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般的感觉会越发的频繁,越来越痛苦,再到以后皮肤会慢慢溃烂,最终融化为一滩血水,这你很清楚吧?如今封霍也越来越忌惮你,他在暗中培植的实力并不可小觑,以后他也未必肯听我的话了,若是到了那时,我即便想帮你,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她见他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清,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怒火更胜。抑住心中的“腾”地升起的极度怨愤,她蛇尾一摆,瞬间化为两条修长的玉腿,站直身体后,瞥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只要是我蛊妍巫女想要的,绝不会轻易罢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会再来的。”
当他停下手下的动作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她的法力又增强了……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他若有所思的神色中突然掠过一道黯然,不能再等了……
“师父,师父……”如黄莺般清丽的嗓音是掩饰不住惊喜。
刚旋过身,一个娇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晃了晃手中抱的还有些微微发抖的小家伙,“师父,你看这是白狐刚生的小狐狸,有趣吧?”
“嗯。”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忽地瞥见她脸上仅是污泥和细碎的草屑。
他拧了拧眉,伸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污垢,“怎么弄得如此脏?”
她不甚在意地伸手胡乱在脸上一抹,倾华立即按住她的手,“你手上更脏,去用清水洗净吧。”
“嗯。”她抬眸冲倾华一笑,颇为小心翼翼得把怀中小狐狸递给他,就朝水池边跑去。
十万年已经足够一个小小稚童长成一位身姿玲珑的妙龄女子,倾华望着她清丽的背影微微有些怔忪。
她的心思太过单纯,如果离开檀云山能习惯么?
“师父,你怎么了?”她净完手走出来,笑着伸出两只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晃呀晃。
他倏地回过神来,神色淡然道:“没事。”
“喔。”她笑着抱回小狐狸,逗了一会儿,就拉着他往坐榻处走去。
刚坐下,她就自发地倾华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去,倾华这次不似往常一样由着她的性子,沉郁着脸地推开了她。
瑶心有些无措地望着他冷清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那师父为何不理我?”她的声音有些困惑,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蓦地抬眸望向她,漂亮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的幽深在流转,“我教过你男女有别,你如今已经长大,自然是该避讳的。”
她听罢,好似松了口气,“这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呆在师父身边。”
他脸色突然一沉,“胡闹,我们是师徒。”
“师徒又如何?”她的脸色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他目光瞥向一边,心中微微有些疼痛,沉默片刻后,终究吐出:“瑶心,你走吧。”
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神色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茫然失措,“师父,你怎么了?”
“你忘了以前答应过我的吗?若是我让你离开,就必须离开。”
她的脸色骤然一片煞白,以前她是答应过,但只是随口答应而已,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离开师父……
她两手突然攥紧他的衣角,“师父……我没有地方去,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倾华见她委屈的脸上全是泪,生生忍下心底的不忍,撇过眸去淡声说:“天地这么大,总有适合你的地方。”
瑶心这回真的急了,立即跪在地上,哭道:“我不要离开师父,我不要走。师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改好吗?”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不肯起来,只是嘤嘤地哭,听得倾华心中一痛,脸色也转白。
他的目光瞥向一边,怎么都不肯看她,任她哭闹也不哄她。
瑶心心知这次师父是来真的,她擦干眼泪,紧紧盯着倾华,“师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师父平素对她虽然偶尔严厉,但却是极好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师父绝对不会非要她离开……到底是为何?
倾华紧抿着嘴唇没有言语,许久才说:“没有为什么,该教你的我已经全交给你了,我也早就说过该走之时你必须离开。”
她盯着他的眼,虽不信,但神色渐渐变得平静,“师父不想说也行,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若是硬要送我走,那我还是会象以前一样,你送我走一次,我就再回来一次,不管怎样,反正我是绝不会离开师父的。”
他清淡的脸有些恍惚,早知道会如此,第一次见到她时怎么也不该把她留下。
思绪骤然飘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第一次遇到她。
第58章 初见
彼时,朗朗苍穹如同一条被洗涤过的白练,一直延绵到尽头。
苍穹之下,是延绵不断的山脉,有的高耸入云霄,有的略略低一些,起伏错落,终年仙气环绕。檀云之巅是这九荒之上的最高峰,陡峭笔挺地直直插入云中,四周萦绕的薄雾看似寻常,实则极寒冻骨,若是凡人恐怕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成硬邦邦的冰人。
山巅上坐着一人,一件素白的袍熨帖在他笔挺的身躯之上,脚踝虽被粗重的镣铐栓住,纵使五万年过去,依然无损他出尘脱俗的容颜。
他曾是三丘九荒上众生仰望的神,世神倾华。
四周寂静得无一丝声响,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独立于这檀云之巅上,陪伴他的只有手下这把古琴。随着他指尖的拂动,一曲清灵之音在他修长的指尖下徐徐荡漾开,回荡在空旷的山顶之上。
“弹得真好听,难怪我听了五万年都听不腻……不过整日被困在这里,这时日过得委实太慢了些,唉,要什么时候才到头呢?真想出去。”孩童般的清脆声音颇带着些苦恼,自顾自地说起来。
倾华的眸光微抬,扫了四周一圈,最后定在面前樱花树上,淡淡道:“你是何人?”
