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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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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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卫军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摸她的头,在半空中悬了片刻,又缓缓地收回来,起身说:“今天太晚了,先睡觉吧。”
  “我肚子饿了。”李安民倒是真想睡觉,五脏庙里却闹得慌。
  叶卫军这才想起来两人还没吃晚饭,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李安民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一见他从冷冻柜里拿出装白菜水饺的袋子就郁闷了:“没有肉馅的吗?我想吃肉,还想吃烧鸡。”
  叶卫军刷的又一记帚子拍上去,把李安民给打跳了起来:“干嘛呀!”
  叶卫军摸着下巴不确定地问:“记得狐狸跟黄鼠狼一样,都喜欢吃鸡……吧?”
  李安民连丢给他两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人就不能喜欢吃鸡吗?只要是肉,没我不喜欢的。”
  叶卫军拳头遮嘴轻咳了两声,换了袋真空包装的云吞,李安民见是虾仁馅的也就乖乖闭嘴了。俗话说饱暖思□,吃饱喝足后,李安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什么叫欲求不满今儿算是体会到了,耳边还不停响起低吟浅喘的媚惑声,狐狸在生前就擅长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成精以后更是演绎得惟妙惟肖,天生的配音演员啊!
  如此这般地熬到半夜,她实在热得不行,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叶卫军晚上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李安民推开房门,发现卧室里一片亮堂,叶卫军穿戴整齐地靠在床头看书,竹扫把就倒立在手边上。见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叶卫军绷着脸问:“什么事?”
  他板起面孔来很威严,狐性贪淫狡诈,见弱就欺,遇强则萎,李安民心底本来就敬畏叶老哥,被他打过之后更多了几分胆怯,瞧向床边的扫把,又看向叶大侠冷酷的面孔,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甘心却不敢造次,咬着手指把脑袋缩回去,缓缓合上门,在客厅里绕着茶几打转,一会儿又窝沙发上挠垫子,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麻痒难忍,怎么也定不下来。
  没多久,她又贼心不死地溜去开门,叶卫军仍然没睡,还示威性地拿扫把在地上抽了一下,把李安民吓得夺门逃窜,夜袭不成功,她只能抱着靠枕在沙发上打滚,折腾到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卧室里的呼吸声变得微弱均匀,李安民悄声无息地爬到门前推开一条细缝往里窥视,灯还亮着,叶卫军抓着书,半靠在床上睡着了。
  李安民两眼发光,咧嘴奸笑,猫着腰蹭到床边,先把碍事的扫帚塞到床肚底下,见叶卫军没动静,胆子壮了起来,轻巧地跃上床伏在他身上,叶卫军连眼皮子也没掀动一下,李安民凑到他颈侧嗅闻,像给同类梳理毛发般轻舔有齿痕的地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结实的腹肌上一按一松,嘴上也由舔舐变为吮吸啃啮,这样的动作让李安民感到很满足,扒拉了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直到她睡沉了,叶卫军才睁开眼,紧握的拳头里硬是抓出一把汗,他拉过被子盖住李安民,捏着她的鼻尖来回扭了扭,听她蠕动着嘴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忍不住抿嘴微笑,隔着被子将她整个身躯拥进怀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长气,俯身低语:“最难防的不是天性,而是人的兽性啊,你个糊涂蛋……”
  李安民醒了以后发现自己睡在叶卫军床上,而叶卫军大概是出去了,楼上楼下找不着人影,只有沙发上整齐叠放的被子显示——他在客厅里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李安民回想起昨晚的夜袭行为,羞愧之余恨不得立马失忆,如果不是柳下惠转世的叶君子,换了别的男人,没准这会儿就等着洗床单吧。
  李安民把被子叠好,床单理平,趴在地上够床底下的竹扫把,不留神把一个箱子也给带了出来,是个橄榄绿的军用老皮箱,这箱子非常老旧,铁皮锁和搭钩锈迹斑斑,李安民很好奇这种箱子的构造,拖出来掀开一看,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本本相册,都是横向线装的老影集,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印着日期——一九□年五月八日。
  翻开影集,泛黄的老照片贴在厚纸板上,照片中多是些陌生的面孔——旧式军装、空旷的原野、年轻的士兵们挤在一起合影。
  有张照片特别有趣,两个军人拉起一块床单遮住阵地,床单前摆了张桌子,还有鲜花和笔,三个小男孩排成品字形站在桌边上,前面的男孩年纪大些,斜挎军包,挺起肚子,把手背在身后,一看就是在学首长的姿势,左侧的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右侧的那个似乎有点内向,侧着脸,眼睛斜瞟向镜头,照片上沾着抹不去的脏污,却给人一种清新温暖的感觉。
  根据照片下只言片语的注解,这应该是朝鲜战争时期的老照片,李安民津津有味地翻阅影集,除了阵地照,基本上都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人物、生活剪影,并没有叶卫军本人的留影,大概是收藏品,这些照片是再也回不去的那个年代所留下的宝贵纪念,翻着翻着,李安民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箱子最底层压着一个方而扁的黄木盒子,李安民犹豫了半天,还是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轻轻翻开盒盖,里面装的仍然是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是数十人的大合影,照片边缘带着波浪纹,整体呈棕红色调,背景是一堵黑黝黝的砖墙,照片上方贴了一张黑条,写着:“小岗山大队第七公社全体社员”。
  李安民心道:小岗山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是爷爷所在的大队么!敢情最前排中间那精干的大叔就是爷爷啊!
