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沃尔伸长手臂不让她再贴过来。“我不爱你。”
“我不管!我不管!”竟然耍起赖来了。“当初我为了你甩开罗伯,又跟了你那么久,你现在不能不管我!”
“玫丽,你只要离开贝克,还是能重新再来过,别忘了,你不仅是贝克的女人,也是红鸟的键盘手,红鸟之所以为红鸟,也是因为你这头灿烂的红发,”沃尔温言劝导她,双手依然坚定的把她推拒在一臂距离以外。“没有你,红鸟就不是红鸟了,不是吗?”
咬住下唇,玫丽神色诡异的注视他片刻。
“好,我听你的,离开贝克,不过你要帮我。”
沃尔眉宇微蹙。“帮你什么?”
“帮我找房子,帮我搬出来,帮我另外安定下来。”
这种事他能帮吗?
可是毕竟过去他们也有过一段情分,他真能狠下心不管吗?
正在为难间,忽见一旁的卡罗拚命指他自己,沃尔松了口气。“好,我会想办法帮你。”
他的办法就是交给卡罗去处理。
卡罗也很乐于帮这个忙,一来因为他们是好兄弟,二来是他也想乘机偿还住在沃尔家里白吃白住的人情。
但事实证明玫丽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女人,虽然沃尔让卡罗代他处理玫丽的问题,自己能避开她多远就避开她多远,可是玫丽依然不肯死心,竟然天天跑到 PUB 来找沃尔,等沃尔下班后又缠着他带她去吃消夜或者送她回家。
如此十天后,周六,卡罗对琉璃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才出门上班。
“琉璃,好久没去采班了吧?我想你最好去看看比较好,相信沃尔一定会很高兴。”
狡黠如琉璃,话不必听太多,脑袋里的齿轮已经转了几百万圈,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家务,请保母来,洗澡换上漂亮的衣服,甚至还化了点妆,然后出门上 PUB 探班去也。
“妈咪,看好爹地喔!”艾莉。
“别让爹地乱来喔,妈咪!”雪莉。
双胞胎笑吟吟的送她出门,还要琉璃玩得开心一点,别太急着回来,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地咒骂爹地一千万次。
爹地要是敢搞外遇,她们就离家出走给他看!
“一次就好了嘛,沃尔,真的只要一次就好了嘛!”
吧台前,玫丽面前一杯飞行蚱蜢,才喝一口,又缠着沃尔调另一杯酒给她,而沃尔的回答一径是摇头。
“为什么不行嘛,我只要喝一次就可以了啦!”
沃尔还是摇头,玫丽想继续纠缠,卡罗看得实在不耐烦。
“我说你实在很厚脸皮,跟你说过多少次,绿眼睛他只调给琉璃喝,其它人都别想,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烦人呢?”
“不关你的事!”玫丽恨恨道。
“怎么不关?”卡罗瞥向她身旁。“你会妨碍到其它客人喝酒的心情呀!”
在平常日子里,这时候的客人并不多,但在周末里,只要午餐时间一过,几乎任何时间都是满座。
“那你就叫沃尔调一杯绿眼睛给我,我就不再啰唆了。”
卡罗翻翻白眼。“不可理喻,难怪沃尔没办法爱你。”
玫丽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我有哪点比不上她?”
卡罗斜睨着她。“请问你又有哪里比得上她?”
“我……我比她漂亮!”
“只有你自己那么认为。”人工产品再怎样也比不上自然产品。
玫丽窒了窒。“我比她有钱!”
卡罗瞥沃尔一下。“你以为我们开的那部法拉第是谁的?”
她怎么知道是谁……咦?慢着,难不成是……
记得当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开法拉第时,惊讶得以为他们改行偷车了——她都买不起那么昂贵的跑车,沃尔说那是人家借给他们开的,她一直在想说是谁那么大方连法拉第也借人家开,没想到竟然是……
“那是她的?”玫丽吃惊的喃喃道:“那……那……以前都是我在照顾沃尔的,不然他有多邋遢你不是也知道吗?”
