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到,押解犯人的官差还要受罚。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二章 冬日行路
第二章 冬日行路
看着那些一步步走着的犯人,前面一个官差就象黑白无常一般拿着拴着他们的铁链,另外三个跟在左右两边以及最后。天太冷了,官差将鞭子不是夹在腋下,就是挂在腰带上,双手插在袖管里,缩头缩脑的顶着一阵阵夹着零星雪花的寒风,一步步往前走。
而那些犯人,那被锁着的双手,也只能在寒风中冻着,不一会儿就会生冻疮。
一个枷着十斤较重木枷、太阳穴上刺青的惯犯,大约用牢里的破棉被上扯下的一块包在手上,略带得意地很有经验道:“到了午时就可以停下休憩一会儿,到时你们应该象我一样,去找样东西包手。”
其他三个初犯的囚犯冻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怨声载道,但被一鞭子虎虎生风的抽下,也不再敢发声音。
一个官差抽出腰间的鞭子,虚张声势地抽在发牢骚的犯人脚边,中气十足的大声喝叱:“冷冷冷,越说老子越冷。怕冷就快点走,早点到驿站歇脚。”
他不敢真把人给打伤了,这一路缺衣少食的,要熬到交犯人的地方才能拿到饷,类似于加班费、出差费之类。打伤了就会拖后腿,病倒了要去找大夫弄药服侍,否则死了先去申报,到了后又会少了一份钱。朝廷要这些犯人活着到目的地,而不是半路就死了。这路才刚开始,又不是第二天就到,所以要有所保留。
我庆幸自己运气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其实很好理解朝廷为什么将我又罚又照顾着。赵凤手上的三王爷余党名单是太子要的,但太子也生怕我死了后,赵晟发疯图强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弄出这等事情来。看似皇恩浩荡,念我身体虚弱,又广结善缘,所以让我坐囚车。其实如我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要死也就死去吧。
我并不为我的命运叹息,反而很看好一切,因为我至少还不能死,而赵凤呢?她还有多少利用价值?她的妒忌、仇恨毁了我,也毁了她自己。也许她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可能更惨。所以我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不过三年而已,到了时间我还是刘百花,还是能做生意买地,就算从头开始,也来得自在。
看着囚车后五米处跟着的狗剩,我心里暖暖的,好似不再感到寂寞和害怕。
午时前,终于到了第一个驿站,狗剩小心的将我从囚车里,连着棉被抱出来,跟着官差一起入了驿站。
能有人伺候我最好,因为另一个女犯已经冻得连自己也顾不上自己了,更别谈来伺候我。
按道理,犯人只能呆在马厩里,将连着他们的铁链拴在马桩上,由两个官差看守。但我属于例外了,不但被抱进了驿站,而且被狗剩抱着,坐在了一张桌子旁。
在驿官那里登记后,驿站的小二在官差桌上端上了四菜一汤和四碗米饭。这就是工作餐,这个不要钱,但是要吃其他的,就要掏钱了。四个菜三个是素的,还有一碟,就是里面加了一些肉丝,算是荤的。
狗剩见后喊道:“帮差爷们的一桌上一只鸡,再切一碟牛肉,算是我的。”
两个官差一听,立即作揖道谢。
狗剩抱着我,不方便还礼,脸上挂起商业般的笑容道:“差爷们尽管吃着,这一路还仰仗差爷们多多照顾,每顿一只鸡鸭也只能聊表心意而已,请慢用。”
官差一听更开心了,他们能不乐嘛,看来这一路有好吃好喝的了。
小二一听,是有钱的主,立即跑了过来:“这两位要吃写什么?”
狗剩抱着我低头轻柔的问:“庄主,想要吃什么?”
