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了家,任家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成君。
刘成君好像也看出了这一点。
两个人一直沉默地相处到了下午4点。
然后,正当任家敬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听见刘成君在楼上大吼:“任家敬你给我过来!”
“……怎么了?”任家敬也用自己最大的音量问道。
“你他妈给我的优盘有毒!”
旧病复发
任家敬的心情立刻就由迷惑变成了不安。
小心地推门进去,看见刘成君站在桌前,拿着电话,正要叫人过来修。
“嗯……”任家敬问,“……有毒?”
刘成君看了他一眼,用指关节把机壳敲得咣咣响。
“那个……”任家敬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要紧吧?”
“不知道,”刘成君皱起眉,“搞什么,竟然没人接。”
任家敬望了望那个电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不如过去一趟吧,反正有车,也不费什么力气,需要抱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何苦要交那个上门维修的费用呢。”
刘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好吧,过去一趟。”
一边说着一边关了电脑,“我来,你拿肯定要摔。”
“不会的……”任家敬辩解道,“我对别人的东西一向很小心。”
“我知道,”刘成君说,“跟踪偷拍的那次屁股都落了地还护着别人的相机,蠢到家了。”
“那你就应该放心……”
“行了闭嘴,”刘成君抱起机箱,“我怕的不是你摔电脑,是摔你自己。”
听过这话,任家敬愣了一愣。
刘成君却已经出去了。
到了维修点,过了好一阵子,电脑才被恢复成原状。
“优盘不能不杀毒就打开。还差这一会儿了?着什么急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分钟都不能等?”
刘成君没理这个家伙。
他掏出刚才任家敬送他的优盘递过去:“这个也给我看看,别动里面的文件。”
“嘿”,维修人员接过去插在电脑上,“嗯?奇怪了……一要打开就提示出错,这是怎么回事啊。”
刘成君站在那里点点头:“对,这个优盘打不开了。”
“,”那人折腾了半天,还是无果,“试试格式化行不行?”
“不,”刘成君想也不想就否定道,“别动里面的东西。”
“这样啊……”对面的人说道,“这是维修点,我们只管自家出厂的电脑,我给你问问旁边那个什么都修的小子,看他懂不懂。”
没想到的是,那个“什么都修的小子”也没见过这毛病。
“我说啊,”他拿着优盘反反复复地看,“再买一个算了,现在这东西多便宜。”
“就要这个,”刘成君说,“别耽误时间,10倍的价钱给你,能不能修?”
那人一听就乐了。
这活儿还真不是天天都能看见。
在强大的金钱利诱下,他折腾了半天,还真给鼓弄好了。
刘成君也没食言,付了10倍的价钱,揣着那优盘,回维修点去找任家敬。
“好了吗?”任家敬有点期待地问。
毕竟是他送出手的东西,还真不希望这么快就报废掉。
“嗯,”刘成君抱起任家敬脚边的电脑,“走吧。”
“嘿,”那个维修人员又多嘴道,“你上当啦,就算10倍肯定也没有300,那小子够坏的。”
“啊?”任家敬看着刘成君,“……300?”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刘成君皱了皱眉,“任家敬,走了。”
回到家,任家敬终于忍不住说,“对不起……最后变成这样……哎,我不弄那个什么电子贺卡就好了,反而害得你花了那么多钱。”
“没事,”刘成君把任家敬拉过来,“那贺卡很难看你知不知道?”
“是这样吗……”
“千万别再送别人了。”
任家敬结结巴巴地说:“就那么丑吗。”
“我是不在乎,”刘成君说,“不过不要拿出去,遭人笑话。”
“……”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昨晚的尴尬似乎被遗忘到了脑后。
由于这时已经很晚,任家敬赶紧弄了些吃的东西。
在吃饭的时候,任家敬突然说:“快下雨了……”
“嗯?”刘成君看了看天,“你怎么知道?”
“我有风湿病……”任家敬说,“现在又开始疼了。以前我租的房子在二楼,楼下是一个洗浴中心,因为实在太热,所以即使在冬天我也把窗户开着。屋内很热,窗前却很冷,这么冷热交替地一折腾,慢慢就得了病。”
“嗯,”刘成君问,“有多疼?”
任家敬回答说:“严重的时候整宿都睡不着,骨头像要裂开了一样。”
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说:“还疼哭过呢。不是我想哭,呼吸和声音什么的都很正常,但眼睛里就是有东西往下掉,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呢?”
