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你别急,你刚刚恢复,金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你一定要听金医生的话,那么多手术你都挺过来了,在最后关健的时刻你一定要挺住啊!”老马着急地抓住小雅的手。
“你失踪那么多年我已经结婚生子,可是前不久,直升机失事,他们、他们……”老马的嘴唇再次抖动起来,这次是因为内心无奈的疼痛。
“我和警方一直在找他们,所以没能一直陪着你,请你请你原谅我……”
“卫国,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说原谅的应该是我!你找到他们没有?”
马卫国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怕影响你手术,所以一直没跟黄主任和金医生说!”
“卫国……”小雅没再说什么,而是把头靠在马卫国的胸前。
自从在医院里第一次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小雅就觉得这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虽然那声音听来如此陌生。
今天马卫国告诉她的这些,她觉得不能不信,因为这是她有记忆来的这些日子唯一可以倚重和信赖的人,从黄主任和金医生的嘴里她都听得出来他们非常非常地敬重他,而黄主任和金医生都是那么不错的人。
只是只是小雅觉得自己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些疑问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经过跟金一刀和黄主任郑重地商量,马卫国把小雅接回了鸡山路135号休养。
在医院里小雅总是胡思乱想,老马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出什么事。
再说小雅总在病房里无所顾忌地唱些奇怪的调调,这样经常影响到其他病房的人,黄主任看老马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是给她换到一个隔离区,老马想那样对小雅的精神康复更加不好,所以干脆就回家吧!
当林姨见到小雅的那一瞬间也被完全地惊呆了:“艾,艾家大小姐,您,您这是从哪里来?”
小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老太太。
老马赶紧打圆场:“小雅,这是林姨,你以前最爱吃她老人家做的百川汇。”
老马又看着林姨:“对吧,林姨?!”
“嗯,嗯,对对!”林姨觉得自己有些错乱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将近四十年没有见过的艾梅雅小姐,时光在这位姑娘面前似乎是停止不前的,她跟从前没有丝毫的变化,青春雅致、肤白如雪、眼眸清亮。
小雅也仔仔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只是她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她实在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林姨是谁了。
“哦,小雅,没关系的,以后你就慢慢想起来了。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老马拉着小雅的手向楼上走去。
“林姨,晚上就麻烦您做一下百川汇喽!”老马边走边回头对林姨说道。
“哦……”林姨揉着眼睛,摇了摇头。
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吧,这怎么可能是那位艾家的大小姐呢?可是明明刚才卫国叫她“小雅”来着,还说她最喜欢那道百川汇。
哎,是自己发神经还是卫国发神经?自从如意出事以后,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好。
林姨满腹心事地回厨房去了。
从这天开始,当每个清晨来临,海平面上火红一片,调皮的太阳还在躲躲藏藏时,在一阵美妙无比的浅唱低吟声中,在百鸟此起彼伏的鸣叫声里,老马就会从多年没有的深沉的睡梦中醒来。
在屋顶的露台上他总能看见神奇的一幕,他的小雅在刚刚散去的雾色中穿着一条白色的长长睡裙,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正和百鸟合唱,百灵鸟、云雀、画眉、夜莺,各种五彩缤纷的鸟儿站满老树的枝头,摇头晃脑有趣地附和着。
第一次他看傻了,但后来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任由自己无拘无束地沉浸在这美妙早晨的音画之中,直到太阳升起、百鸟散去。
吃完林姨精心准备的早餐,他会陪她去鼓浪屿的每一个地方散步,他们走遍了鼓浪屿的每一个角落,他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的眼里、心里装满了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幸福感。
第七十五章 岁月静好
老马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做一场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这场梦里有他多少年来期盼的时光。
在四十年前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会给她讲故事,讲那些只属于他们的故事,小巷、猫咪、钢琴、橡树,还有妈妈……
他完全回到了过去,这四十年似乎从来没有来过,恍惚中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懵懂的少年,因为眼前的小雅还是那个小雅,她纯情的笑容、黑葡萄般的眼眸一如从前。
老马醉了,比醇香美酒更让他心醉,在三一教堂的门口他拉着她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新崭崭黑漆木门。
那所破败不堪的教堂早已修缮一新,七彩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如水晶,空旷大殿里的陈设一尘不染。
一切的一切仿佛时光倒流,那个在自己生命中永远鲜活的艾梅雅一如从前就在自己身边,此时此刻时空交错,老马不知道身处从前,还是身处现在?
