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来了,赵惟能听后立即出了屋。
我坐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书看。越想越觉得奇怪,厢秀心眼多,做事又周全,问了未必能答。而小喜是时不时的,有时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
等厢秀和小喜在一旁将午饭吃完,我打发厢秀帮我去厨房拿点心。
趁着厢秀不在的时候,我问正在收拾剩饭剩菜的小喜:“小喜,刚才说是什么到了?”
“什么什么到了?”小喜手里收拾着,嘴里随口答着。
“将军好象刚才有事,是什么事呀?”光这样还不行,我又奉承了几句:“小喜你人好,消息灵通,说不定知道。”
“小姐你算是问对人了。”小喜将所有未吃完的饭菜全部倒在一个盆子里,放入食盒中,等一会儿将食盒还给厨房:“将军还真是疼小姐,我也只是听说的,将军托人在赵氏宗族里找个合适的孩子,过继给夫人。说不定刚才就是这事呢”
赵惟能真的这样做吗?我心中顿时一片酥软,之前与他种种不快,此时此刻都消散了大半。
小喜打开门将食盒放在门外,应该看看门外无人,于是回来神秘兮兮地跟我传授经验一般:“如果武夫人真的有了过继儿子,小姐就尽快生一个。一个是同族宗亲,一个是亲生儿子,哪个更亲一听便知。武夫人也就是今后养个老,而府里还不是小姐说了算了?”
我微微一笑,不做辩答,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不久后,赵惟能回来了,一进屋就笑着道:“百花,快收拾一下,所有人都跟我一起去夫人那。”
厢秀刚回来不久,正在绣花,听后立即站起,扶我去梳妆。嘴里讨巧地问:“是有什么好事呀?怎么连个信都事先不透露。”
小喜好似早就知道一般,暗暗冲着我扬了扬眉。
“快着点,等路上再说。”赵惟能好似非常的高兴,催促着丫头快点给我打扮。
见武夫人不能张扬,我叫厢秀帮我穿上青色衣服,玉簪太过素雅,换了根武夫人送的金钗。一切妥当后,跟着赵惟能出了屋。门口已经有两个,上端着面遮着红布礼盘的家丁等候着。
路上赵惟能告诉了我,他伸出手,轻轻捏着我的手,牵着往前去:“百花,夫人今日喜得养子,过一会儿,你磕头恭贺她一下。”
是真的我的眼泪激动得都快出来了,赵惟能真的实现了他的承诺,答应我孩子不过继给武夫人了。不要说磕个头恭贺一下,叫我跪着求都乐意。
走出院子,直往东苑去,遥遥就听到那里已经是放起鞭炮。东苑门口挂起了火红的灯笼,好似又过了一次年。
大户人家的,讲究的就是利益,关起门在屋里再如何折腾都行,但在众人面前是不能亲昵。赵惟能将我的手放开,加快了两步,我心知的在他二步后跟着,并让厢秀和小喜放开了我,不用丫头扶着,跟着赵惟能进了东苑。
现在如不是有着太多来贺喜的丫头和家丁,东苑平时一定很是优雅。这个武夫人品味相当的高,小池楼阁,古木凉亭,处处有着股仙韵。
走进正厅,武夫人坐在当堂的主座上,身穿着绣着牡丹吐艳的绛红衣衫,微笑着接受每个过来的丫头家丁磕头道谢。
见赵惟能进去,武夫人在旁边丫头搀扶下站起,对着他微微行礼:“将军。”
“你我何须多礼,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快坐下。”赵惟能坐到了堂上的主座左边,而武夫人坐到八仙桌对面的右边侧座。
“百花也过来道喜。”赵惟能笑指着站在桌前的我道:“她还备了份薄礼。”
正厅里一下全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丫头家丁们都看着站在武夫人面前五步远处的我。
跪吧,她是一品诰命,是赵惟能的原配,无论我以哪种身份,见到她都是要跪的。
于是我跪下很是心诚的道:“得知夫人喜得麟儿,小女特来道喜,愿夫人万福。”也只能这样说了,孩子又不是她生的,不可能说什么孩子以后高中状元之类的套话。
“你太过客气了。”武夫人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一旁她屋里的丫头就端过了两个家丁手中的礼盘,端进了内屋。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里面装着是什么,管它是什么,反正是赵惟能预备的,如果武夫人说不好,也是让赵惟能生气去。
