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伊人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
觉,她莫名地想起当初贺兰无双写给息夫人的题词。
同生同息。
同生同死。
真正的同生共死,不是山盟海约、信誓旦旦,而是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一个笑颜,是在题画时,流畅于笔尖的淡淡语句。
浅淡。平常,从心而出。
“好的。”伊人忽而笑了,笑如清风白云,让人如沐春风。
“好的。”她说。
好的,我们同生同死吧,心甘,情愿,无所回避,无所遗憾。
贺兰雪笑了笑,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答案,似乎从未担心她会拒绝。
就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她。
这个答案却让冷艳怔了怔,随即冷笑了一下,“你们要同死,难道我还不成全你们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冷艳心中一阵萧索。
如果她也面临这样的关头,是否也有人可以如此淡然地告诉她:我们一起死吧。
她突然羡慕贺兰雪,也越发嫉妒伊人。
……
……
……
……
女王发话,那原本就绷紧的弦更是拉得颤颤有声,好像随时都可以像黄蜂一样蜂拥而下。
冷艳抿着唇,那句绝杀令,却迟迟没有说出来。
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决定。
伊人与贺兰雪心中都没有惶恐,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不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冷艳的神色突然转柔,原本沉静的面容突然绽出一抹笑来,她面向贺兰雪,妥协道:“只要我现在放了她,你就会与我成亲,是么?”
“是。”贺兰雪淡淡应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终究不希望伊人就这样,因为他,死在此地。
“好,我放了她。”冷艳笑靥如花,侧开一步,示意上面的人收起弓箭,“你可以让易剑带她走,你不信我,至少会相信易剑吧?如果还不确定,你可以与易剑约定一个暗号,倘若他平安出去,便托人将暗号传给你,这样,你总没疑问了吧?”
贺兰雪沉吟了一会,然后点头道:“可以。”
“你们约定吧,我们在外面等你。”冷艳当机立断,挥手让所有人退了出去,只余下伊人、贺兰雪与易剑在暗室之内。
她还很贴心地合上了石门。
屋内炉火荡漾,映亮了三人的脸。
伊人似在思考什么,易剑一脸焦急,贺兰雪则恢复了沉静。
“王爷,如果我和王妃平安出去……”易剑抢先打破沉默,说。
“嘘……”贺兰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隔墙有耳。”
易剑立刻醒悟,快速地做了几个手势。
贺兰雪也回了几个手势。
显然,他们正在用他们特有的手势去协商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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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左看看、右看看,终究是看不懂,又看了一会,她突然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两人的视线,朗声道:“我不会走的。”
“伊人。”贺兰雪停下动作,皱眉道:“你不知道险恶,还是今早离开好。”
“我不会走的。”伊人转向贺兰雪,轻声道:“她不会真的放我走的,如果易剑带我离开,说不定易剑也会遇到麻烦。”
“你又如何知道,她不会真的放你走?”贺兰雪问。
“我就是知道。”伊人有点不讲理地肯定道:“我还知道,无论你们约定什么暗号,她都会知道。”
“伊人……”贺兰雪有点无奈地唤了她一声:“伊人,你说过不再管我的事了,那就不要管了,乖乖跟易剑出去……”
“不是的,阿雪。”伊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道:“没用的,他们会知道暗号的,她不会放我走的。”
“伊人!”贺兰雪突然走前几步,停到伊人面前,手扶着她的肩膀,深深地凝视着她。
伊人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跳,也顿住了。
“伊人,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就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觉得很开心。即便是娶了冷艳,只要知道你过得幸福,我也不会觉得委屈。所以,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乖乖出去。对于炎寒,虽然我对他有点误解,但若是你喜欢的人,想必也不差,我相信你的眼光。所以,出去以后好好地跟炎寒过,恩?”
伊人没有应声,只是兀自挣着他的束缚,还待分说,“不是的,阿雪,你……”
贺兰雪看着她红红的小嘴急于表达的样子,脸色焦急,憋得通红,那双总是淡淡然、没心没肺的眼睛,满
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他心中一阵激荡:即便伊人说过如此绝情的话,可是,她的心中依然有他的吧。
不然,为什么她眸里倒影,仍能如此清澈?
