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跟宗凌、南溪说过今天发生的事情,要他们留在院子潜心修炼,沧澜城中并不见得比蟒牙岭北山荒原更安全。
“采儿原来不是过来服侍阿寻的啊?”宗凌知道缘故,颇为可惜的说道。
赵屠知机识趣,打蛇随竿上,跟陈寻恳求道:“采儿回家后也无去处,请阿寻公子收留。”
陈寻心想他以后自立门户,就不能再随便差使九族子弟,生活起居的烦琐杂务,也需要人帮他打量。
赵屠看着修为低微,但在沧澜城里土生土长。又在留仙斋干了二十年的伙计,精明能干。又对修炼以及沧澜城里三教九流之事都一门清。
要不是今天机缘恰巧,他要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管事人?
“要是赵叔暂无去处。你们一家都留下来,帮我打理这院子吧。”陈寻说道。
“赵屠谢阿寻公子收留!”听陈寻有意收留,赵屠当即拉着一家老儿,都给陈寻跪下来行礼。
沧澜城里,平民生存艰苦,唯有寄身大族,才有飞黄腾达的希望。
何况他们这次将留仙斋得罪干净,没有陈寻的庇护,明日一家老小就有可能横尸街头。
“我这边的院子狭小。住不下这么多,你拿这些乌蟒丹,到附近买栋宅子先将老小安顿下来。”陈寻说着话,又将装满乌蟒丹的兽皮囊递赵屠。
穷文富武、修炼败族。
陈寻手里窘迫,连一本低级法术书都买不起,但五十枚乌蟒丹在凡俗世界则是一笔巨富,赵屠用来安顿家小是绰绰有余。
陈寻又想了想,将客卿印从腰间接下来,递给赵屠。
“这个你先拿着,方便行事,安顿好再还我……”
赵屠在沧澜城里只是小角色,拿了一袋乌蟒丹走路还怕落入贼眼。但有陈寻的客卿印护身,就完全不一样?
沧澜城要是谁瞎了眼,跑过来打劫宿武尉府客卿的门人。下场不会比岳伦父子更好。
今日才相见,陈寻就信任的将客卿印交他代掌。赵屠心里也是异常激动跟感激,但他见过陈寻小小年纪今日在留仙斋的辛辣手段。知道以后可以便宜用事,但也不敢动什么歪念头,心想阿寻公子如此宽绰,年纪轻轻就是宿武尉府的客卿,他日必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成为苏家的长老级大人物。
赵屠想着,以后用心伺候着,以后采儿或许能有幸成为阿寻公子的侍妾,自然也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怕这丫头不开窍,不知道是不是让婆娘偷偷的教教她……
阿公那边的事情一时半会完不了,陈寻就回书斋入静打坐,。
月至中天,就听得赵屠在院子里跟采儿小声说话,陈寻推门走出去,问道:“这么快就帮事情办妥了?”
“有公子的客卿印,行事诸多方便。宅子就在巷子对面,多花一倍的价钱,主人家也乐得连夜搬出去。公子有什么差使,隔着巷子唤一声也方便。”赵屠略带兴奋的说道,要将客卿印跟多余的乌蟒丹还给陈寻。
陈寻将客卿印接过来,多余的乌蟒丹让赵屠留在身边:
“这些你先留在身边,这院子里以后都要靠你来打点。你家两个小子,我看着根骨也不差,若有意修炼,开销一并算在这院子里,你不用替我太省了。”
除采儿之外,赵屠还有两个幼子,资质、根骨都不差,但陈寻没有那闲工夫亲自负责教导。
沧澜城里大小宗派无数,虽然传授不了多么高深的玄功绝艺,只要能拜进门去,勤修苦炼,真阳境初中阶的修为还有望能达到。
拜入这些宗派,破费极大,绝非平民之家所能承受。
只是,拜师学艺以及真阳境初期的修炼消耗,对陈寻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顶多每月多耗用一两枚乌蟒丹而已。
倘若如此能换赵屠忠心帮他打理杂务,换采儿忠心服侍他,叫他能心无旁鹜的修炼,付出这点绝对物有所值。
听陈寻这么说,赵屠感激得泪水涟涟,忙又与采儿跪下来谢恩。
“要没有其他事,都去休息吧,也折腾一天了。”陈寻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公子知道……”赵屠说道。
“什么事情?”陈寻问道。
“岳伦父子已经将留仙斋转了出去,带着妻儿老小、仆从数十人,连夜逃出城去了……”赵屠说道。
“……”陈寻微微一愣,没想到岳伦父子动作会这么快,竟然连夜携家逃亡,好似怕多留一刻就会横尸沧澜街头一般。
陈寻沉默了许久,又问赵屠:“对了,你在沧澜城,可听过青阳子这名字?”
