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名修士气势汹汹扑来时,周川、赵师兄、黑脸汉子等人都没有飞远,看到要起血腥厮杀,也都有些慌乱,只来得及闪到一旁,都不知道如何处置才好。
周川更是取出信符,想要通知附近的师门长辈赶过来增援,未曾想陈寻都没有出手,仅他身边两名随扈,竟在眨眼间就将神烽营八名修士的法器击毁。
“天策府八品校尉冯翊见过前辈,不知赵天等人何事得罪了前辈?”
一道长虹贯空掠来,人离这边还有二三十里远,声如洪钟的话音已经清晰无比的在众人耳畔传荡。
“前辈,冯翊是丹鼎宗嫡传弟子,入神烽营任第七营副将,据说有着天元境巅峰修为,刚才前辈出手惩戒的几人,应都是出身丹鼎宗的弟子。”周川飞回到陈寻的身边,小声提醒道,他此前也只以为陈寻身边四名随扈的修为,要比他高出一大截,却也没想过会厉害到这地步。
玄都教位列北域诸宗之首,山门有三位天人真君坐镇,照理来说,周川这些外门弟子行走江湖,谁都不用畏惧,但事情牵涉到策天府,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周川此时也知道陈寻修为高深莫测,身边四名随扈实力都强得惊人,就算神烽营两艘巨舟、数百将卒、数十修士一起攻来,陈寻他们都未必会吃亏,但真要大打出手,出了人命,事情纠缠下去就复杂了。
陈寻是师门长辈介绍过来的,周川也不知道他跟玄都教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整件事将玄都教都牵涉进去难以收拾,责任之大,就不是他这个外门弟子能承当的。
姜氏与七宗分治云洲,立下一部法典,作为处理诸域纷争的依据,陈寻要去玄京任职,更不可能公然触犯法典,叫春陵君、赤眉真君、元武侯姜矍等人抓到他的把柄。
陈寻微微颔首,眯眼看向御剑飞来的冯翊,安静的等他过来。
冯翊此前远在百里之外,来不及出手阻拦,但早就将这边发生的事情看在眼底,没想到赵天几人竟然如此轻易就叫这几人摧枯拉配的击倒,此时爬上岸都跟落汤狗似的狼狈不堪。
神烽营在西泽海一带,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但眼前这名青年,透出的气势极淡,他偏偏看不出半点深浅,心知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过太多,哪里还敢轻举妄动、自寻其辱?
“我奉策天府春陵君符诏,赴玄京任职,从青江路过,这些家伙不分青红皂白,胆敢对我出手,小施薄惩,还望冯校尉莫要在意。”陈寻微微一笑,看冯翊身穿武将铠甲,心想是策天府正而八经委任的武将,就从怀里取出春陵君的符诏,掷给他验看。
冯翊接过金光灿灿的符书,看过之后,脸色更是难看,稽首说道:
“不知道陈真人取道青江,得罪之处,还望陈真人莫要在意,”又朝江堤上数名修士厉色喝斥,“左都尉将军陈寻真人在此,你们还不滚过来请罪?”
陈寻看这些修士应该都是冯翊的随扈,将他们的法器击毁也算是小施薄惩。
策天府征辟诸宗弟子入职,这个是正而八经的委任,少说要有天元境修士才有资格册封校尉等衔,但天元境修士在云洲已经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存在,自然会带不少弟子、家将一起到玄京任职。
这些人编入营中,也就为策天府聚集大量的玄门修士。
陈寻此时仅带北玄甲到玄京赴任,待他在玄京站稳脚,看具体情况还可以从沧澜抽调人手,这些都可以算是他的私兵。
看青鳞巨狡逼近青江城不足三十里,陈寻也不与冯翊在这里胡扯什么,正色说道:“神烽营擒杀妖狡为民除害,这是好事,但倘若波及两岸村舍、城寨,造成大量民众死伤,却又不妙了。不知道神烽营是谁在此主事?”
