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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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蛮神-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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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寨子里充满的欢声笑语,看从墙缝透进来的光线,竟然已经到黄昏后了,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魂祭兽筵即将开始,外面乌蟒部的族人都开始载歌载舞。

陈寻没有急着走出窝棚,修练带来的玄妙之感来之不意,他要好好体会,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窝棚,往石殿前走去。

远处的群山之巅笼罩在绯色暮霭之中,隐有兽吼禽鸣之声传来。

广场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火光照在石壁上,人影浮动。

石殿在寨子里崇高无比,是乌蟒族议及祭祀先蛮祖灵的地方。

陈寻不是乌蟒族人,在寨子里生活了三年,还没有机会踏入石殿一步。

石殿前的广场中心,是一座用巨石砌出来的巨大祭台,高近十米,周有百余米,矗立广场正中,比石殿还要宏伟壮观。

乌蟒族人在祭坛前面,用无数根圆松木层层堆出一座火坛,也差不多有祭台高。

在火坛的两侧,竖着两根巨大的高木桩子,中间拉起一根巨索,将一只看着有一人高的巨大铜鼎悬在火坛之上。

乌蟒部缺少铁器、青铜器,甚至绝大多数壮丁都是手持石刀、木矛,跟着蛮武外出渔猎,陈寻倒没有想到寨子里竟然藏有这么大的一只铜鼎。

铜鼎两耳吊在巨索上,四方侧壁雕刻许多蟒牙岭都未曾得见的鸟兽及种种蛮文,给人异常厚重苍桑之感,又有说不定的神秘,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传下来的古物,可能平时都深藏祖祠石殿之中,只要等到大祭之日,才拿出来一用。

阿公宗图说乌蟒曾有异常辉煌的历史,单看这只巨鼎,陈寻也相信阿公宗图绝对没有胡说八道。

这时候,宗桑正指挥人手,手传手的用陶罐装满山泉水,倒入铜鼎;同时又有人将寨子里收藏的无数奇珍异草拿出来,投到铜鼎里。

难道魂祭兽筵,就是将乌鳞狡的血肉煮熟了分给大家吃?

兽筵,兽筵,兽肉筵席。

只是将狡兽肉煮熟了,分给大家吃,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陈寻心里暗自寻思着,宗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逮住他问:

“阿寻,你这一天都躲哪里去了,不见你露面,阿公也不让我过去找你?”

宗崖性子太梗直了,年少肚子里藏不住事,阿公宗崖才特地吩咐,帛书等事绝不能说给他听;更何况宗崖身后还有个跟班,他们肚子里更藏不住秘密。

“就是,就是,你这几天都躲到哪里去了,宗崖说是你将狡兽拖回来。这么重的狡兽,我们五六个人才扛得动,你到底是怎么拖回来的?”跟在宗崖身后的少年们,都有好几天没见到陈寻了,这会儿都七嘴八舌的围过来问。

回到寨子后,陈寻先是躺在窝棚里养伤,随后就从阿公宗图那里拿到帛书修练,确有三天没有跟寨子里的人怎么接触。

他这会儿叫宗崖拽住,只要笑着诓他:“我的伤还没好,整天都还躺在床上睡觉啊,阿公大概是怕你拖着我到处乱窜吧……”

宗崖打量了陈寻两眼,见他活蹦乱跳的,除了满身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消去的疤痕外,已经看不出他哪里还有受伤的样子。

“你虽然没有修练蛮武,但身子比宗凌他们还要结实。宗凌胡吹他现在修练蛮武找到那一点感觉了,寨子前的石墩子也能抡开老远,满寨子就要找你掰腕子,想将上回输你的那把铁木弓赢回来——倒是找不到你的人。”

宗凌是宗桑之子,与宗崖算堂兄弟——只是,乌蟒部族里没有这种说法——他二人与南獠之子南溪,算是乌蟒最杰出的三名少年。

南溪此时则颇为冷淡,远远的站着一旁,抱臂看来,似乎对宗崖说宗凌修练蛮武“找到那一点感觉”,有所不屑。

陈寻倒是惊奇。

对蛮武来说,前期能不能将蛮魂战武练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至关重要。

唯有练到身与意合,才能开悟蛮魂,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像宗凌只有十二岁,就找到“那一点感觉”,也就意味着他离真正踏入蛮魂修练的门槛就差半步之遥,其天资不比宗崖还有略差半分。

“怎么样,敢不敢比?”宗凌身材要略瘦小一些,睁着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不作声的陈寻,就怕他说个“不”字。

陈寻苦笑:“我上回进山,不小心把那把铁木弓掉下山崖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想将那把断成两截的铁木弓赢回去,不然我可找不到什么东西跟你赌!”

