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轻叩窗棂,“是我!”
“楚承?!”许洁打开雕花镂窗,楚承一个翻身进入屋内。见许洁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他泰然自若道:“轻功而已,何必如此惊呼?!”
“真真是功夫了得啊!大哥,这是二楼虽然不高但是……”许洁絮叨着。“等等,”楚承示意她不要出声,走到门边附耳片刻才放心的舒口气,坐到椅子上直截了当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许洁有些凌乱,“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爬墙翻窗过来就是问我有什么想问的?”龇着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随即恍然,他是为那少年而来。
许洁吃不准他们之间的关系,淡淡的问上一句:“他醒了吗?”
“还没,我刚把他转移到别处。”楚承沉着脸,思忖着要怎样跟许洁说明少年的身份。“那孩子是……”
“别说,”许洁手指覆在楚承唇上,“你放心好了,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当时看他晕倒了,只想着赶紧救人,跟他是谁无关。”许洁倒了两杯茶水,举起一杯,“我还没谢您呢!我以茶代酒,感谢您将我从冬梅脚下救出。”
楚承终于面露和颜,“举手之劳,不过你还是受伤了。伤都好了么?”
“早好了,自从来到贵国,我的抗击打能力不知提高多少倍。时间长了不受点伤心都没底呢。哈哈——”许洁没心肺的笑着,楚承越发的看不懂她。
“也好!”楚承起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带他谢谢你。” ;“我带他谢你”这句话触动许洁的敏感神经,再看看楚承与那少年眉宇间似有相似之处,又想起白夫子看见少年时的惊慌与担忧。难道说?许洁失声道:“天啊,那孩子是你的儿子?天啊,你有私生子?他娘是谁?”一连串的连环轰炸惊得楚承目瞪口呆——这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楚承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头道:“你啊你,他不是我的儿子,就算我有子嗣也不该那么大吧?!妻妾嘛,那要看怎么论……”许洁没有闲心听他的风流史,打断道:“是你亲戚?”
“如今对他来说,我也许算得上是他至亲之人。”楚承讳莫如深地看向她,幽幽地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不要去深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吗?”许洁用力点头心却七上八下,努力地想厘清真相:也不可能是梵黎夕的孩子,年龄对不上,难道说是当年太子或二皇子的孩子,难怪楚承会如此紧张。还有他身上的伤……那少年不会是梵黎夕口中的刺客吧?!
许洁装作不在意的表情瞟向床铺,“我在想,如果现在还不睡觉,明天是不是要顶个熊猫眼见人了。”
“那我告辞了!”楚承来到窗边欲翻身下楼,欲言又止的样子,“你那日说得很对……”
“什么?”
“在清烟殿,”楚承看向窗边快要燃尽的烛花,“你说‘你痛恨他的无责,他也看透你的凉薄。与其计较这些,不如海阔天空各退一步’你说的很好,不过做到很难,但是我尝试忘却。”语落楚承纵身跃下楼台。
(⊙o⊙)…清烟殿,他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在屋顶偷窥?岂不是都看到了?整整一夜,许洁睁着眼睛盼天明。
翌日,碧儿推门进来就看到许洁顶着乱发,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棂。
“主子,你没事吧?”
“我完蛋了!”许洁气若浮萍道,“他全看见了……那又怎样?我们也没做什么。哎呀不好!他会不会知道当年……我好想没说就晕了。” ;许洁像一个神经病人喃喃自语。
“主子,你是不是又做恶梦了?”碧儿小心试探道。心想,赶紧找白夫子过来,主子她越来越疯魔了。
午后困意袭来,许洁大睡特睡了两个时辰。起床后精神倍爽,想着还未到海边好好游玩一番,遂带上遮阳的帽子,换上一身白裙款款,拉着同样装扮的碧儿向海边出发。一路上引来众人侧目。“哪家的女子啊,打扮的好特别啊。”黑发垂腰随风飘荡,遮面的帽纱让人有一探究竟的**。二人来到人迹稀少的海域,坐在峭壁旁边吹着海风。
碧空如洗,海天一色。许洁单手扶颈躺在岩石上,跟碧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悠悠长假。伴着徐徐海风许洁径自睡去,翻身时一个不小心掉落在沙滩上;懒得起身竟趴在暖暖的细沙上继续睡。一秒钟从吹海风的睡美人变成五体投地自毁形象的吊丝女。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洁醒来睡眼惺忪的望向海天的尽头。
“好美啊!碧儿,这才是真正的蓝天,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常想,天这么蓝,蓝的会把人吸进去,融化掉,也挺美的。”
见无人应答,许洁抬头寻望。原本是碧儿呆着的地方却换成楚承坐在那里,一条腿耷拉着,一条腿蜷起单手覆在腿上,手里摆弄着一片叶子,俯视许洁的眼神带着玩味的笑意。
许洁面露尴尬急忙起身,沙子从身上四散垂落,“你怎么在这儿……碧儿呢?”
“我让她回去了。这大热天的,人家一个小丫头顶着炎炎烈日守着你都快哭了。”
许洁抱歉的笑着,猛的想起昨夜他说的话,干脆问个明白:“你为什么监视我?”
