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衣,就这样?”宋连祈好笑的睨着他。“唯一的线索?”
“嗯。”他尴尬的点头,后悔死了。那天耍什么帅,人家姑娘说不要他负责,他也硬装潇洒,居然没问清楚对方的身份,搞得现在想找人也无从找起。
宋连祈摇首,还是义气的努力思索可有认识什么姓衣的人家。“姓衣是吗……前巷柳通街上有个卖豆腐脑的衣老爷,我家绸庄有个伙计也姓衣,红朱大街上有个姓衣的骨董商……喔,对了,今年的杭州的第一美人出炉了,听说也姓衣——”
“也姓衣”某人眼睛一亮了。
杭州第一美人……想起那日两人整完装出了洞穴后,清楚瞧见她容颜的刹那,他简直惊为天人!那女人嘟着嘴,看不出懊悔,却有惊人的美貌,如此女子,阴错阳差教他在“不明不白、生死交关”的情况下给“囫囵吞枣”了……
他脸色变了变。嗯,杭州第一美人是吗?
湛红的阳,明镜般的天,终也会有日落西下的时候。
某人等着,等到天色全黑,一抹下弦月悄悄勾起,这还不成,等到星辰微暗之际,趁着夜阑人静,就是行动的开始了。
当夜色昏沉,天地一片幽谧晦暗,一道疾风黑影敏捷的几个纵步,疾速跃过层层屋檐。半晌,英挺的黑影俐落的落在一处民宅里,宅子四通八达,他几番琢磨,凤眼细眯,有了方向,挺拔的身子再次跃起。
悄然在一处雅致的院落停下脚步,先是屏住呼吸后,他轻轻推开窗棂,吸了一口暖房内传出的幽香。这味道……他有预感,这次错不了了。
纵身无息入内后再悄悄关上窗,寝室内仅点着一抹红烛幽光,他紧张的朝床前的紫丝褥前进,上头躺了个人,越接近这股熟悉的馨香就越清晰。
床榻上的女人身段婀娜,横侧着身子背对他,细长的乌丝流泄在覆着蚕丝单衣的美背上。
就在离床榻一步之遥处,来人停下了脚步。今日之举,对他来说,可是大胆至极,一不小心就会落个无耻的采花大盗头衔,非得身败名裂不可。
但,他愿意冒这个险!
只要这人就是她……他不由得出神的看着裹着紫丝褥的娇躯发愣。
但,倘若真是她,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那女人当日连头也不回的就走人了,显得比他看得开,似乎真的不在乎失去清白这回事,反倒是他,一步一回头,就等着她哭啼留人,想来真窝囊。当时,他还真有股冲动想回头抱住她,求她负责完再走——
到底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女人比男人还潇洒?
要不是他确定自个儿碰的是处子,还真要误当她是风尘女子,不将与男人交欢当成一回事了。
忽然,床上人儿慵懒至极地伸了个性感的懒腰,他立即全身一紧,急忙要找个地方藏身。
“你是谁”才转身,身后就传来吃惊的嗓音。
该死,方才不该想得出神到忘了防备的!
他得要尽速逃离才是,可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翦水双瞳的主人蓦然转醒后,才翻身就看见有男人出现在她床榻前,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紧拉着丝褥倏地坐起,美目瞪着那人的背影。
好大的胆子,竟然有宵小胆敢闯进她的闺房!
“还不转过身来”见他僵着没动,她目光冷凝的叱喝,没有一般女子香闺遭人闯入的惊惶失措。
这声音,颜敏申听得清楚,顿时他脑门充血。找到了!
但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他心中挣扎着该不该回头,还是暂时先遁逃去,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得好——
“原来是你!”
