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2(4)
今天又死了两个伤兵,在我帮忙埋尸体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前线缺兵要来收容站招人。我想,只要能当上兵就有饭吃,病有药医。可是他们能要瘸子吗?
征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收容站,就连截肢伤兵都幻想着参军。是啊,反正都是死,与其饿死不如在有饭吃有衣穿有药治的兵营当炮灰。只有一个人阻止大家的热情…迷龙,迷龙要用拳头打碎所有人的希望,而大家都发疯似的一个一个上去挑战,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挑战中受伤。在剧烈消耗体力后,大家后悔了,现在还没有人给我们发口粮,饥饿提前来了。就在大家饿得发慌时,不辣带着2斤猪肉来了,他用自己的小拇指换回了当掉的枪和军装。
我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黑市,找到那个拿猪肉换走阿译手表的人(祁麻子),他正在和一个我不认识的潦倒兵玩着袖里乾坤。我走过去,搂着他的肩用刺刀斜顶着他的肋条叉。祁麻子:〃军爷,这是干什么?〃他的脸色变了。我问:〃表呢?〃祁麻子:〃什么?〃我细心地用刀尖刺破了他的衣服,刺破了他的肉再往上挑了挑。祁麻子立刻从上臂的袖管里撸出了阿译的表,递过来:〃你们都这样搞,生意没法做啦。〃我没理他,只是想迅速地离开。我说:〃兄弟,别卖啦,又要去打鬼子了,咱们又要被当人看啦。〃那张脸忽然泛起了亮光,嘴上却气急败坏地:〃没死的话你就有麻烦了。〃终于盼到重新编整了,上校团长虞啸卿像支会走路的长枪,随时能扎死人,张立宪、何书光和余治这伙子是簇拥在他周围的刀。他看着我们,他不满意。他傲慢地说:〃我姓虞,名啸卿。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我说心领啦…为什么?〃他站定,一转身,扫视着我们。虞啸卿的眼神是枪尖,他收回目光:〃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的袍泽弟兄们,我要你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心里想到的是我的团长!心里想的是我的团!…我的上峰生气啦,他说那给你川军团!他知道的,我也知道,川军团是已经打没了的团。我说好,我要川军团,因为川军团和日本人打得很勇很猛!川军团有人说过,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佬,川军团就没死光!我是湖南人,我是一个五体投地佩服川军团的湖南驴子!〃我是一种梦游般的表情,看不出激动、看不出沸腾,但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沸腾,川军团余孽要麻那是一定的,湖南人不辣也保不准,阿译的脸现在一定通红。虞啸卿那家伙说的话就像顶着脑门打的子弹,连〃在下〃、〃兄弟〃这样的谦虚词都没有,一个个〃我〃字被他吼得像是用枪药炸出来的。虞啸卿把带来的各种先进武器在我们羡慕的眼神中演示一遍:〃汤姆逊手提式机关枪,点四五子弹,连马都打得死,去了就是你们的…;捷克式轻机关枪,日本人的歪把子跟它比是孱孙,你们的…;勃朗宁重机枪,风冷的,太重没拿得来,你们的。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野炮山炮,你们的。〃他伸出一只手,余治知道他要什么,余治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发迫击炮弹。虞啸卿玩儿似的在手上掂了掂: 〃被小日本手炮砸惨了吧?美国60毫米迫击炮,比它狠、比它准、比它远,去了,也是你们的。〃他把炮弹扔还给余治。看他们扔石头样地扔着炮弹,真让我们这帮人担心兼之羡慕。