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离奇,根本不可能轻易实现。”
“可我,却忘了一件事。天和大陆流传了几百年的巫蛊之术‘冢蛊绝代’,其毁天灭地之力早已超越了人世常理。世间既有冢蛊绝代,以你之能,将蛊卵稍加改良,又如何不能实现同生共死之情?所以,你便在我体内种下蛊卵,然后以你之血喂养,使我们两个能够血脉相连,是不是?”
祈然轻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冰依,我承认那是我的血;我承认我是想在你的体内种下同心生死蛊,让你没有办法再抛下我独自离开。我……”
“萧祈然——!!”沙哑的吼声带着无止境的痛苦和愤怒打断他的话,冰依狠狠揪起他的领子,灼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夫妻?你以为把我锁在你身边,宠着溺着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就是爱我吗?你以为你浪费自己的性命来跟我同生共死,我就该感激涕零吗?!”
她紧紧咬住牙,想要抑制不断涌出的呜咽声:“究竟是你太失败,还是我太失败?作为妻子,我不但无法给丈夫安全感,无法让他珍惜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反而让他时刻担忧着我的死亡和我们的未来。或者,根本是……我们的婚姻太失败了。”
祈然脸色猛地一变,双手骤然扣紧她的腰,厉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冰依仰起头,温柔而悲伤地看着他笑:“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幸福得……逐渐忘记了从前的我是如何的悲伤、痛苦和倔强。有时,我也会因你太过沉重的爱而心生寒意;有时我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可是因为你的情太美太梦幻,我总是忽略它们,刻意忘记它们,然后告诉自己,今日所得有多来之不易,我就该多珍惜。然而,直到今天,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我们的婚姻,真的存在着问题。”
祈然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蓝眸忽深忽浅地瞪着她,仿佛压抑着无尽风暴:“冰依,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我可能已经发现了离开这个古堡的方法,我们……”
“为什么不要再讨论?”冰依狠狠擦掉眼泪,“你究竟想逃避问题到什么时候?这一次你用自己的血养蛊来跟我同生共死,下一次呢?下一次会做什么?我只要一想起那杯暗红色的液体就觉得好恐怖,我居然一直在喝我丈夫的血……那种浓稠血腥的味道,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要再说了!!”祈然终于忍不住面色铁青地吼了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什么都不做,诚惶诚恐地等你再次离开我吗?水冰依,你觉得喝我的血恐怖,可你有没有想过,端木崖上你弃我而去,出云岛中你在我怀里停止呼吸,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你试图了解过我的感受吗?别跟我谈夫妻责任,去他妈婚姻的问题,我只知道,我绝对不允许你比我先死!这辈子,就算锁着你囚着你绑着你,你也休想逃离我身边!!”
“你若是敢逃,我宁愿跟你同归于尽!!”
两人毫不退让地凶狠对视,就像两头受伤的野兽,谁也不肯退让,又谁也不愿伤害对方。
终于,冰依低下头去,开始一根一根掰开祈然的手指。她很拼命地扯拉拽,用尽她全身的力气那般疯狂:“我不想再跟你说话,萧祈然,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出去!滚出去!我不要跟你呆在一个房间里!”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而她,也快要被逼疯了!
冰依踉跄地退开一步,脱离出他的怀抱,大口喘气:“好,你不走,我走!我滚出这个房间,可以了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入昏暗的过道。身后传来东西噼里啪啦砸地的声音,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冰凉的手背擦过湿热的眼眶,冰依笑了笑,很好!难得吵一回架,索性闹个够本。
就在这时——
“啊————!!”凄厉的惨叫声再度从五楼传来。
吵得太过投入的两人,完全忘记了,古堡的血腥盛宴,总是在凌晨时分,悄然而至。
Tale 12。 沉重的爱(三)
蒋小伍这个晚上真的很兴奋。
三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血镜赤雾和勒森巴古堡,一次次出海,一次次搭上别人的船,有时受辱有时顺手拐点东西,到处漂泊,将东西海域边界附近找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未能找到半点踪影。
这不是让他当年耗尽功力救妹妹的壮举通通白费了吗?切,他怎么会允许。更何况,他那个妹妹本来就够笨的啦,要是毒性发作,发痴发狂,岂不是丢尽他的脸?