还在认与不认、走与不走中挣扎的人,这下不用多想了,床榻上的人儿等不及他回头,已经主动跨下床,移步与他照面。她倒要瞧瞧什么样的登徒子会做出夜闯人闺房之事?不瞧还好,这一瞧,也惊愕住了。
乍见绝世容颜就在眼前,颜敏申一愣,什么风流倜傥、舌灿莲花全不见了,只能结巴着道歉,“对、对不起,我只是来确认——”
“你专程摸黑来找我?”惊异过后,衣玉露轻勾唇角,婀娜多姿的身形漫步走回自己的床前,他盯着她浑圆弹性的美臀就倾靠在床缘,珠光闪闪的眸子正饶富趣味地看着他。
好样的,这婆娘才一个轻微的动作,就教他眼巴巴地成了下流哈巴狗了!
她抿起红润的朱唇。“当初那事说好你情我愿的,事后少来纠缠,你还找我做什么?”她倒显得镇定。
“我……这个……当初是这样协议过没错,但是事后想想可不对劲,我平白让你占了便宜,你却坚持这事是你情我愿,可是当初是你要求我帮你破身,而不是我主动色诱你的,这点没错吧?”她不是他见过的一般角色,既沉稳也刁钻得很,对付这种女人,他心中有腹案,就死皮赖脸吧。
衣玉露半眯起眼。“那你想怎么样?”目光挑衅的望着他,发现再次见到他,内心竟也有点小小的骚动。这家伙就如记忆中一样气宇轩昂、相貌英挺,她不想否认,那日离去后,心中确实多次想起他。
但她告诉自己,因为这男人是她第一个男人,所以才会引发她特别的印象,否则以她清冷的性子,除了与筝相关的事,少有男人能在她脑海中占有一丝角落,这一点,就是在和他春风一夜之后也不曾变过的。
颜敏申绽开洋洋得意的笑。
很好,这女人与他谈判了。“我要你负起责任!”
她双眉深蹙。“要我嫁给你?”
“嫁?”忽然间他脑袋顿了一下。他从没想过成亲这回事,不过这倒是个可行之计。“要嫁给我也行,总之,这事要有个了结。”深夜微光里,盯着她夜姬般媚艳的脸庞,美得如此倾国倾城,他嘴角不断上扬。若娶得这女人回家后,该将她锁起来才是,省得她在外招蜂引蝶,遗祸人间……不不不,还是将她绑在腰边的好,既招摇又可随时享用……
“如果我说不呢?”她冷冷地回望他。
他微愕。她竟敢说不“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衣玉露摇着头。“不知。”也不在意。
“我说过我姓颜,你忘了?”
她表情更歉然了。
这女人居然把他当成草纸一般,用了就丢,可恶!“我是颜敏申,颜记茶庄的少主,嫁给我,还会委屈你吗”他不住气恼的吼。
“喔。”
“喔?就这一个字?”光凭他出色的外表,女人就对他趋之若鹜了,若再加上他傲人的身家,没有女人不主动狂贴向他的,而这女人,这女人——就一声喔打发他?
不识货!
“嗯,你回去吧,如果想谈娶亲之事就别谈了,我不想嫁人。”衣玉露像是怕他气得还不够,又直接拒绝了一次。
“不想嫁人?为什么?”他傻傻的追问。
“因为我心中只有古筝,没有男人。”她没有说谎,她是个古筝迷,无法想像除了筝,谁还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古筝?”这会他才愣愣的注意到这间寝房的摆设。除了房中的金彩绣帐外,四处置满一把把看似年代久远的古筝,数量煞是惊人。“你就是为了这些几乎可以作古的东西不嫁人?”他不可置信。
衣玉露不满的冷睨了他一眼。“这些可是我多年来的收藏,每件都价值连城,瞧你将它们说得多没价值!”
他简直说不出话了。
一个活色生香的男人比不上几把快散掉的破筝?
他脸颊抽搐着。“那好吧,你要抱着作古的筝老死就随便你!”他还是有尊严的,既然惨遭这女人拒绝,他也不至于没志气的死缠烂打。开玩笑,他是谁,颜敏申耶!杭州数一数二的茶庄少主,娶个妻还得看人脸色,污辱人了!
