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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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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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嘱咐冬儿。
  冬儿一边答应着,一边收拾着拒子里的衣服。
  “你先别忙那个,过来。”齐二奶奶将冬儿招呼到面前,“亏我指望着你,谁想你却是个没用的。二爷收用了你几年了,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指望你绊住他些也不成。”齐二奶奶嘴角含笑,说着话,眼睛滴溜溜地在冬儿脸上打转。
  “奶奶又来打趣婢子,亏的奶奶给婢子做脸,婢子才能在二爷那有些脸面。婢子自小跟着奶奶,奶奶知道婢子,只懂得如何伺候奶奶,在二爷跟前,哪比得了外面那些狐媚子。都是婢子没用。”冬儿道。
  “算了,算了。这段日子,你总要多留心就是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告诉我知道。”齐二奶奶道。
  “婢子留心就是了。”冬儿答应着,转过头去,露出一丝苦笑。
  ……
  荀卿染回到宁远居,没看到齐攸。
  “四爷那?”荀卿染问。
  桔梗几个有些诧异,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奶奶忘了,四爷跟着老爷他们祭灶,这今时候想必是爷们儿凑在一起。在前面说话那。”桔梗回道。
  “宝珠,你去前面看看。”荀卿染吩咐。
  宝珠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荀卿染让她去看看,只是去看看,就没别的嘱咐了?宝珠回头想问荀卿染,见荀卿染有些发呆,就去问麦芽和桔梗。
  “奶奶说去看看,那你就去看看。”桔梗和麦芽道。
  宝珠虽然聪慧,但是对于荀卿染的心思,还是桔梗和麦芽更加了解。宝珠这么想着,径自去了前院。
  前院大书房,齐家的男丁齐集一堂。大老爷和二老爷在上面坐着,下面两溜椅子燕翅排开,齐家的子弟依着长幼顺序在座,连素来体弱的大爷齐儒挣扎着来了。众人正事说的差不多,便开始闲聊,朝堂局势、过年府里的安排,哪些府第特别需要拜访等等。
  齐攸在椅子上坐着,偶尔被问到,就说上几句,突然瞟见黄苓在外面探了下头。齐攸略一思忖,从屋中出来。
  黄苓正站在台阶下,见齐攸从里面出来,忙上前来。
  “四爷,四奶奶打发宝珠姑娘来了。”
  “有什么事?”
  “奴才问了,宝珠姑娘说,四奶奶就说让她过来看看。”黄苓道,心里嘀咕着宝珠,来看看就看看吧,干嘛非要他来禀告四爷那,小丫头挺能折腾人。
  齐攸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反身回了书房。
  “自陛下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野归心,陛下效仿古贤人,多有圣举。这一年来,起复了不少先皇时期获罪的文官,不知来年还有何等举措。”齐二老爷道。
  “先皇时被削了爵的平阳侯,嫡支只有一个庶子,皇上开恩,让他承袭了奉恩将军爵。皇恩浩荡啊,这么看着,是不是宗室里……子谦,你昨天见了圣驾,可有什么消息。”大老爷问齐攸。
  “宗室,是陛下的家事,我等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才是为臣之道。”二老爷道。
  二老爷如此说,大老爷也不好再问。
  齐儒就说起明年会试,“不知陛下会点哪位大人做主考。”
  齐攸借故从屋内出来。黄苓赶忙迎上前,“四爷要出去,奴才这就去备马。”
  “先不出门。”齐攸转身回了内宅。
  荀卿染正坐在炕上发呆。容氏收留月牙养在身边,对柳望月居的事情讳莫如深。齐二奶奶更是当没有这件事一样。这些无疑都说明了柳望月的命运。
  荀卿染知道,女人在这个年代的难处,她对柳望月有同情。
  因为月牙儿的乖巧,让她对柳望月更添出几分好感。千里迢迢带着女儿来寻亲、果断撕掉婚书、没有将女儿当作筹码的任何行为,这让荀卿染对柳望月又生出几分敬重。还有齐修的负心,让她对柳望月的同情之外还多了点女人面对渣男时的同仇敌忾。
  柳望月,会在齐府的家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是很快会彻底消失?无论如何,柳望月,“罪”不致死。就算是留在家庙青灯古佛,对于一个尚在妙龄的女子,这也太残酷了些。明明最该被惩罚的人是始乱终弃的齐修。
  齐修两年没露面,她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小月牙儿很可爱,可是长辈们更加重视的是子嗣。一进了国公府的大门,柳望月就处在了任人宰割的地位上。
