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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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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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有模有样的。伯爵眯缝着一只眼睛严厉地问道:
  “分明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你是他的随从却没有跟紧他,这像话吗?”
  兰吉艾扑通一声跑下来,把头埋得低低的,回答到:
  “真的很抱歉,主人。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尽到职责的话,我甘愿受罚,如果是因为我的疏忽 让少爷遭遇什么不测的话……”
  兰吉艾始终表现出少爷是失踪的。伯爵无可奈何地咋了咋舌头,这个家伙连自己为什么发脾 气都不晓得,在他身上白费力气去追究,有意义吗?
  可是整个事情弄得如此糟糕伯爵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气,他还是扯开嗓门喊道:
  “你这个小子,该不会是在撒谎吧?如果日后让我查出来你是在袒护那臭小子的话,就甭想 活命!”
  兰吉艾不改初衷,依旧不慌不忙的回答:
  “我怎么敢呢?我是您委派到少爷身边的人,却没有保护好少爷,我失职,我甘愿受罚。可 是,少爷一定是离家出走吗?会不会是在树林里迷了路呢?……”
  伯爵不想再听下去了,转过身命令秘书修:
  “让他们继续找,凡是回来的人,要彻底地盘问!如果有人胆敢隐瞒事实或者没有尽力,我 决不会饶恕他们的!”
  “是,主人。”
  在伯爵继续下达命令的时候,兰吉艾从房里退了出来。他先是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停下来的 时候他看到位于月光塔二楼的那个房间,于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
  从此以后他再没有必要走进这里了。
  他苦笑了一下,将视线转向窗外的蓝天。在那里,有一只离队的小鸟正有力地展开翅膀飞翔 着。兰吉艾抬手在额头上搭起凉棚,久久地凝视着。
  24、水手之国
  铁匠德瓦里直到很晚才打烊。他的铁匠铺后面是距离镇上有一段路程的花岗岩采 石场,由于他的手艺好,吃饭过日子不用发愁。
  那天没有多少顾客,邻近村子有两个人来修理农具,有一个女孩来修理他爸爸留下的锈迹斑 斑的剑,就只有这些。幸好有不少另碎活让他经常忙到挺晚。年纪已经不小了, 但是至 今还是单身,当然也不会有孩子。因此在时间的分配上是很自由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食欲,于是打算先到镇上喝几杯啤酒吧。
  风箱,毛巾之类的东西收拾停当之后,德瓦勒把皮围裙也脱了下来。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有 个人影在晃动。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不会有人那么悠闲,是远道路过的客人。
  影子渐渐地近了,风柔和地扫过原野,墨绿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着。
  虽然骑着马,打扮得像个旅行者,但要说是大人,个子稍显矮了些。当铁匠摘下手套放好再 转过身去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离他只有几步了。
  是个稚气未消的少年。浑身湿漉漉的,活像只落汤鸡。少年的身体在颤抖着,虽然时值春天 ,夜晚的空气依旧冰凉。
  少年来到铁匠的跟前停下了,他下了马,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
  “已经打烊了吗?”
  眼前的这个少年几乎没有什么行李,马鞍上系着一个袋子,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显然十 分罕见,剑鞘的材质在他一辈子的铁匠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为这把剑换个剑鞘。”
  在铁匠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没有丝毫瑕疵的纯白色表面,与那把剑配合得完美无缺。他 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换掉这么漂亮的剑鞘。
  少年从铁匠的表情中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那沉郁的表情与小小的年纪格格不入,尤其眼睛周围浮动着的阴霾,一双世故深沉 的眼睛……这些只是在铁匠的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面前这位少年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 孩子。
  “新的剑鞘必须是普普通通,毫不显眼的。当然,我会付你钱的。哦,这样吧,我没有时 间等……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现有的剑鞘给我好不好?不合适也没关系。”
  铁匠凝视着少年的脸。
  已故的侄子也有着与他相似的尖锐下巴……那个孩子口口声声要为他爸爸报仇,结果连自 己的命也搭了进去。他没有劝住哥哥,也没能劝住侄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发誓 今生今世不要小孩就是在乘着夜色把侄子的尸体偷回来埋葬的时候。
  “进来吧。”
  铁匠德瓦里将自己所有的剑鞘从里边拿出来,示意少年从中挑一把自己满意的。其中不乏出 色的,都是替当地的领主或者邻近的财主们制作的,有青铜表面镶嵌着宝石的,也有雕刻 着精巧花纹的。
  少年反复挑选了一会,从里面拣出了一把幅宽,笨重的。那样子显得十分粗糙。接着少年拔 出了自己的那把剑。
  啊!铁匠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自己做了四十余载的铁匠,遇到这样的剑,还是第一次。那 光芒,那锐气,完美的线条和精致的拼接无不令人称羡。少年扔下原来的剑鞘,用那粗糙 的剑鞘遮住了剑的光芒。铁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拆散如此完美的 结合,用这种极其不协 调的组合去玷污一件神物呢?
