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质兰心:巴斯克的食物中,我觉得羊肉被烹饪的分外美味。然而午夜梦回,我总是想起我妈做的酸菜炖羊排,直到枕头一片湿腻,在口水泛滥中苏醒。
巴斯克有清香的苹果酒SIDRA,远赴盛名,每次一喝都让我倍感饥饿。可是每次吃饱了,我都怀念家乡的老啤酒,喝那些喝多了撒酒疯的日子。
在巴斯克的日子里,我遇见了好多品种的帅哥,高大威猛的、绅士高贵的、阳光活泼的。可是最后,回想起来的总是觉得祖国东北部的汉子才叫威猛。
无理由的彪悍:那么,张明慧小姐,你想说什么?
蕙质兰心:张明蔚小姐,我想告诉你,我要回国。
无理由的彪悍:你不怕爸把你塞进集装箱扔到刚果去?
蕙质兰心:那我就死给他看吧。
无理由的彪悍:姐,你真的变了。
蕙质兰心:恩,妹,我长大了。
二零一零年六月,夏,张明慧回国了。
三千尺的高空之上,张明慧眯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好几天没有喂饱的瞌睡虫现在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两个月前,张明蔚来电,说罗阳要订婚。订婚这个东西有点虚无飘渺,而且没图没真相,张明慧的大神经没能被撼动。
一个月前,罗思妮在空间里发布了罗阳订婚宴的照片。那个未婚妻笑容很浅,表情很高贵,张明慧有一瞬间觉得这才是一位公主。她心里开始害怕,无形中开始准备结束语言课程,大学的申请也搁置下来。
一周前,她的邮箱里收到了罗思妮转发的群邮件,是一封粉红色的电子请柬。上面虽然没有附上结婚照,但新郎的名字足够让她热血沸腾。虽然婚礼日期在两个月之后,但张明慧已然是归心似箭。
几乎是关了邮箱就找了航空公司的送票热线,用网上查到的西班牙语和蹩脚英语外加着急的中文,订到了回国的机票。首站到北京,然后转机到S市。一下子,刚宽裕的手头又变紧了。
直到在北京转机的时候,张明慧才反应过来,回到S市她首先要面对的不是罗阳,而是,张栋。
她扯扯背包带,直面人生才是真的勇士,于是,她没成为勇士,差点烈士了。
因为飞机晚点,到了北京的时候已经离转机只剩两个小时了。张明慧忙忙叨叨的办完了手续,上了飞机。结果又赶上是小飞机给大客机让跑道,又耽误了一个小时之久。谁成想,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孩子,下了飞机上了机场大巴,却又被憋在了高速公路上。张明慧连仰天长啸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色是越来越亮,因为已经下午两点了,地上反着热气,太阳显得更晒。空调再足也难以减少燥热的情绪,张明慧闻着长途车上的空调味有点晕车,正靠在玻璃上打蔫。前面司机和几个乘客唠起来。
司机抱怨:“都他妈说经济回暖回暖的,哪看见回暖了?还不是该破产的照样破产?”
一个乘客说:“可不是嘛,我们家老邻居就在这个厂。说他们厂里年前还说加生产线,结果回来就说要清算。”
另一个乘客说:“物价涨,公司垮,真是谁能管得了谁啊。都不容易。”
后面有个小年轻站了起来,带着蓝牙耳机跟电话里说:“不知道哪闹罢工,都堵在高速上了,排出去好几十米的队。”
张明慧也站起来看了看,远远的就看见一排排的工人,列队整齐,还举得大标语口号响。这回真的是无语问苍天了,额滴个亲娘啦,这得堵到什么时候!
闷着无事可做,她就跟着几个好事儿的大姨一起下了车。左右看看风景,望望天,脚下终于踩上了生养她的土地。离开祖国一年多,这座城市两年多,时间不长不短,再次踏上却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她为了看清,往前走了两步,听那边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子在对群众喊话。声音听洪亮,不用扩音器。
“大家稍安勿躁,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公司没那么容易垮掉。就算垮了,也会用资产先结算大家的工资的。这个不用担心,破产法里啊有规定,这个清偿顺序……”
张明慧有种直觉,这人说话根本就是雪上加霜。于是好奇的她又往前挪了几步。
果然,工人们可没上课的好兴致,原本今天就是来等是不是要破产的消息,三个月奖金没有了,原本都指望这次大单子成了,可以得个季度的分红,结果一下子整成破产了。一旦破产,还了银行,清了税款,有没有子儿到他们手里还不知道呢。
底下哄哄哄的都不干了,有人站起来说要见大老板。
有人说,公司财务有问题,主张清查,损失得有人来赔。
有人说,管理层有人贪污了,这么大的企业肯定不能说没钱就没钱。
……
渐渐的就有一种要暴动的感觉。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也开始蠢蠢欲动。张明慧本来是站在场外的,被好事儿的大姐们簇拥着越来越近。当队伍里有人扔出油漆瓶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推了一把,张明慧就直直的被扔进了人群。
肩膀被人撞了,脑袋不知道被谁敲了,刚才跟她在一起的几位大姐也都慌了。张明慧害怕,她不想牺牲在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事情上。这太挫了!
