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眼,是那个红唇。
不知为什么,云罗心头涌现出一种感觉,最后的那一眼,是那么的惊艳,却那么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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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罗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灵山之中。
他依旧被老师扔进了那个黑暗无比的洞里。寂静无声的世界使他难以明了的心情更加不得平复,脑中如过电影一般,今日种种一一演现,浮光掠影而过。
绿草被老师带走了,没有像上回一样,也被丢在这黑暗中。
云罗很是不安,他不知道老师会如何处置绿草,他想起了在天台上,老师教训蓝赤衣时的情形,那血肉模糊的胸脯,到现在他忆起来,都觉有些心悸。'网罗电子书:。WRbook。'
他一面担心着,一面又绝望着。
这泯灭了视力的黑漆漆的世界里,滋长着他今日本就各外重的抑郁情绪。
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不可实现的梦,父亲死了,蓝赤衣重伤了,还连累她的同伴也受了伤,想来,云休现在也在遭受惩罚吧?
因为自己的梦,不可实现……不切实际的梦!
我的梦……错了?
我的自由……错了?
我想去逍遥乡……错了?
错了……
可是,因何错了?
一个个问题跳入云罗的脑袋,他越想越乱,及至头都剧痛起来。
他的的确确想不出自己的梦因何而错,这个灵山,确确实实是个囚笼,囚禁了他的心灵,足足一百多年。直到遇见绿草,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想离开。
而他想离开……这又如何有错?
他不知道。
想来,父亲也是不知道的吧?否则也不会拼死帮他脱离这个牢笼!
那么,为什么老师就认定他错了?
为什么……
原来,这就是根源!
云罗把埋在双臂里的头抬起,缓缓躺倒,舒展身躯,重重喘着气。
他确定了,自己不曾错过!
错的,是老师!
他在凡间天台上时的想法,一直就是对的!
父亲的死,蓝赤衣的和她同伴的伤,云休可能的罚,是因为自己,但更多的,是因为老师的错误!
老师认知的错误!
只是就算如此,却又让云罗的心情如何好起来?
不管怎样,父亲终究已逝,蓝赤衣终究被伤,而绿草终究不知情况如何。
那么,这般看来,错的还有他自己!
因为自己太过孱弱,他面对老师时,只能败倒,任凭他去处置!
这样的实力,怎么支撑自己想要的生活?怎能支撑自己去找那自绿草提起就一直难以忘怀的逍遥乡?
实力,必须提升!
云罗睁大了眼瞪着这漆黑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想能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道亮光投射进来,继而逐渐增多、扩散,最终遍布整个原本黑暗的洞里。
云罗赶忙闭上眼睛,待刺痛感好转,才缓缓睁开,扭头往洞口处看。
他很想这一转头,出现在他面前的,就如上回一般,是一个懒散而沧桑的身影,但他清楚地明白,这终究不过是奢望。
出现在洞口的,是他的老师。
“出来吧。”
老师的语气,依旧平淡。
第二十四章 山巅
烈日炎炎,照不热这天边高空,云海滔滔,掩不尽那茫茫世界。清风灌入耳中,扶着金鹏之翼翔于苍穹。
云罗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轨迹,每日早早起床,饮食,上飞行之课,受老师净冲教导,而后回家吃饭睡觉……一天又一天,毫无变化,乏味平淡。
曾经发生的事情,恍如南柯一梦,梦醒了,就全都结束了,留下虚幻一片。
宿命,终究是宿命。
他终究还是要归于这里。
绿草告诉他的逍遥乡,终究不过是一场梦幻。
云罗低翔于云上,他上面的高空之处,依旧是云休和云河。云河早早飞到前面,云休落在最后,飞得闲散自在。
云休果然受到了惩罚,他现在连扇动羽翼都显困难,因此他的动作看起来才会慢腾腾悠闲至极。
云罗闷头飞着,他这几天一直没有和云休说话,一种莫名的心情在阻止着他,而云休也没主动找他,二人每日上课,都如路人一般,使他心中更有了一丝忐忑。
他心中顾虑的事情太多,云休现下无事,那是最好,而绿草,还杳无踪迹。他飞在云端,却早已神游他处。
老师净冲把他从那黑暗洞中带出之时,告诉他绿草已经被禁在这灵山之上,以使他不得暗自逃跑,因以他必须留在灵山上。
绿草因他被囚,他必须救绿草出来!