“而琉璃就像一个最贤慧的妻子一样照顾他们父女三人,洗衣做饭、打扫整理,从早忙到晚,沃尔叫她用钱省一点,她就去跟人家抢大特价商品,这些你为沃尔做过吗?”
玫丽张着嘴,没声音。
卡罗冷笑。“没有,你从来没有为他做过那些,你只‘照顾'沃尔的外表,因为你不要他邋邋遢遢的使你丢脸,你从不做饭或打扫,就算穷得快饿死了,你还是要吃最好的,穿用最好的,你更不会照颤双胞胎,因为你讨厌她们。请问,你到底有哪里比得上她?”
“但……但……”玫丽拚命想找出更有力的话来回驳他。“但他一定还对我有情,不然不会帮我!”
“当然有,同情,他同情你被贝克殴打,”卡罗的视线偏离玫丽投向她身后。“所以才请我帮你离开贝克另外找房子住,他自己能离你多远就离多远,就是不希望你借机缠着他,偏偏你脸皮厚,天天跑来烦人,老实说,我都为你感到丢脸!”
话说得实在太使人难堪,脾气火爆的玫丽受不了想翻脸了。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多嘴,你……”但是她的脸翻一半就被打断。
“绿眼睛。”
玫丽愕然侧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那个她最嫉恨的女人。
背对着她们在挑酒的沃尔起初仍是摇头,但只摇了一下就顿住,惊愕地回眸,但见琉璃又像个小孩子似的趴在吧台上对他眨眼,笑咪咪的,他不觉勾起她最爱的慵懒笑容,那双艳绿的眸子更晶莹、更透亮了。
片刻后,他将一杯浓艳的绿和一盘红艳的草莓放到她面前,又揉揉她的头,再回到他的工作上。
琉璃先吃一颗草莓,再侧过脸来,依然笑吟吟的凝住玫丽。
“你又来啦!”那样满不在乎又有点轻蔑的口气,似乎在告诉玫丽,她知道玫丽想搞什么鬼,但是她不怕,因为在她眼里,玫丽根本不算威胁。
玫丽气得脸都涨红了,就在这时,上天似乎嫌这种场面还不够热闹,又送来另一位火爆人物想提升战火等级。
贝克与另两位红鸟的团员。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贝克一到就盯住玫丽责问:“闷不吭声就搬走,乐团练唱你也都不来,你想脱离红鸟了吗?”
“如果你不跟我道歉,脱离红鸟又如何?”彷佛要找回面子似的,玫丽的姿态摆得很高,还一边瞄着琉璃,神情傲慢,显然是在炫耀。
不过琉璃根本不明白玫丽在炫耀什么,更糟糕的是,贝克也不吃她这一套。
“你以为红鸟没有你就不行了吗?告诉你,我随时可以找另一个红发女孩来代替你!”
玫丽脸色变了。“很好,那我就不用再顾虑太多,可以尽情向八卦记者透露你是如何诱拐未成年歌迷上你的床,又是如何在玩腻了之后甩掉她们,还有两次你拿钱给她们堕胎……”
“闭嘴!”贝克的脸色比她更难看,铁青外带赭红,紧张兮兮地左右看其它客人,担心被听到不该被听到的话。“这种事你不能乱讲,你……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道歉,再求我回去跟你们练唱。”玫丽得意洋洋地说。
“你……你……”贝克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后,最可恶的状况降临了。
沃尔的手机蓦响,他背过身去小声接听,而当他转回身来时,那张向来温和的脸生平第二次涨满了怒意。
“怎么了,沃尔?”挺直身坐正,琉璃关心的问。
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看得出沃尔在极力压抑怒气,好半晌后,他才开口。
“乐团的人今天不来了。”
“咦?”琉璃吃了一惊。“为什么?”是车祸?还是谁得癌症快死了?