“马卫国,你是否愿意娶艾梅雅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这时已不再年轻的马卫国装出老牧师的声音说着,他浑厚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
“我愿意!”马卫国恢复着自己的声音,坚定有力地回答着,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彩。
“艾梅雅,你是否愿意嫁马卫国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马卫国再一次装出牧师苍老的声音问道。
可是许久,马卫国没有听到他期许听到的。
马卫国再一次装出牧师苍老的声音问道:“艾梅雅,你是否愿意嫁马卫国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他期许地回过头,但他看到的是那似少女般的女人不明就里地用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他。
老马的心瞬间碎了,他终于明白这只是个梦,一个自己编织的美梦,但这梦终究会醒来。
老马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无声地流下……
“卫国,你怎么了?”小雅看着他不知所措。
“小,小雅,没什么,只是我触景生情想起了许许多多从前的事情……”
“卫国,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听得懂你说的,只是只是我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一起回到从前。卫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卫国只有无奈地、酸楚地点点头。
无论怎样,这些日子老马几乎忘却了所有生活的苦恼,一如回到了四十年前,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人也好像健康轻盈起来。
当夜深人静,抚摸着妈妈留下来的那块细若凝脂的兰牌,老马总是在心里感叹着岁月静好。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小白来了,他是来看望老爸的,他一直担心着老爸。
只不过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在薄薄的雾霭中,一个白衣白裙的仙子正跟百鸟合唱,那歌词生涩难懂,但歌声婉转柔美,仿佛来自天籁。
在透过雾霭的晨光里一只头戴金冠,身披金翼的大鸟从远方展翅飞来,越飞越近的大鸟全身被金光笼罩,它用优美无比的舞姿围着仙子上下飞舞。
那些站满老树枝头摇头晃脑歌唱的五彩缤纷的百灵鸟、云雀、画眉、夜莺纷纷跟随在金色大鸟的后面翩翩起舞,仙子跟百鸟嬉戏着,快乐地歌唱着,没有人注意到呆若木鸡的小白。
小白是赶着早班的飞机来的,进了家他就被这奇妙的歌声吸引到露台上了,这梦幻般的场景让他不知所措。
雾霭慢慢地散去,阳光开始洒满大地,金色的大鸟铺展着闪闪发光的尾翼向远方的大海飞去,百鸟们也唧唧喳喳地向茂密的树丛里钻去,露台上只剩下小白和仙子。
“你,是谁??”仙子发现了痴痴傻傻的小白。
“我,我是小白……”不知所措的小白傻乎乎地回答着。
“你是卫国的儿子?!”仙子边说边来到小白面前,她肤白如玉,长长的黑睫毛下是一双清亮动人的眼眸,唇红齿白的樱桃小口里气息如兰。
这样的女子怎会来自人间?
小白的身边历来美女如云,可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庸脂俗粉”,这个看来顶多不超过十八岁的女子好似空谷里的一株幽兰,严冬里的一缕香雪海,她是谁?
她就像从古代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沉鱼落雁。
“小白,你怎么来也不打声招呼?”老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小白的身后。
“哦,哦,爸……”小白宛若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老马看出了小白的尴尬。
“小白,这是,这是小雅……”老马本来要说小雅阿姨,可面前的小雅分明就是一青春少女啊,这时尴尬的是老马了,他该如何向小白解释呢?
“小雅,你好!”小白有几分面红耳赤地随意打着招呼,匆匆下楼去了,这又是老爸的小情人吧?
难怪老爸乐不思蜀,对上海滩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偌大的公司也好,儿子也罢,他都不想管了,还有他对萱萱的那个态度,真的是他把萱萱甩了,原来他躲到这儿是有了新欢。
小白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窝囊,才几天他就把婉滢母子也给忘了,自己还在这儿担心他悲伤过度,想不到他倒挺逍遥快活。
小白回自己的房间,林姨喊吃早餐也没出来,老马没理他,照样和小雅出去散步了。
在菽庄花园的听涛轩,老马总是流连忘返于那所钢琴博物馆。
那里面有一架18世纪德国的老牌手工钢琴,老马的妈妈,著名的女钢琴家沈碧茹也曾经拥有,只可惜那黑白的琴键混合了一抹猩红飘散在了历史忧伤的长河。
第七十六章 公子小白
每次路过这里老马都要毕恭毕敬地三鞠躬,然后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是的,闭上眼睛老马听得见妈妈修长手指下流淌出来的巴赫作品《g弦上的咏叹调》,那光影下的旋律依然回荡在耳边,蕴藏在心灵深处,一生一世无法忘怀。
“小雅,你还记得你尊敬的沈老师也有一架这样的钢琴吗?”老马自言自语道,他清楚身边这位眉宇间多了颗朱砂红痣的小雅一定不会记得。
果然小雅茫然地摇摇头,她实在想不起来让身边这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人黯然神伤的沈老师,也想不起来自己还会弹这样一架庞大的乐器。
她对沈老师的印象就是鸡山路135号宽阔客厅墙上那张黑白的照片,那是个何等端庄、气质高雅的女人啊!
