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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醒过盹来的韩小凌，忙笑道：“鸣儿，息怒，息怒。”
四人围坐到饭桌之上，韩小凌端起碗，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稀粥，幽怨道：“唉，又是米粥？”
花子羽搁下饭碗，撅嘴道：“天天吃粥，没胃口。”说罢望向韩小凌。
韩小凌又望向鹤云中，鹤云中道：“瞧我做什么，你以为这里是春泽府呢，天天山珍海味？寻常百姓家都是粗茶淡饭的，能填饱肚子已经谢天谢地了，你知道现在闹饥荒有多少人没饭吃吗？你刚来的时候算是客人，吃饭时候给你添两个菜，但总得回归正常，要不然坐吃山空了啊！”
韩小凌弱弱道：“不是……不是还晒的有腊肉吗？”
鹤云中摇头道：“冬天没有办法打猎，那是存着过冬的！你想整个冬天都不沾油水吗？”
韩小凌一脸不屑，边翻钱袋边道：“过冬的时候再去镇上买就行了，难道我韩公子会缺钱么？……啊？怎么就剩这么点银子了！”说完尴尬一笑，心中悔道：唉，当初走得匆忙，多带些银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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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鹤的，你给我出来！”刚吃完饭不久，狄二爷就来了，“你要么答应娶了蓉儿，要么就给我把果园的租金交上！”
鹤云中欲哭无泪，道：“狄老头，你整天是有多闲，怎么老抓着我不放啊。”
“哼，你最好识相点乖乖娶了蓉儿，要不然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堂堂大男人，想娶不想娶自己说了算，不会受你这个臭老头威胁的！鸣儿，跟爹去街上抢钱，当个贼也好过受这窝囊气，气死我了！”
“好啊姓鹤的，你又长本事了，你去抢吧！被抓了，别说你认识我狄二爷！”
就在两人吵个不停的时候，一个老妇在一个年轻女子的搀扶下，步履蹒跚而来。老妇头发花白，面容略有憔悴，但眉眼之间却和蔼可亲。再看那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容貌秀丽，肌肤胜雪，虽是女子，眉稍却透着一股豪气干练。
“婆婆！蓉姑姑！”鹤不鸣见了老妇，满脸欢喜跑到来人身前迎接。
原来那老妇是狄二爷的妻子，她身边的年轻女子正是狄二爷的义女狄欣蓉。狄欣蓉原姓李，原是狄二爷儿子狄磊杰的未婚妻。狄磊杰不幸去世之后，狄二爷就收李欣蓉做了义女，改姓为狄欣蓉。
“你们父子俩，就别再吵啦！父子俩要和睦相处才是啊！”狄婆婆挥舞着手，满脸焦急地劝道。
鹤云中望见老妇，叫道：“大婶啊，你怎么也来了！谁跟这死老头是父子啊？我都说了千百遍了，我不是你儿子，你别继续认错人了！脑袋不清楚，就得乖乖在家吃药，到处乱逛什么啊！”
“哎呀呀，不孝子，连老娘都不认了！”狄婆婆气的扶住腰，“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啊，你不认老娘没关系，但你不能辜负蓉儿啊！”抚了抚鸣儿的头，“你看，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始乱终弃？你必须得娶了蓉儿！”
鹤云中崩溃道：“死老太婆，你睁大眼睛瞧瞧啊，我不是你儿子！鸣儿也不是你孙儿，别莫名其妙把我说成负心汉啊！小蓉，大婶身体不好，脑袋又不清楚，你怎么也不看好她！”
狄欣蓉满脸无辜，笑道：“娘说出来散散心，刚出门就直奔你家，我拦都拦不下，可不关我的事。”
狄二爷道：“姓鹤的，你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个，家里没个人洗衣做饭，鸣儿也没有娘疼。蓉儿又孝顺又懂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媳妇让你娶回家，这样的好事都忍心拒绝，你是不是缺心眼？”
“一直都是当成妹妹的，娶回家无论如何也办不到！”鹤云中坚持道。
狄欣蓉微笑劝道：“爹爹，婚姻大事是仓促不得的，您跟娘先回家歇息。至于鹤大哥，他早晚会考虑清楚的，我跟他好好说说就是了。”
待狄二爷夫妇离去之后，鹤云中对狄欣蓉道：“你不用再跟我商量，让我娶你这种事我怎么都不会答应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狄欣蓉瞥了他一眼，道：“让你娶我，我难道会犯这种傻么？那种话，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爹娘早些回家，省得跟你费这些没用的口舌。我找你为了别的事，运送车队的事。”
鹤云中道：“是了，秋天这茬瓜果也到了熟好的时候了。这批瓜果送到什么地方？”
狄欣蓉道：“送往君临城，并且时间很紧迫，明天就得出发。”说完皱眉道，“时值秋收，运送车队里缺个人手，我得赶紧去别家找人替上。”
鹤云中听言，眼中一亮，一把拽过韩小凌，笑道：“何需再去找，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手么？”
韩小凌惊诧不已，在鹤云中耳边低声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春泽府先锋将军，怎能去做赶车搬菜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鹤云中瞪他道：“甭管什么将军，没钱不也一样挨饿，你不赚点钱，难道想吃白食么？别说还想着吃肉，到时候想喝粥也没有！”
韩小凌无奈，只得颔首答应。
狄欣蓉望着他，道：“如果是鹤大哥推荐的人，我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既然有了人手，这趟车就妥了。”
