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柜台上,等手下抹完桌子,收起桌椅再扫扫地,就关门进庄了。
突然大郎喊了起来:“当家的,好象又是一个!”
我正撑着下巴打瞌睡,被他一下叫醒。只见不远处有个黑影,象是人影样,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来又是其他疫区来的孩子,庄里孩子已经破五百大关了,近一个月再没来过,原以为应该结束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
虱子多了就不怕痒,已经五百多张嘴,再多一张就无所谓了。人多就一点好,人越多、成本反而下降。养五百人其实跟养四百人,除了多一点粮食,其余衣服、医疗、教育等花费差不了多少。
大家也都习惯了,继续搬桌椅扫地,我拿起柜台上的蜡烛,挡着烛火防止被风吹灭和大郎走过去查看。
一看我就知道不是疫区来的,虽然也是个十岁刚出头的男孩,但是借着烛火看到他身上衣服被血尽染湿,正俯身趴着生死未卜。
大郎蹲下,拉开破损的衣服看了看伤口:“当家的,是剑伤。”
剑伤!我有点头疼了。这里也经常有点小的流血事件,菜刀、扁担、镰刀、锄头就想都不用想是什么类型的。而兵器就有点麻烦了,代表着不是官府就是江湖事。官府大多为刀,能碰上用其他兵器的武将,我这地方还不够档次。剑就明摆着跟江湖扯上关系,下手还那么狠,一定是深仇大恨,谁要将一个十来岁孩子赶尽杀绝?
“扶进去再说。”我轻声道。
大郎立即将这孩子翻了过来,二只手横抱起,飞快地往庄里去。
我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别收拾了,打烊!”
于是只在店口放着二个灯笼,一个写着“百花”,而另一个写着“萧”,用来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鸡鸣狗盗、以及官府喽啰。
就近找了间房,见还有气,几个人忙开了。取热水,拿金疮药,撕衣服、扯绷带,去叫专门请来的大夫。
有大人忙,也不用我动手。我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伤得确实很重,浑身上下的剑伤不下五处,几乎剑剑及肉。但看来不是想要他的命,剑伤都不是要害部位,他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旧伤累新伤。脚踝处还有铁链之类锁绑痕迹,一圈青紫。
“去库房取支好点人参!”我拿了张纸,批了张条给大郎。现在库除了月例外,都需看到我的条才会发物。
我打算他救活,虽然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这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免有了点恻隐。
门口当班的跑了进来,说有人在叫门,要硬闯进来。
可以知道是什么来路了!我站了起来,毅然决然道:“走!”
在路上又喊了三五个人,一路快走到了门口。
打开门后,我带着人走了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个黑衣人,旁边的灯笼将他们轮廓照出来。
都穿漆黑的夜行衣,头戴黑色斗笠,头微低着,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眼睛。都用黑色布条将一把漆黑七尺剑鞘绑在身后,鞘中的剑并未抽出。
穿得是乌漆抹黑的,如果再站远一点,连人影都看不到了。此时他们如同鬼魅一般站着我五步远处,肃立不动,就象三根黑色木桩,却散发着阵阵寒意。
我学着江湖人一般一抱拳:“我是这里当家的,这里已经打烊,按照本庄规矩,打烊后就不再接待访客住宿。请三位移到他处!”
“是不是来过一个孩子?”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冷的问。
我年纪还小,其他人第一次听说我是当家的,必定上下打量一下。而这黑衣人却动都不动,好象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活着的东西,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
“来过很多,不知各位找的是哪一个?”我只感到他们发出的寒意,快让人连骨头都快冻住了。但此时不能输人,于是还是强装常态着:“疫区里所有能活下来的孩子都在这里,一共五百多人,按庄里的规矩,只要给四十贯的伙食费,立即领人走!”
二十贯是以前的价,从这个月开始升到四十贯。四十贯足够买二个小丫头,能付钱赎人的必定不是什么拐子。
这个黑衣人一抬手,银光一闪,一丝寒意贴着我的脸就飞了过去。我一扭头,“咄”的一声,一个四角镖深深嵌入木桩内,镖上还有张纸。
“这里是四十两。”黑衣人的声音无一丝温度,好似每个字的音调都一模一样。
二个大人双脚有点颤了,我不怪他们,因为这三个人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述说的感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虽然几乎动都没动,但那种寒气能将空气都凝结了。
动作再快也不可能眨眼功夫就将银票插在镖上投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有备而来!
“好说,好说!”我乐滋滋的跑了过去,用力去拔镖:“等明日你们进庄尽管去看,喜欢的尽管带走。四十两只是赎人,没有你们要的,扣除这柱子的修理费还给你们。”
插得还真深,我用力拔了半天才弄了出来。看着四十两的银票,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是财迷!