紫霞姐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那是多少灰姑娘期待白马王子来救场的心声啊,张明慧就在战战兢兢中看见了一辆宝马呼啸而来,下来了一个久别的身影。脑中骤然冒出一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多金帅哥,有一天他会开着宝马7系来救我。
宝马王子——罗阳先生,站在车外没动,他手下的两个助理上前拉开人群,他才走过来。眼神只是稍稍在张明慧身上停留了一瞬,附耳对一个助理说了句什么。
那个助理捡起旁边一个扩音器,就对着广大工人开口:“这位是兴正科技的罗总经理。我们兴正持有贵公司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想必大家之前也都听说了。如果二厂这回真的撑不过去,我们会进行收购。”
罗阳目视前方,不怒而威气场强大。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跳如鼓。
昨天晚上才接到老妹的消息,说张明慧马上要回国。他知道大概就是这段时间的飞机。所以鬼使神差的以查看工厂为由头,在这一带开车溜了好几个弯儿了。
可是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她。看她被夹在人群中,他都有点惊心。
从车里下来,罗阳真想一口气把她拽回家,好好收拾一顿,然后关起来哪都不让去。但是鉴于这个人之前种种行为,还有那一张纸的分手宣告,罗阳决定给她教训。
既然她已经回来,而且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打得张栋措手不及。就说明,这场订婚和一封婚讯是有作用的,自己在她心目中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那么,这一次,他要全面拿下她,全部的一只兔子,包括兔子的躯壳和兔子的内心。因为他不管做什么,做了多少,都只有她的肯定和并肩站立,才能得到圆满。
而事实上,如果在罗阳下车之后,张明慧小姐能够上前去抱他,叫他,哪怕一句我回来了,都能让樯橹灰飞烟灭。最不济,她走几步,扯扯他袖子,都能让以后的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当然,如果这样,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如果这样,张明慧就不是小兔子张明慧了,那就成了吃老虎的猪。
所以,张明慧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眼神迷茫且充满崇拜的看着这尊罗先生,完全猜不透他为什么不看自己。
“这个问题上,我们今早也已经在跟二厂的高层沟通过,一旦收购成功,所有工人会被兴正全数留下。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助理还在说着,群情激昂。
可张明慧没心思听,她只是看着罗阳对工人代表微笑。那样的笑容跟自己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客气,礼貌,却疏离。
而记忆中的微笑,她至今还依稀记得,带着几分爽朗,还有几分戏谑。高兴的时候毫无保留的给予,生气的时候毫无顾忌的扼杀。
有人对这些说辞产生质疑,“你们兴正不是做什么电脑什么维护的吗?收我们食品加工厂干什么,你们能行吗?”
罗阳终于开腔,他说:“我除了是兴正的老板,更是博同的股东。博同主要经营餐饮娱乐,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今年我们准备在食品生产开发上做新的尝试。与其说收购二厂是兴正的行为,更可以说是兴正再为博同铺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飞黄腾达,但是我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热情和博同、兴正百分之百的支持协助,无论如何,结果都会比现在的局面好上许多,这点大家应该是相信的。”
这份说辞确实有镇定的效果,但是能让工人们接受的却是罗阳的那种成竹在胸的自信与强大的个人魅力。
工人们鸣金收兵,小宝马绝尘而去。
刚才惊吓过度的大姐们对张明慧上下其手,问是不是哪疼?碰着没?打着头是不是有脑震荡?
张明慧完全听不进去、顾及不得,她只是想起了紫霞仙子在“来娶我”后面还有句台词——“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望着不知道是几系的宝马屁股,她恍悟。
罗阳,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预先告知,后面我觉得我在恶搞,请被雷到和被娱乐到的同学们叫好~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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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三、中游处处有高手 。。。
在家里了,张明慧见到的是不一样的张栋。更确切,见到的是爸爸。他没有两年前那样宝刀不老的犀利,那种风雨召之即来的魄力也荡然无存。她鼻子酸酸的,眼眶发胀,诺诺的叫了声:“爸。”
张栋看她一眼,一拍桌子:“给我滚回西班牙。”
张明慧浑身一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不回去。”
“因为姓罗的那小子?”一提起罗阳,张栋就牙根子痒痒,怒道:“我就不信,没他捣乱,我那厂子就这么快倒。想让我把女儿给他,没门。”
张明慧缩缩脖子,一把抱住老妈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妈,我真的不想出国。在那边很苦很苦,我又不会做饭,也不会西班牙语,成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个子又矮,他们那连个中学生都比我魁梧,总是挨欺负。我……我特别想你,想你做的酸菜粉条。”她说着说着就越来越委屈,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全都蹭在老妈的肩膀上,“妈,我真的不想回去。”
许丽芬本就是个心肠软的人,又是自己女儿,那心疼得只能跟着掉眼泪,拍着她直说:“不回去,不回去。”抹抹脸,她转向丈夫说:“那个罗阳不是要结婚了吗?有什么好担心?”