“咦?你是在跟我说话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柔软香甜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
“嗯。”他微微颔首,他竟到今日才知晓这樱花树中困着一个人,想必是她之前的元神太弱,完全无法被察觉出。
“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声音!甚好甚好!对了,那你能放我出来么?”
他的淡眸瞥向樱花树干,绯唇微启:“你是神族?”
“神族?”稚嫩的声音仿佛带着些许困惑一般,自顾自地说下去,“何为神族?是象你一般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总之自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颗樱花树里,我第一眼睁开眼睛看到就是你,我每日都和你说话,可惜你都听不见,如今你总算能听到我说话了,你可否放我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些欢喜。
“你想出来?”
“嗯,我呆在这里整日除了困觉还是困觉,混混沌沌得足足困了五万年。”
他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不过你要答应我,我放你出来后,你要立即离开。”
“为什么?”她倏地一顿,小脸皱成一团,“你不想我陪你么?”
“我不需要人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偏了偏头,定定地凝望着他。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廓,身影,还有眉心那颗小褐字,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闭上眼睛,他的任何神情都能清晰地呈现在她脑海中,但她虽看了他五万年,却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她每日观察他,想了许多种可能,最终觉得许是他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太久,又无人陪他说话,才整日无甚表情。于是老早就打定主意,要是她有朝一日能从这倒霉的树里爬出来,定要好好陪着他,他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可是我很想……”他倏地住了嘴,若她说想留下来陪他,他定然不会放她出来的,还是先答应再说。她笑眯眯地点头说:“嗯,我答应你。”
他眼眸闪过淡淡柔光,右手指尖向那樱花树倏地一点,一个粉嫩的孩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身着月牙色衣袍,额上挂着一个月牙形状的宝石,眼似新月,鼻子秀挺,淡唇微翘,粉粉嫩嫩,倒也很是可爱。
她望了望自己的身子,拍了拍脸蛋,嗯,有感觉。又蹦了几下,心下顿时一阵惊喜,咦,果真出来了!
她抬眸定定地望着他,灿烂的笑容在唇边倏地绽放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注视良久后,白嫩小巧的手缓缓抚向他的脸庞,温温热热的,真好。
他也静静地凝视着在他面前出现的人儿,神色虽淡,却并未制止她的冒犯。
她放下手,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手支在膝盖上笑着问他:“你教我弹琴好么?你弹的琴好好听。”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立即离开么?”
“嗯,我真的说话算话的,那我走了,你保重。”她应声后就立即站起身,默默地朝山下走去。
他定定地瞧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淡光中一点一点地变小,直至消失,许久后,他才收回眸光,又开始抚琴。
两日以后,一抹粉嫩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自发地坐到他旁边,一边在气喘吁吁,一边又叽叽喳喳地说:“以前在这檀云之巅,不知道这座山竟然如此之大!你看我从山上跑到山下就足足用了大半日时辰,到了山下,我又不眠不休地跑上来,着实是辛苦得很。我在想要是我会法术就好了,这一趟来回想必最多不过一溜烟的功夫,所以有法术真好。”
“你不是答应会离开吗?”
她甚是诚恳地点点头,笑得也十分纯良,“我说过会离开,就一定会离开的,这是说话算话,可是……我没答应你离开了就不再上来,所以我也不算违背诺言吧?”
他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为何要回来?”
“多一个人说话不好么?我以前被困在树中,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她疑惑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离开这里?”
他敛了敛眸,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你能呆,为什么我不能呆?若要说起来,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此地,只不过我混混沌沌地睡了五万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何时到的此地……”她的目光忽地瞥向他脚上的沉重镣铐,“为什么你的脚上会有这副镣铐,打不开吗?我能帮你么?”
“没有人能打开,”他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不应该回来,若是留在这里,这和之前被困在樱花树里有和区别?”
“自然是不一样的,起码我出来可以和你说话。”她想了想又道,“我在檀云之巅呆了五万年,如果真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而且你弹得琴很好听,会法术,我想跟你学。”
他瞥向她,问:“你想做我徒弟?”