“策天府七品校尉,神烽营第七营指挥使,补天阁彭行天真人就在那边的龙牙舟上……”冯翊说道。
陈寻心里嘿然一笑,他受封的左都尉将军算六品将军,正好压过彭行天一头,说道:“你持我符诏,速去令彭行天全力将妖狡赶下西泽海予以擒杀,不得接近青江城十里范围之内。”
陈寻虽然还没有到玄京正式任职,神烽营也不受他统辖,但遇到妖兽戮害民生这种紧急大事,陈寻对衔职比他低的策天府将卒、修士,临时是有节制之权的。
彭行天、冯翊的职衔都比他低,他又有守护青江城的大义名份,自然可以举起策天府的棒槌以权势压人,命令神烽营第七营的将卒、修士,听他的命令行事。
冯翊心里郁闷之极,不知道彭行天会如何看待陈寻的“军令”,但想到这些年来有关沧澜侯的传言,心想他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为好。
第十一章延陵郡主
陈寻负手站立在青江城高达十丈的城墙上,青江城主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拖家带口逃出城去了,负责青江城守备的守将,是玄都教一个叫葛天海的外门弟子。
与当年的神宵宗一样,玄都教外门弟子无望修成灵元、晋入天元境成为宗门真传,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下山,进入世俗社会建家立业。
这也是玄都教控制北域诸郡的主要手段之一。
只是这些年玄都教重心都在经营北面周武山防线,不仅宗门内两位天人境太上长老到周武山坐镇,其他法相境、元丹境强者,也有逾半随同大量的资源,调入周武山,使得玄都教对南面区域的控制力大为减弱。
玄都教元丹境强者,最近离青江城也有上万里距离,玄都教的宗门更是在六万里之外,葛天海此时报信,请求师门长辈的增援,是完全来不及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年在西北域率众抵御魔族的沧澜侯陈寻身上。
他心里想,神烽营的人居心叵测,但沧澜侯陈寻秉禀浩然天道,应该不会坐看青江城生灵涂炭吧?
陈寻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游十数里外的江面,青鳞巨狡虽说还没有从乌金巨网中挣脱出来,但冲出江面,高达四五十米,不比神烽营的龙牙舟稍矮。
神烽营第七营指挥使彭行天,最终还是将两艘龙牙巨舟都调到青江的上游,试图将那头青鳞巨狡赶下西泽海后再想办法生擒。
那头青鳞巨狡被一张乌金巨网困住数日都没有办法挣脱,已经是暴躁到极点,神烽营即使将下游的通道让出来,它却没有往西泽海逃方向跑,反而往青江城横冲直撞过来。
妖狡或许是怕神烽营故意让出下游的通道是个陷阱,咆哮怒吼着,激荡千重巨浪,灯笼大小的巨瞳,透出碧焰似的凶芒,竟是要将青江城摧毁,才肯善罢甘休。
“快撤!”看到妖狡狂性大发,彭行天下令后撤,暂避妖狡的锋芒。
神烽营仗着乌金巨网将青鳞巨狡束缚住,又有两艘龙牙巨舟从上下游夹攻,仅能勉强保持不败,一时也拿这头青鳞巨狡没辙,只能想着将妖狡耗得精疲力尽再说,却无能力将妖狡拦截在青江城之外。
见妖狡要往青江城横冲直撞过去,冯翊扭头看了一眼,就见站在青江城墙上的陈寻,似叫一层迷雾遮住脸,相距不过十数里,他竟然无法看清陈寻脸上的神情。
“要是不抵挡两下,就直接让这头妖狡去践踏青江城,这笔烂帐怕是扯不清楚。”冯翊传音提醒彭行天。
“哼,”彭行天冷哼一声,“他区区一个六品将军,就想对我们神烽营指手划脚,未必真高看他自己了。这头妖狡如此凶烈,难道让大家用性命去填?”
冯翊看不透陈寻的深浅,但在彭行天的眼底,陈寻也仅元丹境修为而已,身为神烽营第七营指挥使,又怎么可能真心对陈寻唯令是从?
他们本意是奉命引碧睛狡摧毁青江城,看玄都教的反应,但陈寻凑巧赶上,又仗着品轶比他高,喝令他们集中力量,将妖狡往下游的西泽海驱赶,避免伤及青江城内的数十万无辜民众,他也无法直接无视陈寻的命令。
而此时妖狡直接冲向青江城,两艘龙牙舟也抵挡不住,彭行天怎么还可能牺牲部将的性命,去拦妖狡?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站在地方上的守兵,看着十数丈高的巨浪,一波接一波的往城墙推来,脸都绷得铁青,胆子稍小一些的人,双股都开始打颤。
“神烽营的龙牙舟,这是要往旁边撤出?”有人看形势不对,已经惊惶的喊出声来。
青江城仅有两座最普通的防御法阵,仅能勉强护住筑在江堤上的城墙,巨浪冲来,黯淡的防护灵罩随时都会破灭掉,此时若没有神烽营的两艘龙牙舟在前面拦截,那头青鳞巨狡直接奔青江城而来,要如何得了?