  “就是它了,我要付您多少钱呢?”
  “一定要这样吗?这个剑鞘可一点都不配你那把剑。”
  铁匠的话充满了对那把剑的真挚的情意。少年没话,只是摇了摇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没关系,如果您喜欢,我可以送给您。”
  铁匠摇了摇头,后来又点了点头。拾起白色的剑鞘,铁匠诧异地望着它,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
  “不用付钱,倒是我应该付你这把剑鞘的钱。”
  少年还未来得及回答,铁匠已从铁匠铺的一角找出来一条皮革的特制腰带,使用时将两股皮 带交 叉着系在肩膀上,便于携带沉重的剑。无论从质地或是样式上,都是无可挑剔的上等好货。
  少年没有再拒绝,简短地向他道了谢,然后利用它把握在手中的剑挂到了腰上。
  两人没再耽误时间,少年骑上自己的马,渐渐地远去了。
  下雨了。
  在那之前他的身子就已经湿透了。身上淌着水,但这样却让波里斯觉得舒服。他想把某种不 祥的气息从身上洗掉。他想就这样沉浸在雨里,直到把身上的血腥味彻底地冲干净。
  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沉重,靴子里也注满了水。打算步行是想让劳累的马 得到休息,但不能因为这样停止前进。
  太阳从西边落下。从白天到夜晚,再从夜晚到白天的反复中,天空所呈现出来的红色的,绿 色的光彩五光十色、辉煌灿烂。真是奇怪的天气,明明下着雨,还看得到日落。
  傍晚时分,雨停了。波里斯进入了一个小村落,小得所有的房屋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三十间。 自己身上的钱可以找个人家寄宿了。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已经开始显示出少年剑师的风度, 不会再像去年夏天,那样胆小怕事了。
  就在这时,波里斯目睹了意外的事件。
  “杀了他!”
  “这个家伙,该杀!”
  一群人正在把一个人团团围住,边咒骂边用石头扔它。尽管没有人拿着刀枪之类的东西,但 还是有人使用三股叉或镰刀。幸好没有向那人扎下去,大部分的人只是用拳打脚踢或烂苹果 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竟敢到这里来胡作非为!”
  “应该把这个家伙交给国王处置!”
  “呸,你这个家伙,别把平民百姓拉下水,我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波里斯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被团团围住,双手抱着头的那人是个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的 老人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般折磨和虐待?
  最好别参与其事。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正直的人了,对别人的不幸不闻不问会怎么样? 出手相助又会怎么样呢?波里斯考虑着。
  忍受着挨打遭骂的老人噌地坐了起来,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突然大喊了一声。围 观的人们都大吃一惊。可是除了最后一句话,波里斯什么也没听进去,因为那几句话的内容 十分新鲜。
  “……你们已经不配再称之为人了!现在快点杀了我,马上!我不会再为你们这些可怜的人 而斗争了!”
  人们愤怒的拳打脚踢再一次淹没了他,老人没有再说什么,蜷着身子倒了下去。 在叫喊和漫骂声中,波里斯看着这一切,痛苦地连连后退。
  人们没有要那老人的命,撒了一通气之后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等到人们都走光了,波里斯走过去瞧了瞧老人,觉得他刚才吼出的那段话很熟悉,有一种似 曾相识的感觉。是那个一直留在自己心中的人也说过相似的话吗?
  “……”
  波里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老人抬起头却不看对方的脸,但他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呵,竟然还有人在嘲笑我……咳!都去死吧,这个荒谬的世界……”
  波里斯低声问道:
  “这么说,您是共和国的拥护者吗?”
  老人的目光冷不丁转向波里斯,他这才发现老人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老人将目光停住在 波里斯的下巴处,悲伤地说:
  “你是谁?听声音还像个孩子,样子却像个大人。现在来问我这种问题,为什么?你是不是 要把我交给国王那个混蛋,让他杀我的头?”
  如果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决不会骂出国王是个混蛋这样的话来。波里斯仍旧站在原地问他 :
  “您为什么支持要共和国?奇瓦契司共和国的下场,您难道不知道吗?”
  “那……那就是你不懂了……”
  老人慢慢的起身坐正姿势,那双模糊的眼睛投注在虚渺中,以比较真切的声音说道:
  “奇瓦契司不是共和国,那个国家的平民哪个可以参与选举投票?只有领主有权力选拔选侯 ,选侯再立统领。只有少数几个人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拼命的寻求合作伙伴,然后再散布 各式各样的政治见解,产生出许多政治派别……一旦掌握了政权,只要势力不被打倒,就能 终身保住统领的地位,代代承袭下来的领主的庄园,从那里产生的半承袭的选侯……不够彻 底的共和国就是这样可怕,肮脏。我们安诺玛瑞共和国为了避免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现象,想 尽办法维护全民投票制,可是就连一次也……反倒为了抵挡贵族们的卡尔地卡攻略,我们之 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卡尔地卡攻防阵……为了抵御新国王军队的总攻熬过来的三 天三夜……对这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不,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没有人甘愿行尸走肉,像猪 狗一样的生活啊?你以为只有战俘才是奴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全部都是奴隶,除了那些 贵族!”