说罢，狄欣蓉转身离去。
韩小凌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问道：“那位婆婆是谁？难道真的是鹤大哥的母亲？”
鹤大哥摇摇头，叹口气道：“老太太死了儿子之后，更是伤心过度，就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神志不清的时候，甚至连老公和女儿都不认得。把我错认成她的儿子，也是常有的事，毕竟谁都不愿接受自己的孩子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吧。”
韩小凌见气氛凝重，赶紧岔开话题：“鹤大哥，你怎么还兼运送车队的差事？”
鹤云中拍胸脯道：“这里地处偏远，瓜果成熟的时候只得通过运送车队，长途跋涉运到别的地方去贩卖。这一路上风风雨雨，危险也是常有的，除了我鹤大侠，谁能保护车队的安危？”
“嘁，要不是兼着这份活计，光指着果园里那几个皱巴巴的酸橘子，早就揭不开锅了。”
“啊！臭小子，别老说实话，给老爹留点面子啊！”
笑过之后，韩小凌正色道：“鹤大哥，生活拮据的话，为何还非得在这个小村子里，凭你的本事，多少荣华富贵得不到？”
鹤云中惨然一笑道：“我宁愿揭不开锅饿肚子，也不愿拿沾血的钱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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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鹤云中与韩小凌跟随车队出发了。鹤不鸣跟花子羽则留在家中，拾掇果园，做做家务。
伙食依旧是米粥和咸菜。鹤不鸣见花子羽食欲不振，问道：“花家小子，你是不是嘴馋想吃肉？”
花子羽闻言，心道：我出身王侯之家，若实话实说岂非显得很穷酸？于是嘴硬道：“怎么会？肉那种东西，在万坤城我早就吃腻了。”
“那你为何一天到晚都蹲在柴房，盯着那块腊肉流口水？”鹤不鸣盯着他道。
花子羽头一扭，嗫嚅道：“我……我就是仔细欣赏一下，没有想吃的意思。”
鹤不鸣显然不信，叫道：“一块晒干的腊肉有什么好仔细欣赏的！明明就是想仔细尝尝吧？……我告诉你，这块腊猪肉还是狄爷爷送过来的，我跟爹爹要留着过年的，是绝对不能动的。你要是想吃肉，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花子羽瞥他一眼道：“能有什么办法，你又没钱去镇上买。”
鹤不鸣摇头道：“谁说我要用钱去买了？”
花子羽吃惊道：“难道要去偷？我决不能做小偷这种不道德的龌龊事！……我顶多负责放哨。”
“帮小偷放哨就不龌龊吗？不但龌龊，还是胆小鬼吧？”
“那就是去抢劫？可是，就凭我们两个的话，怕是对付不了那些大人……”花子羽皱眉道。
“谁说去抢了！你不是王爷家的贵公子吗，怎么又是偷又是抢，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鹤不鸣说着，俯身从床底下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制作简单的木头弯弓。
“咱们想吃肉，不如就自己动手猎些野味。”
花子羽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去打猎？这个主意不错，我跟你一起去！”
鹤不鸣怀疑道：“花家小子，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会射箭？”
花子羽不满道：“你竟敢小看我？我从六岁开始就练习骑射，我师父乃是荆州第一的神箭手！”
鹤不鸣不禁惊叹道：“真的？你师父荆州第一，那你这个徒弟的箭术岂非也很厉害？”
“这还用说！”花子羽扬眉道，“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那太好了！咱俩明天去附近山林里，猎些野兔、山鸡回来，等爹跟韩叔叔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野兔、山鸡有什么稀罕的。”花子羽不屑道，“鹿肉最鲜美，我要去猎一只麋鹿回来！”
“我们这地方没有麋鹿。”
“……那，那我就去猎一大堆野兔和山鸡回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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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民以食为天（下）
花子羽拿到打猎用到的弓箭，心里颇为郁闷。
一根烤弯的树枝拴上一根麻绳而已，这样的弓也能打猎？他自幼在春泽府，见到过各种各样的精良兵器，不禁对鹤不鸣临时赶制的这把弓箭嗤之以鼻。
鹤不鸣道：“从小到大，我都是用这样弓打猎的，虽然粗陋了一些，但凑合着也能用的。你若嫌弃这把弓，那就跟我交换吧。”说着，将自己的弓塞给花子羽。
花子羽握住手里掂量了一下，跟另外一把弓半斤八两，完全好不到哪里去。
弓箭虽然差劲，但对付些小猎物却够用了。两人走去山林的路上，花子羽心道：我自小练习箭法有名师指点，也跟父王去狩猎场里打过猎，而他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怎么样想必也不会比他差。这么想着，不由得自信满满。
这片山林位于灵源山脚下，深秋的枫叶殷红似火。
两人从逛了许久，都无所收获。花子羽不禁报怨道：“我以前去狩猎场，有各种各样的麋鹿、野兔、狐、狸等等。这里怎么什么猎物都没有？”
鹤不鸣安慰他道：“打猎就是这样的，是碰运气的事，空手而归也是常有。”
就在这时，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清脆鸟叫。花子羽赶紧噤声，攥紧手里弓箭，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原来是只麻雀停在了树梢之上。
