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诬陷我们奶奶一个私相授受,我们奶奶为保清白被逼自尽,还是我们老爷赶到了,才救了我们奶奶。”
“是啊,不然,今天我的坟头都能长草了,姝儿妹妹你再恨我,丢再多的雪团我也感觉不到。”荀卿染笑道。
荀卿染虽笑着,眼圈却有些发红。麦芽更是恨的直咬牙,若不是荀卿染吩咐她要克制,她早打开话匣子,非要好好将郑姝儿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臭骂一顿不可。她轻飘飘一句不负责任的话,若传出去,荀卿染不说丧命,起码这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郑姝儿见荀卿染和麦芽的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可是想起哥哥是真的伤心,总归有荀卿染的缘故,要她此时和荀卿染重归于好,她却是不能。
荀卿染将郑姝儿的反映看在眼里,明白这个结算是解开了。但是人心总是偏的,亲疏有别,不关是非对错,她和郑姝儿只怕再难成知心朋友了。
“从你姐姐这件事,你总该是知道,人言可畏了。姝儿妹妹你现在年纪小,又有家人百般呵护,可是你总有长大的一天,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大伯母、姐姐和哥哥都是正直的人,她们应该也这么教过你的对不对,我相信你是个明白道理的好姑娘。”荀卿染道。
“因为自己的私心,没凭没据地随便乱说话,害了别人,这和你恨的那个诬陷好儿姑娘的坏人,有什么两样?”麦芽道。
“我,我。”郑姝儿被说的哑口无言,脸慢慢红起来。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荀卿染对麦芽使个眼色,告诉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想来目的也达到了,是否能赢回个朋友她不敢说,但是总算排除了颗地雷。
“姝儿妹妹,若是那些爱在人背后搞鬼的人误会我,我是懒得搭理的。可你不同,你是个热心肠正直的好姑娘,我心里,还是想像素以前那样,当你是好朋友。”
“卿染姐姐……”郑姝儿叫了声卿染姐姐就再说不出别的话。
“好了,外面冷,咱们还是回去吧。”荀卿染道。
三人就往香萝院来,到了院门口,齐攸正站在那。郑姝儿向齐攸福了一福,就低着头在前头走了。
荀卿染觉得奇怪,齐攸从府外回来,应该路过刚才那个亭子,他这是从哪条路过来的,还走到了她的前面。果然,她对府内的路径还是不熟悉啊。
“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皇上把岳父叫到御书房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出来。”齐攸低声对荀卿染道,一只手似有意似无意,落在荀卿染的背上,轻轻弹了弹。
“这件单薄了些,换了那件貂鼠披风吧。”齐攸道。
麦芽领命回宁远居拿衣服。
齐攸和荀卿染走进香萝院上房,容氏、齐二夫人、郑姨妈在炕上坐着,齐二奶奶在地下伺候。
“……永晴公主向太后求情,说这跟去和亲,本该问女孩自己愿不愿意。她要太后和皇上不要追究此事。再选跟去和亲的人,只让秀女们自愿报名,绝不勉强。太后和皇上都已经答应了。荀家表妹和郑家表妹的事,都不会再查下去,也不会牵连别人。”齐攸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屋里人都松了口气。荀卿染则是从未谋面的永晴公主有了好感。
“我想上书给太后娘娘,情愿跟着永晴公主去和亲。”郑好儿挑帘子进来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路
好儿愿意跟着永晴公主去和亲?
“好儿,说什么傻话,那地方不是好去处,你既然出来了,娘可再舍不得你。”郑姨妈听了女儿的话吃了一惊,心疼地说道。
郑好儿竟然是愿意去和亲的?