“我们今晚就要进庄。”黑衣人却不干。
我将银票塞进衣襟,笑容可掬道:“庄里有庄里的规矩,破了规矩以后我这个当家的就难办了。。。”
还没说完,眼前一闪,三个黑衣人已经同时站在我二步远处,三把剑几乎同时抽了出来对准我的鼻子。速度好快!他们怎么动的所有人都没看清楚。
“那么我们只能硬闯了!”黑衣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是要让我听明白。
第二部 妖女降生天下乱 第四十章 羽
鼻前三把寒光四射的长剑,不用试就知道很锋利,我却看都不看一眼。我现在是谁?朝廷四品大员的未过门妻子,庄上五百多口人的当家的,被刺死的话可是惊天大案了。别以为六扇门里的都是吃闲饭,真碰到好案子,还不挖地三尺求升职。
我一步都未后退,冷笑着:“硬闯干什么,多暴力?规矩订下,这门就是不能为非本庄的人开,除非是万岁爷来。但是门口竖着牌子呢‘徒手翻过围墙者,免入内和渡河费’,这可没定下时间,有本事自己翻过去,否则就等明天早上开店时再进入。”
黑衣人将剑一个反手就插入背后刀鞘,随后快步奔到围墙边。
“唰唰唰~”三条黑影很是利索的就翻过围墙,看得我和身边的大人眼都直了,看来今天真的碰到高手了。要知道真有人那么爽快的翻过墙,说什么也要在围墙后面不是挖水池就是挖粪坑,让他们直接扑通掉进去。
不能等他们把人翻出来,我进门前赶紧的对着比较机灵的吩咐几声。
“三位真的进来了,好说好说!”我赶紧的对着三个人喊了起来:“现在孩子们大都睡了,要不我叫人多掌几盏灯,一屋一屋的按顺序出来,给各位看?”
庄子实在太大,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嘛。黑衣人只得停住了脚步:“不用,只要叫这二天,身上受伤的孩子出来即可!”
“那简单。”我双手插着腰对着,对着旁边手下吩咐:“去将昨天和前天新过来的孩子全部叫过来,是不是受伤,让这爷自己看。”
过了会,凑数的狗剩和其他一些孩子被带了来,黑衣人左右看看后道:“都不是。”
“不是?”我装出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那么把十天内的孩子全部带来,否则这四十两银票要打水漂了!”
于是万贯和其他几个凑数的孩子被带了来。
“这些是不是?”我还装模作样的急切问,一听到不是,立即叹气:“怎么会没有呢?要不选一个顺眼的挑了去。要不我将庄上所有孩子都叫了来,一个个慢慢看?”
“不用了,既然没有,我们就多有打扰。”黑衣人突然问道:“庄前有一摊血,不知道哪里来的?”
我轻描淡写一笑:“是杀猪时留下的,客人花了那么多钱,总要保证吃的东西是新鲜的吧,当着面杀,他们就放心了。如果各位也想买一点,厨房里还有剩,熟的一贯一斤,生的五百文。”
摸出了四十两银票,一副财迷般的舍不得:“既然这样,银票只能归还了,但柱子修补费需二两,不知道三位有没有二两的碎银?”
“这银票就归当家的了,在下告辞!”黑衣人一抱拳后,眨眼的功夫,三人就跑到墙边,翻身出去了。
“干嘛又翻墙,门晚上不能进,但出可以呀。也好,省得开门了。”我看了看手中银票,直叹息:“江湖人看来也挺有钱的。”
让大郎加大了巡逻,我来到了救治那个受伤男孩的房子里。
“怎么样?”我问了声。
大夫和帮忙的人洗着手,满手都是血迹:“伤口因为不在要害处,不伤性命。就是失血过多,需要调养。”
我坐到床边,整个人包得象木乃伊一样,就连头都给包了,只露出二个紧闭的眼睛和一张嘴。
“头又没有受大伤,就给打了几拳,怎么也包上了?”我很是愤慨,忙活了半天,却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第二日,我抽了空过去。他已经醒过来了,一个大孩子正在帮他喂粥。我拉了条椅子,坐在旁边看。
等他吃完后,我开口自我介绍了:“这里是百花山庄,我是这里当家的,你可以和别人一样叫我当家的。你叫什么?”
“。。。”他无声的,用黝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那味道象极了昨晚入庄要人的三个黑衣人,内敛、涵着极浓的杀气。
我等了会儿没等到答复,心想也许他对这里还存有顾虑,于是继续说着:“你在这里就是这里的人,谁敢伤你就是跟我百花过不去,全庄上下五百多口都会拼命。所以你放心住着,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眼皮都不眨的,没有热度的目光看得我浑身都快发毛了。这样的目光很吓人,如果半夜醒来,猛地看到有那么一双眼睛在床边盯着自己,一定会吓得再睡过去。
我有点恼火了,都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一声不吭,口气也变生硬了:“你要搞清楚,我没欠你的,要寻仇就去找伤你的人。救了你,还费了一根人参,你知道这根人参多贵吗?大郎这家伙什么不拿,拿了我最贵的一支。你想住就先住下,管吃管喝但必须干活或者拿点本事出来。要想走,我也不拦着,也可以省口粮食,但出去了就不是我百花山庄的人,死出去了就别再死回来,拖累了大家。明白了没有?”
