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沉浸于它威武美丽绝伦的巍然风姿中,海面上乾元人的海船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属于魔法与秘术的光芒在一瞬间不约而同亮起,分属于不同体系的法术却令人惊羡地完美结合。
星辰最后一位空间圣魔导留下了空间大禁咒——大空间禁锢术的相关资料。阿拉贡他们借着乾元人的海船,早已布下发动这个大禁咒的数个小魔法阵,只要组合成功,便能对神山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此时,魔法阵顺利驱动。大空间禁锢术甚至没有遇到丝毫打扰地施放出来,将神山牢牢禁锢在这方海面之上,禁住了山上之人,也令山无法施展任何手段,更无法飘离逃逸。
不过,阿拉贡们没料到,禁咒封锁住的却是一只绝世美丽也绝世凶悍的庞大巨兽。
一声令下,东西两大陆诸多顶尖高手呼啸着,武装起自己最好的装备,一时间,乾元的秘术内力、星辰的魔法斗气。诸般奇术异功皆一骨脑地轰向了那片被禁锢住的空间。
然而束手无策。巨兽有着山岳般雄奇伟岸的身躯,强悍无比。无论是乾元的武技秘术,还是西星辰的斗气魔法所造成的伤害,对它而言,不会比一只小虫咬一口来得疼痛。
可是它,虽然只是沉重的郁郁呼吸,便能令海面刮起狂暴的飓风;轻轻以无上之力撼动一下这方被禁锢的空间,就能激起冲天的巨*。所有的进攻都是徒劳无功。
也许大空间禁锢术的确威力无论。因为它毫不反抗,任由它眼中的蝼蚁们狂轰乱炸,没有半分因为尊严受到挑战而狂怒发作的预兆。
可是,只有它自己知道,之所以乖乖地趴着不动,是因为它能肯定,那个人……睽违了五年的那个人,她就在这里!她一定在这里!她的神念去而又返,她一直不曾远离!
漫天都是武技秘术斗气魔法全力施为后暴发的各种光芒,可这头美丽至极的彩色巨兽,皮毛的瑰丽绚烂让所有的色彩都变得苍白无力。
让自己美丽一些,更美丽一些。这样,她无论躲在什么地方,都只能看见我!
为了让自己更加夺目,它心念一动,便在周身上下罩上了一层透明的光圈,那些铺天盖地的攻击落在这层光圈上,顿时迸溅出明亮百倍的光束。
强者们见状精神大振,这头巨兽一直在与大空间禁锢术相抗,它一定消耗了极多的法力。大家伙再努一把力,干翻丫的!
白殊缡趴在小蛮温暖宽厚的脊背上,神色复杂地望着云层下方无趣之极的战斗。眼神飘忽,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肯认真地正眼去看那头巨兽。
她的心口发闷,再也没办法看下去,又想离开,却被紫筠扯住。她这才发现僧人眉间的血痣已经变得青白,更别说他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她皱了皱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紫筠艰难转过脸看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知不知道那是谁?”他一指下方那头不似这世间生灵的庞然大物。
白殊缡冷冷道:“难道不是神山上豢养的怪物?可惜那些人显然没有奥特曼的功力……”她吃惊地瞪圆眼,紫筠瞎目中有两行红泪缓缓溢出。
“好好看着,白殊缡,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紫筠恍若不觉血泪如瀑,一字一顿慢慢说道,“纵然我主陛下曾经欺你骗你,如今这样的折辱也尽够还你的了!”
白殊缡脸色猛然刷白,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蓦然轻喝一声:“小蛮,我们走。”
“你去哪?”紫筠伸手拉住小蛮的尾巴。总算他眼快手疾,否则能不能摸到半根毛还两说,他气极,厉声道,“你要去的不是这个方向!”
“紫筠,让路。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白殊缡显然已经稳定了心情,语调平缓地说道。
“要杀要剐由你。但是,你下去见他一见,”紫筠拦住她,“我求求你,下去见他一面吧!”
