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代课教师的辛酸血泪史:沙滩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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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代课教师的辛酸血泪史:沙滩上的鱼-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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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的事情一大堆,歌功颂德的报道到处飞,为民办实事却太少。”钟远黎跟着抓牌,尖锐地批驳道。

  吴澜说:“前时,我在电视中看到某省好几名大学生控告当地政府与教育局不作为,致使他们已大半年未有工作。”

  陈丝瑜摇头笑笑:“现在的大学生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到哪儿,闯到哪儿,比我们那年代要厉害多了,知道运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可是我们那时候,刚从学校出来懵懂无知,《劳动法》也是刚刚颁布,还没有深入人心,也就不会想到要运用这种软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且刚开始的《劳动法》各项条规还不太健全,很容易在这里面打个擦边球,我们又被传统教育驯化得过于服从。而现在,人们的维权意识越来越强,学生们在这个经济浪潮中又有了足够的适应能力,所以他们豁得出去。”

  “最主要是我们那时的人们很少议论报酬,更多谈奉献,且也是经济杠杆起的作用,代课教师与正式教师差别不是太大,应该说那时代课教师为教育作出的贡献,与他们获得的报酬是相当的,所以工作比较安心。”钟远黎此时的语气似乎是个好几十岁的老者,她是主家,扣好牌之后首先钓主,牌太差实在无从下手。她继续道,“可现在代课与正式教师薪资的双轨制越拉越大,当我们这批人反应过来时所有的锋芒已经被拔掉了,所有的锐气都被锉光了,而他们就不同,从一开始就清醒得很,从一开始就认清了形式。”

  “不知我再代下去的话会不会也将失去斗争力。”吴楚菲有些担心,犹疑地放下一张牌。吴澜压住她,出的是一张大宝,随即说:“我看你们都不要再代了,这样下去你们真是白活了,特别是你,”她对着吴楚菲,“趁现在年轻,不要往这套子里钻,外面的世界才精彩。就算是个正式教师又怎样,日子现在也不好受,都是独生子女,说不得又碰不得,难以教育。”

  陈丝瑜也没有出色的牌,有气无力地跟了一张,说:“其实我们也不提转正了,就退而求其次,为我们加点工资总行了吧,代课收入甚至不足以养活自己,儿子上幼儿园一学期的学费就要了我半年的代课津。”

  大家默不作声,原地踏步的二百元使她们成为T市最穷的人。贫困不仅在物质上剥夺了一个脑力劳动者应该享受的待遇,而且也严重影响到了她们应有的尊严。她们可是在市场经济大背景下生活着的,若是处于与外界隔绝的山区中,大家都差不多的贫困也就平衡了,然事实不是这样。人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尊严”,就是在均衡的劳动分配中显现出来的。

  她们打了一个下午,已是黄昏时分,吴澜要走了,自己开车早已缩短了两地的距离。望着她衣锦还乡来接父母上城,陈丝瑜和钟远黎的心里百感交集,同样有父母,她们却不能给予他们一个快乐祥和的晚年,还要不断地让他们跟着操心、发愁。

  钟远黎平日在父母店里帮忙,望着他们渐渐冒出的白发,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酸楚。母亲刚开始的两年,别人问起钟远黎,她还能响当当地说,我女儿是老师,那时她以女儿为傲。现在她也没有底气回答了,只是讪讪地应付着,唉,代代课,命不好,没得转。

  钟远黎的父亲深沉不语,女儿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只有她的母亲经常后悔当时未坚定地阻拦钟远黎报师范,想当初和小女儿一样学个财会,哪怕到个私营小企业,命运也会重新改写。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找到一个好女婿,让钟远黎重露笑容,多少年来,他们已看不到女儿灿烂的笑容了。

第十七章 决定远离(4)
陈丝瑜的父母也是急在心里,他们知道女儿由于工作的缘故已危及到婚姻,小俩口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心里很是难过。

