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夙沙宁忿恨无常地想着。
不止是李大人,夙沙焕的脸色也是有些发白了。
“丞相大人,虽说犬子确实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却也不是可以任人随意嘲笑的。”因为说话的时候有些急,唇上的胡子气得一喘一喘的。再配上他本来就不英俊的那张脸,样子瞧上去颇为好笑。
这天下的父母其实都是如此,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再不争气再没有出息,也容不得旁人来说上哪怕是一句。
“既然令郎如此之好,我夙沙宁为一妾侍所生,自认是高攀不起。”说起气愤来,谁又能够是比得上夙沙宁呢。无缘无故被人指了亲,好人家也就罢了,对方却是一个傻子。
夙沙焕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更差,“宁儿,休得放肆!”夙沙焕对夙沙怜卿的厌恶更甚了,心想若不是因为有她前面的态度,夙沙宁也决然不会这样有胆量抗拒他的安排。
“父亲大人这样气急,是被宁儿这句话戳中心窝了吧。”夙沙宁冷笑不止,以前并不觉残忍,等到一切都看开之后,心理反而是更加脆弱难以接受了。
李大人见状,连忙和起了稀泥来,“父女两个人,有什么好争吵的,二小姐放心,你嫁到我们李府,绝对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再者说了……”
还想要说的话,被夙沙宁一个瞪眼,就收回去了。夙沙宁本就不是面善的人,如此一瞪眼,倒也是吓到了李大人一两分。
“李大人,我不晓得你和我父亲达成了什么共识,但是我夙沙宁今日把话放在这儿,要想我嫁去你们李家,除非——我死!”夙沙宁一改冷然,弯起双眼来,“要是李大人不介意令郎娶一具死尸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夙沙焕一个茶杯丢过来,夙沙宁一下都不躲闪。那茶杯正好撞上夙沙宁的额角,然后往下滑落,茶杯里面还有剩下的茶水,顺势洒在了夙沙宁的衣裳上。那茶杯,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在夙沙宁的脚边,破裂成一朵残败的花朵来。
夙沙宁并不顾及额角上的疼痛,已经破皮出血,夙沙宁愣愣的看着脚边的那几片瓷片,滴落的茶水四散开来,最是狼狈不过了。那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唇角游弋,夙沙焕,这就是昨日怜卿问我能否狠得下心来,我给以肯定答案的原因。但凡你像是一个正常的父亲,我也不至于在我懂事之后就走上歧途。而将我挽回正道的人,还不是你,你,只会是,将我推向更为惨烈的悬崖之下。
“父亲大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狠心的父亲了吧?”夙沙宁抬起头来,额角上的鲜红往下流,她却丝毫不计较,脸色惨白,又挂着无助的笑意。夙沙焕,你的儿女之中,一定是没有人这样,说这句话给你吧。夙沙宁骄傲地半仰着头,好看的下巴都是带着傲慢的。
李大人张大嘴巴,想他这大半辈子见识也是颇多的,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会见此一幕。
“夙沙宁,你受了丞相府这么多年的福泽,在丞相府需要你的时候,这是你的态度吗?”夙沙焕仍然不觉耻辱,反而是咄咄逼人得对夙沙宁说道。
夙沙宁嘴角的笑容更大,“父亲大人,女儿这些年在丞相府所受过的恩惠和照顾,您确定是要当着李大人的面,一一讲出来吗?”然后不顾夙沙焕的反应,便是转身对于李大人,声音里面带着柔弱,“对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李大人,你要听吗?”
