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长相相似,连死法也这样相似,都是被人害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荀卿染想到京城定远侯府那一个冤死的亡魂。
荀卿染叹了口气,当初她没有能力帮助那个女子伸冤,如今这一个,一定要调查清楚。
荀卿染就要起身,却又顿住,眼睛停在玉娘的肚腹上。她记得玉娘刚进府的时候,腰身苗条,可这个时候看去,却十分臃肿。荀卿染的手落在玉娘的腹部,不觉眼角跳了跳,玉娘的肚子在动。
有个念头在荀卿染脑子里一眼而过,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荀卿染还是伸出手。
“让奴才来。”许嬷嬷道。
许嬷嬷伸手揭开玉娘的衣襟,衣襟内,玉娘拢起的腰腹间缠着一圈圈的布条。
“嬷嬷,”荀卿染示意许嬷嬷。
许嬷嬷忙将布条全部揭开。
“天。”就是许嬷嬷也禁不住动容,这分明是有了身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荀卿染用手摸了摸玉娘的腹部,还有体温,那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又动了动。
感觉到手底下的蠕动,荀卿染当机立断。
“还活着。”荀卿染道,转身吩咐,“快去请吕太医来。”
绿芙和倩玉两个被押在一边,听得荀卿染说还活着,又吩咐人叫太医,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荀卿染让人将玉娘的尸体抬到炕上,屋内生起炭盆,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里要救人,把她们带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荀卿染吩咐道。
两个婆子忙将两个人拖了出去。
荀卿染招呼许嬷嬷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许嬷嬷连连点头,忙着去安排。
玉娘应该是吊死不久,因而肚子里的婴儿还活着。这个时候,别的事情都在其次,要想法子救这个孩子。
“吕太医来了。”宝珠抱着药箱,从门外进来。吕太医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快,是一个健壮的仆妇背着他跑了来。
荀卿染将吕太医引到炕边,让他看玉娘。
“吕老,孩子支持不了多久。”荀卿染直截了当地说。
吕太医经验老到,见了这情景,已经明白了荀卿染的意思。
吕太医伸手按了按玉娘的腹部,确认里面的婴儿还活着,又翻开玉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散了。
“奶奶,这可是要破腹取子?”
吕太医很镇定,而且一下子说道点子上。荀卿染心中一宽,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朽只在古籍上看过,并没做过。”吕太医虽然这么说,可手下已经打开了药箱。
荀卿染早将一柄银刀递到吕太医手上。
吕太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耽搁,下面产道未开,只有这一个途径。
“奶奶且后退些。”吕太医道。
许嬷嬷带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上前,麦芽和桔梗扶了荀卿染退到旁边。
吕太医虽说没有做过,但是手却很稳,一会功夫,就在婆子们帮助下,刨开女尸的肚子,取了个血淋淋的婴儿出来。
又有婆子端来热水、巾帕,剪刀,吕太医剪断婴儿的脐带,将婴儿身子擦净。
