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大门,屋梁,窗户、甚至凤九刚刚坐的椅子,也在火焰的笼罩下,噼啪做响。
贺兰钦不愧是天朝第一高手,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应付自如,护住佛堂一角,也护住了凤九。
贺兰雪也退到了角落边,将太后安放在墙边。
“这里不可能守住了,我们必须冲出去。”贺兰钦沉声道:“到时候,我护住凤先生,阿雪,你将母后带出去后,立刻脱身。他们不敢伤害太后的遗体。”
“二哥也小心点,一定要照顾好凤先生。不然……”贺兰雪看了凤九一眼,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不然,到时候陆川追杀我,我可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凤九擦了擦被热气蒸出的汗,淡淡道:“我不想看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所以,我不走了,你们走吧。”
“闭上眼睛不看就行。”贺兰雪瞪了他一眼,急声道:“你真想烧死啊?”
凤九望天,依旧闲闲散散的样子。
贺兰钦忙于应付越来越凶险的攻势,火势顺着风,向他们席卷而来,佛堂已经遥遥欲坠,不时掉下几根焦木,砸在地上,溅出一片火花。
……
……
……
……
“凤先生,得罪了!”贺兰雪无法,正打算伸手点住他的穴道,将他硬行带离,哪知他的手指还没挨到凤九,便听到一个清脆脆的笑声,“小九,你还活着吧?”
那声音爽朗开阔,让被浓烟呛得乌烟瘴气的三人,精神皆是一爽。
只是前面只被烟雾弥漫,看不清说话的人。
“我说凤七小姐,这里就快塌了,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若是他们都死了,我们就赶紧撤。”浓雾中,响起另一个声音。
贺兰雪听着有点耳熟,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竟是流逐风!
“撤什么撤!难道你想马上还钱?”凤七不客气地威胁了一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烟雾依旧很浓,凤七从雾气里缓缓现形,贺兰钦微敛双眸,警惕地看着来人,可当凤七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贺兰钦却是一怔:面前的女子,如旷野爽利的风,那么神采飞扬,那么英姿勃发,眉眼开阔英挺,不算绝美,却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小九,你没事吧?”见到他们,凤七莞尔一笑,径直朝凤九走来。
“现在没事,你若是再晚来一刻,就要被王爷点了穴,拖出去当箭靶了。”凤九笑笑,看了一眼贺兰雪。
刚好又被风吹来了一股浓烟,贺兰雪就势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你们是……”贺兰钦困惑地看着这个凭空出来的女子,不知为何,声音比平日里柔了许多。
“我是他姐。”凤七一把搂过凤九的脖子,极爽气的回答道。
凤九苦笑。
“我说,能不能出去后再叙旧?这里就要塌了!”又一个身影从浓烟里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催促道:“我不就欠你几万两银子吗?至于要这样九死一生啊?”
贺兰钦见来人对凤七说话如此不客气,心中不快,长剑一挺,拦在中间,沉声问:“你又是谁?”
那男子灰头土面,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狭长若狐。衣衫松垮褴褛,而且脏兮兮的,看着便不像好人。
“好说,流逐风。”流逐风拱了拱手,随意地报了家门,然后一把拉起凤七,大步朝烟雾里走去,“谁要还想活命,就跟我来吧。”
贺兰钦怔怔忪忪地看着流逐风的背影,心中震惊,不知如何形容。
流逐风是他佩服的人之一,在贺兰钦的意识里,流逐风绝对属于那种深藏不露、温文尔雅的绝世公子,哪知本尊,竟是这样一副德行!
他真的是流逐风吗?真的是谈笑之间退敌十万,以一人之力,守住流园的传奇人物,流逐风?