  荀卿染皱眉,不救柳望月很简单,要出手救助柳望月,则非常难。可是,真的就这样不闻不问吗?她是可以自欺欺人,催眠自己,只当柳望月在家庙中出家,甚至想的更好一点,容氏放了柳望月远走高飞了。可是她欺的了人,却欺不了己。
  “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
  “哦?”荀卿染想的入神,听到说话声才发现齐攸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屋来,丫头们也早都退了出去。
  齐攸在荀卿染对面坐下。他第一次看到荀卿染发愁的表情。
  是被什么事难为成这样,先是打发丫头特意去瞧他,却什么都不说,现在又一个人愁容满面在这发呆。
  “可是管家遇到了什么难事?”齐攸问道。
  荀卿染望着齐攸,不觉眸子一亮。齐攸这样主动来问她,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帮她解决问题,即便不是管家的事。不管怎样,赌一赌吧。她想救人,却没什么头绪。凭借她这段日子积攒的那点人脉,在这府里做些事情还可以,要将手伸到家庙那边,却是不行。
  但是,齐攸不同。
  “是有点事情,心里非常为难。”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暮鼓晨钟(二)

    荀卿染就将柳望月和月牙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她认为柳望月罪不至死。当然,她也不会把真心话都说给齐攸听,有些话还是要保留的,比如“你二哥是个渣,要罚也该罚他。”这样的话荀卿染拼命忍着不说。
  第一次见到齐修,是在她和齐攸给长辈敬茶的时候。那个时候,齐修坐在那,风流倜傥,齐二奶奶打趣荀卿染时,齐修还出面解围,让荀卿染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后来,发生了后巷的那件事,让她对齐修有了新的认识。这一次,柳望月母女来寻亲,齐修大言不惭地说是逢场作戏,见到柳望月母女后态度畏畏缩缩,又对柳望月色迷迷,最后对于容氏带走柳望月母女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这样的渣男是不能指望的。
  “能不能有个折中的法子,放柳氏一条生路?”荀卿染问齐攸。
  齐攸打量着荀卿染,他原以为荀卿染是在管家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难事,却没想到,她在烦恼的是完全和她本身不相干的事情。荀卿染不会糊涂到认不清容氏的态度,而且她和柳氏不过一面之缘,为什么会想帮助柳氏?
  那本什么侠女的话本,不能再让她看了。齐攸暗暗决定。
  荀卿染期待地看着齐攸。
  “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齐攸缓缓道,“一个柳氏的生死是小事。然而,咱们这样的人家,却不能不防微杜渐。我说的简单些,二哥是长房嫡长子,不能给人留下把柄,用来攻讦齐府。”
  齐修可以毫无建树,但却不能被人抓住错失。荀卿染如此理解。还是因为柳望月那份婚书吧。齐修说是游戏之作,那是不负责任的说法。有媒有凭的柳望月,有她在一天,就有被人当作把柄攻击齐府的危险。尽管这可能十分微小,但是很多上位者的原则都是宁杀错不放过。当然,容氏这么做,也有给齐二奶奶交代的成份。
  “那婚书已经毁了,再没什么凭证可言。况且,我看柳氏是真心疼女儿的。留月牙儿在府里,她只有盼着齐府好,没有害齐府的道理。何况,她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女,又如何能撼动齐府这颗大树。四爷,我不是为了她就不顾咱们家,总有既让她无法危害齐府,也能给她一条生路的法子。”荀卿染道。
  “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齐攸问。这种情况下荀卿染明明可以装作不知情,即使以后听到了不幸的消息,也可以无辜地睁大眼睛。而从始至终不让自己沾染半分。
  “为什么?”荀卿染也在问自己,同是女子,她同情柳望月的不幸,还有她对于生命的看重。
  “就是知道了,想到了,如果置之不理,什么都不做,心里难安。”荀卿染低头思忖了半晌,才缓缓道。
  等了一会,不见齐攸说话。荀卿染扭过脸,闷闷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为难,四爷当我是小女人的心思,别理我好了。”
  只听得脚步声远去,荀卿染偷偷回头,只看见门帘落下,齐攸的袍角消失在门口。荀卿染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这件事,齐修才最有责任来解决,但是指望他,绝对是不可能。她只能找齐攸。齐攸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齐攸也不管,那是不是就没有办法了?