我微微一笑:“不要叫我庄主了,我都没了庄子,算什么庄主,从今后叫我百花吧。给我来碗肉末面就可。”
狗剩居然比我还要激动,半响才声音微颤的答应:“好的,百花。”
很快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送了上来。小二为了讨好狗剩,叫厨子多添了浇头,面上的肉末比普通的多了许多。
狗剩不让我自己吃,他不顾自己的那碗放在桌上冷掉,执意先喂我。
我又吃得慢,一口面条要半天才咽下。等另外一桌两个官差吃完,去换马厩里另两个官差来吃饭,我一半都没吃完。
“饱了。”我摇了摇头,不肯再吃,再下去狗剩的面条都快凉了。
“你管你吃,我等会儿在车上坐着就可以吃。”狗剩还是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筷子,几根几根地撩着面条,嫌半碗面条凉了,就拿他那碗过来。
我不吃,他也不肯吃,想想狗剩说的有理。一上囚车,就什么都不能吃了,也只能多吃点。
当另外两个官差吃得差不多时,我终于真的吃饱了。伙计见另半碗面条都凉了,再做也来不及,于是乖巧地事先将半碗面条拿去厨房起热了热再端来。于是狗剩将两半碗面条混在一起,也不嫌弃是我吃过的,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筷子,呼噜呼噜的狼吞虎咽全给吃了。
这顿加上官差的鸡和肉,应该三百文左右。但狗剩扔下了半两银子的银票,还叫小二两桌各加了八个茶叶蛋,多余的算赏给小二了。小二乐得屁颠屁颠的,原本对人应该是晚娘脸的,现在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出去后,狗剩先将我放进囚车安顿好后,拿着八个茶叶蛋中的四个,一一分给了四个囚犯。
那些囚犯也够可怜,大冷的天呆在马厩里,啃的是冷馒头,喝的是从井里打来的凉水。一见茶叶蛋,赶紧的接过,剥开几口就吃了,吃得太快噎着的也只能就了口井水。
看守囚犯的两个官差,因为一路上狗剩每顿都可以加个荤打打牙祭,也就看了几眼,没有发话。此时里面吃完饭的官差带来了他们的茶叶蛋,他们也分得均匀,一人两个,那么越发没有话可说了。
囚车继续前行,那些初犯的囚犯也学乖了,在马厩里用铺地的稻草,选细的做了简单的手筒,至少能稍微暖和点。
没走几步,狗剩想起了什么,对我道了声:“我去去就来。”调转马车回驿站。
狗剩回驿站后,我时不时回头看驿站那里停着的马车,有点焦急地希望狗剩快点赶上。此时猛地发现,我不希望他离开我。难道是我现在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怕他会离开?
当囚车快转弯时,我遥看到狗剩的马车好似动了。当转弯后,就见不到时,我却反而放心了。因为我相信狗剩,他一定不会抛弃我。
狗剩果然追了过来,他驾着马车靠近我的囚车后停下,跳下马车后,从车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地从囚车木栏杆里塞进,给了我。
原来是一只包着厚棉布的汤婆子,我抱在怀中,身上再披上棉被,就一点都不冷。心中不免感激,狗剩那么粗枝大叶的人,能如此细心,一定是全身心都扑在我身上。就象我对赵惟能一般,什么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生怕冷着饿着。但我对于男人心思早已驾轻就熟,而狗剩却从来没有伺候过人。
狗剩回头去马车那里坐上,随后驾着过来,和囚车平行。他腾出手来,剥茶叶蛋。剥完后,又跳下车递给我:“还是吃热的好,吃不下就慢慢啃,反正路还长,下一个驿站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接过茶叶蛋,躲在厚棉被里,慢慢地啃了起来,那还温热的茶叶蛋,又香又鲜,心中滋味难以述说。
吃了狗剩茶叶蛋的三个男囚都喔喔地鬼叫起来,官差们笑而不管。
旁边一个跟着的女囚看得眼都红,恨恨道:“俺家男人如果也对俺那么好,俺还会偷了银子逃出去,在外面歹人一起玩仙人跳吗?”