“。。。”
“你是哑巴吗?算了,就当你是哑巴吧。”我TNND真生气了,气得涨红了脸,猛地站起往外走去。
只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羽、羽毛的羽!”
天啊,终于开口了!我泄了气半转着身:“名还是字?”
“名!”惜字如金呀。
“姓呢?”碰到这样的的人我也懒得说话了。
“。。。”
“行行,我就叫你羽,你歇着吧。”我简直快受不了这个人了,不耐烦地出了门。他是不是强烈刺激下精神错乱了?嗯,有点这个倾向。
山庄的孩子很多,我不可能一一关注。接下来的十来天,我根本没空去看这个来路不明、身份可疑的孤独症患者。
小店里已经非常顺当了,远有逸风和孙大人这二个硬硬靠山,近有新上任的少府关照,谁还敢再闹事?
顺便说一句,朝廷查下赈灾款被官员私吞,砍了几个大官的脑袋、又流放了几个。孙少府因为官还不算大,所以款幸运地没到他手上,反而因此升了职,调去当了从五品洲刺史。
因他深知官场潜规则,又较为靠京,所以每季的孝敬我打算继续备上一份送去,让他多照顾一下逸风。他现在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对于我一岁时胡诌的话,已经信以为真。临走前特地嘱咐填缺的新任少府一定要多关照,我也不忘给新少府孝敬,打点得一切妥当。
我正在路上想着午饭吃什么时,只见一条黑影蹿进了羽养伤的院子,速度极快。如果在没有看过那三个黑衣人身手的以前,最多认为自己眼花了,心中不免一颤,难道是仇家上门了?
第二部 妖女降生天下乱 第四十一章 侍卫
怎么办?我想了想,一狠心,要死就我一个去死,敢在我百花山庄杀人,简直是把我不放在眼里,叫我以后如何服众?
到了院门口我就大呼小喝起来:“二丫,太阳都晒屁股了居然还没有起床,等着吃白饭呢?快起床了!”
“咚~”我一脚踹开院子大门。于此同时,一条黑影从房子里蹿了出来,异常利索的跳上矮墙,飞了出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条黑影几下就闪进了五十米远、已经有一人多高的玉米里,消失不见,速度快得也太夸张了吧!
难道说把那个怪家伙已经宰了吗?我赶紧的跑进了屋,没有见到尸体,也没看到血迹,床上被窝里还暖和着呢。
“那个。。。叫什么来着?喔,羽,你在哪儿?”我蹲下,往床底瞟着,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
“别怕,出来吧,都已经走了!”我只能五体投地般趴在地上,往床底爬。
一个声音猛然在身后响起:“在这!”
“咚~哎呦!”我触不及防地撞到了床板,捂着被撞疼的脑壳从床底退了出来:“你这家伙!”
羽已经拆了绷带,脸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只有少量的淤痕没完全褪去。正蹲在床后,而不远处的柜子门正开着,看来他是躲进柜子里的。
当我坐在地上,扭身看清羽的容貌时,一切羞恼都烟消云散,下巴半天没合上。
这可是自逸风之后的又一美男呀!见过有些广告里的男人吗?特别是刚毅冷峻型的,往往都是鹰眸高鼻、紧抿薄唇、毫无表情却微带嚣张。那些照片大多PS过,而羽绝对是实打实的帅呀,虽然皮肤没有逸风那样的白,但也不算黑属于自然色,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呀!
但他周身还散发着再高倍数都拍不出来的杀气,那种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息,好似能透入你的皮肉、啃噬你的骨髓,不寒而栗!看他的样子也就十三四岁,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杀气?
羽也不扶我,就蹲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随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小‘爪子’毛毛地伸了过去,扶在他光净的脸上,痴痴地喊了声:“帅哥!”
羽立即石化,愣愣地看着不满七岁的我,双眼冒泡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我趁机多多欣赏了他好几眼,确实帅,这才几岁就那么酷了,长大了还得了?
没想到羽会武功,当他伤好了的时候,大郎和狗剩过去问他会干些什么。象万贯会算账,所以可以管账;写手好字的,可以专攻读书或者记账;如果没有特长,那么就要以干活为主了,干农活、庄里打下手或者跟着商队出去做生意押货。
羽听后一言不发,随手折了根树枝,以枝为剑眼花缭乱地耍了套剑法,舞完后手一掷,树枝居然插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需要用力才能拔下。厉害呀!大郎和狗剩立即被折服。
我立即就乐了,想让他教大家武,但他摇了摇头。叫他当保安,他又摇头。
说了好几样,说得我嘴都干了,难道想吃白饭吗?于是气呼呼地道:“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到底想干什么?要不就养在身边,当我的侍卫算了!”
羽居然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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