“还好……”任家敬说,“没事儿。”
“呆这别动,”刘成君说,“我去拿热水来。”
“嗯?”任家敬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你在这等,”刘成君说,“什么都别管。”
没多一会儿,刘成君就把热水端过来。
他弯腰把冒着热气的盆放在任家敬面前,然后蹲下身子,握着任家敬的脚腕,脱下袜子,把他右脚放进盆里。
在照样去对付另一只的时候,任家敬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把腿收回来,藏在盆后面:“那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刘成君看了看,一把就将任家敬的左脚扯出来,除了袜子,也放在盆里。
之后刘成君就一直蹲在那里,用热毛巾一直擦对方膝盖处的关节。
如果离开,就只有两件事:去取烧开的热水,还有将凉水倒掉。
“好像真的不疼了……”任家敬说,“真是管用。”
刘成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你先躺下吧,我去买个夜里取暖的东西回来。”
“真不用……”任家敬说,“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不行,”刘成君放下任家敬的裤腿,“不一直焐住的话好不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端着水就下去了。
留下任家敬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刘成君刚出去,外面果然就下起了雨。
任家敬拿起伞,走到车库门口去接他。
刘成君回来得很快,一看见任家敬就大骂道:“不是疼吗!”
任家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没做声,跟在刘成君后面,伸长了胳膊,用伞罩住他。
刘成君一把搂住任家敬,没几步就将他拖进了屋里。
“我真已经不疼了……”
刘成君站在床前,没说话,把买回来的东西掏出来看了看,说,“套在袋子里插上电就行了,有自动断电装置。”
“刘成君……”任家敬躺在那里,说,“谢谢你……”
“行了,”刘成君布置好了之后说,“我衣服都有点湿了。”
虽然已经看刘成君换过无数次衣服,但这次,任家敬觉得特别温暖。
刘成君在下雨的天气里跑出去,只因为不想让自己太疼,任家敬过去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如此对待。
他最扛不住别人对他好,就连庄景文那种虚情假意的温柔都可以让他昏了头。就好像久旱的人碰到甘霖一样,碰到了就一点都舍不得离开。
刘成君穿好睡衣之后也掀开被子躺进来:“你知不知道,除了电的东西,人也可以用来取暖?”
任家敬知道对方是在逗他,躺在那里,不说话。
“说话。”
“那……”任家敬说,“大狗也可以。”
刘成君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低声笑了。
任家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碗没洗,”刘成君又说,“明早起来立刻收拾了。”
“嗯……”
“还有地板,刚才弄得全是水,别忘了再擦一遍。”
“嗯……”
迷迷糊糊地,任家敬好像开始做梦了。
慢慢地,任家敬终于开始感到被窝里有点热。
他睁开眼睛,想看看那个用来取暖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手动设置。
刚要起身,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刘成君正在亲他的后颈。
身后的人并没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依然是肆无忌惮。
而这时任家敬也做了一件自己怎么都没法理解的举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刘成君,而是闭上眼,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任凭对方啃咬。
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红。
再添新伤
两个星期不到,任家敬又添了新毛病。
“刘成君……”任家敬躺在床上蜷起身子,小声说,“我肚子疼……”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刘成君吼道,“总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任家敬说,“本以为很快就会过去,结果一直不行……”
“哪里疼?”
任家敬指着自己的腹部:“这……”
刘成君一把将任家敬的上衣撩开,把手伸过去:“这?”
“嗯……”
刘成君轻轻地按着任家敬的右下腹部:“疼吗。”
“还好……”
听到这话,刘成君突然撤了手:“现在呢。”
“……唔!”
刘成君皱了皱眉:“该不会是阑尾炎吧。”
“我觉得好像是……”任家敬小声说,“我爸我姑我叔全都有。”
“行了行了,别往出搬家族病史了。”刘成君说,“把衣服穿上,去医院看看。”
“……”
“还是你想先让上次那个变态过来瞧瞧?”
“不用……”任家敬说,“如果需要手术的话,还不是要去医院,何苦花两份钱呢。”
“那就赶紧。”
刘成君一边说着,一边扒掉了任家敬的睡裤,接着又给他套上宽松的裤子:“起来。”
“嗯……”
任家敬跟在刘成君后面往房间门口挪。
“直不起来腰?”
