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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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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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果那个人不止有一条命呢?从叶卫军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李安民分不清楚了,如果在洞窟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幻觉,那句“我一直在骗你”真的是叶卫军的心声,也就是说……他对她,从来就没有过一句真话?
  李安民眼睛酸涩,想哭,却挤不出眼泪来,叶卫军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送吃送喝,一日三顿,伙食丰盛,每天都换新菜色,还有零食和书本解乏,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之外,似乎样样都不缺,李安民曾一度向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只要不总想着脚下还有一具尸体,她会相当享受。
  可是被监禁毕竟和宅在家里不一样,石屋没有配置卫生间,不能洗澡,只能把热水瓶里的开水倒进桶里简单擦身,叶卫军会给她送来换洗衣服,要说这种种不便还勉强能凑合,那吃喝拉撒都在同一间房里就绝对不能忍,哪怕叶卫军愿意倒马桶,李安民也受不了,宁可憋死也不在吃饭的场所出恭,叶卫军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同意带她到外面解决。
  其实,李安民闹着要出去上厕所的最根本目的是想认清地形、借机跑路,结果一出门,幻想全破灭了。原来避难所建在一座天然洞窖里,类似的石室有很多间,从外部看,所有石屋都嵌在一条深长的罅隙中,外墙与山壁连成一体,很显然是在山体上挖凿出来的建筑群。
  石屋外的地下通道有如水脉般纵横错落,有的地方被人为修整过,但大部分区域还保留着自然形成的水蚀风貌,洞厅内笋石林立,褶状流石形如布幔,层层堆积在洞顶,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穴接连成片,各个方向都有奇形怪状的溶洞相互贯连,这些溶洞组成近乎水平的洞穴系统,完全就是一座天然的地下迷宫。
  叶卫军说之所以把门锁上不是为了要囚禁李安民,而是怕她跑出来迷路,就连叶卫军自己,也只记得一条出入的路线,更何况地下水穴有深达数十米乃至百米的,万一不小心掉进去,很可能就再也爬不上来了。对于不熟悉环境的人来说,这洞窖内可算是危机四伏,叶卫军警告李安民,叫她不要耍小聪明。
  李安民借机打探洞窟的具体方位,只得到“白伏镇附近”这么模糊概括的回答,她可从没听说过白伏镇附近有这样一座规模庞大的岩溶洞穴,如果这里的确如叶卫军所说,曾经做过避难所的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人发现。
  但事实摆在眼前,洞窟里了无人迹,那结论只有一个——叶卫军在撒谎。
  李安民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管问什么,叶卫军都会拿出一套套似是而非的说辞来打马虎眼,编出来的幌子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反正翻来覆去一张口,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不会再有第二种说法。在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李安民终于放弃追根究底,只能优先考虑该怎么解决生活上的麻烦。
  用来当茅房的洞穴距石屋不远,由于地势较低,水流汇聚到洞内形成一条暗河,并源源不断地从石壁内侧的透光洞喷涌出去。每次李安民要方便,叶卫军就会拎着马桶带她到这洞里,解决完了之后把马桶往河里倒,流水很快就会把排泄物冲出洞外。
  李安民在洞里努力作业时,叶卫军就站在洞外看风景,等李安民冲完马桶之后,他再领人去上游洗手,一次两次是觉得恶心,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叶卫军白天来石屋里探望几次,晚上跟李安民同床共枕,李安民睡在床里,他就靠在外侧,只是这么陪着,没做任何多余动作,最大限度也就是揽肩讲故事,像对待小妹,更像对待女儿,李安民的心情很复杂,既安心又揪心,她对叶卫军的真实身份本就有怀疑,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作祟,从南顺逃出来以后,感觉叶卫军对她关怀不变,却少了原有的暧昧。
  回头想想,叶卫军和他前女友之间的分分合合不正是叶兵跟李怀安的写照吗?