虞啸卿:〃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美国飞机管接送,有军饷。〃虞啸卿最后目光炯炯地说:〃成仁了有钱发,要紧的,最要紧的…有鬼子可以杀。〃〃我虞啸卿,30岁,湖南人。跟我来的袍泽弟兄们要记住,我生平最敬的武人是岳飞,最敬的文人是屈原。如果和屈原同年,我会为他死战,绝不去投他妈的汨罗江。要来的,现在立刻参加体检,我们是川军团,川兵优先,上过学的优先,打过仗的优先。咱们前线再见。〃他盯视着我们。对我们中很多人来说,他是神仙,有把一摊烂泥变成标枪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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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击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3(1)
我们终于开始列队体检了。我趁人不注意脱掉了左脚的鞋子,向后甩去。在我走向体检台时被张立宪喝住:〃你那脚怎么啦?〃我伸出左脚:〃少只鞋,地不平啊。〃张立宪:〃鞋呢?〃我:〃被一个死鬼子抱着不放,一块儿入土为安了。〃张立宪实在是比禅达人更好哄:〃要得。〃随即我发现自己的担心过头了,只要人能动就可以通过,整个收容站只剩下站长、迷龙和8个伤兵。
我们开拔了,刚出城就在老天爷的莲蓬头下滞留了整晚,我们在城外破庙里等待雨停。我已经从军四年,溃退和重组过十几次,但从未见过这样仓促草率的重组。无枪无粮,集结地都不确定,拢出来的人零散地赶向一个大致方向。
突然我心中有种牵挂在涌动;随即变成了冲动;我要回禅达; 我必须得回去。虞啸卿说重组川军团时,我觉得被阴魂附体,被一个小姑娘的死人哥哥附体,死人生前和我一样是川军团的中尉副连长,这种感觉很不愉快。我要去看小醉。可是找到她做什么?告诉她中尉副连长哥哥已经阴阳殊途?然后呢?我不知道。四年没碰过女人了,我并不觉得这想法多无耻,不会。所以我断定被阴魂附体,我是一个并不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在禅达的陋巷里跛行,竭力回忆着当时的路。我留意着巷角地上的残渣,因为当时我抱着一捆不断掉渣的粉条。
在巷子里我看到像软体蠕虫一样的收容站站长从一扇门走出,而双手没有任何感情地摸索着一个女性的身体。那个女性就是小醉。门上带梗的月季表明了小醉的身份,我完全无意识地又回到了破庙。在破庙里住了一天后,我们被带到机场。
一个貌似地勤管理的军官匆匆跑过来:〃脱!衣服都脱啦!〃〃换新衣服啦!〃〃要换新衣服啦!〃〃发枪!〃〃对,还要发枪!〃〃娘的,我要花机关!〃〃花机关算什么?那个叫什么?〃〃烫妈生!对,烫妈生!〃〃瘪犊子烫妈生,砸我一身瓦片。〃〃让你充好汉。〃我们兴奋地聒噪着,低语着,争先恐后脱着衣服,脱掉裤子。只有不辣舍不得放下用手指换回来的汉阳造和军装。
那个军官冲不辣喊道:〃放下!背着枪干什么?〃不辣很不自信地嗫嚅:〃。。。。。。打小东洋。。。。。。〃军官:〃到地了,美国人派枪,英国人派衣服,背这个破烂去干什么?放下!〃于是,不辣很难割舍地把枪归入脱了一地并被拢成一堆的那些破衣烂衫。其他几个好容易保留了自己枪支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连要麻的刺刀、蛇屁股的菜刀也放了下来。
军官对着队列外我们看不清的几个人影叫唤:〃发吧!每人一个!〃〃发装备啦!〃〃排队排队!〃我们自觉地站好了,亢奋地等着我们的新家伙。装备开始发了,人手一个,我们发着抖,拿着我们新拥有的,并且替代了衣服和武器的东西…一个印着英文的纸袋。我的脑子已经被冻得有点木,迟缓地念出:〃VOMITING BAGS(呕吐袋)?〃〃衣服呢?〃〃枪呢?〃我们中间开始出现这样的质问,终于有点抱怨了。我们的军官开始发怒:〃聋了吗?朽木!刚才说话你们在听吗?到地方美国人发武器,英国人派衣服,就在那边的机场,现在还穿衣服带枪干什么!〃我们中间最强烈的抱怨是来自不辣哀哀的声音:〃冷啊,长官。