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宫廷往事:大明三百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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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宫廷往事:大明三百年(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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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争的结果自然是清兵大败,莽古尔泰落荒而走,却不想他心慌意乱地往东而逃时,一员大将银盔锦袍正执着令旗在那里指挥。莽古尔泰知是洪承畴,又折回从北面而逃,却又逢着副将王翰大杀一阵。虽然接应的人马及时赶到,但半途上夏其本、王为蔚又在左右杀出。
  清兵惊得魂胆俱碎,弃戈抛甲而逃。又遇指挥仇雄、马杰,两人并力杀到。莽古尔泰魂不附体地逃回本部时,三路人马都是一个垂头丧气,又见武英郡王阿济格和章京图赖狼狈奔走,报告大营被明兵夺去。多尔衮大叫道:“洪蛮子果然厉害,咱们回去,整顿人马再来报仇。”
  那边清兵大败而回,这里洪承畴铁马金戈大获全胜。唯总兵马雄、唐通被马踏死,还有烧粮的曹腾蛟,因身入重地给清军活捉去了。洪承畴叹道:“这是我太莽撞轻敌,害了曹总兵!”当下大犒将士,设宴庆贺,又修表飞马进京报捷,并下令休兵三日。
    ■ 美人陷阱
  笳声凄惋,刁斗清寒,素月一轮,高悬天空,快乐的人见了清辉皎洁的月色,兴致逸然又怡然悠然,而同一轮月儿照在寄旅人的身上,就觉得凄清满目。
  这时的月光影里,有三个人彳亍走着。身披蜀锦绣袍,腰横玉带,头戴浑银兜鍪,足登粉底幞头乌朝靴,面白微须,相貌清秀中带有威武,一看就决不是个下级将士,谅必是明朝统兵的大员。他领了两名亲随,踏着月色在一座小帐篷前,侧耳倾听。
  帐篷内正发出悠扬的琴音,如击碎玉,如鸣银筝,把个军事倥偬的洪大帅听得神迷意荡。这天晚上,洪承畴因多喝了几杯酒,不免又忆起了思乡心事,就领着两名小卒,出寨去闲步。但见月白风情,万籁俱寂。忽听得琴声悠扬,远远地顺风吹来,异常的清越。洪承畴不觉诧异道:“塞外荒地,哪里来的古乐?莫非沙漠之地,也有高人遁隐吗?”
  因为触动了所好,洪承畴不禁信步循着琴声走去。瞧见野外一个小小的帐篷,那琴声便从帐篷中发出来的。洪承畴慢慢地走近篷去,在听琴听得情不自禁时,却见蓬门恰是半掩,篷内灯光闪闪。由灯光下望去,正见一个绝色的佳人盘着双膝,坐在锦绣的毡毯上,舒开春葱般的十指,轻挑慢弹着一张古桐琴,声韵铿锵。
  那丽人装出一副见洪承畴蓦然闯进来、不觉大吃一惊的样子,而她的美貌也让洪承畴看呆了。然后还是这个丽人很自然地含笑起身,让洪承畴坐下,又亲自去倒过一杯热腾腾的马乳来,双手奉给洪承畴,并笑问将军贵姓。
  这时洪承畴已身不由主,一面去接马乳,一面也笑着答道:“下官姓洪。”那丽人听见一个“洪”字,立刻就带笑问道:“莫非是此次督师来关外的明朝洪经略?”洪承畴因她是个女子,老实告诉她也不要紧,就随口应道:“正是下官。”
  

第十章  内忧四起(25)
那丽人听了,越发做出让洪承畴感觉万分可爱的姿态。这位洪经略尝自诩为中原才子,也曾誓愿必得一个绝色美人为偶,才心满意足,他的那个爱姬阿香虽也有十分姿色,但却万万不及此丽人的秀媚冶艳;所以他不免心下暗想,世间竟有这样的尤物,我洪某若能娶她做个姬妾,一娱华年晚景,才不枉此一生。
  灯光让洪承畴眼中的丽人越发美丽,她是旗装打扮,头上饰着珠额,鬓边微微垂下一缕秀发,梳的是个盘龙扁髻,两条燕尾乌云也似的堆着;那粉脸儿上,施着薄薄的胭脂,红白相间,望去又娇嫩又是柔媚。更兼她穿一件盘金秋葵绣袍,越发显得伊人如玉,袅娜娉婷。
  那丽人看洪承畴看得发呆,就嫣然一笑,慢慢地把粉颈低垂下去。那种似娇似羞的样儿,越发妩媚动人,洪承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玉臂,那丽人忙缩手不迭,让洪承畴自觉太卤莽,不觉很是惭愧,就搭讪着说些闲话。那丽人口齿伶俐,对答如流,更让洪承畴暗暗称奇。回顾几上的桐琴,行家洪承畴不免有点技痒,就起身走到几前,略略把弦儿一挑,声音异常的清越。