“公子是问沧澜学宫的太上长老青阳师祖吗?”赵屠问道,心里疑惑,陈寻怎么连青阳子的名头都没有听说过?
“我到沧澜城后。一心修炼,苏氏及沧澜城之事。所知实是有限——不然今天也不会在留仙斋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了。”陈寻不动声色的说道。
“青阳子虽非苏氏子弟,但也是宿武尉府出身。论辈份要算当今宿武尉府主的师叔。在学宫地位尊崇,早在百年前就突破还胎境,晋入天元!”赵屠说道。
陈寻背脊生出丝丝寒意,他前夜偷听得左棘部的秘议,知道楼适夷拜入门下的这个青阳子,非同小可,但也没有想到这人的来头会这么大,竟要算苏青峰、苏全的师祖级人物。
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这样的绝世强者。在沧澜即使不如苏氏那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祖,但也不会差太多吧?
陈寻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事,让惊恐一天的赵屠、采儿先去休息,他走回书斋坐下,心里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岳伦父子的仓皇出逃,将这世界的残酷表现得淋漓尽致。
沧澜城看似还讲些规则,但弱肉强食的本质,并没有丁点的改变。
岳伦父子即使不逃。留仙斋经今日的事情后,必然也会一落千丈,以往与留仙斋有仇、有隙的势力,绝对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岳伦父子不连夜逃走。都不用陈寻或者今天那位赵执事出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横尸街头。
陈寻心想,他此时身为宿武尉府的客卿。受到庇护,不怕鬼奚部敢公然对他如何。但以后呢?
难道自己真要在苏棠、宿武尉府的庇护下,一辈子混吃等死?
或许鬼奚部已不屑再对他出手。只要楼适夷在青阳子门下修炼有成,亲自跑来找他寻仇,他就绝难逃过一劫。
青阳子自恃身份,不便恃强凌弱,但楼适夷跑过来找他寻仇,苏棠、苏青峰也再没有理由庇护。
青阳子地位尊崇,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不要说玄功秘诀了,掌握的修炼资源必也是天数。
楼适夷拜入他门下,修炼必然极速,也许有望二十岁之前,就破开肉障,晋入还胎境。
待楼适夷修炼有成跑来寻仇,他难道也要像岳伦父子那般,像条落水狗般,仓皇逃离沧澜吗?
不行,绝对不行!
无论跑到哪里,都改变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
要是永远都只想着苟且偷生,也许今生再无一丝回地球的希望。
要不想楼适夷修炼有成跑来寻仇,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比楼适夷更强。
自己够强,这才是在这方天域的立足之本,才能不用像落水狗那般苟且偷生。
“渠帅,岳伦父子,今日叫那小子逼走出逃了?”楼礁接手下禀告,早就知道今日发生华阳坊留仙斋里的事情,赶忙跑到楼离的客卿府来,询问对策,“要不是让人去找岳伦父子,我想岳伦父子既然都是丧命之犬了,大概也不介意在逃亡之前,找人杀了这小子!”
“不,”楼离眼神阴翳的摇了摇头,“他那条狗命,还得留给适夷去取。你有机会,只要牵制住他们,不要叫他们有机会发展太快!”
“为什么?”楼礁不解的问道。
他们怂恿岳伦找人出手,事后毁尸灭迹,事情绝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就算苏棠出关后,会找他们的麻烦,但无实证,又能奈他们何?
