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淑兰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荀卿染。郑好儿回过身去,剥了个果子塞到郑姝儿嘴里。
荀淑兰是想在齐家住下?为什么?她又不像郑家姐妹,郑姨妈是寡妇失业的,寄住在这里,是有着诸多考虑的。荀家在京城可不同,有荀大老爷、荀家大爷、大奶奶,难道方氏在荀家不得意,打算住到齐家来,那就更可笑了。
荀卿染心中疑惑,面上却关切地询问,“我方才瞧着太太的气色不错,听大奶奶说,太太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荀淑兰略一迟疑,依旧可怜兮兮地答道,“母亲都是为了我。乡下庄子上粗陋不堪,如何能调理身子。三姐姐还看不出太太身子大不如前了?因此才回来调养的。”话中很有些责备荀卿染不关心、不孝顺嫡母的味道。
荀卿染惊诧道,“原来如此,大奶奶也糊涂,竟没和我说清。本想大太太好了,能留妹妹在这里玩几天。可现在,我却不敢提了。家里大奶奶怀着身孕,只有靠妹妹照顾太太。妹妹自来孝顺,可也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荀淑兰张了张嘴,知道是被荀卿染绕住了。低头道:“三姐姐教训的是,我会好好照顾太太。”说完,便坐到荀卿染身边,一副恭谨柔顺之态,依着荀卿染。
荀卿染不好甩开荀淑兰,但是心中感觉十分复杂。荀淑兰这个样子,实在太违和了,让人背上直起鸡皮疙瘩,还不若从前,那么嚣张跋扈的荀淑兰,起码还有一份真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思
祈年堂上房安排宴席,齐二夫人与郑姨妈、方氏、并郑家姐妹和荀淑兰一起用了饭。
荀卿染因为有事要处理,便没有陪着,等她办完了事情,回到宁远居,就见荀淑兰正带着个小丫头站在正房门口。
“我来看姐姐,谁想姐姐正好不在。”
荀淑兰见荀卿染回来了,忙上前来,携了荀卿染的手。
荀卿染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宋嬷嬷、香橼和紫菀,便拉了荀淑兰进屋。两人分宾主落座,丫头们送上来香茶点心。
荀淑兰四下扫了一眼,见屋内有桔梗几个丫头,都是荀家陪嫁的,便不似方才亲密的样子,而是冷了脸,一边默默吃茶。一边打量屋中的摆设。
荀卿染不知荀淑兰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觉得她这变脸好玩的很。
“你如今可是发达了,这些穿戴、这些摆投。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从前可是想都没想过吧。”荀淑兰突然开口道。
这屋里没有外人,不需要做作,荀淑兰竟连声姐姐也不肯叫了。荀卿染听得荀淑兰语气不对,笑道,“四妹妹心中在意这些,在我不过平常。是四妹妹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荀淑兰顿时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心中认定荀卿染这是在嘲讽她,正待反唇相讥,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说是四爷回来了。
荀淑兰顿时收敛了情绪,拿出帕子抹了抹眼睛。
齐攸从外面进来,见荀淑兰在,微微一怔,就去看荀卿染。荀卿染站起身,就要和齐攸说是方氏回来了。
荀淑兰也站起身,风摆杨柳般走到齐攸跟前,屈膝福了一福,“四表哥。”
荀淑兰声音哀婉,眼圈发红,泫然欲泣,衬着细瘦的腰芽,将见到表哥的欣喜,与落难的楚楚可怜,表达的恰到好处。
齐攸嗯了一声。
荀卿染接过齐攸的大衣裳,便将方氏从庄子上返回,来看齐二夫人的事说了。
齐攸只说了声好,“那天收起来的鹿茸找些出来。要送些给人急用。”便在炕上坐下。
荀卿染忙让桔梗去找鹿茸,麦芽另端了热茶送上来。荀卿染与齐攸对坐,荀淑兰微垂着头,紧贴着荀卿染坐了下来。荀卿染觉得如芒刺在背,不禁轻轻地挪了挪身子。
“三姐姐,”荀淑兰却有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拿帕子半掩着脸,哭泣道,“我、我和道我现在不同以前,三姐姐……”
荀卿染愕然,不由得重新审视荀淑兰。不得不说,荀淑兰这哭诉的十分有技巧,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又让荀卿染无从分辩。当然,荀卿染也可以回身将荀淑兰抱在怀里,也痛哭一番,说些姐妹情深的话,但是,荀卿染自认真的做不来。
桔梗端了半匣子鹿茸回来,齐攸接过扫了一眼。拿着匣子转身出去了。
“人走了,四妹妹也省省吧。”目送齐攸出去。荀卿染转身坐到椅子上。
荀淑兰又哽咽了一会,知道齐攸是真的是远了,这才止住了哭声。
这屋里再没了外人,荀淑兰也就懒得装样。两人无声地对视。
“四妹妹,你到底要怎样。”荀卿染问道。
荀淑兰咬着嘴唇,半晌无语。
“四妹妹,你这样不累吗?”荀卿染无奈。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坏了她的名声?
