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东方旭捉狂的样子,楚正伦点了点头,“没错。”
“我待会要外出洽公,下午才进公司。”他把一份文件交给她,要她转换文件格式。交代完后,他回座位收拾好东西要出门时,看到桌角的一包东西。“啊!差一点忘了!这是董事长交代我,说你来时要交给你。”大概是听她遇袭的事太令他吃惊,他居然忘了那么匪夷所思的事。
匪夷所思?他这老外有没有用错成语?没!当然没。
东方旭和楚正伦又没什么交情,他为什么有东西要交给她?如果是公司事务也就算了,那袋东西很显然是私人事物。
楚正伦莫名的接过来。“是什么?”她毫无防备地打开——
“一双满是泥和草屑的高跟鞋、手机、皮包……这不是你昨天——咦?!”布鲁克比她更好奇袋子里是什么,袋子一打开,他就把头凑过去。一看,他像是忽然融会贯通了什么,大叫道:“你你你……他他他……”
楚正伦遇过不少大风大浪,可从没这么丢脸过。
“原来你就是董事长口中的『疯女人』!”
无预警的一句话像是枚威力强大的火药,炸得她粉身碎骨。呜……她也没想到那家伙会尾随在她身后啊!这下子……这下子……
那只暴龙一定会对着她喷火的!“布、布鲁克,我跟你外出洽公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把话说全,一句饱含怒火的话插了进来。
“好汉做事好汉当!”东方旭高大的身形伫立在两人后头,他冷冷的扫了眼至今还拿背影供他欣赏的楚正伦。“萧,你不是要到国际机场接机?”
“呃……是。”人家在清场了。布鲁克快速的整理一下东西,然后对楚正伦投以一记“好生去吧!”的眼神,很快的消失在办公室。
“楚助理。”
“是……”
“我很不习惯别人一直用背对着我。”
楚正伦很是挣扎好一会,这才用着比时针还慢的速度转身。身子好不容易转对着他,可下巴却几乎抵在胸口上。
“你的脸为什么低着?没勇气看我这顶级上司?”
一抬头,好、好惨的一张脸。楚正伦看着他左半边脸上成“川”字的大抓痕。“你……”
东方旭冷着一张脸,“开始上班了,你发什么呆?我的咖啡……”
他并没有拿昨夜的事大作文章,一如往常的工作,似乎没打算追究这件事,但楚正伦可不认为他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这男人有一堆令人受不了的狗屁原则。
果然,就在她奇怪一天就这么平安度过的下班后,东方旭收拾好文件,抬起头。
“好久不见,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特别!”
来了,就说呗,这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之前他不找她算帐不是因为放过她,而是又为了他的原则——公私分明。
下班了,可以谈私事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低低的说。
才见面就这么凶!楚正伦本来还因为下手太重而有那么一点愧疚,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这承诺给她一个铁饭碗的男人,不但让她自己考进来也就算了,约见面的日子还主动生了好几倍的“利息”,这些她还没找他算帐,他倒敢凶起她来了。
这男人的再教育空间还很大。
“再说……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公园,尾随妙龄女子的。”
她绕着圈骂他不正常!
“也没有正常的妙龄女子,会独自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公园!”
回马枪?好!很好,非常之好。“人家……人家……”
“你要到对面的公车站搭车,不会从公园四周绕行吗?”想到她一个娇弱女子要是在公园里真遇到什么猥琐的男子,他就就气愤得想杀人!
“人家、人家很累嘛!”这男人眼中闪动的怒焰越来越明显,这时候若反唇相稽定是硬碰硬,她的EQ和IQ没那么低。“加班这么晚,我累得只想躺平,没人会绕远路走的。”
“没人要你这么卖命!”东方旭大声咆哮,拿在手上的纸镇几乎在同时往玻璃桌砸。
匡啷一声,一大片玻璃裂成数片。
“你——”她受到惊吓的猛然抬起头。“你怎么这么……这么凶!我也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认可才这样努力,没想到……”她的美眸在凝聚雾气,不到两秒,如珍珠般的泪成串滑落。
那双不断涌现泪水的眼像是一种控诉,控诉他的坏脾气和不体贴。咬着牙,东方旭旋过身去,气恼的甩扯了后头的落地窗帘,那帘子被他一扯,松了几个钩子。
“我们约好十天就见面,结果……”
“不要再说了。”他声音低低的,怒焰显然弱了。
哼哼!就是要说给你愧疚,说给你自责,说给你知道你有多么可恶、冷血!“结果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却……呜呜……”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他转过身,喝住,“你要去哪里?!”
“反正,”肩头微微的颤动,“反正你又不想见到我,你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你主动打电话给我,你……你根本不想我……”
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从身后环住她。
“我很想你!真的……”
要这男人说这样的话比登天还难,而他竟然说了!楚正伦在感动之余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要为这近两个月的“思念”讨回公道。
“想我却连通电话都没有!”她很不满哦!“我送你的那支手机呢?”