“你可以拿长牙跟我赌!”宗凌年纪小,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一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

“长牙?”陈寻疑惑的看向宗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宗崖神秘兮兮的从随身兽皮囊里掏出两根长牙,正是狡兽那两根雪白透亮的獠牙,说道:“大家都说这两根长牙,是你应得之物,阿公叫我拿过来给你……”嘴里说着要给,但手抓住那两根獠牙甚是舍不得。

狡兽在涂山之中,不知道逍遥快活了几百年,将要结成妖丹之际,遭雷击而死,周身却无一不是宝。

这两根獠牙,敲之有金石之声,从深山里冲出来,不知道跟山沟深涧里的石木撞了多少回,竟然都没有一丝断纹,坚韧锋锐,不下绝世刀兵。

蟒牙岭不产铜铁,好的精铁刀矛都是两三千里外的沧澜城传来。

乌蟒部就算是中阶蛮武,都不能人手一把精铁刀矛,普通人更多的还是用石刃、木矛参加狩猎。

宗崖手里有一柄青铜短剑,就叫寨中诸多蛮武少年眼馋不已。

现在有两根比精铁刀矛倍加坚固、锋锐的狡兽长牙,也就难怪他们满寨子找他比掰手腕,满心想将这两根狡兽长牙赢回去了。

见宗崖也恋物不舍,陈寻指着他腰间的青铜剑,说道:“你拿青铜剑,换我一根长牙。”

听陈寻这么说,宗崖顿时就眉飞色舞,忙将扎在草绳腰带里的青铜短剑拔给陈寻,生怕陈寻下一刻反悔:“给你,阿公要问,你一定要说是你主动跟我换的。”

陈寻将青铜短剑插在腰间,又将另一根狡兽长牙递给宗凌:

“上回进山,我走得远些,才要你那把铁木弓防身,本想用过就还给你,不想掉下山崖断成两截。我现在掰手腕,比不过你,这根长牙算我赔给你的……”

“真的?”宗凌又惊又喜,不那么肯定的看着陈寻。

他心里又想,铁木弓是他输给陈寻的,男子汉就应该凭自己的本事将这根长牙赢过来,但是他又没有赢陈寻的十足把握……

见宗凌满脸的纠结,陈寻哈哈一笑,转身不去理他。

巫公宗图德高望重,力排重议将陈寻收留下来,但其他族人对他这个异族少年却没有完全接受。

乌蟒族人对以往的旧事讳莫如深,不愿多提,但陈寻还是能感受到乌蟒族人对异族有着深深的敌意。

不过,在宗崖、宗凌的带领下,寨子里的少年,待陈寻倒不生分。

无论是念着乌蟒收留他的恩情,还是跟宗崖、宗凌这些乌蟒后起之秀打好关系,陈寻都不至于舍不得一根狡兽獠牙,他又不真是小屁娃一个。

宗凌见陈寻这么轻易就将长牙给他,心里自然是喜不自禁,也慷慨的将系在腰间的兽皮囊解开,将他收罗的来“奇珍异宝”摊开陈寻看:“你有什么满意的,都拿走,算我换你的长牙。”

“恁罗嗦,好像我是小气人。”陈寻故作不满的说道。

宗崖也嘲笑宗凌:“就你一袋子破烂,真要换,阿寻能将长牙换给你?”

宗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里待陈寻更觉亲近。

这会儿南獠领人扛着一副巨大的骨骸从石殿里走出来,立马将众少年的心思吸引过去。

雪白的蛇形骨骸盘成一团,就像块巨大的石磨,两个中阶蛮武拿木杠子抬着,看着都像颇为吃力的样子。

“啊,阿公要将这副乌蟒骨骸与狡兽一起熬炼兽筵!”宗崖也吃惊着看着族人将这副乌蟒骸骨抬上土台,丢到铜鼎里。

乌蟒部以蟒为圣物图腾,实则是石寨以西百里外有座蛇谷,黑蛇乌蟒是蛇中王者,剧毒无比。

炼制乌蟒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取自蛇谷的乌蟒蛇涎。

陈寻在蛇谷见过十一二米长的乌蟒,就已经是硕大无朋,但看这副蛇骸要是展开来,怕是有二三十米长,暗想,这条乌蟒在死前,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陈寻心里乌蟒部这次怕要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跟狡兽一起熬煮吧?