  “去穿衣服,我带你出门。”
  荀卿染正眯着眼蹂躏一只橙子,齐攸从外面大步进来。
  从齐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现在出门,去哪里?”荀卿染惊道。
  “不用问,去了你就知道。”齐攸转过屏风,亲自拿了荀卿染的荔色刻丝貂毛大氅来。
  “哦。”荀卿染换了衣棠,“还要去秉过老太太。”
  “不用,我已经替你说过了。”齐攸道。
  荀卿染一肚子疑问,却还是跟着齐攸出来,到二门坐了车。马车出了齐府,走了不到半今时辰就停下来。荀卿染以为到了地方,哪知齐攸只吩咐马车在原地等候,早有四个青衣小帽的随从抬了一乘暖轿来。荀卿染坐上轿子,齐攸只带两个随从骑马,又向前走。
  荀卿染在轿内纳闷,马车停留的地方,似乎是个花园,却不知是哪里。这轿子也不是齐府的,抬轿的人也不是。抬轿子的小厮腿脚飞快,跟着齐攸的马,约略有两刻钟工夫,轿子停了下来。荀卿染坐在轿子里没动,听着外面的声音。小厮们退了出去,有人迎了出来,和齐攸说话,听说话的声音对方是女人。
  稍顷,齐攸亲自掀起轿帘。
  “到了,下来吧。”齐攸道。
  荀卿染扶着齐攸的手走下轿子,环颈四周。她所在是一所院落,四周青砖墙壁,远处似有殿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气。这是那座庙宇的后禅房?
  “这里是?”
  “这就是咱们府的家庙。”齐攸道。
  荀卿染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想给柳氏一个机会吗?”齐攸低头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不由得嘴角上翘,齐攸方才从屋里出去,她以为是生她的气了,原来是打理这件事去了。
  “你先别高兴。是生是死还要看柳氏自已。”齐攸瞧着荀卿染眉眼弯弯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这已经比她想像的顺利了很多,好了很多,荀卿染高兴地点头,说了声好。
  面前修长的男人,下巴上青许许的胡茬,略微青涩了些,然而却足可以也愿意挡住吹向她的北风,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荀卿染高兴的伸出手握住齐攸的手,宽大的手掌,非常温暖,有稍许常年练习弓马磨出的薄茧,摸着更让人心安。
  望着荀卿染仰慕的眼神,齐攸眯了眯眼,将荀卿染的手包在自己手掌内。
  “贫尼了空,住持家庙,给四奶奶请安。”一个身穿青色僧袍的中年尼姑从齐攸身后走出,向荀卿染躬身,双手合十。
  荀卿染微涩,她只顾和齐攸说话,一直没注意这还有个人。也是个这个自称了空的尼姑站在那里,非常没有存在感。这种说话似乎不恰当,应该说了空和周围的景物融成一体。
  “了空师太安好。”荀卿染还了一礼。
  “四爷、四奶奶,请这边走。”
  了空在前面领路,将两人带进前面一层院落,到了一间净室,请两人坐下。这才又走到一旁,轻手轻脚地推开隔扇。
  原来旁边是座佛堂,观音像下,蒲团上跪着一人,正是柳望月。
  那佛堂地势稍矮,荀卿染和齐攸从座位上,可以清楚地看清佛堂内的动静,但是佛堂内的人,却很难发现这个机关。
  了空又走到齐攸跟前,齐攸从袖子里摸出个瓷瓶交给了空。
  了空从屋内退了出去。
  齐攸必是方才己经和这了空商量好于什么,不用齐攸提醒,荀卿染也知道她不可出声。
  一会工夫,了空出现在佛堂内,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的正是齐枚给的瓷瓶。
  “施主起来吧,时辰到了。”了空对柳望月道。
  柳望月一直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这时才睁开眼,向外望了望,“还没到日落。”
