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款步走过去,朝他们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易剑,你回来了。”
易剑回头惊愕地看了看凤九,又看了看贺兰雪。
贺兰雪也是一脸吃惊,朝凤九后面张望了一下,“她们呢?”
“靠钱是买不到忠诚的。”凤九瞟了瞟他,特不屑道:“下次你若是还想玩这一招,拜托找一个能不被利诱的,譬如易剑。”
“易剑……”贺兰雪若有所思地盯着易剑。
易剑赶紧摇手,慌忙道:“我不会去轻-薄凤先生的!宁死不去!”
凤九一头黑线:“轻薄我有这么为难吗?”
“厄……”
“厄……”
易剑与贺兰雪同时无语。
望天,头顶有几排乌鸦展翅飞过。
……
……
……
……
聊起昨夜的血案,易剑的猜测是,“应该是淳帝所为吧,大概是容后告密成功,淳帝先下手为强,借着匪徒的名义,将太师府灭门。”
“那裴若尘又为什么没事呢?”凤九淡淡提醒道。
易剑哽了哽,没有回答。
“而且,容不留再不济,也是阿秀的父亲。阿秀若是前去告密,也一定会供出裴若尘、保护容不留。淳帝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国丈做得那么绝。”贺兰雪又补充道。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凤九总结道:“灭容家门的人,不是淳帝,而是裴若尘——裴若尘一开始就是打算让容不留做替罪羔羊的,可笑容不留还想借着裴若尘重新掌权。他太低估裴若尘了。”
“也难怪容不留会低估他,”贺兰雪若有所思道:“容不留与裴临浦斗了大半辈子,裴临浦是一只老狐狸,而裴若尘呢,却一直是位无争的谦谦君子。又有谁知道,君子一旦弄权,能比狐狸更毒很狠。”
“小裴公子……从前是个挺好的人……”易剑摸了摸头,兀自感叹。
裴若尘对谁都是温和且真诚的,易剑还记得当年跟着王爷,与裴若尘他们一群京城贵胄喝酒游玩时,满
座衣冠胜雪,他尤其是雪中温玉,出众可亲。
“我从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贺兰雪见易剑胳膊肘往外拐,连忙把自个儿亮了出来。
易剑“啊”了一声,凤九则啼笑皆非。
“容不留的死显然不足以让淳帝释疑,裴若尘本欲在一月后祭天时采取行动,如今只怕不得不提前了。”凤九又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宫里的情形再做打算。”
贺兰雪深以为然,点点头,又想起屋里的伊人,转身道:“有什么事情再知会我,我先去看看伊人醒了没有。”
说完,他已经大步迈了进去。
易剑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凤先生,这叫不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若没有儿女情长,做英雄还有什么意趣?”凤九笑笑,神思忽而飘远:“不知七姐找到陆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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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七此刻并没有见到陆川,她正在前往流园的路上,到了第三天,她便看到了流逐风留给她的记号,随即来到城外的一个茶寮里。
流逐风果然在那里喝茶,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应该等了很久吧。
——这四周空旷寂寥,行人甚少,流逐风纵然也无数个主意,却没办法让那些路过的庄稼汉陪着他玩,只怕已经百无聊赖到极点了。
凤七笑笑,一抬脚,踩在椅子上,然后弯下腰挑衅道:“嘿,小伙子,看你这么无聊,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还好意思说!”流逐风瞪了她一眼,郁闷道:“我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啊!这是慢性谋杀!”
“好了,谁叫你走得那麽快。”凤七放下脚,随手摸了摸椅面,就势坐下。
流逐风叹息道:“你真的是凤庄的千金小姐吗?一点女人样都没有。拜托你,就算装,也得装温柔一点,明天见到陆川,好歹使点手段,把他糊弄到手,我也算脱离苦海了。”
“我是你的苦海吗?”凤七挺委屈地反问道。
“你是我的煞星,陆川是我的苦海!”流逐风仰脖将面前的茶碗喝尽,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呆下去,“这里闷死了,赶紧找一个好玩的地儿去。”
“明天真的能见到陆川吗?”凤七又问。
“是的是的,我放出话去,如果他明天不来找我,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再杀再奸!”流逐风发狠心咒道。
“去死!”凤七踹了他一脚,忽而美眸一转,盈盈地看着流逐风,问:“我说,这不会是你的真心话吧?难道……难道你想扑倒我很久了?”