第十章神秘的魂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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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巫公宗图换了一身灰白的粗麻衣衫,与寨中几名老人,从石殿里走出来登上祭台……

随后,有十数族人将一盆盆鲜血淋漓的肉块,用大陶罐装着抬上火坛,倒到铜鼎中。

陈寻也不清楚这是不是狡兽被肢解之后的肉跟筋骨。

换了一身粗麻衣衫的巫公宗图,拿着那黢黑的骨杖,站在祭台前整理过衣冠,目光炯炯有神的扫过渐聚到广场上的乌蟒族人,哑着嗓子高声呼喝:“魂祭先蛮!”

巫公宗图举步登上祭坛,南獠领着一队蛮武,或牵、或扛、或擒,带着各种各样的野兽猛禽,从人群外走过来。

陈寻还没有见识过魂祭兽筵的情形,平时也没有跟他说这种事,但见这些野兽猛禽,有山猪、有青狼、有山狸、有豹獾、有虎雀、有山鹰、有赤顶鹳,南獠还亲自将一头四肢叫绳索绑得结结实实的蛮牛扛在肩上……

陈寻心里想,不会宰杀后都要放到铜鼎里一起煮吧?

铜鼎虽然巨大,但放入巨蟒骨骸,放入狡兽肉块,又放入无数的灵药异草,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将这些多的野兽猛禽都放进去熬煮?

这些野兽猛禽,体形有大有小,但光一头蛮牛就有三四千斤重。

蛮牛是种相对温顺的荒兽,但不意味着力大无穷的蛮牛就会任人宰害,只是四蹄拿绳索绑着,又叫南獠一手摁住硕大无朋的头颅,只能凄凉而无助的嘶吼。陈寻正猜测南獠他们会怎么处置这些野兽猛禽时,就见南獠领着诸蛮武,绕着祭坛,将肩背上的野兽猛禽放下来,围出一个巨大的祭祀兽圈。

这时候天完全黑了起来,就见登上祭坛的巫公宗图吞下一把乌蟒丹,挥舞手里无比漆黑的骨杖,大声吟唱起来。

火坛下有乌蟒族人举起火把,点燃浸了动物油脂的火坛,“噼哩啪啦”,在滚滚升腾的黑烟里,火光渐渐旺盛。

宗崖、宗凌等少年,以及年岁更小的孩童,这时候都从人群中走出来,袒胸露乳的走到祭坛与祭祀兽圈之间的空地。

宗崖招手让陈寻也过来,陈寻疑惑了一下,抬头见阿公宗图也肯定的冲他点点头,才举走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兽圈之内。

巫公宗图站在火坛之上,叫火光映照的枯皮老脸,这时候也放出莹莹光泽。

随着吟唱,天地间有着神秘的力量在向他聚拢,随后宗桑与三名族中蛮武手擎一杆巨木走上祭坛,一幅兽皮蛮像悬在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乌蟒战旗。

兽皮蛮像的一角叫火烧残,缺了一角,还留下烧灼焦痕。

在火光的映照下,兽皮残像当中是一个上身、腰裹兽皮的先蛮武神,正踏足将手里所擎巨矛刺出,那一瞬间凝聚的力量之感,似要将天刺破……

要是青木道人在帛书所捞摹的大鹏拳谱可以说是画技精湛,眼前这幅战旗巨像可以说已经是入道了。

巨像蛮武在眼前,简直就像是要活过来,陈寻在抬头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画像中那先蛮武神所持巨矛,所凝聚的是能将天刺破的势!

这就是阿公宗图所说、乌蟒传承千年的九幽蛮魂残像?!