“来人,”夙沙焕一掌拍在桌面上,猛然起身,大声地吼道,“带二小姐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夙沙宁一摆手,裙摆飘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直到夙沙宁出了前厅,夙沙焕依然是没有从刚刚的状态之中反应过来。
谁知道,被夙沙宁这么一闹,李大人想要让夙沙宁嫁入李府的意愿,反而是更为强烈了,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担当起来李家当家主母的的啊。李大人丝毫不想前路未卜,喜滋滋的想。
“丞相大人,下官还是那句话,能够为犬子讨这样一门亲事,条件任由丞相大人开。”
夙沙焕虽然心有不悦,但是着实也是没有想到,李大人的态度如此坚决,“李大人也看到了,小女顽劣,怕是会给李府添麻烦。”虚假的态势,做得十足。
李大人笑得十分的阴险……
夙沙宁在回房的路上,正遇上逛街回来的夙沙舞,其身后随从的身上挂满了玲琅满目的商品,颇像是一个卖货郎。
“吆,这不是姐姐嘛,我怎么听说,有人上门来提亲,可惜对方是个傻子呢。不是来提亲嘛,这头上怎么还提出伤来了。”夙沙武一边掩着嘴巴,对夙沙宁嘲弄的笑道,见到夙愿沙宁这么狼狈的一面,夙沙舞的心里面别提示有多痛快了。
没有心情与夙沙舞纠缠的夙沙宁,直接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赐予对方,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既然妹妹如此喜欢,我前去跟父亲大人说一下就好。”她额角,
以及侧脸上的血迹,大部分已经被吹干。并不显得狰狞,反而是为夙沙宁增添了柔弱之美。
夙沙舞气得跳脚,“夙沙宁,别以为你仗着身后有大夫人做靠山,就可以嚣张跋扈,你也不擦干净眼睛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时候。大夫人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保全你。”
夙沙宁停下来脚步,优雅漂亮,“妹妹如此喜欢与人攀比,莫要忘了,有一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下次再这样对我无理,小心你那张漂亮的脸。”
此前见识过夙沙怜卿的气场,夙沙舞怎么也没有料到,原来夙沙宁也有如此的一面。不由得被吓得退后两步,撞在身后的小丫鬟身上,开口的时候结结巴巴,“你不要忘了,也不过是幼年被过继给了大夫人,还不是一个贱婢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正室所生啊……”
夙沙宁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夙沙舞的脸颊上,力道准而狠,“这一巴掌是给你警告,下一次要是再让我从你嘴巴里面听到不干净的话,就不止是这一巴掌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夙沙舞,我再不济,也没有沦落到任你教训的地步。”她那个懦弱的母亲,虽然生前一直没有得到过她的认可。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在其死后,还要承受着旁人的侮辱,她确实是无法接受得了的。
捂着那半边脸的夙沙宁,没有胆量将那一巴掌还回去,只能是拿身边的下人出气。
——
连续几日的风餐露宿,红衣终于是赶回来智曜国,她第一个联系的人,是麒麟。
“可以跟我讲一下那边的详细情况吗?”如今的红衣,再也不是一身的红衣,素雅的青衫,为其增添了不少的书生气。
万年黑衣不改的麒麟,双手背于身后,因为是背对着红衣,并看不清楚神色,清冷的嗓音对红衣坦诚道出,“不是很好。”
原来以为距离夜祁冥更近一些,心中的煎熬和折磨,就会变得少一些。红衣发现,原来是错误的。即便是就站在夜祁冥的跟前,所受的煎熬和折磨,只会是有增无减。红衣艰难地张了张口,却是发现,连一句想要问的话都没有了。
“红衣姑娘不必担心,圣上正在往这边赶来,如果上官青玄的意图是打算用十五王爷胁迫圣上,十五王爷暂时就是安全的。”麒麟分析道。
红衣的脸色依旧是惨白,这几日被身上的蛊毒折腾得实在是厉害,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连续赶路,几乎都是要将体力耗尽了。索性,红衣将整个人的身体重心都靠在一侧的树干上,智曜国这边还正值盛夏,树上分分散散的花瓣落下来,让人应接不暇。
麒麟见红衣的脸色不好,“红衣姑娘,你,还好吧?”
红衣抬头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麒麟摇摇头,“我没事。”
见红衣这样说,麒麟也就不好再多问,“王爷那边?”
“有怜卿姑娘在,一切都好。王爷还托我给你们带话——小心,平安。”说实话,红衣是羡慕这样的主仆关系的,没有不计一切代价达成目的的狠绝。更像是,将彼此安危托付给对方的——兄弟。她这些年所渴望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得到过。如今也是一样。
麒麟点头,一身黑衣下的他更为俊挺,如此提议道:“既然红衣姑娘回来了,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还是暂且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红衣点头,她现在确实是无处可去,这也是首要联系麒麟的原因之一。
日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蓊郁繁茂的大树下,相顾无言,一左一右站立着。桃红色的花瓣,就那样纷纷扬扬,肩膀上衣摆上,煞是好看。
“会有人替红衣姑娘安顿一切,在下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红衣姑娘休息了。”态度谦和有礼,麒麟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言行倒是有松有驰,很是恰当。但又唯恐表达的太多,还泄露了自己的心事,只能是匆匆告别。
红衣直起身子来,双拳抱起,“如此,那便是麻烦了。”
想要再多说几句话的麒麟,最终还是以一句“不用客气”作为结束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被人无视的幸福(好看
要离开了,但是,在麒麟的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甘心吗?甘心吗?’,难道每次都要这么灰溜溜的从心仪的女人面前逃离吗?有力的双手在这个时候被麒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青筋凸显,彰显着他心中的纠结和不甘。
“你……”
薄唇动了动,心中徘回了数千遍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被麒麟硬生生的咽回到肚子里面,有些话,说出来还不如一辈子放在心中,紧抿双唇,沉吟片刻,万语千言皆是随风消散开来。
“早些休息吧!”
黑色锦袍微微闪动,麒麟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了去。
直到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都消失在红衣的视线中,红衣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美目扫过地上被雨水打落的落花,微微一声轻叹,吐出了她心中的些许无奈。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让人生死相许!
