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权疯了一样狂奔到顾识久曾经上课的学校。
下课铃刚打,许多学生从教学楼里钻出来。
顾子权逮着一个人就问,别人都当看神经病似的看他,甚至远远的就绕着走。
顾子权眼神空洞的环顾四周,绝望的蹲下`身来。
记忆里好像有那么熟悉而相似的一幕。
青年看着眼前的鞋子勾着嘴角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文修对上他的眼睛,缓缓道,“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把这碗药喝了。”姑娘端着碗中药往顾识久的鼻尖凑。
“白禾,我只是普通的感冒,喝包冲剂就好了。”顾识久皱着眉看着那碗药,一点都没有想靠近的欲望。
“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我说喝就必须得喝,快点。”白禾不容顾识久抗拒,“呐,元旦节要来了,我们去K市爬山好不好,我朋友都说那山上的那寺庙求什么签都特别灵,我想去求个。”
顾识久乍一听到K市,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太阳穴都有些疼,“不要爬山。”
“你就懒吧,你以为你这次还能赖掉,不可能的,阿九,这次必须去。”白禾抱着他的胳膊,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到时间再说。”顾识久没有继续话题。
“诶,说了不去了。”顾识久赖在床上不打算起来,死死压着被子不动。
白禾把行李箱往他面前一立,直接去掀被子。
“女孩子矜持点。”顾识久闭着眼,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
“呸,对你我一向把持不住,你起不起来。”白禾手叉在腰上。
“我困啊。”顾识久无奈的皱眉。
“天天睡天天困,除了睡觉你还有什么有心思。”白禾脸都气红了,“逛街是,看电影是,出去旅游一下你都不干。”
隐隐有抽噎的声音,顾识久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坐在床边看着他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白禾一下子停了抽抽,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识久。
一脸实打实的疑惑。
顾识久站起身来,走到白禾的面前,摸了摸矮自己半截的脑袋,“我们分了吧,小禾会找到更好的,我不适合你。”
“分毛。”白禾扯过旁边的纸巾擤擤鼻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走了。”说完就去拉顾识久的胳膊。
顾识久和白禾交往有两年了。
其实实质上来说根本算不上交往,顾识久这边只能算是在勉强迁就,很多时候都是小姑娘一人瞎扯扯。
但身边多个人陪着总是好些,至少不会就这么躺在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有个人在身边呆着,会感觉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感觉。
顾识久把行李办了托运,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快要撑不住困。
蓝天白云的,看着就让人有股子懒散的想法。
顾识久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还没到目的地。
顾识久脖子有些酸,活动了下看了看时间,“慢死了。”
白禾在旁边精神很亢奋,一点不像刚受过打击的人,抱着本杂志翻得起劲,还时不时问问顾识久的意见。
顾识久也就嗯,不错,还行,可以,好敷衍的回答几句,又打了个呵欠打算睡过去。
侧身好几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滑过很多几年前混乱的片段。
K市,啧。
他真没想这么快就回来,三年对他来说并不能完全泯灭他的感觉。
但是很多事情好像也就堆在心里,最多堵得有些慌,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小姑娘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顾识久嘴角微微挑起抹笑,就这样了,这一生。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飞机很快就到了。
顾识久带着白禾拿了行李就去找住宿的地方,虽说在这算是地头蛇,但也是离家出走三年的地头蛇。
估摸着好多东西该变了。
自己也变了。
顾识久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走在前面的白禾拿着地图搜路线。
住宿的地方找的不错,一个标间,通风干净,窗台还有几盆植物。
顾识久对K市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心理,K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十万人口里要来个久别重逢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顾识久心里其实挺坦然的。
而且自从换了号之后差不多彻底和那边断了联系,最多就给奶奶打个电话问问好,他一点不清楚这边的情况,甚至不知道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现在是死是活。
最近楼盘市场挺好,许多房地产商在整个市大肆搜刮土地疯狂搞建筑,基本是走几条街路就有一个建筑工地。
顾识久把白禾往马路内沿赶,训她不注意车子。
小姑娘一脸得瑟,吊着他胳膊一副无赖相。
“阿九…”有些熟悉的声线,声音都是抖得,顾识久不禁回头一看,整个人有些僵。
戴着个黄色的工帽,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衣角处有些灰尘,袖子挽得有些高,明明天气冷着,汗水却不住的从额上滴下来。
一个略显眼熟的青年,那双杏眼几乎瞬间就暴露了身份。
顾识久以为自己都忘了。
以为自己就算即使再碰到,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心绪波动。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青年一头白发剪得短短的,看上去有点扎手,垂在身侧的手五指长了冻疮,已经有些开裂。
“你是?”白禾歪着脑袋疑惑的瞅了眼顾识久,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识久回过神来,视线微微收了收,沉吟了下介绍道,“我表弟,顾子权,小名毛毛,我…女朋友,白禾。”
“你K市有亲戚干嘛不早说。”白禾气的想挠他。
“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阿九的弟弟啊?长得好高呐。”
顾子权没有说话,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顾识久,视线简直快有实质了,然后目光落在了白禾搂住顾识久的手上。
为什么她可以那样蹭阿九身上呢?