武夷山上之事就当是自己失足遭人“奸淫”,不说出去没人知道也就罢了。
转身走人!
“唉,干么跟一个女人计较,不过就是个没长脑的笨女人嘛,跟几把破古筝争什么呢?当时真不该逞强的掉头走人,这岂不又重蹈先前在武夷山时的覆辙,潇洒走人后就是无尽的懊悔相思……不,也还没到废寝忘食思念的地步啦,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挫败……”某人单手支着下巴,头也没梳理,一脸的懊恼,那张性感出色的薄唇,由早晨睁眼起就念念有辞至晌午了。
“还是回头再跟她商量看看,女人有时是这样的,明明想嫁得要死,偏偏要维持面子,所以总得装装样子拒绝,是了,都是一个样,这叫欲拒还迎,以退为进,高招啊,心机真重,心机真……娘的,该死,我自欺欺人个什么劲?那娘们哪有一丝想以退为进的意思?她摆明了就是拒绝,就是不屑!”他气得牙痒痒,浑身不舒服的拍着桌子泄愤。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般女人失了身后,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哭哭啼啼要求男人负责,然后再欢欢喜喜的将自己嫁出去的?哪里像她,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压根不把破身当成一回事,真不能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搔了搔已经凌乱到不行的头发。“她到底懂不懂得何谓礼教,何谓女人的贞洁?”
他越想越怒,“喝!显然她不懂!”这回一掌十足用力的拍上了桌,惹得桌子嘎吱响了一阵,还好他颜家用的家具坚固,不然真会散了。
“算了,就算娶这女人进门,她八成也会枉顾三从四德,成天给我气受,这种女人不要也罢,就当作风流一夜,船过水无痕!”她都不觉得吃亏了,他在呕个什么鬼!
颜敏申一面撑鼻喷气一面张嘴咒骂。
可恶的女人,不识抬举,不可理喻,不可救药,不贤不淑,不三不四……不错的身段……想起她穿着淡紫色单薄的蚕丝单衣,玲珑有致的身子被勾勒得教人血脉偾张,尤其是媚态横生地凝望着他时那娇美的模样,他脸上不受控制的绽出晕红笑意……
很快的,下身忽然吃紧,他眯了眼。
不成,他还是非她不可啊!
第三章
心情恶劣,极度恶劣!
颜敏申难得没有笑脸示人的出现在自家茶铺,人人见他拉长脸的德性,纷纷识相的走避,可不敢再同平日一般与他说笑。
这个少爷素来平易近人,少有架子,可一旦板起脸可就不好玩了,不仅难以亲近,还常常殃及无辜。
瞧,出事了!
“你们颜记这么大的茶商,是不是不想开门做生意了?连这么劣等的白毫银针也敢卖给客人,这是敛财,讹钱,我要退货!”一早,一个小眼老头穿着一身醒目的砖红色长袍出现在人声鼎沸的铺子里,张口大骂后要求退货。
“这位爷,咱们这批白毫银针,可是货真价实的上等货,怎会是劣质品?您不能胡说啊!”伙计好言安抚解释着。
“住口,我买回去后,一喝就知是劣品,这茶有问题!”
“这位爷—”小二还想再继续安抚,一旁闻声而至的少爷,已经一把推开他了。
“咱们颜记卖的白毫银针,都是用福鼎大白茶和政和大白茶等优良茶树品种在春天所萌发的新芽制成的,形状似针,白毫密被,色白如银,还坚持雨天不采、露水未干不采、细瘦芽不采、紫色芽头不采、风伤芽不采、人为损伤芽不采、虫伤芽不采、开心芽不采、空心芽不采、病态芽不采,号称十不采,你说这品质不佳,这可是污蔑了咱们的商誉!”颜敏申不爽的出面。
“哼,明明茶不好,还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就是嫌客人挑嘴,这茶脏了老夫的口!”老头大叫。
面对无理取闹的客人,颜敏申面色铁青。若在平时,本着以客为尊他还会捺着性子陪笑脸,息事宁人,但今日不同,一早就教自己的遐想弄得欲求不满,再加上原本就恶劣的心情,宛如喝了隔夜酸茶,不吐不快,见了不讲理的老头,一股子鸟气正好发作。
“脏了你的口又如何?这白毫银针珍贵无比,颜记卖出的绝对是上品,有问题的是喝茶人的嘴,那问题可大了,说不定喝茶的有口臭,入口就薰臭了我的上等银针!”