荀淑兰恨恨地看着荀卿染,冷哼了一声,什么都不说,带着小丫头出去了。
“这是什么人啊,奶奶这样包容她,她却不知进退。”麦芽气鼓鼓地道。
“理她做什么,四爷去了哪里?”荀卿染问道,她也觉得荀淑兰的行为实在诡异,不过,她更在意的是齐攸。
“四爷没出门,去了书房了。”宝珠机灵地道。
荀卿染不由失笑。齐攸和荀淑兰是表兄妹,现在又多了一层亲戚关亲,总不能完全不搭理。可他又懒得应酬女眷,就找了那么个借口出来。也亏的他冷心冷面,看着荀淑兰哭成那样,竟和没看见一样转身就走了。
荀卿染便到书房来一进门,果然看见桌案上摆着方才的匣子,齐攸则捧着一卷书正读的入神。
麦芽端了茶送到齐攸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荀卿染走到齐攸身边,将茶递过去,笑道,“方才连茶都没来得及喝!”
齐攸接了茶。
荀卿染在齐攸身边坐下,翻开桌案上的书卷,却是新唐书。荀卿染翻到一页,正是骆宾王写的为徐敬业讨武照檄。
“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荀卿染念了两句,便伸手理了理云鬓,又抬起衣袖半掩了面,向齐攸递了个秋波。笑道,“是不是这个样子。”
齐攸眯着眼看着荀卿染,嘴角微翘。
荀卿染端正了脸色,威慨道:“自古英雄豪杰,多少是丧在这上面的那。闺中女子,也颇多因此含冤的。”
“你是来劝谅我吗?”齐攸靠在椅背上。扬了扬眉。
荀卿染垂下眼帘,方才荀淑兰的做作齐攸都看在眼里,以齐攸的眼力,也该看到她确实有想离荀淑兰远点的举动。荀淑兰毕竟是齐攸的嫡亲表妹,齐攸会怎么想那。
“你在礼数上从未亏过人。那天我刚回来,三奶奶在你面前那样过份,你却一直以礼相待。自然也不会慢待了别人。”
荀卿染目视齐攸,原来他心里这样清楚。
齐攸伸出手臂,揽住荀卿染,“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比如那天,你可以将三奶奶打出去,今天,你可以坐到我身边来。”
……
荀淑兰回到祈年堂,对方氏摇了摇头。
方氏脸色阴沉,“也是白眼狼,竟然一点不顾姐妹情份。”又转头瞧齐二夫人道,“大姐,你看,淑兰……”
方才说话间,齐二夫人已经明白了方氏的打算。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露出形迹来,更不好办了。兰儿还是跟你回去。等过两天,老太太高兴了,再让人接你们过来。”齐二夫对方氏劝道。
方氏无法,也知道这样做未免太过心急,只得对齐二夫人叮咛一番。带着荀淑兰离开。
将人都打发出去,齐二夫人疲惫地躺到榻上,闭着眼想心事。她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方氏牵扯到那件事情当中去,可杨家要的是名门淑女,齐家是有适龄的女孩子,可有容氏在,她却不敢将哪个送到杨家去,只能在亲近的人家打算。正好荀家女孩多。方氏又在荀家一手遮天,再合适没有的了。谁成想,会闹出这些事来。怪只怪,方氏选的荀淑芳太会作怪,而方氏自认为能控制这个女儿,却根本控制不了。只是现在后悔是没有用的,责怪方氏,也只能让方氏更加气愤,结果都是对宫里的娘娘不利。
“彩蝶。”齐二夫人闭着眼招呼道。
一个丫头轻手轻脚走进来。
“太太有什么吩咐?彩蝶姐姐已经放出去几天了。”