“不是的,阿雪,你……”
伊人的分辨没有说出口。
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对面的易剑蓦得睁大双眼。
贺兰雪轻盈地倾向她,堵住她还准备喋喋不休的嘴,将剩余的话,尽数咽入自己的唇里。
不是吻,只是……想堵住她的嘴。
……
……
……
……
贺兰雪咬住她的唇,咽下她轻吐的气息,细细地咬,细细地咽,却并不深入。
舌尖徘徊在她的唇瓣上,牙齿轻噬,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总是不休。
伊人站得笔直,全身僵硬。
与炎寒的吻不同,如果那一次,她纯粹是出于感动,无以为报,只能亲一口再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炎寒的隐忍与激烈,这一次,她一片空白。
空白在贺兰雪羽毛般的触觉里。
空白在她自己莫名的震惊里。
也不知啃了多久,贺兰雪终于缓缓推开,他低头看着咫尺之间的小人儿:伊人已经满面通红,从来清透如水晶的瞳孔,也似迷上了一层林嶂迷雾般,困惑不已。
贺兰雪似刚刚回味过自己方才的行为,白皙俊美的脸,竟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明明是他主动吻得伊人,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倒会以为是他被人轻-薄了。
两人都觉尴尬,竟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低头望地,沉默。
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易剑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眼睛望天,讷讷问:“那什么……厄……王爷,现在打算怎样……”
贺兰雪“哦”了一声,不去看伊人,只是讪讪地转过头,稍作整理,便沉声道:“无论如何,你要将伊人先带出去,她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他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只是,在经过方才的事件后,要想再表现得威严果决,就实在有点打折扣了。
易剑也没有如往常一样言听计从,只是转头,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伊人。
102。044你信不信我?(二更)
伊人已从方才的僵硬中恢复,她往墙角的方向走了过去,仰头道:“我们现在正被他们监视呢,无论你们用声音,用手势,甚至用唇语,都能被他们解破。我们是出不去的。囡”
“监视?”贺兰雪与易剑同时一愣。
伊人手指着头顶悬挂的一方镜子,淡淡道:“根据光的反射原理,射在我们身上的光线会通过几次反射,而聚集在……厄,就是潜水艇里面……总之是能看到就对了。”
伊人也懒得过多解释,支支吾吾了一会,随即含糊地下了个结论。
贺兰雪与易剑抬头打量着那面镜子,虽然都不太明白,但是细看之下,那面镜子确实有点古怪:是斜挂在墙体上的,镜子上面似乎有一个通道,黑糊糊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构。
“既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与冷艳继续纠缠了。”贺兰雪收回目光后,也不问伊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只是相信了,他脸色一冷,径直向门口走去。
伊人转过身,看着贺兰雪的背影,想了想,在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阿雪。”
贺兰雪停住。
“我要你活着。”伊人道:“我要你活得长长久久的。”
所以,不要再坚持什么了,与冷艳成亲吧,她留下来也无所谓,只要他能活着。
“真的不要紧。”伊人继续道:“只要我们都活着,一定还能做很多事,还能改变很多东西,是不是?鲺”
贺兰雪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然后,也转过身来。
这是他方才吻过她后,他第一次这么坦然地看着她。
“伊人,你还信我吗?”贺兰雪轻声问,专注而慎重。
伊人迟疑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的迟疑,已经让他极为自责。
他什么时候,丢失了她全然的信任?