  陈丝瑜的母亲在一所小学附近终于开了家小店,生意还算可以。这所小学是陈丝瑜的母校,是N市的重点小学,陈丝瑜在念师范时就盼望着哪天能分配到母校,成为这儿的名师,但工作后,她却只能每天绕过离家仅几百米的小学到偏远的农村去,所以自毕业后还一直未跨入这所学校,但心里不断发誓一定要努力,争取早日回到母校,然这个梦想随着时光的敲击让她不得不放弃了。她结婚有了新居,远离了这所学校,也就再没了这个梦。现在母亲在不远处开了这家小店,她偶尔也来帮帮忙,看着规模还在不断扩大的母校,看着来来往往活泼可爱的城里孩子与打扮入时的城里教师,那种颓废与沮丧层层包围着她。

  母亲本不相信算命,可还是请了好几次算命瞎子再为女儿算算。然而这些人的话如出一辙,你女儿绝对好命,是个书生命,坐办公室,有官有印……每次算命瞎子扳着手指掐算时,母亲便连忙点头说,是啊,好多人都这么说,可事实不是这样,我女儿就因工作的事家里不得安宁,看来这婚姻可是保不住了。

  “不会,命中注定你女儿一婚一夫,即使有什么最后都会逢凶化吉……”算命瞎子不断唠叨着,母亲喜出望外地替上一支烟,给上双倍的费用。陈丝瑜淡淡地苦笑,明眼人竟要让瞎眼人看未来,这不是个笑话吗?

  汪然的父母也是急白了头,女儿是他们心头的肉,虽然她隐瞒得天衣无缝,但从一些言谈举止中还是敏感地嗅到女儿的不对劲。汪然有好久不向他们伸手要钱了,可她从不缺钱花,经常回来携带着浓浓的烟味,尽管她已经用浓烈的香水来掩饰,还是未逃得了母亲灵敏的鼻子,但她觉得女儿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也不敢往深里去想,更不愿再随便地进行粗暴干涉,她后悔自己曾用最不明智的做法来处理女儿的初恋,可当时被几近疯狂的母爱完全给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真的太意气用事了。但事已至此,现在就算她低下尊贵的头向女儿道歉也于事无补了,听说那个小电脑慑于她的威力早就走得很远,感觉上她是赢了,而事实从一开始她就处于劣势的位置。

  此时汪然仍在酒店中疯狂地舞蹈,将平日积蓄的激情全部挥洒出来,下面哨声、叫声不断。

  一会儿,汪然走到下面,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另一个稍微老一些的男人带着几分醋意道:“汪小姐只认刘科长年轻些,是个帅哥,就不认我这个糟老头了。”

  汪然忙端着酒杯走过来,扭捏作态:“怎么可能呢,都说情人还是老的好,你这个老姜啊,留到最后才有味儿!”她凑上去亲了一下,这个老男人高兴得放声大笑,露出泛着烟味的黑黄的牙齿。

  中年男人带着酒意也有些兴奋:“汪小姐跳舞很专业啊,又有与众不同的气质,这个酒店从哪儿请来的你啊?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汪然又移到他的身边,靠得极近,让中年男人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她。

  汪然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道:“我只是无业游民!刘科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啊?小女子当涌泉相报。”

  老男人又大笑:“刘科,汪小姐是让你怜香惜玉呢!她可是科班出生的老师,只是命运不济,还在代课,唉,好几年了!”