齐二夫人睁眼看了看,见眼前的丫头是新近提上来,替彩蝶的,名字叫做玉环。
“叫顺了口了,你以后就改名叫彩蝶吧。”一个丫头,岂止名字,连命都是主子的,这丫头自然只得应承。
“过来给我捶捶腿。”齐二夫人吩啦道。
彩蝶忙从旁边架子上取了美人拳,跪在脚踏上,轻轻捶了起来。
齐二夫人再次闭上眼,觉得这丫头没彩蝶贴心,却也有几分伶俐劲,少不得还要调教一阵。想起打发出去的彩蝶。齐二夫人轻轻皱起眉头,勾起了心中对荀卿染的不满。她满心将彩蝶给齐攸,偏齐仪小孩心性,跑来抢彩蝶。荀卿染竟顺水推舟,将彩蝶让给了齐仪。还装作听不懂她的话,一掉头就将彩蝶的名字从她这院子里划掉了,又当笑话讲给容氏听。结果,她只能将错就错,将彩蝶打发出去。
齐二夫人心中不舒服,又想起方氏的话也有道理。她虽也是一把年纪,做了婆婆、祖母,可因为上面还有容氏,依旧要谨言慎行。她这个婆婆还有什么权威,她不能驳回容氏,难道还不能奈何一个儿媳妇?
只是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换掉这个媳妇那?齐二夫人心里盘算开来。想法子让容氏讨厌荀卿染?想,这个法子可行可是,齐攸是喜欢荀卿染的,齐攸自小就是个主意正的,容氏又是那样宠爱齐攸。就算容氏不喜欢荀卿染,只要齐攸还喜欢,那她就动不了荀卿染。要想除掉荀卿染,就得先让齐攸和荀染条之间生了嫌隙,让齐攸不再喜欢荀卿染。
齐攸要怎样才会和荀卿染生出嫌隙,怎样才会不再喜欢荀卿染?
齐二夫人正想到紧要处,就听外间屋有说话的声音。
“谁在外面?”齐二夫人问道。
一个小丫头应声进来,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太太。是宁远居的香橼姐姐,婢子给太太绣的帕子,从香橼姐姐那讨了个花样子,香橼姐姐给送过来了。”
“香橼?”齐二夫人思忖了一下,那是容氏给齐攸的大丫头。最近好像总能听到小丫头们嘴里说到这个香橼。
齐二夫人心中一动,道,“叫她进来说话。”
第一百七十章 能者多劳
小丫头答应着退出去,随即香橼从门外进来,规规矩矩地给齐二夫人请安,便垂手站在一边。
齐二夫人从榻上支起身子,仔细打量香橼。这香橼容貌没有彩蝶和采芹那般俏丽,却皮肤白皙,一张鸭蛋脸颇为端庄,身材丰满有致。不愧是容氏挑出来的人,齐二夫人心中念道。
“你伺侯四爷多少年了?”齐二夫人问道。
“回太太,婢子六岁进了府里,十岁开始伺候四爷,如今已经七年了。”香橼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我记起来了。你不是府里的家生子。”
“是的,太太。”
齐二夫人想起一件事,又问道,“你还记得家乡在哪里,如今你父母兄弟可都还好。”
“四太太。婢子就是这京城人氏。婢子家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兄弟,也已经成家立业。”
齐二夫人见香橼说话条理清楚,态度颇为可人,不觉又多看了香橼几眼。
“你如今在你们奶奶身边,是什么执事,怎么不常见你?”齐二夫人慢悠悠地问道。
“回太太,四奶奶看中了婢子的针线,如今婢子专做些主子们的针线。因此不常出院子的。”
“哦?”齐二夫人半眯着的眼中精光一闪,“老太太把你给了四爷,照顾四爷起居,如今怎么只做起针线来了?”