终于,他搭上了玻拉丽斯号。说起来,这船上的都是怪人,性情怪,脾气怪,能力更怪。居然,还有人能打开前往勒森巴古堡之路。
第一眼看到卡嘉,蒋小伍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一切悲剧的根源了。因为在她冰冷高傲的眼底深处,他看到了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的沉沦。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制造出勒森巴古堡几百年的血腥和恐怖。
蒋小伍知道,想要救小柒,他必须尽量低调地绕开这个女人和她仆人的注意,然后找寻这个古堡真正的主人。
结果,他没能找到古堡的主人,却找到了自称管家的另一个神秘男子——伊万。
伊万告诉他,古堡的主人叫法兰,是他和卡嘉的缔造者。没错,勒森巴古堡里所住的全都是吸血鬼。法兰咬了伊万和卡嘉,卡嘉又咬了齐左和齐右。
蒋小伍一阵后怕和迷糊,他都弄不清自己的妹妹,到底算是人还是鬼。
伊万说:其实,救你妹妹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她被咬得地方不是脖子,血毒也没有扩散至她全身,那么只要将毒素逼到伤口处,然后用新鲜的糯米敷上,曝晒在月光下。只需三十天,糯米就能彻底吸尽残余血毒。可怜你们竟为了如此简单无趣的方法,苦苦寻觅了三年,还即将赔上两条性命。
蒋小伍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你为什么肯告诉我。
伊万忽然阴恻恻地笑了:因为,就算你知道了,也走不出这个古堡。几天后,你们要么死,要么还是变成吸血鬼,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非常非常有趣。
蒋小伍自动自发地过滤掉他最后的话,欣喜若狂地冲出去,抱住妹妹小柒大喊大嚷。
瞧着冰朔和步杀看向自己那“崇拜震惊”的眼神,他谦虚地甩甩头:今后,请你们叫我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蒋小伍!
大笑,连那个冷心冷面的步杀居然也扯出了一点笑意,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天已经快亮了,大家都准备回房,蒋小伍打发了妹妹先回去,他要去厨房马上熬煮一点糯米。说做就做,小柒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这样想着,蒋小伍走进了二楼餐厅后的厨房。
推开厨房门的瞬间,蒋小伍遭遇了让他万分惊恐懊悔的一幕。
当冰冷的寒气刺透他心脏的那一刻,蒋小伍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忽然觉得喉咙破了两个洞,有什么从洞口汩汩地流出去,倾江倒海般,止也止不住。
他刚刚才得知解救妹妹的办法,他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真的是超级英雄,他明明知道总是傻笑着的妹妹其实有多孤独,那么他……为什么不再小心一点,谨慎一点?
他缓缓倒了下去,有双手无声无息地接住他,然后将他套进了一个白色的奇怪袋子里,无声无息地扛上楼去。
这个袋子非常奇怪,透明坚韧,血滴在上面也不会沾染,封住套子后,更不会有血从里面渗漏出去。
蒋小伍慢慢觉得全身越来越冷,越来越麻,连心脏和脑子也逐渐失去了知觉。
那人终于将他放到地上,解开袋子,给了他自由。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
隐约中,他听到那人模仿自己的声音尖叫了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抹到了他的脖子上。
血疯狂地涌出来,以快过方才数倍的速度,无情地带走他的呼吸,他的生命。
小柒……哥哥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小柒……哥哥答应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小柒……小柒……哥哥……真的不放心你啊……
一双手,扶起了他,是吗?
一双冰冷却充满力量的手,撑起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那种清冷而凉薄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是谁?是谁带给他最后一线希望?
蒋小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握住那双手,嘴唇一遍又一遍开合:照顾……小柒……求求你……代我……一辈子照顾她……不要让她孤独……求求……你……
凶手的真面目算什么?复仇有何意义?不,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希望他唯一的妹妹,今后能幸福地生活,没有孤独,没有绝望……
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只有这一个卑微的愿望。
“哥……哥哥……哥哥————!!”凄厉悲绝的哭喊声,划破了凌晨的天空。
其中蕴藏了多少深刻的感情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亲人,一朝离去,痛彻心扉。有谁能理解?
小柒,傻妹妹,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蒋小伍终于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在这华丽而血腥的勒森巴古堡中。
冰朔看着晕倒在步杀怀中的女孩和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心口如压了块巨石般,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明明十几分钟前还在跟他们吹牛说笑的人,转眼却变成了一具流干了血的尸体。在这个世界,人的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和不值一钱?
借住在勒森巴古堡中的所有人又一次聚集在这间财宝室中,可这一刻,满屋的财富再引不起人半分兴趣。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还响在耳边,震得人心口发麻发酸。
香环和辛茹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门口,齐左又如看戏般站立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瞧着屋里的悲伤无奈,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人生闹剧。
祈然蹲下身一直在查验蒋小伍脖子上的伤口,半晌,他终于露出几分冷笑,眼底闪过了悟和凛然,却不说话。
冰朔心中烦乱一片,忽然问道:“步杀,你第一个到来这里,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吗?”