为什么她也可以叫他阿九?
顾子权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他脑子里还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顾识久突然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即使只是偶遇。
“诶!二愣子!你盒饭还吃不吃了!”不远处的工友举着顾子权的盒饭朝着他吼。
顾识久视线投过去,白色的塑料盒冒的有些高的白饭,上面稀稀拉拉的搭着些什么颜色有些脏污的菜。
顾子权眼睛还看着白禾拽着顾识久的手,他觉得扎眼的疼。
“不吃我吃了!”工友也不客气,都是些出大力气干活的人,拿过饭盒就开始刨。
顾子权还是死死的看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顾识久皱着眉头抽出手来,侧头问了白禾一句,“饿了没?”
“啊?”
“我们去吃饭吧。”顾识久垂首把顾子权挽的高高的袖子放了下来,抓着这小子的手就往前走。
曾经的少年现在变得人高马大的,却仍是那么乖巧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
顾识久觉得自己憋了很久的心脏突然顺畅了些。
走街串巷找了家中餐馆,正要进去,青年却突然说了句,“我还得开工,我就不吃了。”
顾识久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嘴角甚至都要带着笑了,“开工?做什么工呢?”
青年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有些呆,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说话。”顾识久皱着眉头,“别装哑巴。”
“阿九,你现在越来越没耐心了。”白禾不赞同的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这我知道。”顾识久神色依旧,看着顾子权开裂的手指抿了抿嘴,“让你说话!”
“搬砖。”
“一天多少?”顾识久问题越来越犀利,冷冷的声调听的人心里有些凉。
“100。”顾子权垂着头,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灰,衣服几个地方都有些脱线。
顾识久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
心脏揪着疼,面上却还是淡然得个啥一样。
“我给你100你陪我吃完这顿饭怎么样,你迟到会,那边就算罚钱也罚不了多少吧,今天可算赚着了。”
“阿九!”白禾扯着他的衣服让他说话别这样。
哪有兄弟俩之间是这样的。
顾子权又开始死瞪着白禾拉着顾识久的手,一双杏眼隐隐有发红的趋势。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阿九的错,为什么现在他却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
明明他也想和阿九呆在一块,就像那个女的一样,不,比那个女的更加亲密。
那个女的凭什么这样碰着阿九。
阿九不该是他的么。
阿九为什么要和她在一块。
阿九不是和自己说好了么。
太多的问题让顾子权的脑子里有些混乱,青年的呼吸开始有些喘,上前去根本不费丝毫的力气就把顾识久的手重又抽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眼睛略微斜起,挑衅的看着白禾。
白禾有些一头雾水。
青年两手交错搂住顾识久缓缓收紧,头深深的埋进顾识久的肩颈处深深的嗅着,声音都带着些痴癫的意味,“哥,你回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这个人真的回来了,真的就站在他的面前。
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距离。
白禾两眼瞪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
“松开。”顾识久言简意赅。
“呵呵。”顾子权笑得极轻,头埋得更深了些,拿脸蹭了蹭顾识久的脖子,声线都有些嘶哑了,“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数三声。”顾识久站在原地不动,周围开始有人带着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松手。”
“不松了。”顾子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跟吸毒的人一样带着病态的满足,“再也不松了,不会给你机会再跑了。”
顾识久冷冷的哼笑了一声。
“哥哥我们说好了的,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凭什么陪着你?”顾识久眼睛放空的直视前方,“说好了的?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阿九,阿九。”青年却像是根本没听到顾识久说的话,一个劲的笑,眼睛都快笑没了,“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想的快疯了。”
“真是承蒙厚爱。”顾识久用力挣开了顾子权的桎梏,拉着白禾就往前走,拦了个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青年或许是太过沉溺于顾识久的气息,手上放松了力道才让顾识久一下给挣脱了,那人却根本没给他跟上的机会。
白禾在车上一直都沉默着,不太像平时挺欢脱的一小姑娘。
顾识久本就不爱闹腾,静静的坐在车上看着飞速掠过的街景。
“你生气了。”白禾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识久的脸色。