荀卿染偷眼打量郑好儿。郑好儿身量不高,但是身材丰满有致,皮肤是漂亮的象牙白,脸庞圆润。她经历了变故,一夜都没有睡,面容略有些憔悴,但是在淡淡的脂粉装扮下,更增添了楚楚可怜之态。以现下人们的审美,郑好儿不仅是个美人,而且还拥有人们普遍认为好生养的身材。这样的郑好儿,加上她稳重周到的处事手腕,是不愁没有好婆家的。
当然,这只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前。
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皇家尊贵的公主,虽然身子柔弱,还是去了北藩和亲。然而公主原来看好的两个陪嫁女官却都留了下来。
无论是非曲直,作为事主,就是普通人在心理上都很难对这两个女孩生出好感来,更何况这事主是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和母仪天下的太后?郑好儿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想必是郑好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想出这条路来。
其实,郑好儿心里还是不愿意去和亲的吧。不然以她的聪慧,在被赶出来的时候总有机会这样提出来,那可比现在向太后上书请愿强了何止百倍!
现在虽然有永晴公主求情,事情被压了下来,但这不代表皇帝和太后就能心平气和,只怕这两位在心疼公主仁慈大度的同时,更厌恶郑好儿和荀淑兰。现在上书,还会让人觉得郑好儿是在投机取巧,对她的恶感会加深。皇上和太后也会想,原来你是觉得无路可走了,才愿意跟了去和亲。压下去的事恬,会被再提起来,牵涉的各方,都会被连累。
容氏一直没有说话,齐二夫人也默然不语,只怕她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老太太、姨妈,我不是贪图富贵,守不得贫穷和困苦的女子。我的性子不擅与人争竞,当时和亲被人顶替了去,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却被人构陷、冤枉。我清清白白的女子,实在不堪受此侮辱。如今,只有跟公主去和亲,才能洗脱我身上的冤屈。我自写好一封请愿书,请姨妈带我进宫,面呈太后。不然,我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能保得郑家门第清白,全了我一片孝义之心。”郑好儿盈盈地跪在容氏和齐二夫人面前,眉宇间一片坚定之色。
郑姨妈先听女儿要去和亲,后来又听女儿说要去做姑子.心疼她又哭了起来。容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齐二夫人颤着手让郑好儿起来。郑好儿自然不肯起。
齐奶奶和荀卿染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拉了郑好儿起来,扶她到郑姨妈身边坐了。
“好孩子,别再说这些丧气的话,你哪都不用去,就跟在娘身边,郑家再怎样,养你一辈子是没难处的。”郑姨妈拉着郑好儿道。
“娘,您……您就听女儿一次吧。”郑好儿扑到郑姨妈怀里,一只手在暗处捏了捏郑姨妈的手心,这才又抬头对齐二夫人道,“姨妈,我的冤屈无处可诉,只求姨妈带我进宫见太后,若不然,将我的请愿书递给太后也可。我的清白,全在姨妈成全。”
郑好儿说着又要下跪,还是齐二奶奶在旁扶住她,终是没有跪成。
荀卿染在一旁看着,不由心中一动。郑好儿聪慧是故,现在上书太后请求跟永晴公主和亲会造成的后果,她会想不到吗?可她还是这么坚决地提出来,还说事情成败关键在于齐二夫人。难道郑好儿这会工夫,已经想好了她的出路在哪里,这是要……
“是啊,老太太,大姐,我这女孩实在冤枉。我们孤儿寡母,能去求谁。还请老太太、大姐,帮上一把。”郑姨妈含泪道。