“他们去参加洛奇唱片公司的试唱会,由于去参加试唱的歌手和乐团太多,他们赶不回来。”
“洛奇?”琉璃想了一下。“没听过,是小唱片公司吧?不过,他们不可能没跟你提过吧?”
沃尔下颚又绷紧了。“他们是提过,但被我拒绝了,我以为他们放弃了,没想到他们瞒着我偷偷继续作试唱的准备。上星期大维也提过今天有事,可是没说明是什么事,今天又不可能找得到代班的乐团,他们就干脆不管……”
“把一切都扔给你来解决!”琉璃咕哝。
“我叫他们立刻回来,否则我要脱离他们这一团,谁知大维却说上回替我代班的贝斯手能够和他们作百分之百的配合,他们决定以后由他来代替我,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今天为止。”
“真是的,”琉璃摇头叹息。“除了卡罗以外,你认识的人里怎么没一个好人呢?”
“胡说!”玫丽突然插进嘴来。“我可以帮忙,红鸟今天可以代班!”
“见鬼!”贝克再插进来。“红鸟才不会!”
玫丽冷笑。“你是说我可以向记者透露一些有趣的八卦?”
贝克窒住。
“我想……”琉璃一点欣喜或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你一定有条件啰?”
“也不算什么条件,只要……”玫丽朝沃尔拋去一个媚眼。“沃尔调一杯绿眼睛给我就行了。”
琉璃双眉刚挑起一半,沃尔的回答便重重的轰过来。
“不,绿眼睛是属于琉璃的,我不会调给其它任何人!”
“那么,你是打算让今晚的表演开天窗?”玫丽的语气是胸有成竹的。“以你的个性,你真会如此吗?”
对,他不会,以他的个性,他绝不会让表演开天窗!
但是,只有琉璃,他更不愿让步,宁愿让表演开天窗,宁愿牺牲一切,只有琉璃,他绝不让步!
“绿眼睛是属于琉璃的!”沃尔坚定的重复一次。
玫丽怔了怔。“你真的不怕开天窗?”
“绿眼睛是属于琉璃的!”沃尔斩钉截铁的再重复,毫无妥协余地。
玫丽又意外又气怒的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贝克嘲讽的哈哈大笑,琉璃却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模样,但她的眼神格外温柔。
“其实,沃尔,可以不开天窗的。”
沃尔没有说话,但目光透着疑惑。
琉璃甜甜一笑。“你也可以唱啊!”
沃尔猛然抽气,失声低吼,“不!”
玫丽与卡罗也大惊失色,“不行!”同声一致。
贝克更是幸灾乐祸的狂笑。“只要他一开口唱,所有客人都会被吓跑!”
“不会的,我保证。”琉璃温柔的凝住沃尔。“况且,你宁愿开天窗吗?”
沃尔脸颊抽搐,挣扎着。“但……只有我一个贝斯,还是不够……”
“再多一个键盘手,应该够了吧?”琉璃斜睨着玫丽,在她开口说话前,又加了一句,“我来。”
数秒的静寂,而后是众人的异口同声。
“你?”
“你不是学计算机动画的吗?”卡罗失声问。
“不,是电影特效。”沃尔作更正。
琉璃哭笑不得。“我念的是资讯工程,那又如何,我不能玩音乐吗?”
“但……你从来没提过你会。”沃尔吶吶道。
“你又没问过我。”琉璃笑咧了嘴。
“你以为随便会玩一点就可以上台了吗?”玫丽不屑地说:“告诉你,上台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没理睬她,琉璃兀自沉吟。
“你的贝斯非常厉害,比二哥还行,应该可以边弹 solo 边伴奏边唱歌,再加上我的键盘,鼓手就可以省……”猛然顿住,惊叫,“耶耶耶?二哥,小智,你们怎会在这里?”
由于沃尔开口说话了,声音刺耳得吧台边的客人几乎全移位到桌台去坐,而他们这边谈论的正专注,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有新的客人坐到吧台旁,直到琉璃无意中瞥见,那墨镜,小智顽皮的笑……
他们怎会在这里?
