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痛恨自己的努力只造成了更无法挽回的结果,而这样的痛恨,则来源于他不能完全独立的本质。
还是会依赖于沈檀夕,并给他带来无限的负能量,这令萧夏拼命地想要改变,可同时他也清楚知道,一旦他完全独立与沈檀夕而存在,这有可能会令他完全地失去他。在与这个爱人相处的几十年里,他清楚地知道沈檀夕的控制欲和霸道的秉性,尽管都是因爱而生,他也愿意接受,却不得不承认那些做法确实太过极端。
然而曾经的他,生活在美好的幻想里。
别无他念,所以他无条件地接受着沈檀夕给予的一切。
但现在,老天重新赐予了他一副健康又年轻的身体,就再没有理由再继续懦弱下去,可与之付出代价,也因此而变得异常惨痛,甚至令他不得不冒着失去爱人的风险……
将近三十五年的心智,才令萧夏堪堪明白了‘奋斗自强才能福泽身侧’的道理,但一边是等待着他强大之后才有可能改变的悲剧,另一边是几乎不能忍受他遭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或挫折的霸道爱人……
二者之间的平衡,他始终掌握不到要领。
054 无需强大
那一天,沈檀夕第一次没能安抚萧夏的哭泣。
他知道他是一个脆弱的人,甚至从来都是把他当成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去看待,所以他也习惯性地给予他全方位无穷尽的安全感。
但是这一次,他失败了。
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能阻止他的眼泪。
就好像那也是倔强的一种方式,似是要把之后的所有软弱都哭尽一般。
最后萧夏累了,就躺在沈檀夕的旁边蜷缩着睡着了。输液管限制着他胳膊的姿势,但他希望自己给予萧夏的安全感是没有任何压力的,所以待确认怀里的人已经入睡,沈檀夕才自己拔掉了那个东西,然后用坚实地臂膀完全地拥他入怀。
感受到坚实而又熟悉的力度,萧夏习惯性地在他肩头蹭了蹭。
未干的泪水打湿了沈檀夕的肩膀,那滋味令他很难受,就好像被无力感刺中了全身的疼痛神经,比被锋利的刀刃捅出来的伤口还要疼上百倍。
沈檀夕轻抚着萧夏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捉摸不透他了,以前从来都是精准地找到了令他沮丧痛苦的根源,不需太多安抚,常常点到为止就已经能让他恢复活力,但现在……这就是给了他更多自由空间的后果,险些就酿成了大错!
沈檀夕轻轻地亲吻着萧夏的额角,心中一阵满是酸楚和自责。
——脆弱单薄?
那就继续让这样好了。
他的夏夏不需要强大,只要他足够强大,就完全能为他遮风挡雨,护他周全。什么预知未来?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从不在他沈檀夕的考虑范围,但如若有人敢打萧夏的主意,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不要再试图飞翔……
宁可你羽翼尽褪,只在我怀中安然度活,也不要你再受到丁点磨难。
你必须依赖于我……
沈檀夕拭去萧夏眼角的泪水,然后拥他入眠。
。。。。。。。。。。。。。。。。。
整整一个下午,别墅里都静悄悄的。
掐算着时间,霍敬佟准备进去帮沈檀夕换吊瓶,不过他也知道萧夏在里边,所以犹豫地在门口顿住了脚,然后想了想那头恶(饿)狼的本性,于是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响动,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幸好,床上的二人的姿势还算正常。
但特殊的腥甜气味,仍令霍医生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萧夏率先醒来,回头见有人进来,便觉得有些羞窘,于是在不打扰到沈檀夕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红着脸起身,但却也在坐起来的一瞬间,闻到了扑面的血腥味道。
侧躺的姿势令伤口崩开,绷带处正不停地往外渗血。
床单上已经留下了一块不小的痕迹,霍敬佟眼见一惊,赶忙去做紧急处理,萧夏在愣了几秒后也赶忙惊慌着搭手。
接着一群人兵荒马乱,最终再一次把沈檀夕送往了医院……
那时候徐风正在公司忙着善后工作,一听这事当即就在电话里大骂‘禽兽’!但在得知并不是因为强行和谐才导致的伤口破裂后,他沉默了两秒,然后骂了句‘恶狼’,便草草地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急忙驱车赶了过去。
“不用担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萧夏的心情十分糟糕,霍敬佟看在眼里,忍不住安抚了他几句——但这也就是沈檀夕现在处在绝对昏迷的状态,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做这等领功的事——安抚低落的萧夏,那是沈檀夕的独家权利,谁敢沾染,轻则挨打,重则沉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他旁边睡着了……”萧夏沮丧地蹲在门外墙边上,小小地蜷成了一团,“如果不是他抱着我……”
那是沈檀夕的习惯,只要他睡在他旁边,他一定会拥住他。
可是他身上还有伤口却全然没顾,就那么压着伤口躺了几个小时,流血流到失去了意识,也都没变换过姿势。
萧夏感到十分的愧疚,同时也觉得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就好像自己全身上下哪哪都是错误,不经意间就会伤害到沈檀夕。
“毕竟人与人不同,沈少爷天生对疼痛并不敏感,忍耐力又极强,就算感觉到流血也会下意识地忽略,可能在他的自我意识里,并不觉得这种情况会对生命造成威胁,”霍敬佟端起了医生的架子,半科学半忽悠地安抚着萧夏,“所以你也不用自责,而且沈少爷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放心吧。”反而倒是你这样的,更容易出事。
萧夏抬头,眼眶通红地看了他一眼,仍旧是愧疚和委屈的模样。
很想让人摸摸他的头,再温言软语地哄上两句,但——
“怎么回事?”温钰突然出现,急切高亢的询问声,令霍敬佟的手只刚刚抬起就赶忙收了回去,“檀夕怎么又来医院了!?”