大家都满脸惊惶,要不是要两百多修士聚集城墙之上,要不是守将葛天海的亲兵弹压,那些普通的守兵怕是早就有人丢下兵器逃跑了。
在城墙上聚集的两百多修士,大多来自附近的中小宗门,也有像周川这般恰巧路过此地的,但绝大多数仅真阳境后期或还胎境初期的修为。
他们刚才早就看到这头妖狡的厉害之处,也情知这头妖狡不是他们松散的百余低级修士所能抵挡。
此时陆续有修士撤出,只是带着青江城内的亲族,直接越过高耸的城墙,往城南避去。
青江城的南城门,狭窄的城门此时塞满想出城逃难的民众。
葛天海脸色严峻,但站在城墙上像磐石屹立难摧,在他的亲兵弹压下,普通兵卒也都勉强坚守岗位,没有一哄而散。
此外也就剩周川、赵师兄、黑脸汉子等三十多人,还守在城头,但眼睛都看在陈寻的身上,也不清楚赫赫有名的沧澜侯,到底能不能将这头凶兽拦住在青江城外。
“你这孽畜,吃我一锤!”碧睛狡巨瞳下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黑脸汉子就先忍不住,掣出一对黑黢黢的巨锤,就从城墙跳出去,朝妖狡杀去。
“你这浑汉,送死也不要急在这时。”陈寻见黑脸汉子鲁莽杀出,伸手隔着一抓,就有无穷气劲释出,硬生生的将黑脸汉子从半空中给拉了回来。
黑脸汉子脸涨得紫红,想要从陈寻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怒吼道:“沧澜侯你修为过人,老山不能强求你现在就出手,但恶战引入青江城中,不要说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就是这城头之上,又有几人能活?”
陈寻心里一笑,没想到这黑脸汉子虽然鲁莽,却是难得的真性情,说道:“谁说这头妖狡能靠近青江城了?”
“沧澜侯你修为再深,顶多跟这头妖狡斗过旗鼓相当,你不在城外斗它,怎么保证它不毁掉青江城。”黑脸汉子怒道。
陈寻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紫宵雷霆塔掷向半空,三寸小塔在空中见风就长,瞬时化作一座六丈高矮的铜塔,毫光四溢,往城墙外浅水里探出头的一座石矶上落去,恰巧封住妖狡冲向青江城的路。
在转瞬之间,周边十数丈高的巨浪,也顿时偃旗息鼓,被紫宵雷霆塔镇伏下去。
“彭行天,”陈寻朝避往扬声喝道,“这头妖狡,你们若是不取,我就降服当座骑了。”
彭行天站在龙牙巨舟的甲板上,脸色阴晴不定,这头妖狡是小郡主看中的,他率部属与这头妖狡缠斗已有十日,自然不甘心被陈寻抢走,但他与陈寻互不统属,陈寻的将衔还要比他高出一品,他此时缩在旁边不出手,这头妖狡真要叫陈寻降服了,他没有道理去讨回来。
“那座铜塔法器好强!”冯翊他们站在两三千丈之外,睁眼看陈寻搁置于石矶上的那座雷霆铜塔,犹觉毫芒刺眼,暗感此塔怎么说也是件天阶至宝,都说夔龙阁是西北域第一炼器宗门,沧澜侯陈寻随身携带重宝无数,看来一点都不虚夸。
“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想夺本郡主看中的灵兽!”一阵清扬的娇喝,从万丈云天之上传来,一缕轻云陡然散开,从中释出一道刺眼之极的金色剑芒,就朝陈寻斩来。
陈寻眼睛微眯,以他的神魂修为,竟然无法透过剑芒,看清万丈云空之上、自称郡主的女子是谁,当即就祭使紫宵雷霆塔释出一道金色狂雷,将那道凌厉无比的剑芒轰碎。
“红茶、赤海、蛇无心、老金,你们四人去拦住妖狡,莫要让它毁了青江城!”陈寻招手一扬,重愈万钧的紫宵雷霆塔就轻扬扬的随风飘荡起来,随之就化作一道流光,往万丈高空击去。