他声音凄凉,显然已经痛苦至极:“你可知道,陛下显露出的并不是他的真身……”
“那你还心疼什么?”白殊缡愤然接口,“我就看不惯你这狗腿样!你有没有自尊?他是你的天你的地么?你就算是愚忠也要有个分寸好不好!你放手!信不信我让小蛮踹你!”
“殊缡!”紫筠大声吼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还要走,我绝不拦你!”
白殊缡迅疾无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半响方点点头:“你长话短说,我倒要听听,你又说得出什么花儿来。”
“我主陛下乃天地元灵精华所化之圣兽……”
“别拍马屁了,他又听不见,我也不想听!”
“白泽一族是天地之宠,尊贵无比,也高傲无比,”紫筠径自说道,“这一族便是连那天帝之位也看不上眼,向来悠游于世间,最崇尚的便是自由。”
白殊缡心一动,拍拍小蛮示意它停下脚步。默默听起来。
“是以,那年,陛下被封印而为此山镇山之兽,曾发过誓言,就算形魂俱灭,终己一生也绝不以白泽圣兽的容貌示于人前!”
“为什么?”白殊缡出言问道。
紫筠面色凄楚:“陛下的身体魂魄已经与神山合为一体,它若显出圣兽容貌,便无异于提醒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身受被封印为镇山兽这一莫大的屈辱!如今陛下的真身在镇山大阵中封印着,这幻化的外形便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若非我对陛下的元力波动了若指掌,我也不敢相信陛下竟然……”
白殊缡眼圈一红,心酸涩难当,但是,一想起自己曾经受到的折磨苦楚,她心一硬,努力抑制想看一眼那个美丽至极身影的欲望,哑声道:“我原谅他了!我与他扯平。不过,原谅简单,重新面对却难。你就这么告诉他!”
“你自己去说。”紫筠摇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让我出头的道理。”
“呸,你出头的次数还少了么?”白殊缡啐他一口,“我还发过誓。就算我这一辈子回不去故乡,我也再不愿看到他!”
话音未落,小蛮带着她已然窜出老远,紫筠叹了口气,但见她这远去身影竟有几分惶惶之态,凝神想了想,他尚残留着血迹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
随即,他从云端降下,落到海面。那巨兽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然而看着只他一个,片刻怔忡后。蓦然暴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
这声音似怒似痛似绝望。巨兽只微微一挣,天空顿时响起玻璃碎了也似的清脆“咯咯啦啦”声音,细微空间裂缝不断闪现,将一些毫无防备的人们无情地吞没。
它一举便挣脱了大空间禁锢术的威力,愤然扬起一掌,凌空猛然一击,瞬间狂风怒号、大浪滔天,更有令人惊怖的雷霆轰然炸响,天空已然暗沉。
这变故只在刹那间,两大陆的人尖尖们卒不及防,一时间,被风刮走、被浪潮带入海底、被雷劈中,眨眼间,巨兽面前便干干净净地再也没有一只杂鱼。
只余下它与紫筠,遥遥相视。紫筠伏首于半空,头埋于掌心,默然不语。
巨兽的愤怒显然还未得到排解,它的重重喘息引出天空中闷雷滚滚,息数在紫筠身周炸响,只怕下一刻,它心一动念,紫筠便要葬身在这雷霆之怒下!
紫筠紧闭双目,情知自己正面临着形神俱灭的危险时刻,可是他跪伏的姿势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不恭,就像他刚化形的第一刻,面对圣君陛下发出灵魂誓言时一样。
这是一场没有胜局的豪赌。他若是输了,血本无归,连命也要搭上;赢了……也不会落下什么好处。他已然感觉到了,那恐怖至极的元力猛兽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獠牙锋锐。
然而,紫筠等了许久,只等来了那些元力慢慢消散的波动。他心一喜,以为白殊缡已经现身,忙忙抬头,却不料,只看见这巨兽慢慢腾腾掉转身子,踏海而去。
鼻一酸,紫筠再度落泪。那华美煊煌的绚烂之色。无声无息间转作了极不祥之死灰,暗沉天空中有无数斑斓色彩飘飘摇摇,飞飞扬扬,分外显目。
它已支离破碎。
“白殊缡……”紫筠悲恨交加,仰天怒吼,“你真要他死才甘心啊!”