麒麟不喜言辞,红衣和他独胆相处的时间也不算是太长,但是,麒麟眼神里面丝丝缕缕的情意却毫无遗漏的落入了红衣的眼睛,她不是草木,更不是爱情上少一根筋,对于麒麟的倾慕她也是多多少少的知晓一些。有些事情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要逃避,今生除了十五,她红衣心中再难容下任何一个人,对麒麟,她只能是从心底说一句‘抱歉’。
丞相府前厅。
夙沙焕铁青了数日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丝丝奸诈的笑容,伸手将侍女手中的茶盏接了过来,轻抿一口清冽甘醇的茶水,夙沙焕方才将眼神再一次放回到对面的李大人身上。
以往看到这个家伙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为什么今日看他,竟还发觉他有着几分帅气呢?
小眼睛微转,夙沙焕在心中满意的想到。
“既然事情已然商议妥当,那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李大人您了。”
将手中上好的青花瓷杯放到手边的桌面上,夙沙焕甩甩袖袍对着面前的李大人拱了拱手说道。
面对夙沙焕的‘恭敬’,李大人也是假意惶恐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对着夙沙焕深深地作揖道:“丞相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就算下官不是为了丞相大人您,为了下官自己,那也是要竭尽全力的来保全丞相大人您的呀!”
世上或许有永远的朋友,却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原本掐的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此时却是因为利益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乐融融的样子根本让人丝毫看不出他们两个人之前的恩恩怨怨,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年的兄弟重逢呢!
“呵呵呵呵,既然李大人都说咱们是一家人了,你我之间也是无需如此客气,那些多余的繁文缛节,不提也罢啊!喝茶,喝茶,呵呵呵!”
夙沙焕将桌面上好的青花瓷茶盏送到李大人的手中,眼睛在此时都是眯成了一条线,即便是如此,那缝隙里面的狡诈和狠厉去仍旧是没有被脸上的笑容冲淡多少。
前厅地毯上的潮湿已经被太阳炙烤干燥,从夙沙宁额头上滑落而下的碎裂青花瓷茶盏的碎片也早已被下人收拾干净,下人因为夙沙焕心情的变好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人会去关心,会去在意,一个妙龄女子一辈子的幸福就这般风轻云淡的许诺了出去。
夙沙宁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即便是没有怜卿的睿智,在这个大院里面好好的生活,懂得明哲保身还是可以的,但是,她还是低估了夙沙焕,低估了整个丞相府,低估了所有险恶的人心。
盛夏笼罩的丞相府虽然百花盛开、蝴蝶翻飞,但是,却总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偌大的院子里亭台楼阁、长廊凉亭皆是一片寂寥,连一个来往的人都看不到。
熏香缭绕的华丽房间里面,大夫人陈氏有些慵懒的斜倚在了贵妃椅上,一双眼睛微微的闭合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窗棂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暖暖的感觉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进入到梦乡。
两个穿着打扮一致的小丫鬟在大夫人陈氏的腿边轻轻地揉捏着,即便小手已经疲倦的有些麻木了,但是,没有陈氏的命令,她们仍旧不敢随随便便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房门微响,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间,没有丝毫停顿,来到陈氏身边。在看到陈氏闭目假寐的时候,老妇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何事?”
大夫人陈氏动了动身子,依旧白皙润泽的手抚上额头,轻轻的揉动着,艳丽的红唇动了动,有些沙哑的问道。
最近丞相府的事情已经是让她焦躁不安,随之而来的陈氏家族的四分五裂更是让她焦头烂额,经历此番接连不断的打击,大夫人陈氏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不少,原本的雍容华贵被疲惫和颓然取代了去。
何嬷嬷稍稍迟疑了下,脚步轻移,伏在大夫人陈氏的耳边低语了一番,事情说完,何嬷嬷躬身站到了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大夫人陈氏的指示。
“此话当真?”
大夫人陈氏听了何嬷嬷的话,猛然之间坐直了身子,双眼直直的看向何嬷嬷的方向,有些急切的问道。
“是奴婢亲眼所见,李大人刚刚从丞相府离开,他们的商议,老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对于大夫人陈氏的急切,此时的何嬷嬷却是要淡定很多,边挥动着手中丝绸圆扇替大夫人扇风,边说道。
在何嬷嬷话音落下,房间随之安静下来,坐在贵妃椅上,大夫人陈氏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如此看来,老爷他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沉默良久,大夫人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的说道。
但凡有一点办法,她也是不想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劳燕分飞。虽然夙沙焕无情,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却是对他生出了几分的情意。
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事还是要朝着好的方向做的。
大夫人陈氏在心中暗暗地想到。
清风吹过,丝丝缕缕的熏香缭绕的来到陈氏的面前,大夫人陈氏却对此毫无察觉,保养不错的纤手将丝绸的娟子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良久,一丝狡诈的轻笑渐渐浮上大夫人的红艳的嘴角。
“走吧,去前厅看看老爷。”
将腿边的两个丫鬟遣开,大夫人陈氏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