容氏这时抬手按了按额头。
荀卿染忙走过去,弯下腰,轻声问道,“老太太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氏摆摆手,“无妨,方才有些头晕,现在好些了。”
“昨个就听宜年居的老嬷嬷说您这两天减了饭食,晚上也睡不安……”荀卿染关切道。
“这还了得,老太太,您心疼好儿妹妹,可您身子不舒服却不该瞒着我们。若您有了什么,别说我们,就是姨妈和好儿妹妹,又如何心安?“齐二奶奶闻声也是过来。
荀卿染和容氏说话,虽压低声音,但屋内众人也都听见了,齐二奶奶这一咋呼,更是想装听不到“老太太……”郑姨妈上前来道。
容氏叹了口气,“年纪大,不中用了。”
“我这就去请御医来。”齐攸上前来,扶了容氏道。
容氏直说不用,齐攸自然不会听,转身出门吩咐人请御医。
“老太太……”郑姨妈含泪喊了声老太太。
容氏叹了口气,瞧了齐二夫人一眼,才道:“好儿这孩子是有志气的,不过上书一事,还是从长计议。圣上和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今时候上书,极易弄巧成拙,那时候的局面,比现在还不如。”
外面婆子进来说暖轿准备好了。
“为了我们的事,连累老太太操心受累,我心中实在不安。”郑姨妈送了容氏出来道。
“你好好劝解劝解姨太太和表姑娘,先不用来伺候我。”容氏看了眼郑姨妈,转头嘱咐齐二夫人道。
到了宜年居,荀卿染扶着容氏到暖阁内炕上躺下,伸手摸了摸容氏的额头,触手感觉温度正常,便又帮着容氏压了压被角。
“老太太,您哪里不舒服?方才只吃了一碗热汤,现在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来。”
容氏轻轻拍了拍荀卿染的手背,“我没事。你上次拿的那方子做的点心和我胃口,就要那个吧。”
荀卿染顿答应着,便让人去准备。
容氏看着荀卿染,嘴角泛起笑意。
一会工夫,齐二夫人匆匆赶了过来,齐攸请的御医也到了。
齐二夫人亲自在容氏床前伺候,荀卿染便退后了一步,心中想到,容氏还是很有人情味的,而齐二夫人终于没有实心到底。
御医给容氏诊了脉,说容氏是心肾不交,需要多休息,便被齐攸请出去开方子。
“如今这事,你有什么打算?”容氏让齐二夫人在旁边坐下,问道。
“老太太刚才的话很有道理。好儿的请愿书现在是不能递的,免得触怒皇上和太后。这件事,媳妇瞧着,只有私下里慢慢查访着,等以后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再慢慢筹划了。”
“早知今日,何必……”容氏看着齐二夫人半晌,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何必当初助着两个女孩进宫,还是何必当初纵容方氏行私弊?容氏不说,荀卿染也无从知晓。
看着容氏无碍,荀卿染想起方才齐攸所说的荀大老爷被皇上叫去御书房的事,齐攸并没有在众人前提起。
“老太太、太太,我想回娘家看看。四妹妹……”
“你这孩子,一直担着心吧。那就回去看看吧,嗯,让老四和你一起去。”容氏道。
荀卿染从容氏房中出来,齐二夫人也跟着出来,又让人拿了盒人参给荀卿染。
“我现在脱不开身,这个给你母亲带去,代我给你母亲和父亲问好。好好劝劝你母亲,也问问,……可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齐二夫人低声嘱咐道。
荀卿染和齐攸回宁远居换了出门的大衣裳,两人一起坐车往荀府来。
马车上,荀卿染摸了摸带来的那盒人参,“我来时……这盒上好的人参,一会你送给父亲补补身子。”
齐攸接了盒子,打开一看,是株儿臂粗细的上等山参,便点了点头。
到了荀府,荀家大爷在大门口接了齐攸到书房见荀大老爷。
“……拿着上月里一件小事,很是训斥了一番。已经降下御旨,罚奉一年,降等……留用。”荀大老爷道。
荀卿染依旧在二门下车,由荀大奶奶接着,并不去思安院,而是直接到梧桐院上房坐下。