武夫人命身边的另一个丫头:“还不快点去将孩子抱来,让大家看看。”
大家的视线大多转向了内屋,而我还是跪在原地。
我一点都不委屈,真的。最好武夫人给我颜色看看,故意让我跪到看完孩子。这样一来,赵惟能必定不忍心让我久跪,看完孩子就带我离去。
可惜,我的算盘没实现。就听到武夫人命道:“还不快将刘小姐扶起来,旁边看座。”
于是厅里除了赵惟能、武夫人,其他唯一有座的就是我了。我坐在左边第一个副座上,没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得意,反而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好象身边有一些羡慕到妒忌的目光,已经带着仇恨的暗中瞟过来。
一个用大红锦缎棉被包裹的,应该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由奶娘抱着,带了出来。还未见到模样,众人就纷纷夸着说长得好。
奶娘抱至武夫人那里,但武夫人没有去接,含笑而道:“让将军看看吧。”
于是奶娘抱着孩子到了赵惟能身边,赵惟能也只得接过,嘴里喊着:“来,让爹抱抱”看似很是慈爱,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多少有点牵强和生疏。
赵惟能抱着孩子,奶娘立即小心打开了蜡烛包,露出了孩子沉睡的小脸来。白白嫩嫩,挺端正的,看样子也就三个月不到。
“好,好”赵惟能嘴里说着好,却说不出其他话来。瞧他抱孩子的样子,简直就象抱个枕头,样子有点滑稽。
看也看到了,也该散了,武夫人适时地开了口:“就让我们一家聚聚,大家下月来喝百日酒。”
于是众人跪下告辞。等走得大半,我也站起,准备跪下行礼后离开。
“刘小姐也一起留下喝口茶吧。”没想到武夫人主动要我留下。
我偷偷瞟了眼赵惟能,他抱着孩子,开口道:“今日也难得,留下吧。”
还能如何?留下吧。留下的涵义可就不一般了,证明武夫人把我当做妾看待,虽然我还没有算正式进门,只能算做服刑的家奴而已。
真的不想留下,古代的破规矩实在太多,但我还是低头答应:“是”随后坐回了回去。
其他无关的家丁丫头全都走了,武夫人让奶妈将孩子从赵惟能手中抱来,她抱起孩子看了眼,长长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既与你结缘,我会好好抚养与你。不求你以后能为赵家光宗耀祖,只求平平安安就行。”
养过许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的我,心中难免感慨。那时孩子是聪明还是能干,都无所谓,只求不要生病、不要出意外就行。人世间的父母却很难明白这道理,只有那些被疾病缠身孩子的父母才知道,世间其实最重要的是平安。
我望向襁褓中的孩子,孩子懂些什么,还是睡得正香,吃饱后就无忧无虑。
赵惟能笑着调侃起来,打破了点此时的沉闷气氛:“女人手里一有孩子,就连说话都变得象个娘了。”
点心和茶上来了,三人分开坐的样子很是奇怪,感觉不是一家人,更象是商务会谈。
这点心和茶放着也不是吃的,好似就是做做样子般,我有座已经算是非常的厚待我,否则以我的身份,在一品诰命面前别说是坐了,大约跪都没份。
武夫人看着孩子,轻声问:“这是谁家的?”
原来武夫人在拿到孩子时,赵惟能根本没有过去,想必是派了说客抱着孩子过去给武夫人的。
赵惟能也是轻声而言:“是赵氏宗亲里的,五代前为同父兄弟。这孩子母亲产后得到产后风死在月子里,父亲因意外前几天也死了,家里已无他人,所以尽管放心。”
领养孩子就怕以后孩子的母亲或者亲戚讨要,这个孩子很是适合。
武夫人将孩子转抱给奶娘,让奶娘抱进屋里后,长长叹了口气。那种郁结于心的哀伤,让我也忍不住叹息。如果赵惟能能与她同房,她就不同保养孩子,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好。北华是为了我,归根到底,我欠着武夫人的。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二十八章 要买
第二十八章 要买
细细琢磨,武夫人其实真的是聪明人,生怕赵惟能不疼爱孩子,让他在众人面前抱孩子证明是他养子,确立了孩子的地位。
只听武夫人问道:“名字是否想好?”
赵惟能回答:“尚未想好,要不请夫人起名吧。”
武夫人想了想后,提出一个名字来:“名从古如何?”