楼离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小子如此对待适夷,适夷修炼有成之后,找去寻仇,无人能够阻挡。再一个,适夷修炼,不能留下心障……”
“心障!”楼礁问道。
“不错,就是心障,”楼离说道,“青阳师祖也说了,适夷的心障得留着由适夷自己去破除;不破除心障,适夷这辈子都无望突破天元境!”
“原来是青阳师祖的意思啊,楼礁明白了。”楼礁知道青阳子是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的人物,深谋远虑绝非他能揣测,再说青阳子都寄望适夷能突破天元境,一时之气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第八十九章蒙尘法珠
陈寻关好书斋,将从岳伦手里夺来的那串念珠取出来,拿在手里细看。
岳伦作为一名散修,修为有限,年愈六十,才真阳境八重的修为,在沧澜城数以万计的散修之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岳伦四十年前就到沧澜城立足,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半辈子攒下留仙斋的这座铺面,能在华阳坊立足,在沧澜城万千散修里,也算是小有成就之人。
留仙斋铺子里所摆的修炼之物,仅有几本低级法术书、十几瓶丹药,甚是可怜,实是就在前两个月,岳伦刚拿他大半辈子的积攒,从一名流落沧澜的异域散修手里,换下这串法珠。
留仙斋因此才格外的破落。
岳伦半生积聚所换的这串法珠,竟叫陈寻如此轻易夺来,说到底也是岳伦后半生养尊处优,心里修道的杀心早就让温柔乡消磨怠尽了,压根不敢对抗圣女苏棠与苏氏十三爷同时都看重的陈寻。
心想自己也有狐假虎威的时候,陈寻心里也有些小人得意。
念珠一共有十九粒:
其中十八粒是青焰珠。
陈寻从弟子别院所得的上百卷帛书里,就有种种符器、低级入阶法器的介绍。
器物刻印玄符,就算是符器,能施符法,但在修者眼里,符器只能算不入流的法器。
在符器之上,还有人、地、天、道四阶法器。才真正有移山煮海之威。
这种青焰珠,是青焰石炼制。虽然还不是什么入阶的法器,但也要算威力颇大的符器。
十八粒青焰珠一般大小。都如小拇指头粗细,浑圆细润,是石,却有着青色的金属光泽,在灭灯的密室里也透漏湛湛青光。
烈炎冲击玄符印刻在小拇指头大小的法珠之上,每一笔玄符秘篆的纹路,都细微精准到毫厘。
北山蛮武部族也是以蛮武修炼为主,除了蒙氏兄弟惊鸿一现、陈寻有机会法术的存在,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烈炎冲击术的威力。
岳伦从一名落魄散修手里。换得这串念珠时,赵屠也在场。
他当时就见岳伦手持念珠,释出一线黑色幽焰,将一块半人高的麻石轰碎。
十八粒青焰珠,意味着十八道烈炎冲击术。
陈寻暗感侥幸,岳伦真要豁出去,与他拼命一战,他的胜算实在有限得很。
除了十八粒青焰珠外,还有一粒法珠格外奇特。似某种色泽乌黑的异木所制,触手有一种手指伸进水里的异样感觉,然而翻遍手头所有的资料,都不知道这粒法珠是何种法器。
就算见多识广的赵屠。也说不出一个名目,只知道岳伦拿大半家财,换这串法珠。更在意的还是这枚异木所制的法珠。
不过,岳伦拿到手之后。将十八粒青焰珠都成功祭炼,唯有这粒异木所制的法珠丝毫不为所动。以致岳伦常在手下掌柜、伙计面前,大呼上了那名落魄散修的大当。
修炼之道,浩如烟海,玄符繁如星辰,其间无数修者殒落,自然就有许多法器蒙尘,遗落人间,待后人发掘。
云洲常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蒙尘法器问世,或许是上古大能遗落人间,也可能是有人别有用心伪造,用来骗一笔财物,然后逃之夭夭。
这种蒙尘法器,非要重新祭炼,才能知道真伪。
不入流的符器,祭炼是简单之事,滴血注入灵识,就辟尘开光;而入阶的法器,祭炼就非简单事了。
岳伦不过真阳境八重的散修,根本就没有祭炼入阶法器的能力。
当时那名散修,急于将这串法珠脱手,要价虽然比十八粒青焰珠高一些,但加上这枚蒙尘法珠,也不是完全不合理,岳伦也是赌一把,散尽大半家财,将这串法珠拿了下来。