〃 军官:〃我不冷吗?这是上峰的命令!国难当头,委员长的早餐都已经是一杯清水一块饼干了!你们是装备最精良的部队,要想着为国内抗战的弟兄节省!〃 我们裸着瘦弱的身子爬上侧舱门的简易舷梯,在机舱里我们像罐头一样挤在一起,贴着彼此冰冷的皮肤。这时我听到了美国飞行员用英语在抱怨:〃这是你们说的货物吗?他妈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你们让我运人!让日军的战斗机护航吗!该死的起落架。。。。。。〃在飞行员的咒骂中,飞机升空。。。。。就在飞机准备降落前,日军战斗机用机关枪拦住了我们去路。我们的飞机就像砧板上的鱼挣扎着,机身上的弹孔不断增加,而战友不断地倒下。佛祖保佑,在飞机爆炸前飞机终于降落在树上,50名士兵还剩30人,可是美国飞行员死了,我们的目的地在哪?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突击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3(2)
我们正手足无措时,突然从树林中走出一个日本兵,在我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迷龙用撬棍把那个日本兵拍死了。我们像食腐动物一样冲过去扒日本兵的衣服和装备,但很快更多的日本兵从树林里冲出来向我们射击,我们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一溃如沙,落在最后的几个同僚成了活靶子。阿译光着腿跑在最前面,只穿着大裤衩的一群人紧随其后。前面着火的建筑物像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像大海中迷航的阿译。我大声叫喊:〃别往有火的地方跑!你们嫌小日本枪打得不够准啊?〃 可一点用也没有,在迷雾和恐怖中他们毫不犹豫地冲进那栋燃烧的建筑。而我被迷龙也拉了进去。冲进这里的人便在地上瘫了一堆,阿译等几个体质虚的已经跑得哇哇地呕吐。迷龙把我扔在他们中间,叫骂连天地朝着门外的迷雾里开了一枪,我径直冲向里边,只想找一个出口,但只找到一堵死墙。我靠在旁边的墙上,听着建筑外的爆炸和尖啸,呆了一会儿开始大笑。阿译用一种知道做错了事的哀怜眼神看着我。我愤恨地说:〃你真行,真行。滇缅人的房子都是四通八达,你偏就能找到一栋只有一个门的英国仓库。〃醒过神来的阿译现在想亡羊补牢,挥舞着手枪:〃准备防御!〃我嘲笑着:〃来不及啦。你打过仗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败了的时候就好像受惊的绵羊,顾头不顾腚地钻进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叫人圈起来杀?〃阿译:〃你不要动摇军心!〃我:〃那你给我一枪啊…别挥那枪啦,又不是你们训练团的教鞭,要走火的!〃他现在清醒些了,没理我。但他向其他人招呼:〃跟我来!冲出去!〃我:〃弟兄们,让他先走10秒再上。〃大家都相对冷静了,于是不再死跟着阿译跑了。
阿译刚冲到门口就被几支精确瞄准已久的步枪盖了回来。郝兽医亡命地抢上去,拖回一个脑子慢到跟阿译跑的兵…现在已经成了伤兵。迷龙骂着:〃杂种操的!〃冲到门边举起我们仅有的一支步枪向外瞄准。我冲上去推开了这个勇猛的家伙,随即在他刚站的地方被机枪的子弹和一枚炮弹锄出一排坑,炮弹在门外炸出一片烟尘。迷龙吐着嘴里的沙土,他居然被炸得有些服气:〃小个子狠啊,从东北到西南,这小炸弹还越扔越准了。〃不辣就有点得意:〃小个子就是狠。〃蛇屁股:〃他说的是小日本儿。〃不辣:〃闭上你那个鸭子嘴。〃阿译坐回了他冲之前所呆的地方,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我的眼神很恶毒:〃被封住了吧,营座。你跑进来的时候没想过?头上烧得火光冲天,眼珠子熏得快掉出来了,你看不见他们,他们看得着你,你们跑出去比个固定靶还好打,因为你是瞎子。房顶很快就烧通,这里塌了,简单死啦,简单死我们啦。哈哈哈。。。。。。〃阿译再没说话。郝兽医把我拉开了。我知道一切终于结束了。我还有四颗磺胺,于是我把它们全放进了嘴里,嚼着,很苦,药味可称辛烈。旁边的郝兽医看着我嚼药时扭曲的表情:〃吃太多了,这药反应大。〃我乐了:〃你这时候还装什么医生?〃郝兽医:〃我就是医生。〃我:〃我要是蠢得什么都信了,就会信你是医生。〃郝兽医:〃快死了,还有闲心来跟我打嘴仗?〃我:〃只要不死就要跟你打到底。〃他不理我,他去查看那个跟着阿译冲击未遂的伤员。我:〃以后我们的墓碑上写着,他们是只有一条裤衩的中国士兵…如果我们有碑的话。〃大家无动于衷,我嘴再损也损不过即将来临的死亡。