“回太太,是婢子没说清楚。除了针线,婢子也管些端茶送水的事。四奶奶照顾四爷极周到,四爷的衣裳饭食,都是四奶奶亲自操持,轻易也不叫婢子这些人。四奶奶是能者多劳,不仅家里这些事调理的妥妥当当,四爷跟前也服侍的周到,滴水不漏的。”
“虽是如此,你们也不可偷懒。哪有什么事都让奶奶们去做的。”齐二夫人皱眉道。
“太太教训的是,婢子记下了。四奶奶能者多劳,也是四爷的福气,太太的福气,婢子们也跟着沾光。”
齐二夫人觉得香橼话里似乎有些什么,却一时想不出来,又觉得在香橼这里打探不出什么,嘱咐她好生伺侯齐攸,打发了香橼出去。打发了香橼出去,齐二夫人闭目沉思,难道她会错了意,这香橼并没有什么小算盘,最近经常在她面前出现不过是巧合?
进府六岁,十岁去伺侯齐攸,有四年是跟着容氏,自然也是拔尖的才能被容氏选出来伺候齐攸。齐二夫人不得不暗自服气,容氏手里出来的人确实非同一般。
齐二夫人有些烦躁,叫了张嬷嬷进来。
“香橼这丫头,在宁远居到底怎样?”
张嬷嬷偷觑着齐二夫人的脸巴回道,“回太太,香橼是老太太给四爷的,原在宋家的手下,是四爷跟前极得用的。四奶奶进门,就升了一等丫头。如今伺候着四奶奶,虽不见得如同麦芽、桔梗那样受重用,却也得了四奶奶欢心,是极有体面的。前个儿就是四奶奶开恩,允了她回家探亲的。”
“这丫头为人如何?”齐二夫人又问。
“是极周全的,没有不和她好的。”张嬷嬷想了想,答道。
“你用心些,找机会和她攀谈攀谈,她年纪也不小了,看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家的答应着,领命出去。
齐二夫人便先将香橼的事情放一边,还是琢磨如何整治荀卿染。
“能者多劳”。齐二夫人想起香橼的话,眼睛一亮,也许她一直就用错了方法。
……
第二天,荀卿染和齐婉丽处理了家中的事务,就住祈年堂正房来。
齐二夫人笑着听两人回了几件事,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如此,倒是让我轻松了不少。老太太知道了,也很是高兴。尤其是染丫头,”齐二夫人说着,笑眯眯地看着荀卿染,“你这妹子从前是没经历过事的,多亏你教导着她,如今她也能担当家事了。”
荀卿染忙起身,“六妹妹生性聪颖,又有太太指点,我却不敢居功。”
“你这孩子,就是太谨慎了些。”齐二夫人笑着让荀卿染坐下说话。
荀卿染依言坐下,心中纳闷,每次齐二夫人夸她,总会有些后续的事情。方才这样说,难道是觉得齐婉丽可以一个人担当事务,就不让她再插手家务了?如果是那样,春光正好,有了闲暇是不是可以和齐攸商量,两人多到外面走走。
齐二夫人果然打发了齐婉丽出去。
“如今这管家的事,有你六妹妹分担,你也不似过去那般忙碌,我还有重要事情要托付给你。”齐二夫人对荀卿染道。
要夺了她这管家的差事,总不好直接来,假托另外一件事,这也是体面的法子。荀卿染这样想着,依旧还是要略作推辞:“太太看重,我才疏学浅,只怕担当不起。”
“你莫要推脱,这内宅里,只有你能担当的起这事。”齐二夫人道,“这些年积攒下来,我和你二嫂不过是略识几个字,总也没个合适的人料理清楚,我和老太太心里都糊里糊涂的。只有你读的书多,又会看帐目,才能料理的清楚。”
荀卿染听得有些愕然,齐二夫人竟然要将积年的内院帐目交给她料理。那些拿给帐房做不就可以了,竟让她亲自来做,果然是变相的让她闲置下来啊。
“媳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