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不料他这样回答,不禁一滞,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尚书把脸一沉,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陈离,你若不能用心回答问题,本官当堂判你是假玉米,再追究你跟海盗勾结之事,决不轻饶!”
香荽急忙道:“你快说呀!你为什么不说?”
大苞谷鼓嘴蹙眉不语。仿佛实在难以抉择。
他为什么不说?
再说多了,身份当即就能判定,那他还怎么赚银子?
刚才一番话,让香荽和娘亲都认了他,他虽然高兴,但是惦记着陈老爷和四小鬼去赌场下注的事。又后悔不及,因此这会儿就不想说了。反正爹娘都来了,大势已定,再说他还有杀手锏没亮出来呢。也因此黄豆说秋霜作了伪证,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这娃儿真是财迷入骨了!
在这一点上,张家现在的玉米差了他不止一筹,拍马也赶不上。
可是。王尚书那是什么人?
宦海沉浮几十年,哪能看不出他在掩饰推脱。
他奇怪极了,不知是什么缘故,让这个陈离竟然放弃认亲,也要掩盖事实。难道跟那个姓陈的海盗有关,当年他就遇见了姓陈的海盗?
实在不能怪王尚书。
在官场打滚久了,或者潜心钻营为官之道的人,思维方式都异于常人。譬如张杨,譬如黄豆,都和他是一类人。因此这二人都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大苞谷。
大苞谷正在挣扎犹豫,耳听得玉米冷笑,立即生气了。脱口道:“我从屋顶上翻出来,借着树枝荡去隔壁家,就碰见了小灰,它一直在隔壁等我呢。”
王尚书虽然看了卷宗,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遂问道:“小灰是谁?”
香荽急忙道:“是我家的一条狗。它追着那狼去了。”
王尚书点头,继续问:“后来呢?”
大苞谷道:“后来我跟小灰就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到了街上,找了个人家躲了。”
玉米却紧追不放:“你是怎么逃跑躲藏的?说仔细些。”
大苞谷怒视他。
玉米冷笑道:“刚才你不是要问我这个吗?我自认为在五岁的时候没这么厉害。就请你说给我听听,我也好长长见识。凌晨前的黑夜,你一个五岁的娃儿,到底是如何找到秋霜家去的。据白县令说,他们发现你丢了,很快就派人上街搜查了。我实在想不通,就凭你那两条小短腿,怎么就能跑那么快。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
黄豆也问道:“卫讼师刚才说,你不止在一家人躲过。你还进了什么样的人家?说出来,我们也好去查证。”
众人对此十分感兴趣,都急切地盯着他。
大苞谷被逼,心下不住掂掇:到底是全部说呢,还是说一半留一半?要删减,也得删那些容易证明他身份的情节,比如骑着小灰跑,那简直是张家玉米的标识,万万不可说!
他在那里权衡利弊不要紧,人们只见他眼珠骨碌转,越发疑惑,觉得这小子大有文章。
忽然,小苞谷脆声道:“我知道!”
这话引得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这个六七岁的娃儿,不明白他知道什么。
红椒忙对他低声喝道:“苞谷,别瞎说!你知道啥!”
小苞谷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
说完踮起脚,扯着二姐姐的袖子,将她拉得低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话,红椒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尚书不耐,再次沉声喝道:“大胆陈离,还不快从实道来!若不然,本官就认定你偷学白县令当时言辞,是假冒张家玉米。”
大苞谷心道晦气,再不说,就完了。
“小人骑着小灰,随它往哪跑。它把我带入一户人家,只有夫妻俩,我就躲在他们床底下。”
他噼里啪啦将小灰驮着他躲入那对夫妇家的经过说了。
小苞谷对红椒叫道:“我猜对了!我就知道他骑着狗跑路的。我也干过。”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骑狗?这也太离奇了!
香荽笑眯眯地看着大苞谷,她已经确定无疑了。
玉米只愣了一瞬,立即质问:“苞谷骑狗是三四岁的时候,如今那狗根本驮不动他了。你说你骑着小灰在大街上跑那么远,谁信啊!”
大苞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要多谢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干爹呀,折磨得小爷皮包骨头,浑身没几两肉,小灰驮着小爷,跑得比马还快呢!”
玉米被他喷火的眼神吓得往后一仰。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躲在那家,外面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你自己也说你就像丧家之犬,根本不敢露头,那你吃什么,喝什么?”