“监视你?没有啊!我陪皇上巡视完港口,闲来无事就来海边逛逛。大老远的看见一个不明物体伏在沙滩上。走近一看,你睡得酣畅淋漓,碧儿泪眼连连的坐在旁边,走也不是又不敢叫醒你。唉!”
碧儿,我对不起你。许洁很抱歉,转念一想不对,“我不是问你这个,昨夜你说在清烟殿……”许洁词穷。
“啊,那事儿啊!”楚承哼笑着,垂目摆弄手中的叶子。时间凝固,每一秒都是折磨。
“那日送你回宫,看到你被后宫的侍女截住,我担心你有不测,遂待天黑后潜入宫中,到了隐华殿见你安然无事……正用着晚膳……”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离开,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或是不安或是不甘。楚承一直尾随他们来到清烟殿,他上了屋顶边窥探二人的言行,边恨自己事已至此却不肯转身。直到昏迷的许洁被梵黎夕抱回隐华殿后,他才怏怏离去。
“然后呢?”许洁看着陷入回忆的楚承,追问道,“你一直跟到清烟殿?!”
楚承嘴角有一丝苦笑,摇头道:“这都不重要了。倘若想人生继续前行,就要学会忘记,或者说是退步。”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许洁心底阵阵酸楚,思绪惆怅:如果当年梵黎夕没有精心布局诱他顶罪,想必以楚承的性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惜大局面前不得有误,稍有差池触手可得的帝王梦碎不说,二人均有性命之危,所以梵黎夕使了手段请君入瓮;直到他继承正统后借大赦天下之由释放了楚承,然而珈蓝的所作所为……许洁长叹一声……当下对于楚承来说隐瞒胜过揭露,亦是对他最好的安慰;而对于梵黎夕来说,但凡帝王皇室都有不堪也不敢回首的往事,就让秘密永远藏于心底吧!思及至此,许洁故作轻松的笑着,“你能这样想最好。如同这大海,退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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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回:流水账的日子其实挺好
海——百川会聚之处。它容纳万千生物,在它面前人类的怨念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眼下的这两位很好的证明这一观点:先是许洁除去鞋袜,奔向大海追逐着浪花,肆意挥洒着快乐与汗水;她挥手召唤着楚承,他也忍不住打着赤脚跑向更深的海域,随着一**潮起潮落他边跑边嘶吼着,压抑许久的内心跟着翻腾澎湃;受他感染许洁也奔向浪潮,疯狂喊叫着乐不归返,直到一个大浪打来将她吞没。
“许洁,许洁!”楚承疯了般呼喊着她,海面平静的不见人影,他只得往更深的海域游去。
“这儿了!傻子!”许洁在他身后冒出来。楚承回过神来,紧紧抱着她,“被你吓死了!你没事吧?”
“没,没事。”许洁下意识地推开他,“刚才的大浪差点把我扑回岸上,哈哈,太好玩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楚承拽着她的手朝岸边走去,许洁试图挣脱他的手掌,却被他握得更紧。直到上了岸楚承才松开手,二人向驿馆方向走去。
日落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好长,时而并肩,时而重叠在一起。阳光不再炽烈,暖暖地包围着他们。有那么一瞬间许洁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蛮好。她偷偷瞥向楚承,他正好也看向她。她浅笑,清眸闪躲过去;他眉眼温润掠过她的发髻,遥望远方。如花美眷隐匿在不可名状的一念之间。再回首,海浪早已吞没沙滩上两个人留下的那深浅不一,缱绻交织的脚印……
碧儿站在驿馆门口迎着许洁,远远地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许洁走在前面,楚承吹着随手摘下的叶子在后边晃悠。待二人走近,碧儿大惊失色:两个人光着脚,头发、衣摆还滴着水。成何体统!碧儿急得一把抓住许洁的胳膊拐到角门进入驿馆,待二人上楼时遇到正要下楼用晚膳的禄山。
“天啊,你出海打渔去了?!”禄山笑道。
“哈哈,这叫大浪淘沙……”没等许洁说完,碧儿抢先行礼告退。禄山倒没多想什么直到在门口遇到楚承——同样是“大浪淘沙”的状态。禄山脸色阴沉催促楚承更衣用膳,便不再多言。
次日清晨,从许洁房间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众人赶来眼前的情景让人哭笑不得,纷纷掩面偷笑。
暴晒&吹海风&海鲜吃太多=皮肤过敏
外在症状:红肿、脱皮、痒。一种鱼类最适合形容许洁目前的样子——胖头鱼
昨晚,许洁自觉皮肤不适并没有太在意,胡乱擦些膏药倒头就睡。一觉醒来,脸蛋肿胀有微微刺痛感。啊——她不禁大叫,铜镜里好大一张脸,眼睛肿成一条缝。
白夫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仔细察看一番,转身写下方子吩咐碧儿熬药。许洁抱着他不撒手,“夫子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看我这猪头样还有救吗?”