荀大奶奶今天穿着一身素色褂子,两眼布满血丝,眼睛下则是青黑一片。
“……不仅老爷,你大哥也受了训斥,原说明年能升一级,现在只怕是不成了。”荀大奶奶道,“三姑奶奶,明明是皇上因着四妹妹的事,不好直接发作,才找了借口罚老爷和大爷。我就担心,哪天还要降更大的罪过下来那。”
如果只是如今这处罚,以后既往不咎,这处罚就是极轻的。若以后皇帝再翻这旧账,那就不好说。
“太太和四妹妹,可都还好?”荀卿染用杯盖轻轻推着茶叶。
“能不好吗,上万的金银珠宝,还有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前程性命来垫脚,她们若不好,我们就更不能活了。”荀大奶奶满肚子的怨气,“老爷说,要休了太太。”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应对
荀卿染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探问的意思。
荀大奶奶就继续说道:“太太背着老爷做出这样的事,根本就没把老爷和荀家放在眼里,也没有将大爷和几个姐儿的性命前程放在眼里。哪里还有为人妻、为人母的本份。老爷刚才回来发了火,说要休了太太。还是我心里不忍,和大爷一起百般求情,老爷这才暂且不提这件事了。毕竟,若真休了太太,恐三姑奶奶在齐家也不好做。”荀大奶奶道。
荀卿染没有说话,荀大奶奶这明显是口头的人情。
方氏惹了这么大的祸,被荀家休弃也符合情理。然而,方氏和荀大老爷毕竟是结发夫妻,方氏也曾伺候过去公婆婆,为老人守过丧。这又有了不能休的理由。若一定要休,那肯定要数出方氏的罪状出来。
荀家大爷是方氏亲生,若休了方氏,他面子上会非常难看。荀大奶奶虽和方氏不合,但只要方氏不再管家,不再插手她屋里的事务,荀大奶奶也不会愿意让方氏被休。
要休方氏,荀家也要伤筋动骨,可继续放任方氏胡行,那就是败家之相。
“为了大爷的面子,太太也是不能休的。老爷是明白人,可做了什么安排?太太和四妹妹现在在哪里?”荀卿染问道。
荀大奶奶脸上有些讪讪地,“老爷亲自吩咐,先把她们安置在翠竹轩。”
已经将方氏挪出思安院了?荀卿染还以为会将人安置在枫林染,却没想到是翠竹轩。
翠竹轩,她没出嫁前,好像没听过有这个院子。
“我去看看太太和四妹妹。”荀卿染站起身。
“好,三姑奶奶先喝杯热茶再过去不迟。”荀大奶奶说着,对旁边伺候的彩鸾使了个眼色。彩鸾便急忙退了出去。
翠竹轩在荀府东北角。
荀大奶奶陪着荀卿染穿廊过院,又穿过条窄窄的夹道。夹道口设了一道门,有个婆子打开门锁,让两人过去。夹道并不长,尽头是个小小的院落。院内只有两间正房,一间矮厦,屋前屋后光秃秃地。
“这便是翠竹轩。原来种着竹子,却长不好,后来就都砍了,这个地方就空置下来。”荀大奶奶道,“好在这里僻静,最适合休养。”
两人便往上房来。房内临窗一铺大炕,地上拢着三个炭盆,倒也算暖和。荀卿染用帕子掩了掩鼻子,这屋内似乎是刚烧的炕,还有些烟没有散尽,那炭盆一看也是刚拢起来的。不用问,方才荀大奶奶给彩鸾使眼色,便是让人先来这里收拾。而原本,这屋子,只怕是招待不得人的。荀大奶奶和方氏之间本来就有嫌隙,如今这般落井下石的做法,很符合荀大奶奶的为人。
“奴才给三姑奶奶请安。”常嬷嬷上前来给荀卿染见礼,“太太平时就跟奴才们说,几位姑奶奶中,三姑奶奶最是敦厚热心,太太正等着您那。”
常嬷嬷将荀卿染引到炕前。
方氏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头脸,闭着眼睛,眼窝深陷,两颊红红地,却没什么光泽。荀淑兰坐在旁边,一双眼睛肿的桃子一样,还在不停地抽泣,见了荀大奶奶和荀卿染,她也不知道招呼。
“给太太请安。”荀卿染上前福了一福。
方氏睁开眼,那双眼睛本来毫无神采,见了荀卿染,那眼睛突然变成刀子一样。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