流逐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举起破破烂烂的袖子,做投降状,“你已经有老-处-女的妄想征兆了,赶紧嫁出去吧,啊。”
凤七脸色一变,接下来的一脚,顿时注了全身真气,狠狠地朝流逐风踢去。
流逐风眼疾身快,正打算闪开,忽而听见凤七笑眯眯道:“如果我去流园,把戒指在伊人手中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说你师傅……”流逐风闻言,身体一僵,那记鸳鸯连环腿,于是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凤七拍拍手,心满意足地吆喝了一声,“走吧”,留下呲牙咧嘴的流逐风,在身后愤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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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的预测显然是对的。
容不留出事后,裴若尘便决定提前计划了。
炎寒没有回国,而是寄住在京城外的云山上,与云山寺的和尚一道天天礼佛下棋,静观天朝时局发展。
第二日白天,风平浪静。
小皇子已经命名为贺兰天安,贺兰淳想以此祈福天朝长定久安。
裴若兰难产傧天,天安暂时由伊琳带着,上午时分,贺兰淳来到琳宫,与伊琳一道逗了逗小皇子,想起裴若兰,终究有点怅然,呆了没多一会,便离开了琳宫,在裴若兰的灵前发呆。
因怕冲了喜气,裴若兰没有大肆发丧,而是静悄悄地埋进了皇陵。
下午的时候,裴若尘进宫。
他先去了裴若兰的陵墓,贺兰淳则刚刚离开,去了秀宫。
如果是以前,裴若尘进宫,一定会先禀告贺兰淳,而且,不在贺兰淳的陪伴下,他也不会涉足后宫。
可是这一次,他进宫的事情,贺兰淳并不知道。
而且,只要裴若尘不说,也不会有人去通知贺兰淳。
这个后宫,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了裴若尘的耳目。
……
……
……
……
裴若尘在若兰的灵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然后点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
香雾缭绕,氤氲着他的脸。
“若兰,我会给天安这世上最显赫的权力。你安心吧。”
然后,裴若尘转身,稳稳地向琳宫走去。
伊琳正抱着天安,在内室里走来走去,哄着小孩呢。
天安初生的时候挺丑的,没想到养了两日,越发白净可爱了。
都说男孩长得像舅舅,贺兰天安的五官,确实与裴若尘出奇相似。
长大后,一定也是一个美男子啊,伊琳没什么心思地想着。
“可惜。不知道你能不能长大呢?”伊琳用鼻子拱了拱小孩,叹息道。
在宫里,没有生母的孩子,都是难长大的。
伊琳虽然答应了裴若尘,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可是,他裴若尘又不是她的谁,万一以后她自个儿有了皇子,贺兰天安是一定活不成的。
正琢磨着,外面的宫女突然匆忙跑进来,敛了敛声,快速道:“琳妃娘娘,裴大人来了。”
“裴若尘来了吗?”伊琳一阵狂喜,连忙放下孩子,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
镜子里的人影,依旧是当年风靡京城的伊家大美人的模样,只是伊琳左看右看,终究少了点什么,想了想,她又在鬓间插了一朵新送来的绢花。
裴若尘走到琳宫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停下脚步,神色闲淡地等着来人。
来人很快跑到了他的背后。
裴若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是不是府里出事了?”
那是裴府的家人。
“公主以死相逼,摆脱了监视的人,现在已经入宫了。”家人凑在裴若尘耳边,低声回禀。
“知道了。”裴若尘眼神一跳,却没有多大反应,点点头,然后继续朝琳宫里面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似深思熟虑后的产物。
那么,贺兰悠还是打算背叛他这个相公吗?
