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真的。」
青燕见状这才眉开眼笑的松开手。
她微笑拿起电话,通知他她要出去一趟,再请淑芬替她接电话,才带着那似乎静不下来的女孩,下楼开车,载她回家拿报告。
「可卿姊,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没什么,反正我车一直停在公司,偶尔也是要让它动一动才不会坏掉。」
「你平常都没开车吗?」
可卿微微一僵,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到青燕笑着开口。
「我知道了,平常都是你男朋友载你上下班的,对不对?」她嘟着嘴,羡慕的道:「好好喔,可卿姊有男朋友,我也好想要一个男朋友。」
可卿闻言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道:「你还年轻,总是有机会的,好了,到了,你快上去拿报告,我在下面等你。」
「可卿姊,这栋大厦前面是不能停车的,你把车开到哥的车位,和我一起上去好了。」
经她一提,可卿才发现这地方是禁停区,偏偏附近能停车的地方又都被停满了,她只好将车开到大厦专属的地下停车场。
因为这栋大厦是煌统集团盖的,所以他不只有专用车位,连电梯也有专属直达顶楼的。
看着凌青燕掏出晶片卡刷开电梯,有一瞬间,她不是很想跟着这女孩一起上去,虽然这是他住的地方,他却从没带她过来这里,从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一直都待在她的地方,她也曾好奇过他家会是什么样子的,却不想未经他同意就擅自进入。
「可卿姊,怎么了?」
「我还是在下面等好了。」她在电梯前站定。
「别胡说了,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上去还得找一下,你待在这里还不如上去客厅坐着。」不让可卿有反悔的机会,她一把将她给拉进电梯里,笑着说:「上面很漂亮喔,哥花了很多钱装潢呢。」
可卿看着笑容可掬的女孩,紧张的扯出一抹笑,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当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青燕飞奔出去,头也不回的喊着:「我回房间里找一下,马上回来,你自己随便坐,别客气!」
那女孩一下子就跑得不见踪影,从她这里看出去,电梯外的世界活像展示用的高级样品屋,可卿有些迟疑,却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傻,这才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一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就是宽敞的玄关,她在玄关脱下高跟鞋,换上室内鞋,走进线条俐落的客厅。
他屋子的装潢简单却雅致,整个客听只摆放了一组铁刀的沙发和茶几,柚木的地板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客厅的另一面是整扇的落地玻璃,她不自觉来到窗前,俯瞰着前方高楼林立的风景。
他这里很高,可以看得很远,几乎能看见整个城市。
城市的左方阳光穿透云朵,洒落在建筑上,右方远处的山却已被乌黑的雨云笼罩。
忽然间,风起云涌,转瞬,雨云便已飘然而至。
她看得有些入迷,一记闪电毫无预警的破天劈下。
那记电光是如此之近,她惊退一步,却被身后的地毯绊得一阵踉跄,她伸手撑在茶几上,不小心压到了上头的遥控器。
只听一声轻响后,右边的白墙无声无息的朝上升了上去,现出数十件保存完好的古代兵器。
天雷乍响,撼动着世界。
她站起身,瞪着挂在那面墙上的刀枪剑戟,不知为何,恐惧窜上喉头,她心跳飞快、手心冒汗。
另一记电光闪现,将那些兵器映得闪闪发亮,她一惊,不觉握紧了手,然后才发现自己手上仍抓着遥控器。
身后再度传来一声轻响,她惊慌地回身,只见另一面墙向上升起,在那后面的,没有刀剑、没有兵器,有的,只是由数块青铜拼成的一幅画。
天雷再响,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瞪着那副青铜浮雕。
士兵、战争、火焰、大雨——
女巫、献祭、满月、诅咒——
永生不死的生命!
刹那间,无法呼吸,她害怕的转身,却再次看到那墙兵器,大刀、长枪、匕首、利剑——
一幕义一幕的画面闪现眼前。
她的双手染着血,男人的血,他的血。
—次又一次,染满了他的血。
她全身都是他温热的血。
「不要……」
他双眼满是不信和愤恨。
不同的男人,不同的时代,同一双眼。
一次又—次,在宫殿、在山里、在草原,在水中——
她握着匕首杀了他,握着长剑杀了他,握着大刀杀了他!
她踉跄退跌,却无法躲开
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在脑海里响起。
你是谁?
蝶舞,夜蝶舞。
夜嵬将军的女儿?
是的。
「不是,我不是……」她坐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否认着
女孩娇嫩的语音浮现。
蝶舞,哥选了你是吗?