大苞谷道:“我带了几个馒头。吃完了。我让小灰叼了一块银子给那媳妇……”
既然说开了,索性不隐瞒了,他将在那家躲藏和被搜捕的经过仔细说了出来。
“……我攀在床底,听白县令在外那对夫妻说我撒谎,凡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让他们发现我一定要将我送回县衙。他一直说,就是不走。我的手臂都麻木了,我一动不敢动。最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掉下来的。醒来的时候,小灰用舌头舔我的脸,头上砸了鸡蛋大一个包,手臂上两条血棱子,动也不能动。我想这家不能呆了,等到晚上想走……”
他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手臂似乎还隐隐作痛。
张家人听得再次泪流满面。
这一回。堂上堂下的人也都默然,他们不禁疑惑:难道这个黑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王尚书神情出奇冷峻: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白凡。就是大奸似忠的人,隐藏得太深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杨黄豆也如此想。
郑氏已经泪眼模糊,可是她不想上前认他。她要继续听,听这孩子到底还经受了些什么。
这一次,她一定要认准了,然后,将所有的债都讨还回来。
小葱则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狗叼银子送人、买肉包子喂狗,所有这些,她都要亲自去梅县证实,再不假手他人。
玉米的心越来越沉。
大苞谷见大家都静静地听他说,他便再次偷工减料起来,三言两语把从梅县逃走的事交代了,就说到碰见陈家爹娘一截。
香荽却走到他面前,疑惑地说道:“不对!我弟弟不可能这样笨的。那家人天天送夜香出城,他怎么也能想个法子跟着逃走。游水走太危险了,我弟弟不可能这样没脑子,他聪明着呢!”
大苞谷听了这话气坏了,打小他就跟香荽争来斗去,是最听不得香荽说他笨了。
他怒道:“你说得轻巧,有那么容易吗?要是你在那,哼,没准早就被抓了。”
香荽很有把握地说道:“要是我在那,我至少能想出三种主意逃走,而不是泡在水里。我当初也被人追杀过,我就顺顺利利地跑了。”
大苞谷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你以为我没想?我想过要装成小女娃,可那也太丢人了。小爷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装成女娃呢?”
众人都使劲憋住笑。
香荽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屑道:“除了装女娃就没别的法子了?”
大苞谷气得晕了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大喊道:“什么法子?我还能躲在粪桶里?那不是更让你们笑掉大牙!哼,我都想过了:藏车子底下不行——我躲在那家人床底下的时候,把胳膊都快弄断了,那会儿还疼呢,没法用力;装成要饭的也不成——秋霜说满城的叫花子,只要是小孩子,都被拉去认了。”
香荽听了迟疑道:“说得也是哦!”
大苞谷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不是!你不知道当时有多难。哼,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哼,我想来想去,怎么也不能藏在粪桶里。我听说城里有一条河,我不就下河了!划水逃走比躲粪桶里要体面多了。”
香荽马上道:“那你也太笨了,跑到城外就上岸,不知道后有追兵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果蔬青恋 第477章 娘说,大地是圆形的
晕死,八点那章时间定错了。第四更、第五更连续发了,别漏看。亲们看了粉红榜了吗,距离前十也不是很远,若冲到前十,就再来一个五更。
***
大苞谷见好容易说得她信服了,转眼又质疑他,再次大怒道:“谁上岸了?谁上岸了?小爷有那么笨吗?小爷整整游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上午,那河流进山里了,把梅县城不知甩哪去了,小爷才上的岸。”
香荽立即指出疑点:“可白县令说在城外找到玉米的。”
大苞谷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双臂喊道:“都说他说的话是假的了!小爷能睡在草地上?草地上能随便睡吗?就算不怕狼,那还有蜈蚣蝎子呢!小爷能那么蠢吗?小爷爬到树上睡的,还把小灰也拉上树了。”
香荽干咽了下口水,似乎无话可说了。
正想下一节,忽然似有所觉,转头一看,王穷正微笑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带着赞赏之意。
香荽不知他是谁,只觉那目光直撞入她心底,头一次有被人看穿的感觉,羞得小脸红了,慌忙转头,胡乱问道:“那你吃什么?几个馒头,你跟小灰一天就该吃完了。”
大苞谷破天荒地没有再大嚷,嘀咕道:“小灰逮了一只兔子,我烤了,吃了。”
香荽马上来劲,揭露道:“我弟弟不会烤兔子。”
大苞谷不服气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就使劲烧,不也烧熟了。”
香荽见他眼神闪烁,觉得不对,“哼”了一声道:“烧熟了?怕是半生不熟吧!没准吃了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
大苞谷被她一语道中,无话可说,最后强辩道:“小爷命大,有福,一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拉了两遍就没拉了,你不服气?”