“掉了。”他真的是不小心弄掉了。
掉了?那不是理由。“你有我家电话和我住所的电话。”她转身看他。
“我打了,可是……”这也是他一直很纳闷的地方。“我第一次打是个有点上年纪的男人接的,之后打另一支号码,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当我报上我姓东方时,他们似乎对我的成见很深,还警告我,如果我再继续纠缠,就要告我诱拐未成年少女?”
“啊?”
说真的,他这人脾气坏,可脸皮薄得很。他只是因为想念一个人而想听听对方的声音,却被恐吓要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楚正伦?诱拐未成年少女?一想到她略带稚气的脸……
即使李养光给他的资料是二十二岁,可这年头伪造文书一堆,征信社查到的也不见得都是事实。“不同号码的两通电话都是这样,我就放弃再打电话了。”他看着她,“你……你成年了吗?”
楚正伦笑了出来,眸子一转,“你说呢?”
东方旭心跳漏了半拍,严肃的开口,“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家是有个未满十八岁的,可那不是我,是我家小妹。”怪了,小妹最近遇到什么姓东方的怪叔叔吗?下次有遇到再问问她吧!最近她们两姐妹各忙各的,好像还真有段时日没碰面了。
“这样……”
她娇嗔,“你总是这样,永远高高在上,高兴的时候就塞几颗巧克力球在人家口袋,像在哄小孩子,不高兴时就凶巴巴的吼人家,你……你的喜欢就像你送的那几颗巧克力球一样廉价。”
“可是,那么廉价的东西你却放着舍不得吃?”
她红了一张脸,“你你你……”
“可见那几颗廉价的东西,对你而言是无价的。”
“你胡说!我……唔……”唇上传来一股温热,薄荷般的男人气息充斥在她口鼻间,她在一怔后微启小口,想感受更多的清凉气息。
最后的理智在她闭上眼,感觉东方旭更加亲密的热吻后瓦解。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还不坏。
以往她为什么老是觉得和异性接吻很恶心?是因为少了“心动”加味吗?就像单吃奶油很恶心,可它却可以为许多食物提味。
只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算是法式舌吻好像也挺浪漫的,只是——
等等,方才的话题还没结束,而且她还有一堆事没问。
算了,这时候再问一些有的没的,好像有点杀风景。
“楚助理,你不要命了吗?!”
一道火气甚大的咆哮声又从董事长室传出。
刚开始同楼层的员工都会吓得缩着脖子更加努力工作,生怕顶头上司心情不好会迁怒众人,可每天听,每天听,有时一天还不只一回,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句“楚助理,你不要命了吗?!”已经成为董事长室每天必传出的话,就如同“楚助理,早啊!”一样平常。
话说楚正伦成为东方集团子公司的员工,已朝着满第一个月迈进。
董事长室里打从有了她这号人物,东方旭的情绪明显的……更加不稳定了,他常常被她气得七孔冒烟,可却奇迹式的没Fire她。
认真说来,她是一个能力不容忽视的新进员工,可就是三不五时会做出两光事。
且看看她今天又做了什么事,惹得东方旭磨牙霍霍的几乎想杀了她。
“要!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是人,哪有不要命的道理呢?”楚正伦温柔的微笑,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他。
“你,你……咳咳……”
“你感冒了?”她瞥了他桌上一团一团的卫生纸。
东方旭没回答她,恶狠狠的质问:“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后头落地窗新装上去的帘子。他才出差两天,第二天中午回来就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那帘子是粉红色的也就算了,还有一堆蕾丝和蝴蝶结,他……
好想吐!
布鲁克推门走进来,正好看到东方旭立于蕾丝帘前,他怔了好一下,嘴角抽搐着,他可是努力好久才把笑声吞回去,可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具冲突性的画面。”玫瑰与枪?不,是暴龙与蕾丝。
“哎呀!原本是想说办公室里的感觉太阳刚了,才用窗帘中和一下,没想到会这么具效果。”
这女人是故意的,绝对是!东方旭横了她一眼,“明天叫工人来换掉。”
“是,董事长!”
布鲁克拿了叠文件递给东方旭,开始向他报告公司事务,然后两人又辟室密谈。
才坐下来,东方旭就喷嚏连连,该死的,鼻水又流下来了!他擤了下鼻涕。
“感冒了?要不要紧?”难得,东方家人的身体一向都不错。
“没事,等一下我去医务室拿个药。”他是过敏体质,打喷嚏、流鼻水也不全然是因为感冒,可能正值夏秋交替,过敏又发作了。“英国那里有消息吗?”
