如刚跑完五千公尺,可是刚才……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个狭小密闭的空间……事实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他的吻所吸引,她……她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着。
育溏伸手轻抚着唇瓣,被这个认知给震撼住……她心不在焉地任知淼带进他车里,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她舒缓着自己的心绪。
老天!我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被个陌生人搞得如此心绪大乱……他将要成为自己的丈夫了!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地提醒着她。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难有转圜的余地,就算真找着了老爸,怕也改变不了……不是不了解老爸的性子,每回桶出娄子后,从未好好善过后!
育溏越想越是泄气,她不由得将身子自牛皮椅上往下滑,颓然的坐姿,不安地咬起指甲,黑暗一如车窗外的街景,漫无目的地擦过。
不愧是世人艳羡的高级跑车,平稳舒适地穿越街市,几近无声无息地停止。
育溏疑惑地朝外头张望,只见红砖道再过去些是混有各色碎玻璃的磨石子地,而后是两扇仿古的大门并合,一对铜制的门环,甚且在门板上还镶有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珠,粒粒都有她拳头般大小。她正纳闷着这是什么地方时,知淼像是察觉了她的疑问,伸手朝那扇朱红的大门一指——
“我们必须进去办些事,先前我已经交代他们到国外采购,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说着知淼侧过身子横过育溏胸前替她开了车门,育溏有些不自在,想避开他贴近自己身子的亲密感,所以她赶忙将车门往外开去,按下按钮,却不料……
一声惨叫伴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响起,在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育溏发现自己已经被知淼搂在怀里——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伤到你?”知淼执起育溏的手,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又自脚检视到头后,仍不放心地一再询问。
“喂,老兄,被车门撞到的人是我咧!你该先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吧?”在他身后,有个捂住胸口的高壮男子,伸手猛拍知淼的肩,鸡猫子鬼叫鬼叫地嚷嚷道。
“唔,你受伤了吗?”再三检查,确定育溏没事之后,知淼这才转过身去。
“嗯哼,幸好我闪得快,顶多胸口乌青一块,要不早得内伤啦!喂,到底是谁呀连半点常识都没有?开车门前也该看看有无人来嘛!这样想开就开,出了人命还得了?”
那男子揉着胸口,一连串埋怨的话脱口而出,然后他将视线移至肇事者——定眼瞧着瑟缩在知淼怀内的育溏……
“哇,是你!”邬彬露出见到鬼似的表情,转身便要抱住走廊上的粗柱,若不是知淼眼明手快地揪住他,说不定他老兄早已手脚并用地爬上柱顶了。“放开我!老胥,这女人八成是我命中注定的煞星,只要碰到她,我绝对凶多吉少!”
“她?你是指育溏?这还真巧!我托你到欧洲去找的东西,就是为她准备的。”知淼拦阻急着想脱身的邬杉,讶然地说道。
“啊哈?”邬彬猛一转头,细眯的眼在知淼和育溏身上来回穿梭,他不自觉地张大了嘴,然后,“咔啦”一声——他一脸痛苦地张着嘴,发出咿咿呜呀的声音,而后他双手护着下颏和鼻子,使劲儿一撑,这才令他脱臼的下巴又重回原位。
“我说老胥啊,你脑筋打结啦?这……这女人碰不得的!每回我碰上她,准没好事!”邬彬像是防着洪水猛兽般的盯着育溏,拉着知淼闪到一边低声警告,但他那宏亮的嗓音,却是一字不漏地全进了育溏的耳朵。
“邬彬,你也太夸张了吧?育溏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女孩子,别把她形容得有如凶神恶煞。她是我认定的结婚对象,我想旗子跟石头应该已经跟你通风报信了吧?”知淼发出阵爽朗的笑声,拍拍邬彬的肩,要他镇静些。
“普通女孩子?我拜托你好不好?她小姐没事把我爱车的屁股给撞凹了一大块,让我刚出厂的车又马上进厂,更别提她帮我们畜牧世界所拍的封面!原先只想把那本杂志的封面搞定,没想到咱们在美国的大老板看到样本后,指定就要这妞儿拍国际版,你知道何谓国际版的吧?那可是要三点全露的耶!但是这小姐别说三点,怕是连根趾头都不肯了,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在为到哪里去找她而一个头两个大。况且,我的车……这回修起来可不是笔小数目!没想到,她小姐竟是你老兄的……”他将视线再转向育溏,那表情就像是吞了几百斤的黄连。
“别再埋怨了,修车费我会赔偿的,至于封面的事嘛……”
“怎么样?人家海夫纳还不是把老婆的裸照刊给全世界的人看,有道是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你就大器点,把你老婆借给我们拍些照片,反正别的男人是看得到摸不到,况且你老婆拍了我们的封面之后,你知道全世界的男人会有多嫉妒你吗?”邬彬搓着手,满怀期望地凑近知淼,一再地游说着他。
“你是说让全世界一半的人口都对着我老婆流口水?免谈!即使是全身包得密密的都不可以!邬彬,放弃吧!我托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知淼一把拉过听得心中忐忑不安的育溏,护着她并肩进了那朱红大门。
“……我,啊?老胥,这可不是我在自吹自擂,你老哥交代的事,我邬彬何时给你老哥开过天窗来着?”刷一声地拉开那道黑色布幕,只见眼前立着一个模特儿穿着一袭金丝上镶缀着莹莹水晶的礼服——
那水晶坠子的光泽和淡金丝的色泽相映衬,使这件剪裁大方合身的鱼尾形礼服,更加出色炫人,神秘灿光柔和吸引着所人的视线。
“就是这件?”知淼绕着那人形模特儿衣架走了几圈,不置可否地抬起头。
“喂,老胥,你可别小看这套礼服,虽然看起来挺素的,但你要知道衣服是看人穿的。越是简单的剪裁,对穿的人的身材越是考验,若没有上选的标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