裴若尘不觉难过,只是好奇。
好奇贺兰悠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
裴若尘走进琳宫内殿时,伊琳已经收拾妥帖、打扮得花枝招展,静候着他了。
“见过琳妃娘娘。”裴若尘说着,便要行礼,伊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裴大人不必多礼。”
及近,伊琳才意识到:原来裴若尘的气味也是很好闻。
不像贺兰淳,总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伺候他,到头来,贺兰淳的身上还是那种冰冷冷的味道。
伊琳对贺兰淳,谈不上多大的感情,她只对‘皇帝’这个称呼有感情。
就男人而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偶尔强硬偶尔脆弱的男子,才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伊琳的脸有点发烧,扶在裴若尘胳膊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外臣想见一见大皇子,不知方不方便?”裴若尘察觉到她的异样,本想抽开,顿了顿,却任之由之,只是淡淡地问。
“你是天安的舅舅,当然方便见。”伊琳笑道,回头招呼了一声:“奶妈,将殿下抱过来。”
奶娘很快便将贺兰天安抱了过来,裴若尘见到他,一贯平静的脸上满是柔情,他伸臂去抱天安,无意识地挣脱了伊琳。
伊琳看在眼里,却不觉得多么懊恼——裴若尘此刻的温柔让她怦然心动,她甚至有点嫉妒贺兰天安了。
“天安最近怎么样?哭不哭?乖不乖?”裴若尘转向奶娘,殷殷地问。
奶娘一一作答。
伊琳则走过去,伸手逗了逗天安,仰面道:“我们家天安可乖了,不哭不闹,每天就安安静静地睡觉。”
说这句的时候,伊琳与裴若尘挨得很近,伊琳突然有种很奇怪的错觉,天安是她和裴若尘的孩子,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在尽享天伦之乐。
这个错觉让伊琳心中涌起久违的幸福。
正想着,裴若尘突然将贺兰天安递给站在旁边的奶妈,然后一挥袍摆,朝伊琳翩然跪下。
伊琳吓了一大跳,正不知道说什么,裴若尘已经盯着她,一字一句问:“琳妃娘娘,你想做太后吗?你想做天朝最年轻最有权势的太后吗?”
伊琳怔怔地,不知怎么回答。
“认天安为子,扶他登基,太后垂帘听政。琳妃娘娘,你愿不愿意成为天朝历史上站在最高处的女人?”裴若尘的语调有点蛊惑了。
伊琳在经过最初的震撼后,讷讷地说:“可我对政事一窍不通……”
“我会帮你,我会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天安,自然也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你。”裴若尘斩钉截铁地回答。
伊琳有点晕眩了。
《
p》她又想起方才的错觉: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天朝最顶端的地方,尽享天伦。
也许以后,她与裴若尘还会有孩子,到时候……
伊琳浮想联翩,心中被一股近乎野心的东西激荡着,她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跪坐在裴若尘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问:“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裴若尘本来想笑,可不知为何,竟笑不出来。
伊琳此刻认真的表情,像极了另一个人,他突然惆怅,却再也,停不下来。
“琳妃娘娘要做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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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宫静谧安详,谁也看不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贺兰悠一直跑进了后宫,她本打算找贺兰淳,可是想起二哥三哥还有太后的无辜丧命,贺兰悠心有余悸,方向一转,又径直向秀宫奔去。
无论如何,先找容秀商量商量吧。贺兰悠从未这么孤单过,她需要找一个盟友。
一个像她一样,需要在亲人与陛下之间选择的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被裴若尘软禁在府中,所以并不知道容不留的事情。
通往秀宫的路上并没有所少守卫,皇后昔日的住处,从远处看,竟是那么萧索零落。
明明已是春天,殿前竟没有一丝绿色。
到了秀宫殿前的大门,方遇到一个宫女,见到贺兰悠,那宫女慌忙地拦住她,匆匆道:“陛下在里面呢。”
贺兰悠怔了怔,然后突然撒泼,用当初当公主的架势,厉声呵斥道:“我是公主,陛下是我大哥,我要进去,你这小奴才竟然拦我!”
那宫女被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她本来就只是秀宫里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实在不懂得应付权贵,只在旁边低头不语。
贺兰悠又气势汹汹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可是行至外殿,她不由自主地敛了脚步,轻轻地朝里探去。
陛下在里面,那是不是意味着,容秀已经说了?
如果容秀什么都说了,她便没有进去的必要了,而是应该立刻回家,回家陪着裴若尘,陪他走过他野心的最后一段旅程。
贺兰悠已做好决定,心里突然平静。
她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各种状况了。
又走了几步,快接近内殿的时候,贺兰悠隐约听见了里面的谈话声,她停下脚步,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响起了容秀的声音。
……
……
……
……
容秀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陛下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何必顾及我,我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本来,就只是陛下的一颗棋子。”
“阿秀,我没有将你当成棋子。”贺兰淳静静地回答。
容秀没想到他会这样断然否认,顿时沉默下来,良久,才轻声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我以为你喜欢贺兰雪,所以,我一定要娶你!”贺兰淳坦然道:“我不如贺兰雪伟大,凡是我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肯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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