步杀将昏迷的小柒搁在地上,站起身微微皱眉:“血的味道都很新鲜,这里也残留着一丝杀气,有人刚刚离开。”
冰朔也蹲下身去,细细查看了仍在流血的颈项,点头道:“你说的对。而且,这种伤势下,蒋小伍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凶手为什么反而要尖叫引我们来呢?”
祈然站起身来,目光缓慢扫过在场的众人,淡笑道:“或许,是为了遵守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冰朔一愣,正要说话,却忽然看到祈然猛地铁青了面色。
“你去哪里?”他用冰冷幽寒的声音问。
冰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冰依已经走到了门口,正与齐左擦肩而过。听到祈然的声音,她的脚步只是一顿,随后消失在门外。
冰朔看了脸色黑沉到底的祈然一眼,郁闷地敲了敲脑袋:“不是吧……强敌环伺,前路渺茫,隐忧重重……这当口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吵架?真是饶了我吧!”
但冰朔其实不知道,冰依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任性吵架,而是真的不希望再看见有人流血牺牲。所以她才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能够主宰这个古堡中所有人生死的吸血鬼。
如果到了这当口,她还不知道法兰是这个古堡的主人,那她就是傻瓜。
而如今,法兰明显的有求于她,而她若不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那她就是傻瓜中的极品。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当然,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绝对不是为了故意气某人,绝对不是!
Tale 13。 距离(一)
“卡嘉,主人请你上去,有事相商。”
卡嘉疑惑地抬头看向眼前低眉顺目的男子,冷笑道:“他居然会主动让你来请我?伊万,我不是听错了吧?”
伊万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苍白面孔,漫不经心地笑道:“公主说笑了,伊万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主人的命令啊!”
抬手打了个哈欠,伊万凉凉地转身丢下一句话:“当然,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我只负责传话。”
看着倏然消失的人影,卡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开,忽然抓起手旁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凭什么他要我去,我就必须去?法兰,你凭什么?!”
齐右默默地蹲下身,收拾掉杯子的碎片,低声道:“公主打算如何?”
卡嘉紧紧咬住牙根,眼底波涛汹涌,但最终,却化为一丝几不可见的柔情:“我就去瞧瞧他搞什么鬼!”
齐右缓缓地叹了口气,垂首道:“属下陪着公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七楼的过道里,楼下仿佛还传来一些人耍闹的声音,时断时续。
齐右忍不住扯出一丝阴笑:“都死到临头了,想不到他们还有玩闹的心情。”
卡嘉抿了抿唇,眼底充满了不屑和冷漠。
忽然,一丝冰冷的寒意掠过她全身,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无法描绘,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可是却让她莫名地焦躁不安。
卡嘉忍不住停下脚步,环目看向静悄悄的四周。
一切,明明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卡嘉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你在怕什么?怕有人杀掉你吗?难道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法兰俊美无俦的脸,心底顿时一阵绞痛。
就在卡嘉心神恍惚,神经松懈的那一瞬间,雷霆万钧的刺杀,终于袭来。
卡嘉只觉得一道冰冷的有如利剑般的东西狠狠刺穿了她的胸口,剧痛霎时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方才的冰冷刹那间化为灼热,啃噬她每一寸力气。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便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
三百年,她已经有三百年未尝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和焚心噬骨的恐惧了……在浑身无法停止的抽搐中,她只看到一张被黑面巾蒙住的脸,面巾上有一双幽冷如毒蛇般阴狠的眼睛。
齐右一见卡嘉遇袭,凄厉地嘶吼了一声,齐整的发顿时四散开来,头高高仰起摆动,状若疯癫。
男子却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指尖弹出一簇蓝色的火苗,以飞快的速度投向仍在抽搐中的卡嘉。
齐右冲向那个黑衣人,却一次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易弹飞。
眼看着,男子的眼中出现了嗜血而疯狂的笑意,指尖的蓝色火苗不再弹出,却慢慢汇聚变大,噼里啪啦声中爆裂出赤红的火星,而卡嘉却躺在地上越来越虚弱,根本动弹不得。
黑衣男子冷冷地幽幽地笑着,投出了最后一颗能毁灭吸血鬼不老之身的幽兰火焰。
卡嘉在火焰焚烧中痛到了极点,终于痛的连颤抖和恐惧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绝望解脱却又带着疯狂地不甘,法兰、法兰、法兰!为什么我要比你先死,为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沙哑而不顾一切的吼叫——
“公主——!!”
一个温暖的身躯扑到她身上,牢牢地盖住她,护住她。
血肉之躯燃烧烤焦的味道仿佛就弥漫在她耳边,还有痛苦的呻吟,和心满意足的叹息,卡嘉觉得心口忽然痛到了极点,一股灼热咸湿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留下……
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当卡嘉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这是她的房间。
屋里很静,光线黯淡,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却又奇异地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