“是个小子。”吕太医道,就从药箱中取出一节麦秸,轻轻掰开婴儿的嘴,用麦秸伸进去,将婴儿嘴里的血块吸了出来。
婴儿没有动静。
吕太医就提着婴孩的两脚,在婴孩屁股上轻轻拍了两巴掌。
婴儿闭着眼,依旧毫无声响。
吕太医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老夫已经尽力了。”
这却是说孩子救不活了。
荀卿染不甘心,方才她摸着玉娘的肚子,这小家伙还动的非常有力,怎么就活不了那。
荀卿染突然想起前世曾学过的简单的急救知识,她要尽力一试。
“我来。”荀卿染道,不顾众人阻拦,上前俯下身子,心里默念着一二三,一手用食指指肚轻轻按压婴儿的胸部,一边对着婴儿的小嘴,向婴儿的嘴内呼气。
争气些,小家伙,荀卿染心道。
荀卿染一连度了十几口气,就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婴儿突然挣动两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个女人
“阿弥陀佛。”屋内有人念起佛来。
荀卿染松了一口气,继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孩子真是命大。”荀卿染道。
许嬷嬷就将婴儿接了过去,用被子包裹起来。吕太医又给婴儿检查了一遍,花白的胡须颤抖着,也很激动。
“虽是救了过来,还要吕老多费些心。”荀卿染道。这孩子毕竟不是正常出生的,只怕需要更多的照顾才能活下去。
吕太医点头,“夫人放心,这孩子就算没有足月也差不多,好生养些日子,和一般婴孩无异。”
“那太好了。”荀卿染道,就看了一眼玉娘的尸首,因为新生儿的喜悦冲淡了死气,不过,事情却还是要搞清楚。
“这孩子的母亲,死的有些不明白,还需吕老帮着做一场戏。”
……
善喜、绿芙和倩玉三个被押在松涛院的柴房内,柴房门口有人看守。她们只听得外面来回有人奔跑走动,窃窃私语。
“生下来了,是个男婴。唉呦,哭的还挺响亮的,是个挺有劲的小小子。”
“可真够命大的。”
“可不是,多亏了吕太医,真是神医,死了的人都给救活了。”
“当然是没死了,就是闭过气去了。吕太医说,多亏是孩子要生了,不然做娘的也难活得过来。”
善喜、绿芙、倩玉三个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奶奶吩咐,带她们出来,要问话那。”就听得有人在门外跟看守的婆子说话。
接着柴房的门被打开,就有几个婆子进来,将三个人扯起来,往门外走。
婆子们将三个人扯出柴房,就见丫头婆子们围随着荀卿染和吕太医从东厢房里出来。
“这婴孩需好生照料,产妇的身体虚弱,也要好好补养,才能熬的过去。”吕太医在跟荀卿染说话。
“那劳烦吕老开个方子,我叫人马上熬参汤来。”荀卿染道,“总要让她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是婴儿的哭声,从跟在荀卿染身后的许嬷嬷怀里传出来。
许嬷嬷将怀里的布包抱的更紧了些。荀卿染听到哭声转回身去,低下头看许嬷嬷怀中的婴儿。
“奶奶瞧,他还挺精神的。”许嬷嬷笑道。
荀卿染也笑了,“许是饿了,回去先热些奶子给他吃。”
荀卿染一行人出了松涛院,东厢房却还有人出入,有的拿盆往外到血水,又有人端了热粥送进去。
“走吧,别愣着了。”婆子们催促着,就带了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荀卿染等人的后面,往主院来。
……
主院上房暖阁内,荀卿染已经换了衣裳,端坐在炕上。
“伤到没有?”荀卿染问麦芽。
麦芽笑着摇头,“婢子特意多穿了些,又早准备着,顺势摔在那,并没受伤,只是心里气的不行。奶奶,您可千万不能饶了那恶女人,她心肠实在太歹毒了。”
“玉娘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有关系?”桔梗微皱着双眉,“不然怎地这样凑巧?”