  刘科转过脸仔细看了一下,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吃惊。

  汪然狠狠瞪了老男人一眼,他便有些知趣地问:“刘科,你有没有办法让她转转正啊?汪老师是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带着一股含意深奥的笑意。

  那个刘科故作正经,沉吟了一会儿,说:“嗯,现在教师转正越来越难喽,要凑批头才行,若单独转,目标太大,其他人一定会诋,且你又不是教育局的直系亲属,没有特殊照顾的权力,这事儿真的有些棘手啊!”他顿了顿,看到汪然有些掉色的脸继续道,“不过迟早还有最后一次转正机会的,只要汪老师看中我刘某,将一定为你想尽办法。”他的话既没有绝对打死,也没有绝对保证,留有很大的空白让汪然去填补。

  汪然当然要再次一搏,哪怕是根没有实际效用的救命草。她故意露出迷人的微笑:“那就要劳烦刘科了!”她靠得更近,越挨越紧……

第十七章 决定远离(5)
钟远黎终于受不了了,虽然离开了原来的学校,但消息并不封闭,听说那个“大厨师”当了几年的老板赚了一笔钱后,感到开酒楼的人是越来越多,而公家赊账吃喝的也越来越多,要钱难要;既不能得罪他们,又不能总让自己折本,便激流勇退再回来做教师了。他的来去是如此自由随意,让钟远黎感到太悲愤、太生气了;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曹杏云的老公去年也已经回来了,原来三年的光阴是如此短暂。T市媒体上到处宣扬他是支援西部的英雄,很快被市里提干,而曹杏云在上学期也轻飘飘地被调到市区重点小学任教了。

  钟远黎感到身心疲惫不堪,自己如此努力却得不到回报,她对未来已经彻底气馁了。

  钟远黎有个上大学的表弟李易欣,典型的后八十后人物,有天他来找钟远曦借光碟。钟远曦做了近一年的会计,倒是舒心惬意,常对姐姐说:“现在私营企业很多,你何必还攀着这个狗屁事业单位,还是从头学一门手艺吧。”

  李易欣听说大表姐还在期望什么转正,从鼻腔中哼了一下说:“二姐说得对,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包分配、想着转正,你们真是老思想,老顽固,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自谋职业。”

  钟远黎有些羡慕他们,只是感觉有代沟:“我们怎能和你们这一代比?我们处在社会变革波动期,出生于七十年代,还具有*的残余产物,思想守旧,循规蹈矩,哪像你们小年轻,在一个相对稳定期生活,流行上大学,连做和尚都要本科学历。现在大学里竟然又流行起结婚、生孩子,还成文了,世风日下,完全颠覆了我们传统生活!”

  “姐,这就是你的土,你的老套,大学生可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了很好的监控和自制的能力,你的目光现在变得如此短浅狭隘。”钟远曦知道姐姐对现在的很多形式看不惯,辩白着。

  李易欣一脸的无所谓:“就是,上大学不谈恋爱会被人看不起,说明这个人没有能力,没有吸引力,便会被人耻笑。你只要别弄出孩子,学校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姐,你的思想太守旧了,与时代不合!”

  什么?还这样?钟远黎被这两人的论调说得一愣一愣的,究竟是这些八十后人物太新潮了,还是自己确实太落伍了?

  “所以说你不能总是坐井观天,要试着跳出那口深井,才会看到更蓝更宽的天。”妹妹又劝她。

  表弟和妹妹的话一直敲打着钟远黎,难道自己真的在郊区时间久了,落伍了,她细细咀嚼着刚才的话,忽然觉得这八年来自己真是活得太窝囊了,真是白活了,而她的每一寸肌肤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老死,让青春悄然消逝,再这样耗下去,迟早会崩溃,她再也不想代课了,便告诉给陈丝瑜。

  陈丝瑜有些不舍,说,抗战八年才终于得到解放,咱们也再顶一些时日吧。陈丝瑜心底也想走,可是她自感与钟远黎不同,还是自由身,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可以任意找个安身之处,而她却不能,她要考虑到卫曾征的想法,要顾忌到邻居的议论,只能按卫曾征的意思再继续代课,毕竟减少家庭纷争很重要。

  学期一结束,钟远黎终于去意已决,至于到哪儿,她也说不清,只说出去找任何工作都比这强,做个死人代课教师实在没意思,别人不给你冷眼,心里也产生了障碍,看看,有多少代课教师出去后还要回来的,几乎没有吃回头草的现象,说明这儿确实不是一个让人留恋的地方。

  她们又给汪然打了电话,又有很长时间没与她联系了。听说钟远黎要走了,那边一阵沉默,最后只添了一句:“出去后,早点把自己给嫁了吧,一个女人也就这几年是真正活着的,赶快抓住青春的尾巴,咱们都快成豆腐渣了!”