  “是我先离开她,是我对不起她。”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没有我,她能活得更好。”
  也许,石板下的女尸就是她的母亲……

  五灵祭03

  李安民揣着那解不开的郁结,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穴居度日,一天一天捱下去,似乎总也熬不到头,起初她还数着日子过,到后来,连白天黑夜也懒得问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或多少个月,一日,叶卫军照常送来饭菜,还多带了一瓶五粮液和两盒月饼,他把小方桌挪到屋子中间,摆上炒菜和月饼,将白酒分别倒进两个纸杯里,请李安民过来坐,把杯子推到她身前,笑着说:“今天是中秋节,来,陪我喝一杯,别像去年那样一口闷,要慢慢喝。”
  李安民两眼无神地抬头看屋顶,“噢”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呆滞地说:“已经到中秋啦……暑假都过完了;天又凉了……”她下意识地把外套拉链拉上,在洞里感觉不到气温变化,毛衣外套能穿整年。
  叶卫军托起杯子悬在空中晃了晃,邀她一起喝酒,李安民顺从的抿了一小口,辣味从舌尖烧向喉咙,让已经生锈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叶卫军仰头喝了半杯酒,像是被酒气呛到,偏头咳了几声,咳出来的酒就喷在那块松动的石板上,女尸的脸就掩在石板下,叶卫军弯下腰,拿抹布擦去地上的酒液,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李安民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随口说:“别喝太猛了,小心醉倒,我抬不动你。”
  叶卫军笑:“不用你抬,我就在地上睡,到时借我件外套披着就行。”他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手指按在额心揉了揉,又倒了一杯,也不吃菜,继续喝。
  李安民看不过去了,拆了块月饼递上前,“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叶卫军放下酒杯,支着下巴望她:“这是在关心我?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这么想——那家伙可能不是个人,就算身体烂了,还能再长回来。关心我的身体挺多余的是吧?”
  李安民把月饼放在他手边,默默扒饭吃,叶卫军喘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说:“别光吃白饭,多吃点菜,趁热吃。”然后拿起月饼像应付差事似的咬了两口,伸手拿过李安民的杯子,把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干。
  李安民小声说:“那是我的酒。”
  叶卫军撑着额头凝望她,眼睛里红红的,李安民就在这种迫人的紧盯下吃完整碗饭,把空碗和筷子推到一边,站起来挪了个位置,坐到叶卫军身边,见他还想倒酒,一把抢过瓶子放在桌下,皱起眉头问:“没你这么喝的,卫军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叶卫军愣了愣,眼里的红潮稍褪,问她:“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李安民被酒气冲晕了头,挥手扇风,理所当然地说:“我关心你这不是很正常。”
  叶卫军又问:“不怕我了?这段日子你一直不乐意跟我说话,嗯?”
  李安民不敢看他的脸,抠着桌边说:“你把我关起来,还不许我生气?”
  叶卫军抓住她的手,用劲往自己身上打,“生气就要有生气的样子,骂我一顿,打我几拳,我给你解气,别闷不吭声地对我使用冷暴力。”
  李安民当真在他胸口捶了两拳,像在捶铁板,她吃痛地收回手,气不打一处来:“打你我疼,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想骂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骂起,我心里难受,不想说话还不行吗?你今天是来吃团圆饭还是来找碴的?你莫名其妙啊!”
  叶卫军托起打人的猫爪子吹了吹,把李安民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好、好,都是我的错,你有气就发出来,别闷坏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安民更是火冒三丈,什么叫别闷坏?她都被闷在地下多长时间了?现在来说这个不是存心刺激人吗?
  “早就闷坏了,都长霉了,你怕我闷,干嘛要关我?你说啊!别拿姓宋的女人来忽悠我,你那个好兄弟张良就不是省油的灯,姓宋的搞不过他!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想管,我只想出去晒太阳,回家洗澡!”
  李安民在叶卫军怀里拼命挣扎,拽他的头发,撕扯他的衣服,把憋在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再这么被关下去,她真的要疯了。叶卫军坐着不动随她打,等她闹腾够了之后才开口:“过两天就送你回去。”
  李安民愣住了,抬头问:“真的?”