嗯。
太好了,我就知道哥会选你,以后你就可以和我一起住在宫里了。
「不……」泪水在不自觉中滑落,她脸色苍白地捂住了耳,却挡不住那些声音,她闭上了眼,却仍是看到那些画面。
你不该答应的,他爱的不是你。
我知道。
你可以来陪我,就算是王,也无法违抗神谕。
我想和他在一起。
「不要、不要……」她跪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前后摇晃着,泣不成声的喃喃反抗着那些记忆,它们却执意出现。
火焰冲天、大水遍地,金黄的宫殿成了废墟。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疯狂的声音乍现,她惊惧抬头,眼前早已不是客厅,而是在清冷的悬崖上,那张脸,艳丽又清纯,那声音,笑着、恨着、咒骂着,她不想听、不敢听,却又无法阻止。
我诅咒你,我要你陪着我一同看尽人世!
我诅咒他,我要他在地狱受苦,即使转世,也要他生生世世都死在你的刀下!
我要他每次都遭你背叛,我要他清楚尝到背叛的滋味!
我要这一个夜晚一再一再的重复上演,直到山穷水尽为止!
「不!」她环抱住自己,嘶喊出声,想抗拒那些画面,却怎样也挡不住。
直到山穷水尽为止——
电光一闪,再闪、又闪,雷声隆隆,记忆纷纷、鲜血纷纷,如潮水般涌出,包围了她、淹没了她……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脚下虚幻的薄冰被温热的血融解破碎了。
她跌入万丈深渊,被拉进浓稠鲜红的血沼里,再也无力挣扎抗拒——
【待续】
黑洁明 》》 相思修罗·下
她是他的梦。
这一生,
他一年又一年的寻找她,只因怀疑她不只是梦。
终于,她出现在他面前。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温柔,什么都相同,却又什么都不同。
她忘了,关于他的一切。
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中,总深烙著她的笑、她的泪,
他耗费太多时间,
直到如今才明白,她的相思与他的野心霸业,究竟孰轻孰重……
修罗
草原上,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女孩奔跑着、欢笑着,像一只飞舞的蝶,翩翩来回花丛间。
她不断的摘下一朵又一朵的黄色小花,编成花冠和项链,戴在新交的好友和自己身上。
她带着那羞怯的女孩在草原上探险,告诉女孩她听说过的传奇和故事,女孩是那般的可爱温柔,教人一看就想保护她、呵护她,所以虽然她知道女孩是公主,她还是常常帮这位温柔的小公主一起溜出宫玩。
她知道这个女孩和她以及住在白塔的小巫女一样,都很寂寞。
所以她带着公主偷偷去找小巫女,没有多久,她们三个就成为最好的朋友。
她们发誓永远都要当好朋友。
那时,生活总是充满了欢笑;那时,她并不知道没有什么会是永远;那时,她还不曾见过他——
十年后,她依照爹的期盼成为文武双全的第一女官,并被大王钦选为后。
初相见,她就爱上了他。
他的眼里却始终看着另一个女人,那个他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女人,那个一出生就注定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那个和他流着同样的血的女人——
王朝的公主,他的妹妹。
她甚至无法恨他,因为公主是那般温柔善良、那般完美无瑕。
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会爱上如天仙般的公主。
但她却无法断念。
我不行吗?
一定得是她吗?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
千千万万个为什么,曾经在她脑海里反覆出现过,在她喉咙里翻滚过,她却从来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害怕,因为她胆小,更因为她早就知道答案会是什么。
所以她逃避着现实,假装什么都不晓得,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关系,她尽一切力量帮助他、辅佐他,让他缺她不可。
她成功了。
他信任她,一如信任他自己。
他不爱她,但是他信任她,所有的人都知道。
只是,她却依然嫉妒那个被他深爱的公主,为了不让他们相处,她一次次的陪着他到边疆平定战乱,和他一起出门,远离她的好友。
她知道他会离开是因为不想伤害公主,他是如此疼爱那个纯洁美丽善良的女孩,甚至愿意为此而离开。
她没想到他会被边疆山里的妖魔迷了心窍,更没想到他会做出那般疯狂的事。
天下,他要天下!
如果得不到最心爱的女人,他至少要得到天下!