那披着一身死灰的巨兽晃晃荡荡,蹈向大海深处,伴随着它的是无休无止的飓风雷霆、倾盆暴雨。
紫筠虽然明知它不会就此而死,可是这一番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的痛苦折磨,对它而言,比五年前那场失魂之伤带来的后果更加严重。
愤懑失望之下,紫筠抬手重重一击,那些还在不远处观望的人尖尖们,再一次经受了灭顶之灾。他嘴角一抹狞笑,遥遥望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刚待追赶上去,将这些有胆折辱陛下的草鸡瓦狗灭杀殆尽,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溜黑光,他脚步一滞,定睛看过去。
“小蛮!”他一声惊呼,立时发现小蛮背上空无一人。奉命而来的小蛮对他咆哮,俨然成了一只拦路狗。
小蛮独自在此,那么……紫筠猛然掉转头,虽未曾见到一丝人影,但心中却是大定而特定。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不错,白殊缡放不下,或者说,她从来也没有放下过。她恨月徊欺骗自己、耍弄自己,但她从未说过,她再也不爱他!她不愿与他再见面,便是生怕自己这份从未消逝过的爱恋,在看到他的一刹那会令她忘却所有不应忘却的过去,那样,她会瞧不起自己。
放不下啊放不下!所以,她明明已经离开了许久,却在听到那声夹杂着无数情感的惨烈悲啕后,又鬼使神差地掉转头。
赶回来,紫筠刚好逃过一劫,她其实已经离那巨兽极近了,她亲眼看见,这身披灿烂霞衣的美丽巨兽是怎样慢慢褪去颜色,真正变成一只灰扑扑的狰狞怪物。
它这么伤心,伤心欲绝。
情不自禁的,白殊缡跟在它身后,不知跟了多久,雨水落在她头上,被她的护体元力隔绝,可是这雨水还是流进了心里,湿淋淋的,令她难受异常。
而这灰扑扑的巨兽一路走,一路消散着作为生灵的形体,终于重新化作一座巍峨青翠的海面神山。
白殊缡落在山上,长吸一口气,她不认得路,正苦恼时,身后一阵悉簌声响。
她警醒转头,不禁呆住,这人看上去挺有精神么,难道自己又被骗了?
正懊悔自己意志薄弱,那个看起来精神很好的人突然摇晃了一下身体,嗵一声直挺挺地昏厥过去。
“月徊!”白殊缡惊叫,冲过去却来不及拉住他,手忙脚乱地将他的头抱起搁在膝上,仔细一看,心中大乱。
汩汩泊泊,闪铄着彩光的鲜血从他的五官中源源溢出,他呼吸急促,全身被雨水淋湿淋透,彩霞云衣紧紧贴在身上,他的身体热得烫手。
白殊缡心内大恸。从她认得月徊起始,她何时见过他这般狼狈虚弱的委屈模样?方才虽以神念高高窥视,却终究不敢太过靠近,未曾亲眼看见便是不一样。
她赶忙施法术,护身元力扩散开来,将月徊包裹住,费尽手脚才止了血,又汲**云衣的水份,只是他身体的热度却丝毫未减,反倒还有上升之势。
白殊缡不由发闷,按理说月徊不可能这么没用啊?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反复蹈海损伤了魂魄,也不至于如此……该死!白殊缡心中火起,刚要丢开手,却已被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月徊急促热烈的鼻息撩拔着白殊缡的耳畔,只听得他不停地轻声嘟哝:“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
也不知说了多少句。白殊缡越发肯定自己又被这对可恶的主仆给涮了,她恼羞成怒,猛力一挣,“咯”两声脆响,她未曾挣脱这要命的拥抱,却把月徊的两只胳膊给弄断了。
白殊缡身体一僵。这个只会念三字经的骗子恍然未觉疼痛,把她抱得越发紧实,似恨不得能揉进身体里,再也不要分离开来。
“宝贝,心爱;心爱,宝贝;宝贝,心爱;心爱,宝贝……”
白殊缡听得呆掉,这么可怕的亲昵的称呼居然会从月徊嘴里一个突都不打地蹦出来,她觉得这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快得令她晕眩。
“求求你,别这么叫我。”她痛苦地用头去顶他的胸膛,呯呯作响。
“可是这不是人类对爱侣的称呼么?”闷闷声音传来,月徊显然很意外于她如此过激的反应,“那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白殊缡沉默片刻,猛然用力,总算是推开他,她怒目而视,愤然大叫:“谁是你的爱侣?”