温钰的突然出现,令萧夏慌忙地抬眼去看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霍敬佟从这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一丝畏惧,又或者说,是恐惧……
“到底什么情况?”温钰没有理会蹲在角落里的萧夏,而是直接询问了情况。
霍敬佟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萧夏拉起来,然后让他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才转头回答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伤口的线崩开了一些。”
“线崩了?”温钰拧起眉头,“怎么会这样?”虽然满口的疑惑语气,但他还是狐疑地打量起了坐在一旁的萧夏,像是心中有了些答案的选项。
果不其然,两个人的视线一交回,萧夏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055 毒舌相见
温钰的眉头拧得更紧,然而绑架案的事他也听说了,只是具体细节的消息被全部封锁,他知道的也并不比媒体报道的多,但看着萧夏手腕处藏不住的红痕……十有八玖是被欧阳宇那变态侮辱了。
“呵,”温钰冷眼俯视着蔫成一小团的萧夏,哼笑了一声道,“这么急着给你洗身上的污痕,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话里有话,讽刺得再明显不过。
可霍敬佟知道萧夏并未被怎样,却又不好当面跟温钰反驳,眼下最希望的就是萧夏头脑简单,千万别听出话里含义。
“我…我没有……”萧夏忙起身辩解,但后边的话却令他难以启齿,一半是因为那些羞愧的事无法提及,另一半则是因为沈檀夕的崩线确实因他所起。
温钰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越看那软弱的样子,就越觉得厌恶:“扫把星。”
“温钰!”霍敬佟忍不住呵斥他。
“我又没说错!”温钰昂起下巴,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不屑地说道,“一族十九口人,就活了他一个,他不是扫把星谁是!?”
霍敬佟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又深知这大少爷毒舌的本事,而且即便是有着同门师兄弟的辈分,可温钰毕竟是恩主家的少爷,他反驳不得,更骂不得。
“你们这都干嘛呢?三方会议?”徐风冷不丁地冒了个声,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三人身旁,他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萧夏,又侧头打量了温钰几眼,不冷不热地问道,“温大少,摸老虎屁股的亏才尝了没几天,又想来试试这须子能不能拔了?”
“什…什么老虎屁股、须子的!”
若说毒舌,徐风一张口,温钰的舌头本能地就得打颤。
“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清楚的很,可别让我再细点出来,反倒更尴尬了。”
这虽说是权贵家的少爷,但论能力,还是跟沈檀夕差着几个等级,所以欺负萧夏就等同于欺负了他的心尖肉,任谁都是格杀勿论的。
徐风深知这点,便没再理会温钰,也顺便给他个台阶。接着简单地向霍敬佟询问了下沈檀夕的现况,就准备带着萧夏离得温钰远点儿。
但温钰一副找不到呛词的模样,憋得正难受,眼见二人如此亲密,便愤愤地冲着徐风喊道:“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他这样的人待在檀夕身边,懦弱无能!就会添麻烦!但你也别觉得自己能好到哪去,檀夕与你也不过就是司属雇佣的关系,别说你还敢碰他的人,若是真的染指,他要不剁了你才怪!”
萧夏浑身一颤,猛然顿住了脚。
徐风回头看向温钰,目光冷漠而轻蔑:“幼稚。”
温钰:“……”
“走了,我带你去休息厅,”徐风回过头去,摸了摸萧夏的头顶,动作亲昵,俨然超过朋友或者其他同层次的关系,“廉嫂还让我给你带了身衣服,一会儿也一起换了。”
徐风年近二八,五官是英俊中更偏向柔和一些的类型,身形虽不是健硕高大,但也颀长挺拔,尤其是站在萧夏旁边的时候,更是显得硬朗。虽然没有与沈檀夕的那种视觉上强烈落差,但二人并行,却也很是搭拍。
霍敬佟心生疑惑,想着这家伙可千万别玩儿火……
“天生长了张臭嘴!”温钰痛骂,“早晚有他倒霉那天!”