“你说什么”
“我说若口臭要找大夫诊治,光喝茶是断不了臭根的!”他存心气死对方。
“你这浑小子!”老头果真气得发抖。
“欸?我好心建议你去治隐疾,你不感激也就罢,怎么还骂人?”
“你、你!”老头火得咬牙切齿,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模样还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断气了。
颜敏申冷哼一声,“老头,瞧你气的,如果不是口臭的问题,那就是泡茶的功夫不入流了,这白毫银针有一定的泡茶程序,才冲得出银针的甘醇,一个门外汉学人附庸风雅却不懂茶艺,还嫌人家的茶不好,这说出去可要贻笑大方了。”
老头这下可气出一张红得发紫的老脸了,再加上一身的砖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下油锅的炸包。
“你这乌龟王八蛋,老子跟你结仇了!”老人指着他破口大骂。
“那好,少爷我今天也正好想找人结仇,最好这仇深到不共戴天。”他吹了一声口哨。
呵,骂骂人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就说人的情绪是要发泄的,这话一点也没错。
“你这臭小子,老子跟你拚了!”老头气不过,将手里要退货的白毫银针往地上一丢就要冲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想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哪知一脚才跨出,连对方的衣袖也没碰着,就教自己扔在地上的茶叶给绊了。
身子有如跳梁小丑扑上前,身手却不如小丑俐落,颜敏申连扶救都来不及,他人已面向地板,重重的亲吻上去,门牙,当场断了一颗。
夜深人静,某人摸黑又来了。
几次深呼吸,他告诫自己这次要好好沟通,不要没两句就动气,跟女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瞧着手中捧着的东西,他暗暗笑开。讨好女人自然要送礼,相信那女人见了这东西,应该会对他和颜悦色点,毕竟这可是他费了一番苦心才弄到手的。
他已经下定决心,非要驯服这女人不可,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吃了就丢,要丢也要等到真的食之无味再丢嘛。
但,对这女人他会花多久的时间才会感到无味?
呵呵……这女人有点特别,应该会久一点吧?
深夜,他推窗而入,一跃入内。
她果然还未入睡。
有人闯入,一见又是他,眉头一揪。“你怎么又来了?难道你瞧不出我对你感到索然无味吗?”
这话让颜敏申差点跌跤。
好个索然无味,他还想着要娇宠对方多久,这厢就已经把他打入冷宫了!
这女人真会重挫他的男性尊严,而且一开口就把他打得软趴趴。
“这可不是好的待客之道,女人该要温柔才是。”暗自收拾信心后,他大剌剌的走上前。
“客,你算是客吗?你是闯人香闺闯上瘾了,不怕我报官拿人”
“我为你送来了好礼物,你舍得让我吃牢饭?”他以“老相好”的姿态对着她抛眼。
“哼!”她对他根本不假辞色,起身就要呼叫。
他脸一青,只得赶紧跳上前,无礼的捂住她鲜红的嘴唇。“先瞧瞧我带来的东西后,你再叫也来得急。”这女人真绝情!
一手捂着美人的口,他一手赶快献上自己的大礼。
“阴阳筝!”
果然是行家,瞧一眼就知名堂。
“没错,这筝虽然不足百年,可也是近代名筝师柳无痕的遗作,我费了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喜、欢、吗?”
话还未问完,手中的筝已抱到另一具香暖娇躯身上了,就见她爱不释手的立即抚奏起来,琴音清亮,质地醇美,音域悠扬。
好筝,不愧是好筝,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