还有她听过老马弹钢琴,那琴声荡气回肠,他说他弹的是巴赫的作品,他说他的妈妈曾经是世界乐坛顶尖的女子巴赫。
小雅想把马卫国给她讲的所有故事连贯,可是不能,她费尽心力那些片段不仅不能连贯,而且在大脑里依然是陌生的碎片,小雅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真的只能活在马卫国的故事和自己的一片空白里。
听见小雅叹气,马卫国从自己的黯然神伤里回过头来。
“小雅你怎么了?”老马不能让自己的心肝有一点点难受。
小雅没有回答。
小白想回上海去,他看出来自己在老宅是多余的。
父亲有他的生活,而且那梦幻般的女孩子让自己多少有些尴尬,在家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就像个才进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称呼她,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甚至可笑到面红耳赤,而且最关键的是父亲似乎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谈她。
父亲一切安好就行,自己还是赶紧回上海吧,至于萱萱,还是不要去掺乎了!
小白是晚上八点的飞机,但他不想在老宅用餐,省得在餐桌上再次尴尬,他耐心地在父亲的谆谆教诲中和林姨的老泪纵横里告别了老宅。
小白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白了,那时的小白叛逆、毛躁又自以为是,特别是弟弟出事以后,看着倍受打击又逐渐苍老的父亲,小白一下子明白了父亲的辛酸和期望,那是一个家族血脉的延续和担当,小白愿意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角色。
那么多年他紧紧跟随着父亲,他们一起经历过穷困潦倒的岁月,他也看着父亲怎样在上海滩坚强地活下来,并且一步一步创造了马氏集团的辉煌和奇迹。
他钦佩自己的父亲,但他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在上海滩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芒下。
出去别人总是介绍“这是马卫国的公子”,无论他做得再好,别人总是说“马卫国教子有方”,而父亲呢总是望子成龙,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自己要超越父亲谈何容易?
那些毛躁的岁月,小白为了躲开父亲的影子,做回真实的自己远去美国留学,可是随着慢慢地长大和成熟,他明白了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无知。
其实真实的自己不在别人眼里,而在自己心里,只要自己努力过就问心无愧。
小白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早早来到了那家法国人开的黑森林餐厅。
他想念那里来自尼尼薇庄园的红酒,他不贪杯,他只是非常非常地想念弟弟,想念那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聪明伶俐又懂事的小家伙,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那还只是个没有经历世事、单纯的孩子呀!
小白的行李箱不大,但显得步伐沉重,他来到了那个没有窗的座位,那个座位多数人不喜欢,但他记得他和那个韩国青年都喜欢。
小白坐了下来,点了一份松露和鹅肝,外加一杯尼尼薇庄园高年份的红酒,那鲜美的食物和那甘醇的美酒本应是绝配,只是这美酒在小白的嘴里却品出别样的苦涩!
小弟弟不知怎么样了?如果他已经化为了一颗星星,那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想念他……
小白心情沉重地吃着,他听见一阵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那声音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小白抬起头看见一个人,那人对他友善地微笑着。
“小白君,咱们又见面了!”一句韩味很重的英文。
“金君,怎么是你?”小白一扫刚才心里的不快,跟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金一刀热烈地拥抱着。
的确他们很久没见了,自从继母和弟弟出事以后,父亲就基本没有管过总公司的事情,自己在上海疲于奔命,本来韩国永芳整形医院归自己管,可是哪有时间?
最后高薪聘请了一名ceo来全权管理永芳,金一刀又整天忙于手术,所以基本就没有再碰面了。
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竟然巧遇。
“金君,你这是去哪儿?”
“小白君,你这是去哪儿?”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哈哈哈哈……”一阵压低了的愉快笑声,回荡在黑森林餐厅无人的偏僻一角。
小白示意金一刀坐下,并招手唤来侍者。
“今天一定我买单,中国人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我是东道主!”
金一刀笑笑没有拒绝,自从接手东家的手术,他来中国好多次,已经熟知中国人的规矩,拒绝中国人的热情,会让中国人很没面子。
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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