  叶卫军点头,李安民还不敢高兴得太早,继续向他讨保:“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叶卫军说:“这事没必要骗你,回去正好赶上国庆长假,你还能在家里适应几天。”
  李安民信了七八分,心情大起大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坐在凳子上发呆,过了好半天才嘟哝道:“我以为你打算关我一辈子。”等她死了之后,再把她和那具女尸淹在一起——就是因为有这种顾虑,李安民才没敢把发现女尸的事说出来。
  叶卫军从桌底下捞出酒瓶,又往纸杯里倒酒,李安民皱眉:“你还喝?”
  “不多,就小半杯,团圆节图个喜庆。”他自己拿一杯,递给李安民一杯,笑道:“来,我们都慢些喝,今天要好好过。”
  李安民觉得他的表现很反常,但是听说能重见天日后就宽心了,没往深处想,脑袋里也实在塞不下更多杂事了。叶卫军举杯送上前,意思是要碰个杯,李安民跟他对了一下,就着菜小口喝酒,这瓶五粮液是度数高的原浆酒,两口就犯头晕,小半杯下肚就天旋地转了。
  叶卫军没怎么吃东西,却一个人灌了半瓶酒,跑出去撒泡尿,连桌子都没收拾,沾床就睡,李安民晕乎乎地爬到床内侧,拉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叶卫军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梦呓似的低语:“你真暖和,抱着你就不冷了。”
  李安民倒是浑身发烫,把手伸进叶卫军的衣服里,贴肉搂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
  这一晚,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叶卫军抱着她通过幽暗的密道,走进一座烟水迷蒙的巨型洞府,岩壁根下散落一朵朵半透明的石晶花,平滑如镜的地面上分布着蜂窝状的浅坑,每个坑有拳头般大小。穹顶呈半弧形,宛如一个锅盖倒扣在地面上,锅盖中心离地高达近百米。
  洞府中央有块圆形的石坛,面积比四百米的操场略小,整个坛体深嵌在地里,坛面比地面还低半尺多。四根白石铸成的穿心柱耸立在石坛周围,每根石柱上都镶有一座浑沉古朴的青铜器,圆腹、敞口、圈足,形似酒器,铜面上各刻有夔纹、花藤纹、龙鸟纹以及龟裂纹。
  李安民知道,这不是装酒的器皿,而是装人的容器,因为她能看见铜器里装着四个人,那是四张熟悉的面孔——炮筒、张良、苗晴以及……周坤。
  他们笔直地站立着,僵硬如木,森冷的绿光从他们的眼瞳里迸射出来,那不是人的瞳孔,而像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鲜血冒着凸,从四人脚底漫溢出来,流入铜器底部的鹅颈管道里。渐渐的,白石柱上浮现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色丝线,盘绕着柱体,缓缓朝石坛上蔓延,无数经络状的红丝从石坛边缘往中心汇聚,在那里横卧着一副青铜棺材,棺身埋在坛面下,棺盖是一张长了三对眼睛的诡怪人面。
  黄半仙就站在棺材前,叶卫军拆开被筒,把李安民放躺进棺中,拿尖锥划开她手腕和脚跟上的皮肤,这一划割断了动脉,鲜血呈柱状喷出。叶卫军又用长木条把她的四肢压进棺底的凹槽里,粘稠的血液顺着凹槽从青铜内壁的洞口流出棺外。李安民没感到疼痛,只觉得浑身冰冷,生命力正随着热血一点一滴地流逝,但她不害怕,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黄半仙推上人面棺盖,把她禁锢在狭窄幽闭的空间里。李安民透过人面棺盖上的六只眼孔朝外窥视,四条黝黑粗长的铁链从石柱顶部荡下来,分别绕在叶卫军的脚踝和手腕上,将他吊上半空。
  叶卫军身体朝下,四肢被铁链拉直,垂头俯视着青铜棺,专注的凝望与李安民的视线相接,这样的眼神,就和多次从梦中醒来所对上的目光一样。