“你们别胡说,我不是她男人”狗剩也不知道是羞了,还是说中了心思,脸微红地责骂。
“睡一起不就是了?”有个脸皮厚的犯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狗剩这下有点恼了,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威胁道:“是不是蛋闷着了?再敢说,以后有什么添口就不拿给你了。”还真是可爱,惹得大家越发嬉笑,好似寒冬都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走了一个时辰后,在密集阴云里,时而稍微露露脸,没有多少暖意的太阳已偏西。
走到一处草棚,看来是农民在夏日里,在田头看瓜用的。现在正好冬日,无人。于是队伍停了下来。
差官们先是一个个囚犯手腕上,拷上铁链,随后再解开枷。并且吩咐道:“有尿的快点尿,别等一会而喊着要尿。到时就算尿在裤子上,也不会停”
男犯简单,背对着,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就对着已积着半寸厚雪的田,尿了起来。而女犯就犯难了,小心翼翼地赔笑:“差爷,我怎么办呀?”
一个差官眼珠子一翻,将手中的链子放长了一点,示意:“跟着我,去草棚后面尿去。我在棚边等,你快点,别等我过去催。”
“是,是”女犯赶紧的边撩起囚衣摆,转身绕到草棚稍微隐蔽的地方。而捏着铁链的差官,只离她隔着一道薄薄的草墙。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三章 陪同
第三章 陪同
狗剩将马车栓在一旁树干上后,走到囚车前请官差打开了囚车门。他小心的将我移出车,官差立即也在我手腕上套上一根长铁链。
于是等那个女犯回来后,狗剩抱着我去。天气寒冷异常,才排出的尿,才这么点时间,就已经结冰。越往北,越是寒冷,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站在雪地上,我身体虚得几乎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蹲下放水了。狗剩微微犹豫后,就帮我脱裤子。我没有拒绝,现在我病得一定是脸色比死人好看不到哪去,如果现在矜持不尿,等尿在身上,不光要帮我洗衣裤,被风一吹一定会冻出病来。
狗剩不知道如何去做,索性凭着蛮力,象把孩子尿一般,抱着我蹲地上,让我简直哭笑不得。
稍作休息后,又继续上路。就这样走呀走呀,囚车的车轮滚呀滚呀,犯人和官差越走越慢,如同机械式的迈开一步又将另一只脚跨去。但毕竟是第一天,体力还算好,还未到傍晚,就到了下个驿站。
流放赶路,并不是想象中拿着鞭子催,越快越好。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不能晚了天数,也不能早到。该走时就走,该休息则休息。
晚上的餐比白日好了点,官差们的例菜的萝卜白菜里有了点咸肉片,而犯人们的馒头里也加了点用油撇过的咸菜。狗剩帮我点了三个菜,还是抱着我,喂我吃饭,当然还给官差们点了一只麻油鸭。身体的虚弱,让我吞咽都很累,吃得很慢,有时嘴里东西一多,连下咽都会噎住。当官差们啃鸭子时,他有了足够时间将我喂饱。
用过餐后,犯人无论男女都塞在一个房间里睡通铺,只不过女犯睡的地方隔开来几个床铺是最靠边的。这通铺也和其他客栈不同,铺旁有个铁环,铁链可以铐在上面。而四个官差则是两个也睡通铺,另两个坐着守夜,晚上再换班。
为了照顾我,给了我最靠边的位置。狗剩将我抱着到通铺上后,官差就在我手腕上铐上铁链。
小二拿来了两个木盆,打来了热水让所有人烫脚。所以说,古代刑法制度虽然严厉,甚至残酷,但有时会体现出人性化的一面。只不过不一定实施到位。
狗剩知道我喜欢干净,去马车里另外取来了两个木盆,一个擦脸、一擦身洗脚,因为我不能下床自己洗,于是不厌其烦的帮我绞毛巾,让我自己拿着用被子稍作遮挡的擦。
官差和犯人走了一天,双脚一浸热水,都舒服得嘴里发出嗞嗞响。一切弄完后,狗剩扶着我躺下,帮我掖好被子后,端着用过的水盆出去倒。
睡在靠我旁边的女囚,看得羡慕得不得了,和衣躺进被窝后,撑着半边身体,对着我露出层次不齐的大黄牙好奇地问:“他是不是你男人?是定下亲的?简直比亲儿子都好。”