发疯的狸猫,离奇吊死的女人,不知父亲是谁的婴孩,荀卿染揉了揉眉心,今天是有的忙了。不过要问清真相也应该没有那么难,这个新生的婴儿帮了大忙。她当着绿芙和倩玉两人的面,故意模糊地说还活着,后来又安排了人手,故意说话给三个人听见,还有她和吕太医的交谈,再加上活生生的婴儿,为的就是误导那三个人,让她们认为玉娘还活着。这样,问出真相应该并不那么困难。
“将人带进来吧。”荀卿染吩咐道,“先带绿芙。”
就有婆子将绿芙带了进来。
绿芙端端正正地跪在那,低眉顺眼。
“绿芙,你好大的胆子,杀人害命,谋害主母,这两桩,哪一桩都是死罪。好在奶奶料到前头,吕太医又救了玉娘母子的性命。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坦白,还能从宽发落,若是狡辩欺瞒,少不得罪加一等。”麦芽对绿芙呵斥道,“在奶奶跟前,你快些招认了吧。”
“夫人,玉娘,玉娘她还活着?”绿芙抬头问道,这个时候,她依旧落落地方,只是眉宇间有一抹轻愁。
“不仅活着,还生下了孩子。”荀卿染淡淡地道,“等她醒了,能说话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到时候可就没你自首的机会了。现在,你还有机会。”
“夫人,奴才愿意说。”绿芙并不需要考虑,“奴才并没有害玉娘,更不敢加害夫人。奴才三个人本来素不相识,来了府里,每天在一处做活计,才算认得了。玉娘性子温顺,少言寡语,奴才和她很合得来。今个早上,玉娘说不舒服,奴才就让她在屋里歇着,拿了两个人的衣服,到房后的水井汲水,洗衣服,大约半个时辰。奴才回去的时候,屋门虚掩着,奴才推开门,就看见玉娘,玉娘她吊在那里。”
绿芙说到这,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
“奴才吓坏了,扔了衣服和盆子,大叫起来。”绿芙说道。
荀卿染记得她到松涛院的时候,确实在门口看到一盆湿衣服,似乎是洗后落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
“奴才那时候惊叫出声,倩玉和善喜都跑过来,也看见了玉娘。奴才想去抱玉娘,倩玉却说该快点找人来。奴才就跑到门口找人,再回去的时候,倩玉和善喜说,玉娘已经死了,说不能乱动,要等主子来了处置。”
“就这些?”荀卿染打量着绿芙。
“夫人,奴才没有半句谎话。奴才虽和玉娘认识不久,但是却情同姐妹,奴才绝不会去害玉娘。等玉娘醒了,夫人问问玉娘就知道奴才说的不假。”绿芙道。
“你和玉娘情同姐妹,那么倩玉和玉娘关系如何,善喜和玉娘可有过节?依你看,是谁下手害的玉娘?她为什么要害玉娘?”荀卿染问。
绿芙在几个人中,年纪最长,而且给人的印象就是平和沉稳。几个人在一处住着,如果有什么过节,绿芙应该能够知道。
绿芙想了一会,摇摇头,“奴才们本来素不相识,并无过节。每天在一处,日子过的简单,也没有冲突的地方。”绿芙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有话却又不好说的样子,“奴才实在是想不出头绪。”
荀卿染沉吟片刻,吩咐人带了绿芙出去,又叫了倩玉过来。
麦芽依旧向对绿芙那样吓唬倩玉。
倩玉依旧是在松涛院的说辞,和绿芙说的大同小异。
“奴才打扫院子,听到绿芙的叫声,才赶了过去。看见玉娘吊在那,奴才吓坏了。绿芙出去喊人,奴才并不敢靠近,善喜胆子大,摸了摸玉娘的胸口,说是已经没气了。奴才屋子都没敢进,就和善喜站在门外,直等到夫人带着人来。”
“你和玉娘平时关系如何?”荀卿染问。
“玉娘性子比较闷,很少说话。奴才和她,关系只是一般。”倩玉道。
“只是一般,难道没有口角过?”
“奴才性子不好,是和玉娘有过口角,奴才有口无心,过去也就算了。并不是奴才欺负玉娘,是她乱动奴才的东西,问她又不肯承认,奴才因此和她口角。”倩玉辩解道。
“玉娘一人在屋内,你就在院子里打扫,难道没看见有人进了东厢房。”
倩玉摇摇头,“那时有雾,奴才冲着院门,并没看到人。”
“可听到什么动静?”
倩玉低头想了半晌,“并没听到什么响声。嗯,似乎听到一声猫叫,善喜养了只野猫,奴才因此并没在意。”
“倩玉,我问你,玉娘和绿芙、善喜三个人关系如何?”