“是吗?”顾识久嘴角甚至笑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你生气,更别说这么恐怖的程度。”白禾有些呆滞的说着。
“我还不知道我生气了呢,你就知道了。”顾识久端坐在后座上,行为一派翩翩贵公子的优雅。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白禾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笑着,嘴巴却已经抑制不住的撇下去了,整张脸看上去矛盾的很。
“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识久看了下车外,已经到了住宿的地方,“师傅,就这停。”
“阿九,我喜欢你。”白禾扑在他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识久一愣,思绪飘得很远。
记忆里,也有个少年,这么一遍遍的喊着他阿九,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喜欢。
“嗯,我知道了。”
顾识久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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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酱。
顾识久带着白禾随意找了家店坐下垫了些肚子,“下午还去庙里吗。”
白禾眼睛有些肿,刨饭刨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去,怎么不去,我就偏要去问姻缘。”
顾识久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不置可否的笑笑。
“那饭吃了就去吧,这里走路过去都行。”
那寺庙一看就是香火充足的地儿,整个堂子看上去规模挺大,连招牌都感觉闪一些。
顾识久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白禾虔诚的跪在垫子上许愿。
他脑子里有些乱,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顾子权那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气顾子权,更气自己。
活了这么多年,就离开那一件事让他后悔,还后悔得要死。
其实他挺想对他温柔些的,但这破小孩从来都是花式气人,那一句不吃回去赶工可是把他给点着了。
顾识久叹了口气,刚一抬头就看到白禾手里抓着只签哭得伤心。
“怎么了?”
白禾看着他满眼都是难过。
顾识久眼光扫了一眼那支签,轻轻笑了一下。
“看吧,叫你别信这些,走吧。”
“那阿九,你喜欢我吗?”白禾定定的看着顾识久,就是不肯挪步。
顾识久没说话。
那支签写得简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顾识久和白禾回到住宿的地方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
白禾走在顾识久的前面,脊背倔强的挺着。
等电梯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旁边蹲了个人,身上有些脏,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看着顾识久。
白禾顿了一下,“我先上去。”
顾识久摸了摸她的头,“好。”
顾子权眼睛眯着,呼吸急促起来,牙齿咬得死紧。
顾识久看着电梯门关上,却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声音都没出。
“阿九。”顾子权憋不住,有些委屈的唤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识久垂下头看他,“还蹲着?”
顾子权晃晃悠悠的想站起来,但由于蹲得太久脚麻,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怎么找到这的。”顾识久给他理了理领子。
“鼻子闻到的。”顾子权乖乖的低头看着顾识久,手有些不自觉的就搂了上来。
“手拿开。”顾识久扫了他一眼,青年乖乖的收回手不敢造次。
“阿九,不和那个人一块好不好。”
“你还挺会提要求。”顾识久笑了,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吃晚饭了没?”
“吃了。”青年诚实的回答。
“吃没吃?”顾识久眯起眼斜着看他。
“…吃了。”青年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的答。
“吃没吃?”顾识久这句话问的邪气,语气都加重了些。
“…没吃。”
“嗯好,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噢。”
顾识久突然侧头问了句,“现在会使筷子了吗?”
“…不会。”
“在工地上多久了?”顾识久的问题问得跳跃。
“半个月。”顾子权碰了碰顾识久的手,想牵又不敢,反反复复好几次。
“为什么不去找文修。”
“我能养活自己。”顾子权认真的看着顾识久,眼神炽热。
顾识久看着他衣服上的污渍有些憋不住的想骂人。
“阿九,我真能,我有攒钱,我会养你。”顾子权见顾识久好像有些不相信着急的想要证明。
顾识久脑子里已经开骂了。
就你这情况还攒钱,脑子里全是豆浆啊!
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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