这几天,老师净冲一直在监督云罗一举一动,从课业到生活,让他有什么心思都难以付诸行动。直到今日,老师久不见他异动,才停止监视,云罗得以脱离老师的视线。
现在,他必须开始行动!
飞行已至终点,一座山峰插入云端,露在云层之上的,是陡峭挺拔的山石群,草木几乎难见。
云罗想起凡间那座同样光秃秃的山崖,相比起来,这里终究要多了许多分灵秀险峻,算得上奇异景致,然而云罗却总觉得自己更怀念那凡间那毫无特点又平又秃的黄土悬崖。
三只金鹏落在山峰上,化回人身,各自觅地休息。云休依旧不和云罗接触,离着云罗远远躺开,只是他的眼神不时往云罗所躺下的地方瞟过去,光芒闪动,不知作何心思。
云罗头枕双臂,睁大双眼看着虚空,灵山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实在太大,绿草被老师所禁之处,定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却让他如何去寻?
时未多久,三人休息已毕,都站起身来,准备化鹏飞起,云罗忽然大步走到云河跟前,拦住其去路,张嘴欲言,却久难出声。
“你有何事?”云河问道。
“我……”云罗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想让你帮个忙。”
云河将云罗上下打量一番,似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已经共同飞行了一百多年的同学,忽地“嗤”一声轻笑,“你竟也会来求我?真是稀奇!”
云罗面皮涨红,咬牙忍耐了好半会儿,把怒气憋了下去,缓声说道:“我……我想你帮我从你父亲处查探一下,被你父亲抓上灵山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那个女孩?”云河如他父亲一般,表情极快地就冷了下来,仿佛刚才那含带惊诧的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脸上过,而声音,也是一如净冲:“是那个妖类吧?”
云罗脸色顿黑,沉声道:“你却就不是妖么?”
云河道:“我等是妖,那也是仙妖。你说的那女孩我也见过,身具仙灵气息,勉强可算仙妖,只是她无依之萍,却只能是野妖,如何能比我等灵山金鹏金贵?”他说着,似颇惋惜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云罗,你结交这等不入流的妖物,却是不该。”
“我该不该,却不用你来管。”云罗怒气再难压制,只是他有求云河,只得强迫自己不要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冷声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帮忙?”
云河还是摇头,说道:“云罗,你跟那妖类相交,实在不该。我父亲所做,却是对的。”
云罗眉头一皱,眸光煞气稍泄,“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帮忙?”
云河道:“父亲做的很对,那野妖确实该囚禁起来。我自然不会帮你。”不再看云罗,一摇身,化鹏展翼,就要飞起。
云罗火气上涌,他本就心情不好,又听云河仙呀野呀说了一通,最终却没取得想要结果,如今失望之余,这等闲气,哪能忍受得住?手上一动,橙色光芒凝结,却不像往常一样,呈梭子模样,而是一片光幕,隔空出现,拦截在云河前面,挡住其去路。
金鹏云河不得以缩身退回,变回人身,不可思议地看向云罗:“你怎的有这等手段?”
云罗冷笑道:“你想知道,却是不配!”他念头一动,橙色光幕疾速缩小,终成光梭模样,绕着云河划个半弧,握在手中。
“哼!”云河跟着冷笑,“我那般回答你,你不满意了?”