  李安民也定定地注视着他,思维无法凝聚,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看到叶卫军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光束从他身后的悬浮石内透射出来,那块倒悬的岩石逐渐变得透明,宛如一座巨大的冰晶体,而被包裹在冰层中的,竟然是一尊盘坐在龟背上的红手观音象。穹顶上有无数孔洞,白光透过孔眼透射进这片中空的山腹里,这些光芒照在冰晶石上,被折射出一道道七彩光晕。
  忽然,李安民感到背后的触感变了,不再是坚硬光滑的铜壁,而是松软的呈粒状的凸起,那些凸起不断蠕动着,发出“哗啦啦”的硬壳摩擦声——是那些灰白色的甲虫。它们跟随着血液,从李安民的伤口中潮涌而出,好像给棺底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数量还在急速增加中,很快,李安民的身体就被这些甲虫给吞没。
  这时,棺下传来阵阵轰鸣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动,李安民感觉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近,石坛似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上升。白甲虫像退潮般从棺壁上的洞口蹿了出去,灰白色的虫群一浪紧跟着一浪地蠕动着,从四面八方齐涌上洞顶,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就好像给石壁覆上了一层白色涂装,这些甲虫顺着洞壁上的小孔朝外爬。
  紧跟着又有一群灰鼠顺着石壁飞窜上来,这些老鼠体型肥硕,绿豆般的小眼睛中闪烁出贪婪的红光,它们冲向虫群,张开尖嘴疯狂地吞噬白甲虫,甲壳崩裂声和刺耳的虫鸣鼠叫回荡在洞府上空。
  随着一声劈裂巨响,石壁上闪现出四面巨大的铜镜,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映照出冰石内部的红手观音,镜中散射出强烈的金光,石壁上瞬时浮现出一张张形色各异的人类面孔。鼠群像炸开了锅似的四处逃窜,它们似乎很惧怕那些人脸,但是洞壁在强光的照射下,处处可见或哭或笑的面孔,鼠群无处可逃,便顺着铁链发疯似朝叶卫军扑去,顺着四肢爬上躯干,在他身前身后来回窜动,转眼间就把他的身体变成一个人形的鼠堆。
  “吱吱”的叫声中掺杂了咀嚼和骨骼裂开的清晰声响,透过鼠群的缝隙,李安民看到叶卫军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开裂,血水从眼睑里喷溅出来,两颗通红的眼球滑脱出眼眶,掉落……
  灰鼠撕扯着叶卫军的皮肉,咬碎他的颅骨,掏空脑浆,通过眼部的窟窿和口腔钻进他的身体里,李安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叶卫军被鼠群咬成一具血肉淋漓的骨骸,残存的肌肉拖拖挂挂地搭在白骨上,鲜血带着肉屑一滩一滩地掉落下来,掉在青铜棺上,顺着棺盖上的孔洞渗进李安民的眼睛里。
  她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可见的景物被鲜血蒙上一层红色,光芒不断往下扩散,将鼠群和尸骸吞没,棺外水纹流动,金光从缝隙中透射进来,仿佛把她推进了一片金色的海洋里,浪花在身周翻腾旋动,波涛叠起,如山峦起伏不定,从两边扑卷而来,李安民的意识在刹那间就被汹涌的海潮撕成碎片。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补充能量T T

  消失的身影

  当李安民再度醒来时,身在职工公寓六楼的阁楼上,熟悉的天窗,熟悉的家具摆设,熟悉的一切,却让她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手腕和脚踝上缠着绷带,不知道是谁缠的,在手腕内侧和脚后跟处各垫了一块棉纱,李安民轻按下去,隐隐作痛,她拆开绷带,揭下棉纱,看到皮肤上有道细长凸起的疤痕,色泽鲜红微皱,外皮像层薄膜,手指顺抚过时,能看到血液的流动,这是道已经愈合脱痂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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