“玉娘和绿芙是极好的,两人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善喜来了之后,倒是和奴才说的来,和玉娘、绿芙只是一般。”
“善喜要害我,你可知情?”
“回夫人,奴才并不知道。那天,一只野猫跑进院里,善喜说在家时也养过一只猫,因此就用吃食逗引,抓住了那猫,养在屋里。她说在这里没个亲人,因此就把那只猫当作亲人,每顿饭,宁肯自己不吃,也要喂那只猫吃。奴才并不知道她养那猫是为了害夫人。”
“你下去吧。”荀卿染吩咐道。
“夫人,玉娘她还好吧。奴才虽和她不和,可从没想过她死。”
荀卿染挥挥手,让人将倩玉带了下去。
事情比她想的要难办一些,倩玉和绿芙都说没有害玉娘。
要经玉娘勒昏,并吊到门框上去,凭松涛院这三个人,任何一个独自一人都不可能做到。最少有两个人才能完成,而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声惊动第三个人。假设是善喜使的连环计,善喜必是动手的人,那么倩玉和绿芙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帮凶。听两个人的描述,倩玉的嫌疑明显更大一些。
就看关键人物善喜是怎么说的了。
“来人,把善喜带上来。”
善喜被人押上来,摁着跪在地上。
荀卿染冲麦芽点点头,麦芽将那袖筒扔在地下,一个婆子手里抱着那只狸猫,那狸猫见了袖筒,又拼命要扑过去。
善喜看的面色发白,却是一言不发。
荀卿染摆摆手,那婆子抱着狸猫退了出去。
“你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这件事,我就做主,不会让四爷牵连你家里的人。”
第二百五十章 善喜的计划
善喜本来面色发白,但是却一言不发。她苦心安排的计划并没有伤害荀卿染分毫,却被荀卿染人赃俱获,玉娘又是个命大的,让她无法抵赖。她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她打算死撑,什么都不说。但是荀卿染的话,让她意识到,如果她不说,她的家人一定会被连累。荀卿染心慈手软,但是齐攸却不是。
“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善喜这个时候,终于流下了眼泪。
荀卿染打量着善喜,心里起码还有些亲情,这算不算人性未泯?
“奶奶只管问,婢子不敢有半点隐瞒。只求奶奶和四爷放过婢子家人。这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善喜连磕了几个响头。
荀卿染看了看善喜,心里叹气,对付某些人,她那一贯心存善念、讲道理的形象就不管用了。这不,一搬出来齐攸,说要处罚善喜的家人,善喜马上就变了态度。
“你假作殷勤,送上这个袖筒,里面却放了东西,是猫草对不对?”荀卿染问。
“奶奶已经知道了。”善喜心里一片颓唐。在松涛院,麦芽假扮成荀卿染,破解了她的局,她就明白荀卿染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却没想到,荀卿染连她在袖筒中放的是什么都清楚。
“是猫草。”善喜答,“是婢子在松涛院无意发现的。”
发现了猫草,又看见有野猫进来觅食,她才有了这个计划。
她的脸毁了,被荀卿染安排到松涛院。许嬷嬷曾经和她说了一番话,说荀卿染是心底慈软的人,要她安心,只要她安分守己,少不得一份前程。话中的意思暗示她,只要她老老实实,荀卿染会帮她恢复容貌,而且会给她找个殷实的人家。
她当时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并不是当时就有了什么计划,而是从小在齐府中当差,让她有了这样生存的本能。就比如当时毁了脸,虽然知道和齐攸脱不了关系,但是人要问她,她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绝不会说齐攸怎样。不仅仅是害怕主子,也是害怕周围一样做奴才的人。那些人,最喜跟红顶白。她从前在府里伺候的时候,不过和二爷说了一句话,就被齐二奶奶赶了出去。结果本来她爹就要升做管事的,不仅管事的位子被别人夺了,原来的差事也丢了。
所以,没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