  “那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施主你还存着别的念头。”了空平板的声音道。
  “不是的。”柳望月道。
  “那就好。府里派了人来,要亲眼见了才放心。总不能让人等到日落才回去。”了空又道。
  “师太说的有理。”柳望月的声音也很平静。
  “既这样,施主就将这忘忧酒饮了吧。”了空指着在盘上的瓷瓶。
  柳望月并不犹豫,伸手来拿。
  “施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该说的都说了,我相信老太太是个守诺的人,只要她善待我的月牙儿,我心甘情愿这样做,没有半点抱怨,便是到了那边,也只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施主不记恨二爷?”
  柳望月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会,才答道:“我总想,若是当初没碰到过二爷就好了。可是,没有二爷,就没有我的月牙儿。我的心里,只有月牙儿,没有别的心思。”
  “菩萨面前,是不能说谎的。”了空道。
  “师太,我要死的人了,没必要说谎。”
  了空这才让柳望月拿了瓷瓶:“施主想的通透,来生定有福报。”
  枷望月又在佛前磕了两个头,“请佛菩萨保佑我的月牙儿,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儿女绕膝,福寿双全。”
  柳望月祷告完,拔下瓷瓶的木塞,一仰头,将瓷瓶内的酒一饮而尽。稍顷柳望月先是痛苦地捂住肚子,无力地倒下,四肢抽搐了一会,就一动不动了。
  了空宣了声佛号。
  “怎么会这样?”荀卿染霍然站起。
  她一直淡淡地看着,原以为了空问过话,会告诉柳望月放她一条生路,可了空依然将瓷瓶拾了柳望月,看着柳望月喝下去。这时她想的是,这药是假的,柳望月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然后了空再将实情相告。
  可为什么会这样,柳望月痛苦的挣扎绝不似作伪,难道那毒药是真的?
  “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梅园夕照

    荀卿染转头问齐攸,“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荀卿染指了指躺在那里不动的柳望月。齐攸不想救柳望月,不理她,或者直接拒绝她都可以,实在没必要把她带过来让她亲眼看柳望月死吧。
  “你还想救她?”齐攸低沉着嗓子道。
  “她没有死?”荀卿染问。
  齐攸扫了一眼荀卿染。
  “你认为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看她死吗?”
  荀卿染摇头。
  “你要救柳氏,可曾想好了救了她之后,怎样安排她?”
  放柳望月自由,让她可以开始另外一段人生。至于具体操作,时间这么短,她手里能动用的人脉不多。要想不惊动齐家上下人等,救出柳望月,简直是不可能。
  齐攸望着荀卿染,目光清冷。
  荀卿染转头看了眼佛堂,确定那边看不见这里。就走到齐攸身边,轻轻靠在齐攸身上,垂下头,伸出一只手,将齐攸大氅的绸带绕在手指上,打着卷,一言不发。
  齐低看着偎依在自己身上的荀卿染,全然信赖倚靠的姿势,只有微微扇动的睫毛,透露出主人心底的不安。他这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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