贺兰雪则抱起太后,似看清了贺兰钦心中所想,在经过贺兰钦身边时,贺兰雪低声叹道:“他真的是流逐风。”
这句话,简直打碎了贺兰钦最后一丝幻想。
——这种感觉,简直比吃了败战还难受。
……
……
……
……
前面的流逐风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再一次成功地毁掉了一个超级粉丝的心脏,继续咋咋呼呼道:“说起来,天朝皇宫没有冰国防守严密,这种程度,很容易被人潜进来的,你们以后要多注意注意。当然,也可以请我来帮忙改造,我收费不高,三万万两白银……”
贺兰钦沉默地跟在后面,无语,很无语。
及至近处,他们这才恍然:凤七她们是通过地道进来的,佛堂正中间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大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挖的。
待他们钻进洞后,才发现底下的空间还算大,地道里还有三个家丁模样的人整装待发,见他们进来,立刻有两人扛着四具尸体爬了上去,不一会便返了回来,用石板填在洞口,重新将洞口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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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外面,裴若尘望着越来越烈的大火,看着被火光照得通红的天际,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除了眼中倒影的红色,余下的,便是一片死寂。
佛堂终于倒塌了。
“轰”得一声,激起无数火星与灰尘。
“灭火。”裴若尘淡淡地看着已成为平地的火场,又等了一会,终于下达熄火的命令。
话音落后,立刻有一群拿着水桶的人太监鱼贯而入,排着队,一个个轮流朝火场浇水。像执行什么仪式一般。
等最后一点火星都被冷水泼灭后,裴若尘往前踏了一步,疏疏地朝场地望过去。
他看到了从焦木里露出的部分残骸,看样子,大概是头骨吧。
已烧得焦黑无比,看着颇觉凄凉。
“着人将他们的骨骸清理出来吧。”贺兰淳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裴若尘身后,神色阴沉,语气却是淡淡:“找出太后的尸身,厚葬。”
“是。”裴若尘低声应着,没有回头。
背后的影子陡然一亮,贺兰淳已经离开。
裴若尘方才喘不过去的感觉,也随着贺兰淳的离开,复又轻松起来。
……
……
……
……
四具骸骨已经从火海里全部清了出来,三具成年男尸,一具女尸。
太后暴甍的消息,也发布了出去。
贺兰雪与贺兰钦的名字,正式从人世间除名。对外宣称,只说佛堂起火,救援不及,三人不幸罹难。
这个说辞无人怀疑,只因为佛堂起火的时候,那滚滚浓烟,从皇宫的红墙青瓦里阵阵漫出,一直弥漫到大街之上。
大街之上,伊人与易剑同时顿住脚步。
“宫里好像起火了。”伊人仰望着半空中的青烟,自语道。
易剑神色微变,但碍于伊人,还是努力地保持着镇静,“也许是宫里在烧什么东西。”
这个说法,恐怕连易剑自己都不信。
最近空气虽然干燥,但是前几日也下了几场雨,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起火。
王爷恰好今日入宫,加上太后之病甚为蹊跷,这场火,太有问题了。
易剑忍了很久,才没有将担忧浮出脸上。
凤先生是同王爷一起去的,凤先生一向神机妙算,这一次,也能化险为夷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阿雪在里面。”伊人又说了一句。
易剑怔了怔,讷讷的‘恩’了一声。
伊人没有做声,却也没有再走,她牢牢地看着那一缕缕被风吹来的青烟,一脸严肃,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要通过那缭绕的青烟,一直看到宫阙的深处。
“王妃,走吧。”易剑突然担忧起来,伊人此刻的神情,让他不放心。
她也不见得多么难过或者担忧,只是特别专注,专注地看着那座恢宏的宫墙,专注地看着越来越少的烟雾,肉嘟嘟的嘴巴抿得紧紧的,有一种倔强的感觉。
烟雾终于开始消散了,宫里的人在救火。
易剑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易剑的心便被提了上来。
宫里传出了二十七下撞钟。
那是丧音。
是太后过世的丧音。
大火刚刚熄灭,便传出这样的声音,易剑深感不详。
伊人的眼睛终于眨了眨,睫毛微颤,眼眶莫名湿润了。
大街之上,其它人也驻了足,侧耳倾听那直到天际的撞钟声,起先默然,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太后病了许久,突然过世,也不会让人觉得吃惊。
更何况,对于大多数天朝人来说,太后只是一个符号,她不曾在政治上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死了,虽是国丧,对世人却没有什么触动。
……
……
……
……
街上的行人,很快恢复了走动。
伊人还是没动,仍然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高高的宫墙。
然后,旁边的宫门突然大开。
一个锦衣太监举着白色的孝带跑马而出,那是朝廷传令的官员,但凡天朝有什么大小事,或战场的胜败,或法令的颁布,或官员的认命,或皇族人的过世,都会有这样的专职官员上街吆喝几声,以示众听。
果然,不一会,便响起了那太监尖刺的声音。
“太后甍。大将军贺兰钦与叛贼贺兰雪,丧身火事!”