月徊再一次伸出手,却被她后退一步避开,他明艳绝伦的面庞顿时黯然失色,只用那双流离着万千光华的彩瞳怔怔凝着她,那满溢的柔情让白殊缡喉中一哽,说不出话来。
“我的爱侣还会有谁?你啊,你是我的命!情之所钟,终生悬命的命!”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忧伤,却没有半点迟疑,“我曾经和藤鹣鲽打过赌,我输了。你就是我的宿命,我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
“他曾经说过好长一段话。从碧落岛分别之后,至昨日一千六百四十二天,有一千五百六十一天,这一段话,我每天都会念一遍。”月徊喃喃道,眼也不眨地盯着白殊缡,“每天醒来,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其实我根本没有睡着几天,我怕自己睡过去再一醒来……已过千年,我怎么敢睡?”
“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也只会梦见你,梦里你不是在骂我骗子,就是拿梅花钎在自己身上乱捅。每次梦到你伤害自己,我就会痛醒过来,然后发疯一样的想你。““我拼命地回忆那时每天每时每刻都跟在你身边的日子。原来啊……你高兴的时候我就很开心、你想念故土的时候我就很难受、你生气的时候我就想杀了那些惹你生气的人,”他顿了顿,露出哭一般的笑容,“那时候,你要什么我一清二楚,可是我没有给你……”
“我想要什么,你真的清楚么?”白殊缡一直垂着头听他这番说话,这时才插了一句嘴。
“你要我的真心,要我的坦诚。”月徊痛苦地闭紧眼,“对不起!”
白殊缡轻轻笑了一声,对他这迟来的歉意并未置喙。也或者,她早已原谅。
“藤鹣鲽还说,若是有人敢看不起你、敢嘲笑讥讽你、敢骂你敢打你,我就会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嗯……西边那些曾经对你不敬的人,我让紫筠一个一个找出来,全都给杀了!”
白殊缡抬头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实际上刚到西方星辰大陆四方游历之时,她心情糟糕至极,再加上对这世界没有半分归属感,辣手之下杀了不少人。等过了段时间,脾气才变得好些,看来那些自己曾经放过的家伙还是没什么好下场。对月徊这样的作为,她实在是没有立场再去怪责。
第四卷 谁栽万木掩沧桑 第二十七章 爱情这毒药啊第二十七章 爱情这毒药啊
第二十七章 爱情这毒药啊
“这个世界上。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你永远都是最美丽最独特最可爱的,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令我神魂颠倒!我再也不勉强你、再也不苛求你,我要尽最大的努力理解你的想法,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地支持,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办得妥妥贴贴……”月徊一个突也不打地将话溜出口,这些话他曾经想过无数遍,自然顺畅无比。
“停!”白殊缡冲口道,“停!别说了!”她的心跳得飞快,脸发烧,身体发烫,一种好像要窒息的感觉攫住了她,她害怕自己再听下去,会落得非常丢脸的下场。
没办法,这样的情话从月徊口中说出,就算是对一个陌生人都极具杀伤力,更何况是她。
月徊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见她没再作出防备的动作,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试探着叫:“宝贝?”
“别这么叫我!”白殊缡白他一眼。很美好的。
“那心爱?”月徊收到秋波一枚,不禁喜笑颜开,又蹭近了一点点。
“还是宝贝吧。”白殊缡脱口道,随即羞红了脸,又恨又恼的一拳捶过去。
月徊笑吟吟地不躲不闪,举着两条裂了骨头的胳膊又要来抱她,白殊缡双手交叉拒绝,见他立时垮下脸作哀怨状,没好气道:“你的胳膊还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