她望着他清冷的侧颜,有刹那的晃神,他长得如此好看,为何不常笑呢?忽然回过神来,连忙胡乱地点点头。“嗯,嗯,做你的徒弟甚好。”
“我从来不收徒弟。”
“这是为何?有徒弟不好么?”她心底约莫着他兴许是不知道有徒弟的好处,于是煞费苦心地劝说,“你看,如果你收了我做你的徒弟,我定然就会尊师重道,凡事听师父的话,凡事为师父着想……”
她见他不言语,眼睛忽地咕噜一转,又说:“其实你非坚持不收徒弟原本也是可以的,我倒是很想做师父,让你做徒弟,不过我实实没有什么可教给你的,这五万年来我合共就只学会了困觉这么一件事,而且啊困觉这事也委实不用学就会,这么一来,我更没有什么东西可教给你了……”
她越讲越滔滔不绝,到最后约莫真有些说累了,才停下来下结论说:“所以只能你当师父,我当徒弟。”
倾华静默地望着她,神色依然淡漠,“若是我不应许呢?”
她笑眯眯地说:“这也不碍事的,我应许就行了,师父。”
他默不作声,不再理睬她。之后的几日,她一步不离他身边,总是师父师父地叫,他虽冷着脸不应声,但她倒自得其乐,丝毫不以为意。
最后倾华见她实在不死心,便用法术把她拂到了山下,她却笑眯眯地自己走了回来。
可是他的法术仅被限在了檀云山之内,就只能一次次地把她拂下山,不过她却很是锲而不舍,每次都爬了上来。
十余次下来,她原本月牙白的衣袍染了许多尘土和泥浆,许多处还被荆棘或是凸出来的利石划破,脸上、手掌上还有衣裳破洞口处的皮肉都清晰可见上面的添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红痕,有的仅是一点点破皮,有些血肉翻起,连看起来都颇为狰狞。
倾华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冷,一次比一次淡,即便见她受伤也从来不闻不问,视若不见,她却并不气恼,每次出现都笑脸盈盈地唤他师父,帮他取水,给他讲山下的某种某种草是如何如何好看,某个小动物又是长得什么样子,却再也不提让倾华留她下来。
总之不管多少次,她自己一定会再跑回他身边。
其实她也沮丧过,心想师父若是实在不肯认她做徒弟就离开,可是每次只要这么一想,心中就会觉得空空的,然后又忍不住跑了上来。
这一次终于爬上来了,却看到了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人”。
一个手持道道的莽汉鄙夷地扫向他,讥诮道:“哈哈哈哈……你们知道吗?如今被着缚神链锁住的曾是整个三丘九荒之上法力最高的神,天神的第七子倾华,如今却如此卑微落魄,你们说他惨不惨?”
另一个满脸尘土的大汉接口说: “呸!这不是自讨的么?谁让他为夺天神之位,一夕之间竟心狠手辣地连诛我们凡间数万生灵,连灭数千神族兵将,被锁在这里是罪有应得!哈哈哈哈……”
“哼!只把他困在这里是便宜他了,应该将他千刀万剐!”
“对!为这三丘九荒除害!”那个七尺莽汉手中的大刀马上就要向他砍去。
“住手!”她立即冲到了他面前,月牙似的星眸不再是一贯的晶亮带笑,取而代之是一脸冷寒之色,“你们不准伤我师父!”
“你师父?”大汉愣了愣,随即口中阴狠狠地说,“你竟然认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神族败类为师父?看来你也不是好东西,不如你也一块去死吧!”
话还没说完,大刀就生生地断成了两截,几个大汉瞬间被弹到几尺以外。
几个人脸上瞬间闪过惊骇之色。“你、你身上还有法力?”
倾华淡淡地凝睇了他们一眼,“要对付你们易如反掌,还不走?”
几个人连忙爬起来落荒而逃。
倾华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口,把手覆在上面,伤口竟然瞬间愈合,无一丝痕迹。
她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倾华,蹙眉问:“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以前在树里时就见过许多人来找师父麻烦,可师父为何每次都放他们走?”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好人?”
咦,师父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吗?她心下颇有几分欢喜,想了想,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师父是好人,其他和师父作对的自然就不是好人了。”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了她许久,才道:“做我徒弟,便什么都要听我的,你做得到么?”
这算是答应了么?她高兴得立即点头。“好,我都听师父的。”
“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当我让你走时,你必须要立即离开。但若到时你不听我的话,我此生就再不会理会你了,就当从未收过你这个徒弟。”
那如果她没犯什么错,师父便不会让她离开吧……她想了想后,还是觉得眼下比较重要,便立即点头应承下来。
“你唤什么名字?”
倾华淡淡一笑,她看得微微发愣,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师父笑起来的样子,只觉得什么夕阳彩霞、云絮飞花都比不上丝毫。她也跟着笑起来,“师父,我第一次瞧见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常笑。”
随即又蹙起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