这个消息出来后,不禁引起一阵哗然。
贺兰雪暂且不停,贺兰钦的突然过世,却实在是天朝的一大损失。
而在所有人当中,最最吃惊的,便是易剑和伊人。
易剑只觉得
脑中一阵空白,连这明晃晃的天地都看不清了。
伊人却是一呆,然后,在易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伊人已经朝宫门跑了去。
迅疾而慌张。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朝里面奔去,宫门的守卫很自然地拦住她,伊人不依不饶,也不说什么,只是推着守卫,一个劲地要往里钻。
那守卫皱了皱眉头,只以为自己遇到什么疯婆子了。
易剑连忙赶过来,忍着悲伤,拉住伊人道:“王妃,我们先回去,王爷……王爷……”
“阿雪当然不会出事。”伊人回头,无比镇定地看着他,“他就在里面,一定是被皇帝扣住了,我要进去。”
伊人说完,重新试图进宫,小脸绷得很紧,那样的神色,如此坚定,如此自信,让易剑都有点恍惚了。
可是,就在他走到她面前,伸臂拦住她的时候,易剑又不经意地瞥到了伊人脸颊的泪水。
伊人那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翻滚,雾蒙蒙的,遮住她眼底的哀伤。
哀伤与执着,一起潜进那双剪水双瞳,光芒闪烁,是冬夜的寒星。
她依旧坚定,坚定贺兰雪没有死。
可又是什么,让她泪流满面?
易剑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打算将伊人强行抗走。
无论王爷还在不在世,他现在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好王妃,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而就在易剑打算站起身时,伊人突然往旁边倒了倒,朝他身后高声喊了一句:“裴若尘!”
易剑吃惊,回头一看:那通往深宫的甬道上,裴若尘正领着一群天朝官员,朝这边款步走来。
听到叫声,裴若尘顿住脚步,淡淡地朝这边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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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在裴若尘身后拍着马屁的官员们也停下了脚步,他们顺着裴大人的目光往过去,只见到一个脸圆圆的、长相颇觉清秀的女孩还有一个身材高量,神色英武的男子。
女孩正殷殷地看向这边,望着裴大人,又叫了一声裴大人的名字。
“裴若尘!”
在天朝,敢这样直呼裴大人名讳,实在不多见。
也不知这女孩是什么来头?
易剑本欲带着伊人离开,可是见到裴若尘,他也犹豫了:也许,能探得什么情况吧。
这一犹豫,伊人已经跑了进去。
——伊人对裴若尘的直呼其名,让皇宫守卫们也略略犹豫了一会。
可见裴若尘对天朝影响至深,他的权势,几乎能媲美贺兰淳了。
伊人一直跑到裴若尘的面前,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她望着他,一面喘气,一面断断续续地问:“裴若尘,阿雪……阿雪……阿雪在里面吗?”
裴若尘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清冷而自持。
他静静地看着伊人,轻声道:“回去吧,伊人。”
……
……
……
……
“回去吧,伊人。”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次也是她拦着他,只是,那一次,是为他。
这一次,却为了另一个男子。
“他在里面,对不对?”伊人终于平缓了喘息,仰起脸,殷殷地望着他。
裴若尘静静地看着她,忽而忆起,那一日伊人的眼睛里,映射着整片天空的蓝,而如今,他望过去,依旧是那片蓝,千秋万载,始终未变。
他没有说话,只是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穿着大红补服、束着金冠的模样,显得那么高高在上。
旁边有一个有眼力见的官员向前一步,恶狠狠地对伊人道:“裴大人已经叫你回去了,你是哪里的人,怎么那么多话!什么阿雪——阿雪……”那官员怔了怔,探寻地看向裴若尘,见裴若尘的眼底泛起一阵冰寒,他连忙回过头,伸手推了伊人一下,含糊道:“你这疯婆子,赶紧走!”
伊人本来就有点跑得喘不过气,这一推的力道也不清,她朝后踉跄了一步,然后重重地跌了下去。
易剑在外面看得心急如焚,只是自己被守卫拦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
裴若尘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趋了一步,又很快停住了。
他从上而下,冷淡地看着她,毫无表情地吩咐左右:“把她拉出去,丢进东直门外面的水沟里。”
两旁的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揪住了伊人的手臂。
伊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抬起头,盈盈地看着裴若尘。
目光中,没有责难与
埋怨,只是怅然,满满的都是失望。
那种失望,比责怪,更让裴若尘觉得心痛。
伊人此刻的样子极其狼狈,方才跌倒的幅度显然不轻,衣服上沾满了灰尘,那揪住她的侍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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