  大凡嗜丝竹琴筝的人,遇着了好乐器,没有一个肯放过的。洪承畴见琴音浑而不激,知道是良琴无疑,就也坐在毯上,拨弦调音,弹了一阕。那丽人等洪承畴弹毕,笑着说:“琴声潇洒,不愧高手!”洪承畴边谦让边起身请丽人重弹。丽人就较准宫商,轻舒纤腕,玉指勾挑,弹得如泣如诉似怨似慕,令洪承畴连连赞叹。然后两人谈起琴中门径,讲到融洽处,互相钦慕,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如此良夜,又逢嘉宾,无酒未免不欢。”丽人说罢就走入篷后,唤醒了侍女。丽人自己也忙着爇炉温酒,又弄些鹿脯羊烩的下酒菜,置于洪承畴面前。
  慢慢地对饮中,那丽人发现洪承畴的酒量也姓洪,一二十杯一点也没有弄晕他的意思,于是那丽人就吩咐侍女换上大杯来。一双能容酒半升光景的碧玉高爵被丽人满满地斟上了,笑盈盈地奉与洪承畴。洪承畴这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力迷人人更迷,在美色的迷惑中,他接过酒来就咕嘟咕嘟地喝个干净。
  接连五六杯,洪承畴果然已半酣了。那丽人也酒气上粉颊,娇嫩的玉肤上泛出红云朵朵,白里透红,红中越现白嫩,比未饮酒时更娇艳万分了。洪承畴对着这可餐之秀色,越饮越是起劲。而那丽人一面劝酒,一面又顿开珠喉,击着玉盅,低声咏唱,佳人歌一阕,洪承畴立时得意得兴致勃勃地忘了形,到明月三更,已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洪承畴痛快地赴绣枕锦褥,在与邂逅的丽人一圆鸳梦后,就躺进温柔乡中酣酣大睡了。
  洪承畴帐外的两名亲随因等得太久,就倚在帐篷的竹篱下,呼呼地睡着了。东方现了鱼白色,寒露侵人,那名亲随惊醒过来,赶紧往帐篷内一瞧,里面却已是空空洞洞,两人骇诧不已,虽然心里也是慌慌张张的,不过估计洪承畴肯定不会不回军营,于是两人急急奔回大寨。
  护兵们一见他们回来,忙问主帅在哪里?两个亲随只当他是说着玩的,就随口应道:“主帅让大虫背去了。”那护兵严厉地喝道:“谁和你讲玩话,方才各总镇纷纷进帐探询机务,我回说大帅昨晚出去,还不曾回帐。他们听了,都在那里焦躁呢!”
  当大家听两名亲随说了昨夜洪承畴踏月遇美而他们一觉惊醒后、帐中已不见了美人和主人的事后,顿时纷纭起了窃窃私议,有的说那美人必是个迷死人的妖怪,有的说美人是敌方的间谍。
  陈其祥、李辅国、王国永、吴家禄等一班总兵,看看日已亭午,仍不见洪承畴点鼓升帐,而警骑的探报却如雪片般飞来,急得众将领一个个抓耳挠腮。日色斜西了,军中巡柝号乱鸣,转眼要掌灯了,这位洪大帅仍消息沉沉。而清兵已离明军三十里下寨,战书投来,催索回书已经两次,怎奈洪承畴未曾回来,又没有交托代理的军机要务,各总兵不好擅专,就都围哄在帐外哗噪。最后各总兵气无可泄处,就把两个亲随各捆打五十背花,暂时拘囚。
   。。

第十章  内忧四起(26)
到底吴家禄颇有胆略和见识,他主张点鼓传集诸将,正式向大家宣布了洪承畴失踪的消息。诸将面面相觑,吴家禄朗声说道:“目下军中无主,军心必涣散,应即由众人推戴一人暂时维持一切,摄行督师的职权,众位以为怎样?”众人齐声称是。当下以总兵王国永为首,共推吴家禄为总兵官,代行督师职务。吴家禄谦让了一会儿,随即升帐,点名已毕,把清军战书批准来日交战;一面令参议处拟了奏稿,将洪承畴失踪的事,差飞马进京奏闻。
    ■ 进退维谷
  洪承畴到人事渐醒时,却见自己已睡在一张绣榻上,绣榻在一所华屋中,而不是那个神秘的帐篷里。华屋里,锦幔绣被,芳馥之气触鼻,他顿时大吃一惊,一骨碌爬起来,向外面一望。有四名打扮得十分秀丽的侍女见洪承畴已醒,便姗姗地走进来,两名服侍着洪承畴起身,还有两名忙去煎参汤、煮燕粥。等洪承畴走下榻来,什么盥漱水、梳洗具,都已在镜台前置得停停当当。
  洪承畴弄得莫名其妙,草草漱洗毕,侍女抢着进汤递粥。洪承畴胡乱吃着,边问侍女们这里是什么所在?还有那一个丽人哪里去了?一个侍女边听他问边掩口好笑,洪承畴越发摸不着头脑,一个侍女就笑着说:“你既已到了此地,就不必问了!”