他刚要瞄准，就听一声箭鸣，麻雀“吱”地一声被鹤不鸣射落。
鹤不鸣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箭，笑道：“小是小了些，但好歹是个荤腥。”
花子羽未想到鹤不鸣出手如此之快，并且箭术似乎不错，不禁有点心虚起来。他干咳两声，道：“咱两人结伴而行，恐怕猎物都被脚步声给惊走了。莫不如咱俩分头行动，动静也小一些，你意下如何？”
鹤不鸣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只是你人生地不熟，别走远了。好在这条小溪纵穿这片树林，若是迷了路，沿着小溪一直走就能回到村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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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羽又走了两个时辰，仍旧是两手空空，别说野兔和山鸡了，连根毛都见着。
他不禁垂头丧气，只好沿着小溪往回走。
突然，他见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上有一团低矮的身影，心喜道：难道有猎物？
他蹑手蹑脚轻轻地靠近，走近了一瞧，却发现原来是一个女孩蹲在小溪边上。女孩穿着旧旧的花衫，正在低着头用溪水打理着发梢，旁边还有一个空空的竹篮。
女孩听到有人走过来，于是抬起头来。熟不知她一抬头，却将花子羽吓了一跳。原来女孩脸上沾了很多泥巴，连胸前和头发上也沾满了泥浆，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到两只清澈见底的眸子一眨一眨。
两人对视片刻，花子羽张了张嘴也未言语，扭头就走了。
花子羽刚迈进院门，就觉得一阵香味扑鼻。鹤不鸣愉快地吹着口哨，见到他道：“花家小子，你回来了？再稍等片刻，就能尝到本人独家秘制的麻雀靓汤啦！”
鹤不鸣见他两手空空，笑道：“我好歹猎到四只麻雀。你不是自称神箭手，怎么空手回来了？”
花子羽又羞又恼，赌气道：“不就是几只小麻雀，我还瞧不上眼呢。”说完回到自己屋里，躺床上生闷气。
鹤不鸣见他生气了，道：“花家小子，我是开玩笑的。汤快煮好了，出来吃饭吧？”
屋里花子羽气呼呼答道：“哼，不吃了！不饿！”
鹤不鸣撇了撇嘴，心道：几句玩笑话而已，还真生气么，真是小心眼。又冲着屋里喊道：“哎呀哎呀，今晚煮了不少汤呢，我一个人又吃不上，真是伤脑筋呀！说不定我会在厨房的锅里剩下一点哦！”
屋里没有回应，鹤不鸣懒得再管，给花子羽留了饭团跟肉汤，放到厨房锅里，先自顾吃了起来。
到了半夜，花子羽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心中暗暗悔道：让那个小子说两句而已，干嘛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于是爬起身来，蹑手蹑脚来到厨房里，将饭团泡在肉汤里，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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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花子羽不期遇又看见了那个女孩。
几个不知从何处来的男孩围绕着她，不断地哄笑着往她身上扔着黑乎乎的稀泥，嘴里纷纷冲她叫着“小哑巴”。花子羽点了点，共有五个男孩，有高有矮，年纪不一。而女孩无力抵抗，低着头躲在灌木丛里不肯出来。
正在花子羽惊诧之时，女孩微微抬头，目光不经意间竟与他对视了，眸子尽是委屈无助之神情。
见女孩被欺负，花子羽胸中翻腾不已，恨不得把这几个男孩给揍上一顿。但转念一想：对方人多，我势单力薄又能做什么？
如此想着，一双脚似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出半步，紧握的拳头用力过甚，指节变得青白。
这时，个头最高的一个少年夺过她的篮子，将篮子里采摘的蘑菇、野菜尽数倒在自己的布袋里。少年将篮子扔在她身边，对其他男孩道：“哼，别理这个小哑巴了，咱们走罢！”
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头瞧了瞧，见男孩们真的离开了，才从灌木丛里出来，捡起地上的竹篮，用手轻轻抹去头发、衣服上的泥巴。
花子羽满脸通红，缓缓从树后走出来，女孩静静地望了他两眼，拎着竹篮缓缓离去。
缓过神来，花子羽只觉胸中无比憋闷。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阵子，依旧两手空空地回家了。进门就难过地往床一趴，连鹤不鸣的奚落都懒得理了。
鹤不鸣察觉异样，奇怪道：“花家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有点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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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花子羽有意无意地沿着小溪走着。
临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哄笑声：“小哑巴，小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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