陈寻不清楚藏在浮云之上的女子是不是庆王的爱女,但她既然忍不住先出手攻他,他还手反击自然不怕讲不清道理。
虽说浮云震散后,万丈高空还是没有半个人影,但紫宵雷霆塔驰至半空,陈寻的神识就已经能锁住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机,三道金色狂雷就从雷霆塔狂卷而去,怒轰过去。
那一刻虚空振荡,让人怀疑空间玄壁都要被这三道金色狂雷轰开。
“啊!”一声凄惨的娇呼,一道身影在万丈高空被打得骤然显现,却是一个身穿天青裙裳的少女,周身笼罩在一层青色玄光之中,竟然能硬生生扛住三道金色狂雷的轰击。
陈寻心里冷笑,此女能藏在万丈高空瞒过他的神识感应,还以为修为有多强,原来也是仗着几件法宝而已,并非真正|法相境巅峰强者。
却又不知她敛息藏形的法宝是什么,竟然逼近万丈范围之内,他都没有一点感应。
看沧澜侯陈寻还要摧动铜塔法塔怒攻郡主,彭行天脸色大变,没想到沧澜侯陈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有灭神屠魔之威,顾不上太多,直接将手里那杆战戟掷出,化作一道长虹,携带惊天之势,陈寻击去。
陈寻左手捏拳,雷光隐隐,一拳轰在彭行天掷来的战戟上,未曾想这杆战戟竟是难得的顶级地阶法宝,吃他一记碎星拳竟然夷然无损,又急速往彭行天身边飞回去。
“彭行天,你敢胆以下犯上,是要找死吗?”陈寻怒道。
彭行天哪里想到陈寻徒手一拳竟然有如此的威力,差点将他附在战戟上的神魂气息震散掉,心里惊骇:这还是元丹境应有的修为吗?
彭行天强行抑住元神震荡,艰难的开口道:“请陈真人息怒,延陵郡主是庆王爱女,要有什么闪失,彭某可承担不下来。”
“宗室之女,胆敢袭杀策天府大将,此是何罪?”陈寻扳着脸问道。
“陈寻,本郡主今日就是要杀你,你能奈我何?”延陵郡主小脸气得铁青,又掣着一道剑芒就往陈寻斩来。
陈寻心里一笑,还真是娇纵蛮横的货色,心想她随身所携带的那件护身法宝,能挡住三道金色狂雷,不知道能不能接下五道金色狂雷齐发!
紫宵雷霆塔能事先蓄积九道金色狂雷,刚才用去四道,还剩下五道,正好让这位延陵郡主尝尝鲜。
看到五道金色狂雷,“滋滋”似五头金色巨蛟从雷霆铜塔挣扎而出,彭行天吓得大叫:“郡主快逃!”当下也撤出束缚碧睛狡的小雷云网,化作一道乌云就往那五道金色狂雷罩过去……
第十二章庆王姜澜
看彭行天御使那面捆住青鳞巨狡的乌金巨网,化成乌云模样,往紫宵雷霆塔所释的五道金色狂雷罩来,陈寻冷哼一声,雄浑无比的神识一凝,将紫宵雷霆定在空中,沉声喝道:“彭行天,你今日当真是要与我为敌?”
陈寻祭使紫宵雷霆塔,早就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五道金色狂雷将出未出之际,被陈寻的神识凝在塔身之上,就像是缠绕塔身的五条金蛇在狂舞,但随时都会化成焚天灭地的一击,将一切碍障轰成粉碎。
彭行云早就识得这座铜塔是件难得的天阶至宝,照常理而言,元丹境修为很难将天阶法器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他却未料陈寻的修为要比他所想象的高深得多,已将这座铜塔祭炼到收放自如的境地。
小雷云网是彭行天的师门至宝,要是陈寻将五道金色狂雷一起释出,他全力摧动小雷云网的禁制,倒不是不能勉强挡住这一下,但五道金色狂雷缠绕在塔身之上欲出不出,他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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