《突击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3(3)
远远地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又来日本兵了?这不重要了,我们呆呆地等着这房子坍塌。康丫:〃给我一枪算球。〃迷龙:〃好啊好啊,我喜欢痛快人。〃他说成,那是真成。他站了起来,拿着步枪就瞄住了康丫的脑袋。康丫倒也冷静,仔细端详了一下枪口:〃算了算了,不闹啦。开球甚玩笑了!〃迷龙:〃你崩死我得了!谁能痛快点?〃就在迷龙和康丫吵骂的时候,外面的日本兵高喊着万岁和机关枪的长射让所有的人闭嘴竖起耳朵。一阵寂静后,伴着脚步声一支机枪管先进了楼,然后双脚踏了进来。那人的身体刚进我们的攻击范围,不辣〃砰〃地一枪射中他的肩头,来人向旁边一跃与同样跳起来的迷龙撞在一起,不容他翻身,迷龙已经挥起了撬棍打算砸爆对方的头,而我用刺刀对准了来人的下颏。那个人拼命挣扎躲避的同时用中文对我们大叫道:〃喂,喂,我是你们的团长!〃众生百态,此时无声,齐刷刷地瞪着…我们的团长?军装显示他是国军中校。
他介绍自己叫龙文章,我们在他的带领下走出燃烧的〃坟墓〃。他告诉我们,他乘的飞机平安降落在机场,然后就来找散落在四周丛林里的部队。他发现我们被围,便在雾里喊着万岁左冲右驰,日军以为上司驾到而暴露位置集合,被他用一匣机枪子弹全部报销。我们是他找到的第一支归他指挥的川军团。而我,在做了连长28小时后,因为我的表现龙团长撤了我的职,让我做了1分钟的二等兵,在听说我会英语后提拔做了上等兵,20秒钟后因为我杀过日本兵又变成孟烦了上士。职务并不要紧,我和生存的兄弟本想分享日本兵的衣服,但龙团长两句话就让我们放弃了这种举动:〃你们都听好了,这里是缅甸,这些天这里会死很多黄种人,死了以后唯一能拿来认人的是死人身上裹的布片。这仗打不赢,很多人的尸体都回不了家,能和同胞埋在一起就叫做回家了…那你们愿意死了以后跟日本兵埋在一起吗?你们死了做鬼,再跟日本兵同寝同食、同出同入、一日三餐?〃对,即使死了我们也要回家。龙团长把自己的军装脱下给阵亡的兄弟穿上,然后带领我们就地掩埋。现在龙团长脱得和我们一样,只穿一条大裤衩。
很快他又做出让我们匪夷所思的事,往一个废旧的汽油桶里倒水,然后向桶里倒着黑乎乎的东西,也许是染料,或者是沥青,甚至是原油。在整桶水成了黑色后,龙文章双手撑着大桶的边缘跳了进去。他看了看我们,在我们的注视下把头也浸进了那黑漆漆的液体里,黑色液体上冒着那家伙在里边吐气造成的气泡。等他再冒出头来时,已经完全成为一个黑色的人,他抹了抹脸,笑了一下,龇一口白牙,露两个眼白:〃像黑夜一样,摸着黑走黑林子。〃然后从油桶里跳出来。
龙文章像狗一样抖擞着身子,甩得我们一身黑点子,他做着请君入瓮的手势…让我们也进去。当我们一个个钻出来,站在那,黑得像霉烂了的树皮。
龙文章看着我们尽可能地均分了来自死人的武器,让每一个人都有可用的家伙,包括一头粗的树棍。龙文章在整理自己的李恩菲尔特步枪:〃走啦走啦,活人就得有动静,活人就要去打仗。〃龙文章,他要带领我们去打仗,真他妈的疯了!武器上,我们23个人只有7支枪,其中还有一把是手枪。体力上,我们饿得走路都打晃。而现在他要带我们去和武装到牙齿、以杀人为乐趣的日本兵去打仗!那分明是去送死!很快我们私下不再叫他龙文章,他有了一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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