经营法器,最大的乐趣也在这里:
赌中一件地阶甚至天阶的法珠,能换得的修炼资源,堆也能将岳伦父亲子堆到还胎境去。
就眼下的情形,岳伦更像是大亏了一笔,整条华阳坊,都无人识得这枚法珠,甚至还请晋入还胎境的强者看过,谁都不能透一点灵识进去。
陈寻拿手指捏住这粒法珠,举到灯下细看,但见这粒法珠的纹路细如发丝,与寻常能见的玄符秘篆不同,像是天然生成。
这也加深这枚法珠是伪造的嫌疑,那个落魄散修,故意将这粒法珠,与十八粒青焰珠混在一起,叫岳伦这样的经营老手也咬钩上当。
陈寻盘膝静坐,将法珠举于两目之间,以入寂之心观之,心念即在魂海之上,摹画法珠之上的纹路,然而法珠秘纹,比他此前所见的玄符秘篆繁复百倍,他折腾了一宿,都没有观想出一个头绪。
陈寻给钩起好奇心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枚法珠不简单,而经营法器的岳伦能将大半家财都赌在这枚法珠上,也不可能是完全走了眼。
陈寻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想,不管这枚法珠是真是假,所有的法器,祭炼之法都大同小易,他照法滴血祭炼就是。
陈寻完全不管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也不知道祭炼高阶法器会有怎样的风险,当即就割破中指,挤出一滴血,滴在这粒异木法珠之上,就见那滴血玄异的形成一张极薄的血膜,眨眼间将法珠包裹起来,而不是渗透进去,真是十分古怪。
换了其他人,这时候就会止步,不然谁知道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凶险。
陈寻却不管,魂海具相九幽蛮魂,释出灵识,试图锁住法珠血膜之中的神魂气息。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法珠陡然散出一丝微光,血膜迅速激活,眨眼间在法珠之上形空一个极微的血肉漩涡,仿佛黑洞一般。疯狂的吞噬灵识。
陈寻措手不及,魂海具相的九幽蛮魂。瞬时形散相崩。
陈寻以前以为灵识是蛮魂相所生发,此时才知道他以前的理解是大错特错。
蛮魂崩溃。但念珠漩涡吞噬灵识却未停止,甚至疯狂之速度丝毫都不见减缓,就见一道道如丝如缕的灵线,从金色魂海之中被抽取出来,卷入念珠漩涡之中,甚至有极少量的气血神华,也沿着一道道如丝如缕的灵线,注入法珠之中。
陈寻见气血神华散溢有限,就不慌。
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是法珠能将他的魂海吞噬一空,他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过了好一阵子,念珠还在疯狂的吞噬灵识,然而魂海岿然不动,显然念珠的吸噬,还伤不到魂海的本体,陈寻就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寻心想缚龙诀乃苏家修灵不传之秘。当即默诵法诀,在魂海幻作玄钟梵音。
不受控制的灵识流溢,顿时就放缓速度,不再疯狂流逝。注入法珠之中。
这时候,陈寻再度从容不迫的观想九幽蛮魂相,气血神华也很快凝聚成形。形成一樽毫光四溢的蛮魂相,悬立魂神之上。魂海所有灵识的溢失,重新又汇聚到蛮魂相中来。
陈寻心眼所见。灵识在法珠漩涡与魂海具相的九幽蛮魂之间,形成一根透明无形的灵线,灵识以及少量的气血神华,依旧源源不断的沿着这根灵线,注入法珠之中……
以往气血神华释出体外,就成无源之水。
虽说修炼烈霜刀诀后,陈寻能将玄寒神华都融入刀势化作暴烈刀芒,但完全不受心念的控制。
然而沿灵线释出的气血神华,进入法珠极速运转数周之后,就给陈寻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之感,变得倍加凝实精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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