“无妨,无妨,忌口服药,几日便好!”白夫子忍俊不禁。禄山挥手道:“都散了吧!”楚承站在人后,他白白净净的脸上毫无异样,许洁羡慕嫉妒恨的瞪了他一眼。
连日来大家陶醉在丰盛的海鲜宴中不能自拔,许洁扒着窗台艳羡的滴着口水。房门轻启,碧儿端着碗进来。“主子,这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你不饿啊?”
“饿死我吧,打死也不吃面条了。”许洁哼哼唧唧的嚷着,“我都快成面条了……”
“你好歹回头看一眼,这碗不是面条。”楚承悠闲地走进房门,“你尝尝看。”一大碗菜粥摆在许洁面前,红的、绿的、白的色彩丰富很有食欲的样子。“嗯,好香!”许洁边喝边点赞,“碧儿你好棒啊!都是些什么菜啊?”许洁问道。
碧儿红着脸,忙摆手道:“不,不是奴婢做的,是楚亲王做的。”许洁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怎么?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当王爷的啊!”言下之意他经历过各种境遇——比如悲惨的逃难生涯。许洁知道最好的感谢方式是全部喝光,接连几日的各色菜粥供她吃得不亦乐乎。
梵黎夕那边命人叮嘱厨房,给许洁的饭食换些花样。下人来报,许姑娘早已吩咐厨房不用再为她备膳。梵黎夕再一打听才得知,原来早有人抓住了她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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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回:复人堂的前世今生
夜半,四进四出的宅邸内,颀长的身影负手立于厅堂之上。
探子拱手道:“王爷是否还寻他回来?”
“不必了。多派些人严守在十娘那边,一旦有消息马上回禀。”
“是!”探子纵身跃出高墙消失在夜空里。白夫子有些自责道:“都是我的失误,我怕麻药用多毒害到身体,所以昨日就停了药,才让他有机可乘。”
“白兄何必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他既然能躲过看守逃了出去,想必伤势已然痊愈。”颀长的身影从厅堂走出来,不禁轻叹一声,“何苦这般执念!我从他身上看到当年我逃生时的样子。若不是白兄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是白骨一堆。如今牵连白兄涉入这潭浑水,自感有愧。”
“在白某眼中病人就是病人,无身份地位之分。就算再回到四年前,白某还会毫不犹豫的救下你。就如同今天的梵众,我只为救人,旁的与我无关。”月光投射到楚承的脸上氤氲出柔美的光圈,他单手扶起一棵歪倒的美人蕉,眼望驿馆的方向,“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只想着救人,与他是谁无关。”
白夫子了然于心,摆动手指算了一算,“再有两副汤药她的脸即可痊愈了,你也可以不必每日亲自下厨让人贻笑大方。”楚承哑言,二人相视而笑。
白衣少年上了渡船,船内早有三五人恭候多时,抱拳齐声道:“属下无能连累少主受伤,请少主责罚!”
“也怪我太轻敌!”白衣少年端坐在船舱内,目视渐行渐远的港口,俊秀的面容被恨意笼罩。“打探好他余下的行程,再有失误自行了断,不必再来见我。”
“是!”
渡船停至一处孤岛,岛上灯火蜿蜒照亮脚下的荆棘之路。白衣少年下船后径直穿过低矮的灌木丛,驻足在一座四方的宫殿前。殿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耄耋老人,银白的发髻在月光下泛着光。少年上前一步,躬身道:“我辜负了太傅的期望!”耄耋老人扶起少年,捋了捋胡须道:“无需自责,复位之路充满荆棘。众儿,你能坚持到最后吗?”少年抬头望向殿匾——复人堂,扶持梵众复位之意。“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为父王、母妃报仇,我为复位而生。”少年笃定的神情透着杀气。
梵众作为昆仑国皇长孙,父王被现任帝王谋害后在太傅及其党羽的辟护下逃离皇宫。那年他八岁,与母妃坐上逃亡母妃娘家南国的车辇。追兵赶来时母妃拼死抵住车门,八岁的梵众从底板逃生,从此与母亲诀别,他隐姓埋名东躲**终于来到母家南国。那时南国的国君正是梵众母妃同父异母的弟弟,出于对亡姐的感念他收留了外甥梵众;两年后梵黎夕继承王位,迫于对昆仑国的忌惮,南国国君婉言将梵众驱逐南国。好在告老怀乡的曹太傅打探到梵众的下落,趁着昆仑国覆国之际集齐党羽,设立复人堂社。期间太傅曾打着皇长孙的旗号迎战常柏国的统治,不过惨遭齐坡镇压。养精蓄锐的一年时间里,没想到梵黎夕重整旗鼓,如神助般力挽狂澜光复国土;这样的气势前无古人太傅对他不免心生敬佩和顾虑,皇长孙梵众复位之事只能从长计议。
一汪月光洒进少年的房间,西边的案台上摆放着父王、母妃的灵位。少年点上香烛,跪拜在地上,“孩儿无能,不能手刃仇人,还险些葬身驿馆。父王、母妃在天有灵保佑众儿早日复位,到那时,众儿定会提梵黎夕的项上人头来祭拜你们。”
“回禀圣上,属下打探到逆贼经常出没于花船、画舫之间。”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