  洪承畴当然还要诘问,一个年龄稍长的侍女就说:“告诉你,你可不要着急,这里就是芙蓉沟,我们都是大清皇帝宫里的宫人。”
  洪承畴一听英蓉沟三个字,立刻惊叫一声,手里的茶盏就落到了地上,顿时脸色大变,身体不住地打战:“我上大当了!哎……”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侍女们慌忙扶持,竭力救护,七手八脚地忙了好半天,洪承畴才慢悠悠地醒转过来。清醒过来的洪承畴知道自己已在清国属地,是真正地落入虎穴了。他首先回忆到昨夜和美人对饮的情形,又想起家中,以及和阿香恋恋不忍离别的场面,可怜她还希望自己奏凯班师回去团聚呢。如今身羁异邦,不知阿香分娩没有,若已经产育了,又不知是男是女。倘若阿香闻自己这个样子,不知她要怎样地悲伤。
  洪承畴越想越伤心,举首满眼凄凉,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侍女们忙上前再三慰劝,那个年龄最长的侍女还说:“既来则安,洪经略也就不必伤感了。咱们万岁爷最是宽厚仁慈,比明朝那个昏愦庸劣的暴君要胜上十倍……”言犹未了,八面威风的大将军洪承畴已听得怒气上冲,噼啪一响,侍女的粉脸上早现出五个指头印儿,她哇的一声哭着出去了。
  接着洪承畴越发又气又恼又悲伤,索性拍案打桌地高声号哭。正哭得呜咽欲绝时,忽然肩上有人轻轻地勾住,接着伸过一只纤纤的玉腕来,替他轻柔地拭着泪,那副罗巾上一股子荡人心魄的香味儿。洪承畴只当是侍女又来捣鬼了,才待要抬起头来发作,却发现原来正是昨夜帐篷里温柔缠绵的丽姝。洪承畴蓦然见了她,立刻就想起自己被骗到此,都是这个美人的狡计,就狠瞪着她,说一声:“你害得我好苦哇!”不禁又号啕痛哭起来。
  那美人含笑娇声细语地说道:“都怪我不好,望经略千万不要见怪!经略最是个聪敏不过的人,须知我也有许多苦衷在里面。经略正在壮年,他日前程未可限量,所以经略应该保重身体,倘然过于悲伤,弄出点什么病来,不但我心上不安,就是经略也对不住自己呀。谁不知道经略是中原大才子,我们万岁爷久仰经略大名,一心想要把经略请来,倾衷吐肚地畅谈一下,怎奈天各一方,不得已就想出这么一个下下之策。我只求经略海涵,饶恕了我吧!”那美人说到这里,声音呜咽,一双盈盈的秋波中,珠泪滚滚,就也一头倒在洪承畴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而洪承畴这时已止了哭,他早被美人滔滔汩汩的一片甘言说得心软了。及至一见美人也哭了,那种雨后梨花的娇啼婉转,让他怜惜得伸手过去,轻轻地扶美人,而她却越发地往他怀里倒。洪承畴猛然想到了美人计,于是一边暗暗警示自己不要被她迷惑,一边立刻就把脸儿一沉,霍地将千娇百媚的她推开:“你不用在我面前做作了!我身既被骗到此,就决意一死!你说什么和清国皇帝相见,我堂堂天朝大臣,岂能去对一个夷蛮之邦俯伏称臣?若要我投诚清国,除非是海枯石烂,日月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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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内忧四起(27)