“是又如何?”云罗冰冷的瞳仁死盯着云河,胳膊伸得笔直,橙梭尖端直直指了过去。
云河双手合十,一副淡然模样:“我却不怕你。”他如僧佛一般,霎时间发出一股平和空寂的气息,云罗却清楚,此乃非常厉害的神通手段,云河的父亲所用的,一直就是这门神通,但是相比其云河,老师净冲自然要厉害很多,已至返璞归真的地步,无须像云河一般,做这起手招式。这神通由灵山金鹏代代传授,只是不知为何,云罗的父亲却没有教过云罗,因此除了云罗外,其他几个金鹏都是会的。
“你们别闹了,这却是在做什么?”云休终于说话,他两个大步走到云罗和云河身边,伸手要去拦阻二人。
然而云河抢先便是一声轻喝,手掌虚空拍出,金色爪印光芒闪烁,对着云罗的橙梭拍过去,似乎要将其击碎。
云罗怡然不惧,橙色光梭直刺出去,猛地与金光掌印撞击一处,闷声爆响,橙光、金光破碎四溅。金掌、橙梭都化为漫天光点,迅速消散。
云罗在凡间几场战斗搏命,终究要比终日只知飞行的云河经营丰富一些,橙梭消散,他立马另一只手运起神通,又是一道橙梭,“唰”一下架在云河脖子上。
云河登时冷汗冒出,喉结翻滚,咽了口口水,不敢动弹。唯有脸上冰冷如初,展现着他一层不变的心思。
“你便是不怕,也不行的。”云罗轻声道。
“够了!”云休怒声叫道,“云罗,云河,你们还闹到什么时候?咱们同窗同族一百余载,关系却怎的这般脆弱?”
云罗、云河两个人皆是一怔。百余年同住灵山,百余年同飞云端,百余年同来同往,其中岁月,虽然平淡,但是其中酸甜苦辣,却终都是一起尝过的,朋友二字,便是如此而来。所以以前三人之间纵然有些不对路,却也总是互相依靠帮忙,但有所求,并无推辞。然则一朝变化,怎就成了如今状况?二人想不明白,对现下行为,却是有些后悔。
只是,云罗手中橙梭,终究没有移开位置,云河面上神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到现在这种情况,现在这种气氛,云休这般的话,终究是挽回不了什么的。
“你说你见过绿草,现在看来自是知道绿草下落的。”云罗沉声说着,握着橙梭的手不觉用力,“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帮忙?”
第二十五章 寻踪
云河眼睛下瞟,眼瞅着那橙光流动,给自己下巴染上鲜艳亮彩,终于还是害怕了。他拉不下面子,只冷冷道:“我便是想帮你,现在也不是时候。”
云罗不为所动,橙色光梭依旧横架于云河颈前,淡色的光芒凝聚成实体在他手里,有一种不真实感,因为在他的触觉感知里,手是在虚空握着。那橙光,仿佛镜花水月一般,却有着强绝可怕的威力。
云河不敢妄动,继续说道:“我等若还不会去,父亲自会察觉情况有异,到时如何,怕就不好说了。”
云罗稍微一怔,眸光冰冷,眯成一条线盯了云河半晌,才收回橙梭,轻轻一抖,橙梭化作光点散去。
云河松了口气,冷冷回敬云罗一眼,说道:“此时我自不会和父亲提起,但关于那妖类踪迹,我确实不知道。”
“你!”云罗大怒,橙梭立时又现,正要指向云河,云休急忙劝阻。一个大步,拦在云罗、云河二人中间,说道:“云罗,你且住手,我等同处一百载有余,云河心性,你还不了解么?他说不知道,自是不会骗你的。”
云罗目光冷意不变,眯着缝在云休和云河之间来回扫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收招,一声冷哼,化鹏飞出这山峰去。云休、云河对视一眼,也跟着化鹏飞起。
风过,云海涌动,白浪翻滚,景势浩大。不时有云浪湿气腾起,扑打在低飞的云罗面上,使云罗大不舒服。这蔓延天边的云雾,仿佛就是云罗郁积的心情,云罗彷徨、迷茫,悲伤忧急交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寻找绿草。云河性子冷漠,却也不屑于说谎,他说不知绿草下落,那看来就是不知,这般情况,却把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方法给堵死了,让他如何是好!