所以他发动战争,所以他信了那些妖魔的言论,所以他和他们做交易,献出了有仙人血缘的巫女,为了得到能夺取天下的力量。
当她发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十三个满月升起,十三个满月落下。
战火蔓延,她的世界就此毁灭。
他疯了。
野心、权力、欲望,那力量加深了一切,逼疯了他。
她无法让战争继续下去,无法让他继续涂炭生灵、残害生命。
他疯了,但他信任她,依旧信任她。
所以当她拥抱着他,从他身后刺下那一刀时,他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他不相信她会杀他,一如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自杀。
一个被牺牲,一个被疼爱,一个注定要背叛——
黑洁明 》》 相思修罗·下
第八章
月娘洒下一片银白,大地寂静。
战争的杀戮停了,庆祝的喧嚣也停了,没有了刀剑声,也没了击鼓武乐。
很静。
好静。
崖下,宫殿已成残烬,只有余烟从灰烬中冉冉升起。
崖上,那一轮明月是那样的圆亮、硕大、纯洁,丝毫没被这几夜残酷的杀戮所影响,就像站在月下那黑衣女子圣洁无瑕的容貌一般。
「为什么救我?」半坐在地上,手上染满鲜血的女人开口问着黑衣女子,她动也不动地看着崖下那历经战火的宫殿,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双眼大而无神,只有着空洞。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低首看她,那张脸,看来还是那般的神圣,但下一瞬,她嘴角弯起,轻笑出声,整张脸因为这些微的改变而在刹那间从圣洁转为邪魅。
「为什么?呵呵呵呵……」黑衣女子笑着笑着,倏然就止住了笑,妖魅愤恨在瞬间上了脸,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要他也尝尝让人背叛的滋味!」
她浑身一震,空洞的眼闪着痛苦的神色。
背叛?不!
「我没有背叛他!」她急切的辩解,双唇惨白。
「是呀……」黑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指,抬起她的脸,神情温柔的微笑道:「你只是杀了他……」
因为黑衣女子的这番话,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断痛苦地颤抖着,泪水串串滑落,她摇着头,拚命摇着,像是想否认眼前浮现的景象,「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是,当然是这样的。」黑衣女子还是带着那看似无邪温柔的微笑,声音轻柔,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狠绝无比,「亲爱的蝶舞,不要告诉我,说你已经忘了,忘了你亲手拿着他送你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他跳动的心脏,才半个时辰前的事啊,你忘了吗?他温热的血流到你的手上、身上,鲜红的血好热、好烫——」
「别说了、别说了!」她打断女子残酷的描述,痛苦的垂泪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了?」
「死?」女子冷眼看着她,「你想死?在我受尽了这些折磨之后?在我被你们这些人彻底背叛之后?我告诉你,没有那么简单!」
她说着说着双眼冒出怒恨,尖声道:「我本想让他再多活几年,我本想让他一一尝尽我曾受过的苦,我诅咒你们亡国灭族,我要他亲眼看到失去一切,我要他在人间受尽一切折磨!你却杀了他!你以为杀了他就行了吗?你以为杀了他我就会满足了吗?」
「澪……」她昂首泪痕满面的看着她。
「不要叫我!你没有资格!」黑衣女子愤恨大喊着,出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双瞳冒着熊熊恨火,「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以为这里是我该守护的家园,我一直信任你们,我从小就尽心尽力的为你们祈福,旱时降雨、霜时除霜,结果你们还了我什么?还了我什么——什么啊——?」
她怨毒而愤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久久。
久久。
蝶舞白着脸,身心都碎成片片,「他……不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背叛我叫不是故意?拿我和妖怪交换力量这叫不是故意?你知道我那一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她浑身又一震,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原该保护的是眼前这名女子,这名天赐的神女祭司,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哭、一起笑,但她却因为爱上了王,疏忽了她,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黑衣女子并没有停下,她冷着脸,阴寒的轻声道:「他们说,我的身上有神的血、有魔的力,只要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就能增加功力。但是,我只有一个呢,怎么够他们分呢?」
蝶舞的心打了个寒颤,寒意直窜四肢百骸。
黑衣女子忽然轻笑了起来,抚着她白玉般的脸笑道:「你说对不对,怎么够分呢?所以,他们在我身上下了咒,让我不会死,很好吧,是不是?不会死呢……呵呵呵呵……」
她在笑,笑声如铃,却无温度,银铃般的笑声凉进心底。
蝶舞越来越冷,那股冷意冷进了骨髓。
夜风扬起了黑衣女子的长发,月下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圣洁无瑕,她的笑容很美,却美得让人害怕,而她红艳的双唇仍在说着,语音轻柔的说着:「我若不会死,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放心的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然后把我关在地牢里,我会慢慢的长出血肉,当再度满月时,他们就可以再来,一块一块吃下我的肉,一口一口喝下我的血——」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蝶舞捂住双耳,不忍再听下去。
「为什么不说?」她脸色一变,冷笑着。
「你们敢做,却不敢听吗?」
「你知道身上的肉一口一口被啃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你能感受自己的身子被那些妖魔争相撕咬下肚的痛苦吗?」
「你清楚日复一日增长着血肉,好不容易不再感到身上的疼痛,满月却又到来的恐惧吗?」
「你晓得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吗?!」
她一句说得比一句还大声,愤恨控诉的字句一字一句地敲进蝶舞的心底。
你晓得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吗?!
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