气壮山河地说毕,洪承畴就把两眼闭得紧紧的,任凭那美人再说得怎样婉转动听;美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自那日起,洪承畴就咬紧牙根,无论怎么样的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他只是闭紧两眼。三天中,真的滴水不进。到了第四天,洪承畴已是支持不住了,浑身软绵绵的,睁开眼便觉昏天黑地,耳鸣目眩,胃里一阵阵翻上搅下的难受。第五天,洪承畴已饿得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动了,距死路不过一筹。忽然那个美人又姗姗地进来,附身到洪承畴的耳边,柔声说道:“经略何苦如此?昨天豫亲王的营中,抓来十几名俘虏,其中一人自称是经略府的纪纲,他说经略的五夫人已诞了一个贵子,特意遣他来报喜信的。”
  奄卧榻上的洪承畴一听,不觉心上一动。阿香正是他的第五房姬妾,这美人讲的句句证实,于是把眼睛略略睁开,有气无力地问:“我的家人在哪里?”那美人忙笑道:“经略若想见他容易,只是我们这里的规例,是不能召外仆进来的,所以经略只能到外面去和纪纲说话。可怜经略已饿成这个样子,怎么走得动呢?你这般地糟蹋自己,不是有意叫你那几个夫人急杀吗?”她边说边走下榻去,倒了热腾腾的一杯参汤来,叫侍女们帮着扶起洪承畴,她又用香唇亲试冷热。
  洪承畴这时被那美人句句话都打中了心坎,又因为急着要见仆人,一询家中情形,所以一杯参汤就呷下了肚。
  四五天后,洪承畴才慢慢地复原了。他本来是个酷嗜女色的人,早晚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贴身服侍,哪里能再拒绝得了,何况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
  身体复原的洪承畴记挂着家人,定要那美人领着他出去,那美人满口答应,只是有个条件,在这里像洪承畴那样的装束是不行的。说罢,就命侍女们捧进一包衣物,叫洪承畴改装。洪承畴一见包中衣服,都是些萤衣外褂、红顶花翎之类,并非明朝衣冠,就说什么也不肯穿着。
  

第十一章  乱世悲歌(1)
满清太宗的厚恩让洪承畴非常感动,尤其是当他知道那个实施美人计的丽人居然是清国太宗皇帝的文皇后时,他真心地投诚了,致使大明廷痛失了又一栋梁……
    ■ 梳辫子
  不管洪承畴犹豫不犹豫答应不答应,那美人不由分说,早唤进两名侍监来,扶洪承畴坐下,取出一把小刀,哧哧几下就将洪承畴的顶发剃去,结了一条辫子垂在脑后。接着洪承畴又被脱去了绣袍,穿上天青色的外套,黄缎的马褂,腰里悬了荷包,戴了大红晶顶的纬帽,蹬上尖头朝靴,颈中又套了一串朝珠。
  打扮已毕,洪承畴向衣镜中一照,俨然一个满洲人。那美人立在旁边,见洪承畴换了个样儿,掩着樱口,咯咯地笑个不住,笑得洪承畴面红耳赤,蹭在房里,死也不肯走出去,经外面的侍卫官催促了好几次,内监也在门口高叫,仪仗已备了,请洪大人登车。
  洪承畴诧异道:“我只不过是去看我家的仆人,要他们这样忙做什么?”那美人笑道:“那是这里待遇邻邦大臣的规例。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的。”洪承畴没法,只得随了侍卫,出门上车,见车前旌旗麾钺等,一对对地列着,好似郡王的车驾一般。
  走了大半晌,也不见停车。洪承畴不禁疑惑起来:“我只不过要到大营中去看俘虏,怎么还不到?”那侍卫答道:“此次被掳的明朝官吏很多,不止大人的仆役一人,现在已迁往白堡城去了。”
  洪承畴暗暗吃惊地想,白堡城不是清帝的行宫吗,看来大事不妙,可他其时已不由自主,只得任凭他们拥车前进。一路上经过的清军营垒不知有多少,都是旗帜鲜明,刀枪耀目。到了白堡行宫前停车时,早有祖大寿、陈如松、白广恩、范文程、田维钧等一班明朝降将,立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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