  通常会留合照的人有在照片背后记下人名的习惯,她翻过照片,背面果然按顺序标注了人的姓名,一对照,是严老没错,看来这照片是叶卫军他爸的留念,再找找,果然找到了“叶兵”的名字,还有她母亲——李怀安,这两个名字靠在一起。
  李安民没见过妈妈,据说严德怀在妻子病逝后把所有跟她相关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李怀安的父母过世得早,也没留下任何可供怀念的物件,迁坟时连张临摹的照片也找不着,所以李怀安的墓碑上没有遗像。
  李安民在人群中找到了母亲,她站在第三排,由于照片太老旧,又是大合照,人的脸面比较模糊,只能看出她留着那个年代很常见的及耳短发,上身穿着件白衬衫,很普通的下乡知青形象。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青年应该就是叶卫军的父亲,同样看不清面容,不过个头鹤立鸡群,在人堆里很显眼。
  李安民有点失望,这不看了等于没看吗?她又继续往下寻找,倒是有几张爷爷的近景照,要么是生产队其他人的照片,她泄气地把照片放回盒子里,就在合上盖子的刹那间,从盒盖内侧的袋子中滑出一张三寸照片,李安民拾起来一看,愣住了。
  这是张两人合影的黑白照,女的留着齐耳短发,瓜子脸大眼睛,应该就是她的母亲李怀安,怪不得奶奶说她跟她妈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照片里的女人除了看起来年纪稍长,面孔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男的毫无疑问是叶兵同志,梳着三七分的发型,活脱脱是个旧时代版本的叶卫军,而且这照片的截取角度……简直就像那个年代的结婚照呀!
  李安民心里直打鼓,凑近照片仔细观察,发现两人脖子上围着同款的围巾,这幸福含笑的神态、照片上透出的亲密气息……不是她往歪处想,这绝对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难道我妈跟他爸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不可告人?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李安民本来就做贼心虚,突然听到有人在耳朵边上说话,当场被吓得跳了起来,照片脱手,被叶卫军接了个正着。
  李安民拍着心口抱怨:“卫军哥,你站人身后要出声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叶卫军横了她一眼:“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关门声那么大你都没听见,原来是在学耗子呢。”
  李安民脸上发热,装模作样地拿扫把在地上掸两下,“我这是在替你打扫房间,不小心看到的,可不是成心偷窥。”
  叶卫军一本正经地说:“那就谢谢你了。”接着把三寸照片塞回袋子里,盖上箱子推进床底,蹲在地上回头问:“看完了吗?没欣赏够的话我再拉出来给你继续?”
  李安民脱口说:“不用,都看完了。”
  叶卫军“噢”了声,笑得贼坏:“不小心都看完了呀,辛苦你了。”
  李安民暗中磨牙,心说这人有时挺痞的,另一方面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就心安理得了。

  【感情升温】小怪难缠

  叶卫军拍小狗似的拍她脑袋,问:“刷牙洗脸了没?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李安民没反应过来,“出发?去哪儿?”
  叶卫军秉持一贯的风格,只说:“去了就知道。”
  为了节省时间,他特地去租了辆国产轿车,后排座位被各种礼盒、包装袋堆满。李安民坐在副驾驶座上吃早饭,不时偷瞟专心驾车的叶卫军,满腹疑团不断膨胀。
  叶卫军两眼直视正前方,缓缓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再给你这么看下去,我脸上少不了要多出两个洞来。”
  李安民咬着吸管问:“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妈和你爸对吧?”
  叶卫军简单回话:“嗯,应该是。”
  李安民皱紧眉头:“他们……不是不熟吗?照片上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儿。”
  叶卫军不以为然地轻笑了声,“不熟是你爷爷说的,毕竟她最后嫁给了你爸,老一辈对这个避讳得很。”
  李安民谨慎地求证:“你的意思是……他们以前谈……谈过恋爱?”
  叶卫军点点头,毫不隐瞒地把他所知道的讯息全盘托出:“那年头提倡晚婚晚育,虽说是提倡,实质是必须遵守,你母亲的年龄够不上硬性规定,连谈个对象也偷偷摸摸的,你看到的那张合影是我父亲在调离生产队之前与你母亲拍摄的,算是定情信物,还没结婚就先拍婚照,在现代稀松平常,但在当时挺不可思议,据说为此闹了场小风波,让你母亲受委屈了。”
  “你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公社解散后,你母亲没个归处,而我父亲那时被调到外地工作,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后你母亲还是选择留在了严家,当然……其中的细节和诸多曲折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的叙述平铺直叙,不掺杂任何主观感情,李安民听后有感而发:“人生真是一连串机缘巧合碰撞出来的必然结果啊……这么说起来,我俩只差一步就成真的亲兄妹了。”
  叶卫军没应她的话,脚踩油门,车子冲出狭窄的隧道,往镇外直飚,经过长途车站时,李安民突然拍起脑门:“你既然看过我妈的照片,就没想过我跟她的关系吗?你不会在火车上就摸清我的家底了吧?”