可是,无论如何,她终究选择了相信他——在经过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后,她依旧,愿意相信他。
“把你的一切交到我手里吧,这期间,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遇到什么,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将你安全地带出去。你信么?”贺兰雪继续问。
伊人又是一阵点头。
贺兰雪微微一笑,然后猛地拉开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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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外,冷艳站在最前方,淡淡地看着他。
“好,依照你最开始的策略,我们成亲,伊人暂时在这里做客,但我要求每天能见到她——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贺兰雪淡然道。
冷艳微笑,“不过分。”
“你这样内定了夫婿,那其它来参加招亲大会的选手怎么办?”贺兰雪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要打败他们。”冷艳脸上的微笑依旧不变:“我要你当着全天下的人,为我参加这个大会,并且要赢。我要让全天下人见到你的诚意。”
贺兰雪哂笑道:“可我未必能赢。”
“你只能赢。”冷眼云淡风轻道:“你若不赢,我们的交易就不成立了。我的承诺,也决计不会兑现。”
贺兰雪垂下眼眸,浅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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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剑追随在贺兰雪左右,伊人则被冷艳带走,一直带到冷艳自己的寝宫里。
冷艳的寝宫分为里外三层,通常,若有急事闯宫者,都会停留在最外面的一层大厅里,第二层只有几位极其亲密的大臣家眷方能入内,第三层是何等模样,恐怕只有冷艳自己能知了。
伊人被安排居住在第二层的房间里,与第三层只隔着几重薄薄的纱帐,只是这纱帐,却比壁垒更加森严——冷艳在冰国的威信无人能及,她的言出令行,已经让所有人对她畏若鬼神。
在冰国,冷艳的空前皇权,是被神化的——即便是最得宠的大臣,也从未敢将冷艳当人看。
他们把她看成女神。
也因此,在这长长的八年中,她甚至无法去宠幸任何一个男子,更谈不上成亲了——因为冰国任何一个其它人,都将得不到国民的认可。
只能通过招亲大会的形式,只能让所有的国民,见识到最优秀的男子的风采——他才有资格,与她比肩,在这高处不胜寒的王座上。
也因此,她绝对绝对,不能放弃贺兰雪。
即便是强迫。
冷艳已经寂寞太久了。
……
……
……
……
伊人就这样被扔到了一张大大的木床上,她懵懵地站起来,望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王,瘪瘪嘴,没有说话。
“你是炎寒的心上人,我与炎寒有故交,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会杀你,还会将你完完整整地交还给炎寒。但倘若你耍花招,不要怪我不顾及炎寒的面子,对你无情。”冷艳盯了她一眼,冷淡地说到。
伊人反正不说话,只是挠着脑袋,望天望地望左望右,就是不望她。
冷艳顿时生起了一团无名业火,正待发作,外间突然跑进了一个小宫女,见到冷艳,急忙扣地道:“陛下,流少主说有急事,请陛下过去一趟。”
冷艳神色一肃,也顾不上伊人,撩袍大步朝外面走去。
临行前,她冷冷地吩咐了一句:“看住她”。
她的话音一落,早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宫女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叉腰站在伊人的床前。
伊人也不觉得别扭,爬上床去,用被子捂住头,就开始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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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伊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她抽了抽鼻子,小手在空中挥了挥,试图赶走那只讨厌的苍蝇或者小虫什么的。
哪知那只苍蝇特别强悍,无论伊人怎么挥舞,它都会时不时地叮一叮她的鼻尖,乐此不彼的样子。
伊人火了,闭紧眼睛,猛地一翻身,想着:压死你这丫的苍蝇!
那‘苍蝇’却反应神速,伊人这雷霆一压,竟然没压住,反而听到一阵翅膀的挥舞声,或者说——笑声。
笑声?
伊人趴着躺了一会,突然觉得诡异,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是一条缝,然后,慢慢地亮起来,然后——
伊人眨眨眼,又眨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嗨,醒了?”面前的男子笑眯眯地冲她打了声招呼。
“厄……”伊人死死地盯着这只大苍蝇:细长的眼睛,眼珠有点碧色,容长的脸,下巴很尖,让薄而微翘的唇有点邪邪的感觉——应该说,整张脸都有点邪邪的感觉,邪恶的,英俊的、大苍蝇。
虽然,貌似,有点面熟。
“别吵!我要睡觉!”伊人在经过最初的怔忪后,突然伸出手,朝他的脸上推了推,然后侧过身,将被子拉高,裹紧,继续睡觉。
……
……
……
……
流逐风被冷不丁地扫了一下脸颊,愣了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伊人!”他停了一会,不依不饶地推了推伊人:“起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事。”
伊人再次拉高被子,蒙住头,不理他。
什么人啊,都不怎么认识,竟然吵人清梦,还唧唧歪歪个不停。
流逐风笑意更浓,本来是躺在她身侧的,见状,他一个翻身,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手搁放在伊人的肩膀上,使劲摇晃道:“起来起来!等下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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