“我儿子满月了,妈咪就催我过来一趟,一方面看看你过得如何,另一方面,你知道,我得……”任育凯瞥一下沃尔。“在七月前处理好他这边的问题。”
“那小智呢?他不是还在上学?”
“你忘了吗?他今年高中毕业了,现在课都停了,只等下个月的毕业典礼,而且他推甄上了T大,为了奖励他,妈咪让他到日本去玩一趟,我就顺便把他带来了。”任育凯笑吟吟地说:“刚好,让他表演一下他的鼓技学得如何了,至于电吉他就交给我吧,不过……”
他转向沃尔。“唱歌一定得由你来,那些曲子,你都记住了吧?”
“是记住了,但……”沃尔摇头。“不,我的声音不……”
当作没听到,“记住就好,上台前我会告诉你曲子的顺序。”任育凯继续说他的。“你知道,在日本时我摸到你手上的茧就猜想说你会弹贝斯或电吉他,没想到你也能唱歌呢!”
“不,凯,你听我说,”沃尔还是摇头。“我的声音真的不……”
“啊,对了,上台时间还要多久?”
“一个多钟头。”琉璃抢着回答。
“应该够时间准备了。”任育凯点点头。“多久的表演?”
“两个钟头。”
“差不多一场演唱会的时间,嗯……”任育凯微笑。“就当预习吧!”
“不行,真的不行,凯,请你听我说……”沃尔还在摇头。
“听说你的酒调得很厉害,”任育凯若无其事的再打断他。“来杯坟墓吧!”
“坟墓?”琉璃惊叫。“二哥你要喝坟墓?”
任育凯咧嘴一笑。
“不,我要看谁敢喝它!”
那三个偷偷跑去参加试唱会的笨蛋之所以坚持要去,因为是唱片公司的人主动要他们去参加试唱的,他们以为这是成名的好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谁知道试唱会的人听了他们的试唱后评论贝斯手太差,决定不要他们,情急之下,大维好说好歹,软硬兼施,好不容易说服试唱会主办人之一跟他们一起回 PUB 来听听沃尔的贝斯。
他们以为会看见表演开天窗,餐厅会解约,他们就可以劝沃尔再加入他们,怎么也没料到情况竟然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待会儿请你先到吧台坐一下,我们会立刻上台表演给你听听看。”
“这里的酒保调的酒很不错喔!”
“尤其是威士忌调酒,超棒!”
三个人一边安抚有点不耐烦的主办人,一边进入 PUB ,以为 PUB 里会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烘闹、更嘈杂——因为表演开天窗,但出乎意外的是, PUB 内竟然安静得吓人。
除了音乐之外,连呼吸声都没有。
狐疑地相对一眼,他们不禁加快脚步走进去,一转过柜台信道,赫然发现演奏台上已有乐团在表演,而 PUB 内所有人,包括客人、酒保、服务生和经理,大家全都听得痴了,傻了。
是音乐,不,是沃尔的歌声迷住了所有人。
轻柔的音符伴随着淡淡哀愁的歌声,醇熟含蓄的唱腔,歌词是纯粹的男性风格,彷佛历尽沧桑的男人在幽幽倾诉他的苍凉与无奈,那粗嘎又闇哑的低沉嗓音在此时竟透着一股强烈的、动人的、说不出的独特味道,清晰鲜明的悲伤和直触人心的感动总是不经意的流露,令人不自觉地揪紧了心。
那是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任何一种社会阶级、无论是白人或有色人种都会深深为之感动的歌声。
不管是对逝去恋人的怀念,或是无法长伴父母膝下的真挚歉意,以带有浓郁悲郁气氛的贝斯配上带有欲言又止感觉的键盘,再加上蓝调电吉他的润饰,营造出一份真实的哀与痛,教人无法不动容。
整整两个小时,听众没有半个人动,没有半个人发出任何最细微的声音,只有台上的粗哑歌声抓住所有人的心。
然后,表演时间结束,一回到休息室,任育凯猛拍沃尔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