  叶卫军居高临下地斜瞥她,“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没往那方面想,再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不问起来我还真懒得讲。”
  李安民搓着手指傻笑:“讲讲也没什么不好,长辈的关系是晚辈之间友好的桥梁嘛,跟老乡见老乡一个道理,对了,为什么照片会在你这儿?”
  叶卫军“噢”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怕睹物伤情,照片本来是该销毁的,又被我抢救了回来。”
  李安民不免想到了自家老爸的极端作风,说不出有多纳闷:“好歹做个留念,怎么舍得说毁就毁?我爸也是,把我妈的东西都烧光了,要不是那张三寸照片,我这辈子就别指望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女儿不知道妈的长相,说出去都没人信,真不知道该说咱老爸是狠心还是脆弱。”
  叶卫军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你爸怎么想我不敢说,不过我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忘不了你母亲,也许就是因为用情太深才想逃避,人一死,美好的回忆就会变成痛苦的根源,忘了才轻松。”
  李安民双手交叉在脑后,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忘记过去才痛苦吧,想想就觉得残忍。”
  叶卫军漠然地说:“等你真忘了哪还有残不残忍的概念。”
  李安民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如果是我的话,宁愿痛苦也不要忘记以前的事。”
  叶卫军说了句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与其没完没了地回望过去,不如珍惜眼前和未来。”
  李安民歪头看向他,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二选一,不能两全其美吗?我要过去也要将来,这又不冲突。”
  叶卫军腾出手摸她的头:“你啊,想得太美,别忘了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
  他说着调侃的话,语气却超乎寻常的严肃,李安民觉得他想法过于消极跟风,还没试着争取就先否决了一个可能性,她自言自语地低问:“鱼和熊掌为什么不可兼得呢?为什么捡了芝麻就一定会丢掉西瓜?那是人在做之前先设定了一个不可能的条件嘛,其实只要想想办法,还是能两者兼顾的。”
  叶卫军不可置否地笑笑,气氛似乎因为这个话题变得有些沉闷,他适时地打趣:“嗯,说的也有道理,你就不会因为刚捡到十块钱而放弃踩在脚下的一毛钱硬币,就算口袋装不下,你也会塞进鞋子里。”
  李安民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接着说:“就算鞋子塞满了还有两只手和嘴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之所以没做那是因为不想,只要我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叶卫军掐起她的脸颊拽了拽,“你在这点上与你的母亲很像,听说她刚到生产队的时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劳动工分全社最低,也没人说她什么,她自己不甘心,半夜摸黑举砖头练臂力,没多久分值就上去了。”
  李安民对母亲知之甚少,奶奶比较迷信,认为不该过多谈论去世之人,提起儿媳的时候侧重于称赞她的品行,多是泛泛而谈,李安民只从奶奶口中得知母亲是个沉默寡言但是很能吃苦的文化人,再具体的就没有了。一路上她都缠着叶卫军讲妈妈的故事,叶卫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老爸的私房话卖得一干二净。
  两小时后,车子驶到白伏镇西南面的小常山,这儿不是什么名胜景区,附近人烟稀少,叶卫军把车子停在山脚下,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沿山路徒步攀行,李安民进山之后就不大舒服,总觉得山林里漂浮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真要她描述是什么味,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越往山里走就越感到心里燥得慌,跟昨晚夜袭时的燥热不同,是种有火气没处发的烦躁感。
  她忍不住又问:“卫军哥,我们这到底是要去找谁呀?”
  叶卫军答非所问地应付:“就快到了。”
  李安民脾气上来了,站住脚瞪向他:“别敷衍我,你不说我就不走!”
  叶卫军朝山上远眺,林丛中隐约露出斜角铺排的木屋顶,他迟疑了会儿,见李安民满脸倔强,这才肯吐实:“我们去见黄半仙,对于狐灵,他比我了解。”
  李安民光是听到“黄半仙”这三个字就头皮发麻,抱着树干不肯再往前迈出一步,她早前明明对叶大师的师傅好奇个半死,临到要见面怎么莫名退缩了?这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
  叶卫军无奈地叹道:“就猜到会这样才不想提前告诉你,黄半仙家里是供黄仙的,胡、黄两家同为五显财神,自古就不对盘,胡家认为自家是五财之首,但是民间,尤其在中国近代,供给黄二大爷的香火更多……”
  李安民不屑轻哼:“那是因为黄二没事就跑去人村里敲门咳嗽,香火要靠人自愿供奉,装要饭的算什么本事?”
  那头传来一阵宏亮的笑声,“那不是乞讨,叫与时俱进,这年头最讲究个人际关系,没人缘那是寸步难行啊,放放架子,先把饭碗保住才实在。”
  一名中年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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