  波里斯被老人说得目瞪口呆,他还不太理解。全民投票选举代表难道就那么重要吗?还有, 实行了民主,平民难道就真能与领主或贵族平等了吗?所谓平民和贵族的差距,不是生来就 有的,归根究底,不就在于金钱和权利的有与否吗?参与投票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如果没 有钱,权,一切都无从谈起。
  “真的就只有这些吗?那么多人流血牺牲,难道仅仅是为了争取自己投票选举的权利吗?”
  波里斯的质问恰恰给老人注入了一股力量,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强而有力。
  “经全民投票产生的代表……得不到人民的支持就会垮台的。任期是被定好了的,在任期内 就要实施可以争取人民信任的政治。如果不鞠躬尽瘁,人民就有权利废除他。那么,人民拥 戴的政治是什么?那就是制定正确的法规,对所有人都适用的一部法律。如果得以公正地实 施,那就是万民归向的政治。”
  波里斯摇摇头反驳道:
  “如果法的制定出现错误了呢?不,如果国王领导有方,那些所谓的法律法规还要它做什么 ?再说,谁也不能保障那么多平民百姓都能做到想法一样,人民也并不一定都是善良的 ,他们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例如贩卖儿童,抢夺别人的财物……如果指望的是这 些人,还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他说出的这些话都是血的教训。在他经历过的所有人和事当中,根本就没有不讲条件的善意 ,除 了少数几个人,大部分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只要有机会,就会露出其本来的丑恶面目。
  “真正坏到骨子里的人到底还是少数……任何需要决策的事情只要带入公众的领域,人们就 会对社会正义关注起来。即使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也不希望生活在恶人统治的国家里。不一定 每个人都 正确,正确的意见超过半数就可以了,投票的结果会指明正确的方向。如果有渠道,人民渴 盼正义的热望就得以传播,所谓的渠道就是权利。无论是平民还是贫民都有权选举或被选举 ,人们支持这样的制度,拥护这样的制度,这才是共和国。反对共和国的只有那些已经得权 又得势的贵族,废除邪恶统治者的权利应该是属于人民的。”
  波里斯退一步说道:
  “如果是我,宁愿正义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多数派一旦达成协议齐心协力的话,那将更加 可怕。可以废除邪恶的权利,好,那么为了争取和维护这个权力死去的人和爱他们的人,拿 什么补偿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东西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用这些东西换回来的幸福 ,我不赞赏。更何况,人们更加注重的是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择手段。人不能 拿生命作无畏的牺牲。”
  老人背上了眼睛,静静地说:
  “看样子你是个不称职的贵族。”
  这句话兰吉艾也曾对他说过。波里斯没有回答。
  “共和国虽然让很多人流血牺牲,但也让他们变得更加人性化。就因为要成为真正的人,才 会流血。当你蜕变成真正的人的那一瞬间,即使死去也了无遗憾了。未曾拥有的就不会失去 ,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还会有什么顾虑呢?”
  这些话语自己过去听说过的,怎会如此似曾相似?
  “您到底是什么人?”
  波里斯忽然感觉有一种不安。
  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个对共和国存有某种浪漫想法的人。即使是这样,但他怎么可以说 ,每个支持共 和国的人都会为了理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呢?奇瓦契司也有许多怀抱理想的人,但可 以为之牺牲的人寥寥无几。为了前途未卜,希望渺茫的政体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值 得吗?
  “我只是个体弱多病,毫无用武之地的共和主义者。真正的共和主义者,是为了追求人性化 的生活不惧怕死亡的那些人共同拥有的名字。”
  老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只不过是被别人围着打的愚蠢家伙,要不是因为他偶然喊出的那一段话 ,波里斯也不会停下来跟他讨论这些事情。共和国是一种分裂人性的现实,波里斯坚信。这 种分裂带来的悲剧比起暴政还要可怕得多。与其让亲密的人之间相互厮杀,不如共同去 憎恨一个暴君。
  可是,共和国确实是一种奇怪的现实……他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迷惑人们的心灵深深地陷 到其中而无法自拔。
  老人站了起来,慢慢地向村外走去。
  “奇瓦契司?应该去走走,那里又会有怎样非人的悲剧呢?”
  直到老人拖着脚步离去,波里斯却停立着,仿佛被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
  现在看来奇瓦契司是去不得的。虽然没有热爱过它,但是每当想起的时候,都会有自己也 无 法解释的爱和憎压着胸口。如果自己不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就无法理解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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