睡在另一头的一个男犯谄笑了起来:“你这半老婆子别眼馋了,人家是谁?大名鼎鼎的刘百花,百花山庄的庄主别说这个黑大个,就算皇子皇孙,朝廷大官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呿~,什么半老婆子。”另一个男犯啐了口:“军营三个月,母猪赛貂蝉。到时别说半老婆子了,就算是活的母猪,也未必能给你摸到。”
一时间,坏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我闭上眼装睡,那些男犯对于被流放之地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其实能流放到河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可能干活苦了点,但至少活着回去的可能很大。如果被流放到荆州或者嘉峪关什么地方去,一有敌军进攻,被流放的犯人首先会被拉到最前沿当人遁,成为炮灰。
狗剩帮我冲好汤婆子后,用两条长凳一搭,铺上条棉被,再身上盖一条,就和衣睡在了我跟前的铺下。
我躺在铺上,深深地看着这个经历了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依旧耿直的倔狗剩,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说声谢谢。但最终没有这样做。
冬日赖被窝是最舒服的事,但一大清早,官差就喊魂一般的催着起床。
当狗剩抱着我到了桌边,另一桌的官差早就乐得叫了起来:“是鸡粥”他们和我的桌上放着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鸡粥,只不过他们一桌上的是白切鸡,我这桌上的是手撕鸡丝。
官差当然开心,早上的例饭也最多是咸菜白粥加馒头。而另一边蹲在地上的犯人也开心了起来,他们也有红烧鸡架子块吃。
小二适时的谄媚进言:“这位陈爷昨晚就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做的,我们可是天还没亮就熬粥了。”其实每个餐馆、客栈都是天没亮就火灶开,这样说无非就是讨个巧,证明他赏钱没白拿。看来狗剩赏钱又给得不少了。
胃口差,热腾腾的鸡粥喝下去很舒服。还可以吃几口被撕成一丝丝,如同牙签一般大小的鸡肉。我真是难以想象,如果狗剩没跟来,我会是什么样的模样。也许会半死不活的扔在囚车里,尽量拖到目的地,争取活着交人了事。
我将头靠在狗剩厚实的肩膀上,一方面是因为身体虚,另一方面,我渴望这样一个宽阔有力的肩膀能让我x一靠,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又要继续赶路了。我披着棉被,靠在囚车栏杆上,手里还抱着一个注入一次热水,一整天都暖和着的汤婆子。如果饿了,只要说一声,狗剩会拿出茶叶蛋或者面饼来,如果渴了,还是只要说一声,狗剩立即从放在车里棉被里的铁壶里倒出热水来给我喝。
官差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口渴时也会到狗剩那里要杯水喝,毕竟在着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们挂在身上的随身小葫芦里的水,喝上去不亚于在喝冰水。
我这哪是去流放,简直是坐着囚车华夏半月冬日游。
下雪了,大如鹅毛的雪花飘下。狗剩见囚车的顶也是粗木栏杆,雪花从木杆空挡处往下飘,落在了我的头上、身上。于是赶紧的从车里拿出棉被往车顶上盖。
“云鹤,这可是你睡的被子,打湿了晚上盖什么?反正我身上盖了层,没事的。”我的眼眶都发红了。
“驿站里也应该有被子,到时再买一条就是。”一条棉被将囚车顶全部遮盖了起来,狗剩弄弄服帖,生怕风大时将被子一角吹起。
这下大部分的雪被挡在了车外,官差头看后提醒了一句:“顶盖着就盖着,但旁边不能再遮上了。”再遮下去,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