“代理总裁上乍来电说,事情似乎还是很棘手,他在之后又派人前往英国商谈,甚至有一回还是他亲自登门拜访,可都被拒于门外。”布鲁克舒了口气,“泰西爵士对合作案感兴趣,可他更在意泰西夫人的感受,因此,这回的合作案恐怕不乐观。”
“问题出在我。”东方旭拢近眉。“谈合作本来就该拿出诚意,而不是为达目不择手段。”
“那是魏经理的提议不是?”
“他提议什么,我就做什么吗?”东方旭十分的不以为然。“虽然说兵不厌诈,可明知道泰西爵士的『合作标准』,而找楚助理充当论及婚嫁的女友,本来就有欺瞒之疑。”
“只是……我不明白,合作案不是已进入程序,泰西爵士为什么忽然反悔?”
“因为罗拉。”
“罗拉?你之前的女秘书?”
“是啊,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罗拉本来就是英国人,她在美国念大学,又进入东方集团,后来因为能力强而倍受肯定,这才在美国一留就是六年。离开美国后她回到英国,巧的是又进入英斯集团当了泰西爵士的秘书。”
“这么巧!”罗拉色诱东方旭不成,被他轰出东方集团的事他略有耳闻。只是……“她当了泰西爵士的秘书和合作案中止有关系吗?”
“她离职后不到两个月,我就和泰西谈合作。在正常程序下,那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似乎出现得太突兀了。”他苦笑,“罗拉可能说了些什么,上回我到英国和泰西爵士周旋许久,他终于愿意见我一面,只问我一句话——楚正伦小姐,真的是你论及婚嫁的未婚妻吗?我只好诚实回答。”
“你真这样回答他?”
东方旭也知道自己犯了商人大忌,可是说真的,他感觉得出泰西夫妇是以诚相待的人,他没有办法把在商言商、兵不厌诈那套用在他们身上。“我知道董事会似乎听说这件事了,也许我这『外放』之行会成为一种惩戒。”
“这件事尚未到盖棺论定的时刻。”布鲁克说:“今天我很意外的接到一个人的电话,那个人就是罗拉。”
“她?她打来做什么?”
“问候前上司和老同事。嗯嗯……中国人有句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指的就是这种人吧?”那女人八成还对东方旭余情未了,抑或还别有居心。
“就只有这样?”
“她希望约个时间和你『单独』见个面。”犹豫了下,他又说:“她还说这也许是你和英斯集团合作的唯一机会。”
东方旭若没有问,他会把后面的话“吃掉”不说,因为那女人根本是假公济私,他可不认为和她见了面,合作案能有什么样的转机。
东方旭想了一下,“帮我排时间和她见个面。”
“这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我知道。”身子往后一靠,东方旭的模样有些无奈,可眼底深处仍有他的坚持和固执。“可有些事情,聪明的方法也许不见得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东方旭是个实践家,他有他自己对事情轻重的看法。
在布鲁克要转身去处理事情的时候,东方旭叫住他。“这件事别让正伦知道。”
布鲁克怔了一下,“难道之前你因为和英斯合作案生变到英国的事,她也不知道?”大约十多天前他才知道,东方旭和楚正伦是一对,这让他下巴差点掉下来,因为他们俩与其说像情人,不如说像敌人。
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在他们之间简直就像“传说”,而且东方旭火气甚大的咆哮声,几乎每天就上演一次,不是他爱说,楚正伦还真的满喜欢惹他的。
他不禁要怀疑,她是不是能从惹恼东方旭中得到快乐?因为她根本不怕他,他气得青筋都浮现了,她还是可以一脸安适的在他面前逛过来又晃过去。
可很意外的,他虽没听过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会令人起鸡皮瘩疙的肉麻话,却可以感觉到他们对彼此的在乎。
以前他就觉得东方旭在感情上很“闷骚”,就现今这种速食爱情当道的社会,只怕没女人会欣赏,然而他却发觉楚正伦似乎满乐在其中的。
“我知道她喜欢泰西夫人,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很遗憾。”
遗憾呐?可很遗憾的是——他说了,而且还是在她入公司没多久后就说了,完了、完了!难怪中国人要说:祸从口出。
他不会真的因此招了什么祸吧?
不敢多说话的退出去,拉开门时,他吓了一跳,因为楚正伦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一看到她,他拉着她往外走。
在布鲁克未开口前,她先说话了。
“我都听到了。”她甜笑,“那位罗拉你一定很熟吧?”
“你要干么?”
“我想听听有关她的事。”她软软的说,还附赠了抹天使般的笑容,只是那抹笑却使得布鲁克毛毛的,背脊还泛了凉。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美丽的笑容,他却会想到东方熙?
那精明的狐狸在威胁人的时候,好像也都是这种笑法。
明明是两个人,还是一个男、一个女,他居然会有这种错觉?他一定是太累了!最近太累了!
外头下着绵绵细雨,这初秋的夜还带有几分凉意。
白天时热得像火烤,下午开始飘细雨,晚上则有别于白天的燠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