“从古,从古。。。”赵惟能念叨了两遍,咀嚼了一番,答应了下来:“甚好,就这名吧。”
一问一答,相敬如宾,不象是夫妻,更象是兄妹。
屋里传来了孩子哭声,奶妈立即哄了起来,随后孩子被塞了奶,呜呜声后不再哭闹。
武夫人静静地听着,微微一笑,对着赵惟能道:“我陪嫁颇多,足够这孩子以后吃喝。只希望这可怜的孩子能得到将军父严。”
其实这话是对我说的,就是叫我不用担心以后这孩子争夺财产。
赵惟能点头道:“那自然是,其实也不用太过忧虑。刘氏有百花山庄一处,养活了几百个孩子,不愁她子无所依。”
我心中一震,赵惟能想将百花山庄交给我孩子吗?也是,他以后只有跟我生孩子,山庄留给孩子也算在理。
“早就知道刘小姐的能干。”武夫人终于将话题扯到了我身上,温和而言:“若拙有你相伴,也算是幸事。”
一直当摆设的我终于能开下口,谨慎的微低着头:“多谢夫人夸奖,小女不敢。”
武夫人又对着赵惟能道:“从古一个孩子未免冷清,还是多要几个为好。外侄不如自己的骨血,尽可以放心生养,也不必怕什么。今后你与刘小姐孩子多少会叫我大娘,我也会视如己出。我一半的嫁妆就足够从古过活,还希望在孩子中挑选个合适的。。。”
作为大房,我的孩子叫我为娘,而要恭敬的称呼武夫人为大娘。看来武夫人还是想过继我的孩子。
赵惟能并没有回绝武夫人,眼睛瞥向我。对他来说,孩子的娘是谁无所谓,如果跟着武夫人自然更好。一个养母系出名门,一个母亲当过流放女犯的,在朝中的前途不用说就知道,哪个更光明。
我当然不愿意将孩子过继过去,虽然这样可以得到武夫人一半的陪嫁,既然不愿意,装傻是最好的方法。我低头不语,什么都不说。
武夫人看出了端倪,笑着道:“当然,这也是后话,不急。当孩子有那么三四个时再说,或者等孩子大了,看哪个有孝心愿意认我吧。”
很是讨巧的话,这样无疑是在给我吃定心药。细细一想,武夫人做事很是稳妥,早已规划好了一切。孩子一多,对于赵惟能来说,分一个出去好似就无关紧要了。又说是等孩子大了再说,那么到时哪个孩子看中那些资产,愿意当武夫人的儿子,请两桌酒,当着众人喊一声就行。到时无论哪种,我都拦不住了。
武夫人对着赵惟能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那么两个孩子相互照顾着,我也可以放心。再加上其中一个是你亲生,与其他兄弟又有血脉,等我百年之后,也可以放心去了。”
赵惟能见我沉默不语,脸色有点发白,于是笑着周旋开:“你就是操心的命,猴年马月的事现在就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再说吧。”
此时此刻,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奋斗、要强、改变命运,说起来很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太难太难。什么环境,就有什么样的结果,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看似懦弱,除了整日唠叨自己命苦、孩子被狼吃了之外,她又能干些什么呢?
也许很多人说,她可以发奋图强,到其他地方白手起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有些人就看明白了,不能怪她懦弱,更要责怪得是吃人的世界。
有时终极一生,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微微一笑,就此小小的表情将赵惟能和武夫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见他们俩有点诧异地看着,我轻轻吁了口气:“将军说的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也不知什么状况,再说吧。”
百年后,谁又知道谁。到时如果有孩子贪图财产,或者认为武夫人能帮助仕途,又或是觉得武夫人对他不错,他要如何就如何吧。
在难以脱身的漩涡中,如果越挣扎越是容易溺死,那还不如放宽心,随波逐流,漩涡应该总有一天会有稍微平静的时候,到时瞅准机会想办法爬上去。那就远比逆流反抗,最后被击垮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回到屋里,赵惟能好似一直在等待着我先开口说武夫人将来过继的事情,但他没有等到。
其实我心中有了明确,只要孩子是我抚养,就尽到我应该做的责任,至于以后走什么路,等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我不但没有多愁,反而叫丫头拿来了碎布针线,帮我未来的孩子做起了小衣服,小鞋子。当一只小小的虎头鞋完成,我将虎头鞋轻轻贴在脸上,闭上眼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那种对新生命的期盼,是我大约九世来第一次品尝到的。很温馨,很甜。
小衣服用线缝,很费功夫,反正我也有空,就一针针细细缝着。
下午的阳光从纸窗透射进来,变得很柔和。缝了几针,我手不知不觉变慢,捏着针有点出神。
再过几日我就要过生日了。赵惟能提议给我办酒,但我回了。以我身份怎么可以大操大办,来碗寿面就行了。
好象生日并不重要了,只是记录活了多久的数字而已,并且我的数字还不正确。
如果此生终能与赵惟能厮守到老,成为他的妾,也算是福气。已经疲惫的我,早已懂福惜福。
家丁来请,说是赵将军要我去见个客人。问是谁,家丁又是说不知。算了,以后不再问了,反正他们嘴很紧,问问都说不知。
我稍微收拾后,去往客堂。也许是万贯来了,听说他的钱庄开业了,而且生意不错,几乎所有的官兵,一发粮饷就将钱存到他的钱庄。他开了几家买吃喝的小店,东西虽然贵了点,但毕竟是从百里地外运进来的,也卖得相当好,经常货物刚上架,就被卖空了。
走在路上,春意越来越浓,太阳晒在身上有了暖意。冰雪早就融化,泥地上已有青绿色的草嫩芽。两旁树木树枝开始萌芽,只需再过三五日,花苞就会结成,再过半月左右,百花就可盛开。心情也会在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变得好起来。
踏进客厅,只见赵惟能坐在主座上,而一人坐在正厅侧座上。按规矩,能坐在主人对面的侧座上,一定是与主人地位差不多,或者有血缘关系的。
我见后愣住了,坐着是赵晟他怎么来了?
赵惟能还算是客气的悠悠道:“百花,过来见见本将军的堂叔,你们也应该认识。”
堂叔。。。这个称谓很是刺耳。仿佛在提醒我什么一般
四个多月未见,赵晟虽然极力掩饰,但从他闪亮的眸光中,能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我跪下行礼:“小女叩见泾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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