听到这,张明慧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听张栋重重的哼了一声。
罗阳是不是要结婚了,她想得头都疼。但,如果罗阳只想让她回来才这样做,那为什么他看见自己都不多瞅一眼呢?
越想越郁闷,张明慧狠狠的揉乱了一头秀发。她给久未联络的刘云舒发了信息,报告已经回国的消息。
刘云舒只说:好。
她说:罗阳不理我,我觉得前途灰暗。
刘云舒回道:送你语句格言“如果你看到面前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她说:你想说他当面不理我,背后很想我?
刘云舒隔了很久回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她说:什么意思?
刘云舒回:《晏子春秋·杂下之十》,去百度。
百度查询结果: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被刘云舒评价为兔子也疯狂的张明慧,在家待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出要怎么出现在罗阳面前。妹妹和妹夫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被两家人看的紧紧的,听说从生之前到坐月子都跟坐牢一样被关在北京的四合院。每次姐俩通电话,张明蔚都咆哮着要把林清骟了。据说是打她身体复原之后,林清就跟她在家耗着,说努力的生老二。听得张明慧脸红脖子粗。
回来着一个礼拜,罗思妮也没和她联系。张明慧还以为罗思妮是有心躲她,伤心得要死。后来张明蔚才告诉她,人家罗思妮也名花有主,忙着谈恋爱呢。
没人陪伴的日子里,她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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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罗阳也是越等越来气,好在要忙老罗那些残存下来的生意。同行业都惊讶,罗家居然要彻底断了偏门改做正当生意。
几年前,罗阳借着林清的背景和李新哲、郝馨等人的帮忙,排除张栋早已漏洞百出的防线,脱离老爸的娱乐事业开办了兴正实业。挺过2009的经济危机,公司规模亦需要扩大。
虽然电视、广播、报纸都说经济在回暖,但他却也没看出一零年有何转向。相反,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他缩减原来的软件部门,仗着博同集团的支持,合股领了执照开办起快速消费品,以便民平价为口号快速占领市场。
知道有两家食品加工厂要倒闭,亏损太严重的那家他问都不问,盯上了那家还有余力挣扎的厂子。不遗余力的打压下,终于是收购成功。有人说他手腕太阴狠,他才不在乎。他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是打击对手也好,变相收购也罢,商场如PK,成王败寇,没有孰是孰非。
门被轻轻叩响,开门一看,是最近忙着恋爱的妹妹罗思妮。他站在门口问:“有事?”
“哎,我现在一名花有主的人了,你还防我跟防色狼似的啊?”
罗阳一笑,让开了。
放下端着的咖啡,罗思妮自顾自往床上一坐,拿过床头那张照片看了看,问:“我们高中同学回来了?”
“嗯。”罗阳晃着鼠标,解锁电脑,点游戏大厅,快速找坐,开始黑子白子的对决——五子棋。
罗思妮没有被他一套行云流水的鼠标点击动作迷惑,还是破了砂锅的问:“见过了?我还没见着她呢。”
“还跟以前一样。”没头没脑,手下一抖,下错地方,申请悔棋。
“那时候……如果……是不是……”罗思妮端着水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俩人没好多久,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闹,掰了,想想总觉得有点对不起。
“你磕巴还是哮喘?”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悔棋被拒,罗阳杀心大起,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网线另一端那厮。
“真是的,技术这么好,申请悔棋干屁。”张明慧挫败的退出房间,转头去玩连连看。这游戏多好,跟找朋友似的,一对就是一对的,真真正正的门当户对。
看小方块一对一对的不免伤感,那时候他们俩人的恋爱真的谈了吗?总觉得云里雾里的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之前她都不敢肯定自己对罗阳的感情能不能称之为爱。给罗阳那封分手通告之后,她一个人在南京街头,一口气吃了三碗鸭血粉丝汤,一直吃到泪流满面,她才知道什么滋味叫心痛。
“啊!”张明慧惊叫。
连连看也连着三把都被人1V1的PK掉了,张明慧心里堵得慌,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是玩小游戏还成,怎么今天高手都上线啦?居然连场被P!张明蔚这号真衰。
罗阳这边心情不错,随便玩玩游戏,到哪都赢得稀里哗啦的,看来李新哲这个号还真是好用。今天这些对手也不弱,玩得还算尽兴,只是个个都后劲不足的样子,跟那个傻妞有点像。想到这,他回头跟罗思妮说:“你们要是想吃饭,可以去尚昧,再过阵子就盘出去了。”
尚昧这两年他根本就没怎么管,一直在那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