  钟远黎鼻子顿时一酸,眼泪禁不住打转,她们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奉献在这份职业上,而这份职业却留给她们永无止境的伤痛。

  钟远黎终于离开了教师岗位,听说她走得很远,再也没有了音信,大概不想留下一丝伤心的影子,走得非常决绝、彻底,再也不需用教龄、工龄来束缚自己了,似乎在代课教师们的故事里戛然而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八章 声讨说法(1)
几乎每一位做老师的都期盼着暑假早日来临,暑假成了其他行业人员对教师这个行当最为妒忌的重要成分,可是,暑假对于代课人员来说则越来越充满恐惧,他们是一群居无定所的流浪儿,害怕暑假的来临就是他们又一次流浪的开始。

  终于有一部分人员忍无可忍了,他们费尽心思联系到依然在各处乡镇代课的教师们,准备联合起来再次到教育局讨说法。

  大概积怨太久,他们已经再也受不了了都纷纷赶来,这一次声讨说法的代课人员非常多。

  在休闲广场上,一大群代课教师汇集在一起,他们脸上个个愁云惨淡,历尽沧桑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都在边远的农村代了很多年。他们有的从师范学校毕业,有的是村里请来的,都代了这么多年课让他们早已成为同一战壕的难姐难妹难兄难弟。

  邹郝芸和野梅来了,她们与汪然还在新桥小学,全村就她们三个代课的。汪然没来,邹郝芸有些不满地说她已带过口信了,但汪然称自己比较忙没时间。陈丝瑜考虑了一下觉得人多力量大,便走到旁边的报亭打电话给她,那边却已经关机。陈丝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到大家说的话,想到曾亲眼目睹的情景,鼻子有些酸酸的,好想哭。

  这次费莉也来了,多年的代课使她老了许多,表情有些恍惚,反映也有些迟钝。她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似的不断重复阿毛的故事,逢到熟识的人就讲上次代课教师考试曹友仁考中了,他姐夫在T市重点小学做副校长,他姐夫有很多交情甚好的朋友是机关干部与政府领导,现在也调到那所小学了。她又说贾鸿飞带薪进修回来就直接分到T市最有名的中学,学校拍他老爸的马屁大力培养他,在各大媒体报纸上赞颂吹捧,快把他吹上天了,才几年时间就连蹦带跳地当上校学生处主任。

  费莉不服气地从包里又找出一张很旧的报纸,陈丝瑜不经意间看到她大热天穿着长袖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疤痕和一块块淤青,本想问,又噎住了。

  费莉指着一处说:“这也是证据,和我们一起毕业他就这样,为什么是不一样的结局?”陈丝瑜一眼瞧见上面的照片正是意气风发的贾鸿飞,报上夸耀他是教育系统中一枝奇葩,是教育界刚刚升起的一颗璀璨明星……要多呕心有多呕心。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没用的!”陈丝瑜摇摇头,“我们也不要诋毁别人,这是各人的命,以事论事吧!有的人会在供给他很大的平台后迅速崛起,这不是不可能,我们只是没有这样的平台而已。”

  费莉很疑惑地将报纸收起来,有些不情愿,她那显得略略笨拙痴呆的样子让陈丝瑜泛出一股股的酸楚,这个记忆力如此好的一个女孩在还不到十年中变化怎会那么大?

  邹郝芸和野梅也大吐苦水,学校代课人员少,她们更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物,像个廉价劳动力,学校什么活动都想不到她们,只有拼命做的份,而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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