“一要往起站就疼……”
“果然,”刘成君说,“我背你下楼。”
“啊?”任家敬又被吓了一跳,“真不用……”
“别磨蹭,”刘成君又不耐烦了,“快点上来。”
“嗯……”
任家敬知道刘成君说的话即使反驳也没用,于是听话地趴到对方的背上。
刘成君两手反抱着任家敬的两条腿,完全没什么困难似的下了楼。
任家敬夹着刘成君的腰,看着他头顶的黑发,再一次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年轻和力量。
到了医院,诊断出来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并且当天下午就要手术。
刘成君摸着任家敬的头发:“小手术,没什么可怕的。”
任家敬笑了:“我本来就没觉得会怎么样啊。”
“嗯,”刘成君又说,“在这呆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一个有名的医生。”
任家敬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用不着吧……这种级别的小刀口……”
“那也不能让那帮年轻医生乱动。”
“……”
任家敬看着刘成君,觉得他其实比自己要紧张多了。
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刘成君才又回来。
一进来就说:“麻醉师和主刀都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
过了一会儿,任家敬又问:“那个……你该不会送钱了吧?”
刘成君正在看电视。
听到这话,他转过头来说:“那不是肯定的吗。”
“……”
“别想那么多,咱们家里又不缺钱。”
由于任家敬已经吃了药,所以肚子也没有在家时疼得那么厉害了。
一直等到下午3点,才有人领着任家敬去打了一针安眠药,然后示意他自己走到手术室里去。
任家敬知道刘成君就在手术室外面等自己。
这样一想,竟然有些安心的感觉。
手术之前的准备时间竟然很长。
麻醉师把穿刺头插到任家敬脊椎的间隙里,接上了针筒。
任家敬老老实实地侧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麻醉师用一个细针在任家敬的肚子上扎了两下:“疼吗?”
任家敬觉得好像有一点点疼,但又不是特别确定。
但是他想,既然这是最好的麻醉师,那就应该相信他,大概是自己感觉错了,或者,其他人也都是有一点疼的。况且,任家敬觉得,麻药打进去绝大部分就行了,手术时有一点不舒服也无所谓,没必要再去麻烦别人来来回回地加量和试验。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小声说:“不疼。”
“不疼啊?”麻醉师好像觉得特别好笑似的,“我还没开始打药呢,你就不疼了?这么神奇啊。”
“你差不多行了吧,”主刀医生看不过去了,“快点,别欺负老实人了。”
任家敬明白那人在逗自己,也不吭声,就躺在那里,睡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我都好几十年没做过这么小的手术了”。
刘成君找来的人果然都是一流的。
任家敬是在一片“完事儿了完事儿了”之类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安眠药的剂量就正好是睡过整台手术的剂量。
在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刘成君迎了上来。
在回到房间,医生们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之后,人群就渐渐散开,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任家敬和刘成君两个人。
“觉得怎么样?”刘成君问。
“挺好的……”
“是吗,”刘成君说,“睡吧,我就在旁边。”
一觉睡到半夜,任家敬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刘成君……”他又小声喊道。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任家敬渐渐习惯了依靠那个比自己小8岁的人。
刘成君很快就醒过来,走到任家敬床边,问:“怎么了?”
“我想吐……”
刘成君低头从床下面拿出一个盆,把任家敬扶起来,轻拍着他的背,说:“你可能对麻醉剂稍微有点不适应。”
任家敬难受得跟本停不下来,到了最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嘴里面全都是苦味儿。
在这个过程中刘成君一直搂着他。
最后,在任家敬终于停下来之后,刘成君给他一杯水让他漱了漱口,然后弯腰拿起那个盆,说:“我去倒了。”
任家敬知道他肯定嫌弃,觉得特别不好意思:“那个……你倒了之后就放在洗手间吧,明天我能下地了之后再收拾。”
刘成君笑了一下:“无所谓,你躺着吧。”
这一夜竟然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早上,任家敬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对面床上躺着的人。
他突然有点恍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刘成君,会变成怎么样的情况呢。一个人来看病,夜里要吐的时候就忍着疼,自己走到洗手间去,第二天可以进食了之后再在自己爬下楼梯去买吃的东西?这可能吗?
任家敬虽然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但他也明白,一般的朋友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正想着呢,就听见刘成君的声音问:“今天差不多就可以吃东西了,想要什么?”
“嗯……”任家敬想了一想,说,“茶叶蛋。”
“不行,”刘成君想也没想便否决道,“医生说要以流食为主。”
“……”
“小米粥吧,”刘成君说,“就这么定了。”
任家敬觉得有点好笑:“既然你自己做了决定,还问我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