陈寻的神魂识海倏然打开,只见一樽毫光四溢的虚影悬立波涛汹涌的识海之上。

观想具相,实是在神魂识海之上用心念刻画天地道法。

陈寻暗感从先蛮残像感应到那几乎能将天刺破的势,或许就是乌蟒蛮武传承的最强之道。

他在神魂识海之上还只能观想一道虚影,想来是他血气此时的精纯程度,还远不足以将逆天一刺的玄奥之道演译出来,还远不足具相完整的九幽蛮魂。

陈寻下意识举手踏步,正要进入那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耳畔却传来雷霆般的一声震响。

“咄!”

陈寻耳膜巨痛,陡然惊醒过来,就见阿公宗图端了一只陶碗站在他的眼前,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阿公宗图特地吩咐过他,不要在宗桑、南獠等人面前露出异状,陈寻没想到,在看到蛮像后,会不由自主的进入观想具相的境界。

只是他能轻易的将大鹏秘拳第一势观想出来,为什么观想九幽蛮魂,会如此的艰难?

也对,天地之道有大小之别,法有强弱之分,观想具相自然也就有所难有易。

只是,他没有想到,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蛮魂,威势竟是如此的强大。

陈寻这才发现自己汗出如浆,浑身都叫腥臭的汗水浸得湿透,骨架子都快散掉,要不是阿公宗图及时叫醒他,他恐怕会站在这里气血干涸而亡。

陈寻此时回想刚才那一瞬,也觉得后怕,暗感真要将九幽蛮魂在神魂识海具相出来,所聚集的力量足以能将眼前这座巨大的祭台轰塌,但他体内气血远不足以提供这么多的能量,强行具相,还不是要将自己先榨成人干?

陈寻还以为他刚才的失神只是一瞬间,但看火坛底部的火,已经完全升腾起来,熊熊大火将铜鼎淹没,祭台临近火坛的一侧石壁都烧得焦黑。

陈寻这才知道,他自以为失神的那一瞬间,其实已是过去许久,但不知道阿公宗图这时候端了一只陶碗走下祭台做什么。

见陈寻无碍,巫公宗图伸手到陶碗里沾了一滴青色的黏稠液体,滴到陈寻的额头。

那滴青色液体沾上额头,即化入热流钻进去,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热灼之感,叫陈寻想起巨魔将那滴金色血滴入他体内的情形。

阿公宗图说,乌鳞狡是蛮荒异种,兽心先天就有真血存在,异兽真血,比寻常灵药珍贵百倍千倍,采集到一滴就能叫人脱胎换骨。

陈寻心想陶碗里的青色液体想来就是从乌鳞狡身上采出的真血,只是要供上百乌蟒孩童淬体,或许添加大量的其他药液稀释过。

陈寻心里想:巨魔心脏所化的那滴金色血,就是六臂巨魔的真血?

巫公宗图给诸少年都点过真血,又走上祭台,但听他一声“祭”令,站在兽圈之旁、早就将利刃持在手的南獠等人,手起刀落,将围成兽圈的那些野兽猛兽头颅一一斩断。

禽兽满脖子的鲜血,都冲着祭台方向喷射。

这些野兽猛食的嘶鸣是停了,但陈寻陡然感受到一阵更强烈的冲击力,神魂识海倏然打开,就见无数断首的兽魂禽魄虚影,汇到祭台的上方,像乌云一样凝聚,无声的狂吼怒啸。

这时候从铜鼎之中更是传出两股无声怒吼,那无形的狂风怒啸,几乎要将火坛之上的熊熊巨火压灭,蟒形、狡形两道虚影,猛剧的要从铜鼎之中挣扎出来。

兽圈之外的乌蟒族人以及南獠等蛮武,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先蛮残像。

而身处兽圈之内的宗崖、宗凌等人,心魂正承受猛烈的冲击,稍弱的少年,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脚都开始抽搐。

陈寻看看暗暗心惊,担心一些孩童在这么强大的灵魂冲击之下,会直接魂消身灭。

“以此地兽魂,请祀乌蟒先蛮!”站在祭台上的巫公宗图,一声巨喝仿佛雷鸣一般在广场上空传荡,但见兽皮残像顿时释出无形巨力,就将激荡的灵魂冲击之力吸走。

不是将灵魂所承受的冲击之力吸走!

而是兽皮残像正将吸噬那些禁锢在兽圈之内的兽禽魂魄,以及从铜鼎释出的狡兽与乌蟒残魂……

啊!

陈寻惊讶的抬头看向那幅兽皮蛮像。

虽然他看不见,但自神魂识海打开之后,蛮魂所滋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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