“小钰——”
“霍敬佟!连你也想训我?”
“……”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毛都没长全的孩子也有兴趣!就他这样的,中学里一抓一把,除了会可怜兮兮的,还能有什么本事?”温钰瞪了霍敬佟一眼,接着便不顾阻拦地进了病房。
“……”霍敬佟沉默,在门外无奈地一声叹息,心想这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求别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才好。
。。。。。。。。。。。。。。。。。
萧夏的衣服上还染着沈檀夕的血,徐风就带着他先去旅店换洗:“算不上高档,但也是正规干净的,凑合着吧。”他说着,便把衣服递给了萧夏。
“谢谢。”
“快去吧。”
“徐风!”萧夏忽然叫住他。
“嗯?”
“这几天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该问谁……”萧夏抱着衣服,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愧疚,“欧阳宇那件事的结果,处理得怎样了?”所有人都以沈檀夕为中心,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现况是怎样的,唯几能安抚他心中焦虑的,也都是对现况并不了解的人。
徐风看着他,忽然替萧夏觉得有点儿可悲。
他这样子,就像是被大人们保护的太好的‘孩子’,大人们在外边打拼,历经风雨却总是给他最美好的一面,哪怕是不小心被‘孩子’看到了脏污的部分,也只是告诉他‘没事别想太多会好的’,而不是告诉他‘这件事我们会这样或那样的处理’,因为告诉他也没用,他只是个‘孩子’,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萧夏过了21年这样的日子,所有人都已经习惯——甚至比他自己都还要习惯。
“不用担心,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徐风也是‘所有人’之一,最后还是决定踢个皮球,“不过具体的事宜都已经跟沈檀夕交代过一遍,如果想知道细节,可以亲自去问他。”连沈檀夕这个‘家长’都没透露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轻易试雷?
“嗯。”萧夏轻轻地应了一声,情绪很是低落。
徐风不忍,还是补了一句:“这事,就别太记心上了,后果都是那欧阳宇自找的。”免得这小孩子同情心泛滥,再说出些什么惹到沈檀夕的话,到时候一问是谁‘让你来问我的’,第一个躺枪的就是他!
“只要檀夕没事就好……”
萧夏的回答,多少令徐风有些诧异。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冷血了?”
“不会,你能这么想,至少对沈檀夕来说是好事,”徐风掩藏了心里的情绪,然后轻推着他到了浴室的门口,“先洗澡吧,洗完了再聊。”
056 亲身经历
趁着萧夏洗澡的功夫,他去把带来的食盒被拿去热了一遍,回来的时候,萧夏已经整理完毕。不过看那样子,只有发梢还有些湿,应该就是简单地冲了冲而已。
“吃饭吧,再热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萧夏说了句谢谢便乖从地吃了起来。
但徐风见他并不怎么夹菜,只象征性地吃手里的饭,便好声说道:“如果你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来敷衍我,但是如果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吃饭,那就多吃些菜肉,也不枉费廉嫂给你准备得这么丰盛。”
“……”萧夏鼻子一酸,抬眼看徐风的时候已经是红彤彤的样子,“对不起……”
“小孩儿,”徐风又摸了摸萧夏的头顶,说话间里尽是宠溺的口吻,接着惋惜地叹道,“但这么懂事漂亮的孩子,怎么就让沈檀夕那头恶狼给糟践了呢?”指尖顺着发丝滑向了脸颊,紧实细滑的皮肤轻轻地贴着他的指腹。
二人对视,空气中似有一缕暧昧的气味飘散开来。
萧夏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风,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但是除此之外,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中并没有不安,也没有茫然,显然是把这近乎于暧昧的动作划为了安全范围。
徐风收回手,笑道:“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嗯,放心。”萧夏点头,眼睛也随之轻轻地眨了一下,神情十分认真。
但好像是没料到这样的回应,徐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么没有戒心,也难怪沈檀夕总是不放心你。”
“……徐风。”
突然被很严肃地点名道姓,气氛随之变得有些紧张,徐风也不禁坐直,正色地看向萧夏:“你说。”
但萧夏却垂下眼去沉默地看着食盒,半响后放下了筷子,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幼稚的?之前明明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解决好……”
“那倒没有,不过我心里的‘好奇’,确实比之前更多了一些,”徐风说的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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