而找到绿草后呢?
再逃跑?然后再被老师抓住?他对自己一次一次被抓回灵山已经绝望了,他不信自己再跑后,能顺利避过老师的追踪。他想那时或许就该和绿草分别了吧,也只有这样,才可使绿草安然,不必再被抓来这该死的灵山之上。
然后,他们都会走过那纷乱的凡间,去寻找逍遥乡——虽然不再同路。
再然后,或许当他找到那个逍遥乡,才有可能再见到绿草,再和绿草一起吧?
灵山已至,三只金鹏冲入“灵隐阵”,一路沿石砌阶梯上了山顶,便见老师净冲负手站在那里。三人冲老师行过了礼,老师并未多话,只是往云罗处深深看了一眼,将手一摆,转身走掉。
云罗三人散去,各自回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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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土坯屋子,依旧是那枯草屋顶,依旧是那冰冷石器,只是……物是人非。
云罗头枕双臂,睁眼看着屋顶,父亲梦中那个背影再一次出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不可抑止。那些零零散散的往事,那个懒懒散散的父亲,在这个屋子里如决堤大江一般冲垮他为那些痛苦那些悲伤筑起了的防线。
他就这么看着茅草屋顶,任由时间从指尖流逝。
“云罗……”门口处响起云休的声音。
云罗翻身下床,看向门口,“你怎么来了?”
云休站在门口,却不进来,面露挣扎之色,好半晌,才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我前几天也见过你说的那个女孩的。”
云罗顿时一惊,几个大步走到云休跟前,双手抓住其肩膀,急切道:“她在哪?”
云休低头,叹息道:“云罗,你别去管她了行么?咱们就在这灵山上,每日做那飞行功课,安安分分,多好!却何须像而今这般,连累许多人?便连你的父亲,也因此都死了。”他说着一顿,后道“且说那女孩如今在灵山上,老师不会怎么对付她,也只是用她来牵制你,让你不得逃走,也自是一番机缘,说不定还能如咱灵山门下,不是很好么?”
云罗顿时一愣,他没想到云休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是他随即便摇了摇头,松开抓着云休的双手,说道:“我迷茫几日,却已想明白了,父亲确是因我而死,因我的梦而死……所以,我更要坚定下来!”
见云休一脸迷茫模样,云罗暗自叹息,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一股寂寞的感觉,继续道:“父亲身逝,是因他赞同我的想法,他认为我是对的。而如今我也认为我没有错,既然如此,我便当努力坚持,灵山,不是我的归处!”
云休张了张嘴,却终是说不出话来。
云罗说罢那些感慨,便继续道:“你且快说,绿草她在哪里?”
云休苦笑道:“我近日一直躲你,便是不想与你言及此事。但此事憋在心里,实在不爽。”眼瞅云罗,见他一脸不耐烦模样,又是心中怅然,继续说着:“今日你和云河争执,我才想必须过来和你说上一遭,本以为咱们同窗百载,终究是能说动你的,却不想你认死了理。”
云罗急道:“你且快说,绿草在哪里?”
云休黯然叹息,终于回答道:“几日前,我在雷音寺里看到老师把她交给了阿傩尊者,阿傩尊者如今看管镇魔堂,想来绿草应该就在那里。”
“镇魔堂么……”云罗心中顿时恍然,阿傩尊者心有贪念,老师净冲只要花一些代价,便可把绿草安置到那云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诸般事宜交给尊者,又大可清闲,一举两得。如果不是云休碰巧看到,告诉了他,说不定他就要去满灵山地寻找了。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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