香荽笑道:“服气,服气!”
真的拉肚子了!
张槐郑氏等人见两人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一齐偷笑。
过了这么些年,玉米还是斗不过香荽。
大苞谷见王尚书认真听着。旁边的文书奋笔疾书地记录,爹娘他们也都含笑看着,忽然醒悟过来:他又被香荽给哄了!
少年盯着香荽,咬牙道:“死香荽!臭红椒!烂山芋!你们有本事,就知道哄我!你们有本事怎么不去问他?”他指着跪在一旁的玉米。满脸悲愤。
山芋和红椒无辜挨骂,却笑眯眯的,一点不生气。
玉米心中五味杂陈。冷笑道:“当然问了。但小爷问心无愧,自然就没事。倒是你,说个话都藏头缩尾、吞吞吐吐,究竟有什么阴谋?这到底是你编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还要查证呢!”
毫不意外的,两人又争起来。
香荽打断他们的话,继续问大苞谷遇见陈家人的经过。
这时。陈家太太便跟着补充,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堂上堂下的人都被大苞谷传奇的经历吸引了,听到他豪气地将辛苦带出来的金银珠宝往水里扔。眼珠都不转了;再听陈太太说他将膏药贴在子孙根上,导致受伤惨叫,先是愣住。接着轰然大笑,冲淡了紧张肃穆的公堂气氛。
大苞谷恼羞成怒,大叫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小爷那里被银子磨破了,不得治?还不都是大姐说的,有病得治,要喝药,疼了当然得贴膏药……”
小葱猛然咳嗽起来,羞愧低头。
红椒和香荽连笑都不敢了,脸憋得通红;花生难得地觉得这小子也蛮可爱的,哈哈大笑起来。
香荽忙转移话题,抢着问道:“你为何改名叫苞谷?”
大苞谷鄙夷地说道:“这你都想不到?真笨!有人追杀我嗳,我不得隐姓埋名?我又不能忘了根本,苞谷就是玉米——这我们家人都知道;苞谷不是玉米——仇人听了不会注意,所以我就改名叫苞谷了。你有我这么聪明?”
众人不得不承认,就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能这么想,心思真的很缜密。
玉米眼前一片黑暗,再也不能镇定,挣扎问道:“你这么聪明,要来京城,为什么最后倒跟他们往南边去了?除非他们骗你!”
陈太太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没有。我们没有骗他。我们跟他说清楚了,说我们这船是往南方去的,跟京城方向是反的。但他不听,说反了也不要紧。”
王尚书追问:“这是为何?”
他还在怀疑,大苞谷早就遇见了什么人,那人一直在他背后指使。老实说,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这番经历。
大苞谷霍然转向郑氏,幽幽道:“因为我的好娘亲曾经告诉我——”他用手拍拍地面,惨然笑道——“她说,我们住的大地是圆形的,从一个地方一直往前走,只要肯吃苦,坚持走下去,总会走回到原来的地方……”
众人“刷”将目光投向郑氏。
郑氏听了这话,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一头往前栽去。
张槐吓得大叫,急伸手托住她;小葱等人一拥而上,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大苞谷含泪呆呆地看着他们,神情木然;玉米也呆呆的,神情绝望。
花生见大伯母被大家围着,自己根本挤不进去,也插不上手,遂转头恨恨地瞅着大苞谷:这小子认个亲,把一家子都搅得不安宁。
老天爷保佑,希望这个惹事精不是真玉米,还是原来的玉米好;希望张家还跟以前一样,一家子和和乐乐地生活。
堂下众人又跟煮开的沸水般沸腾起来,猜测黑小子这话有什么玄机。
“肯定是老王妃以前说过的。”有人道。
“俗话说‘天圆地方’,大地怎会是圆的呢?”有人立马反驳。
“老王妃肯定顺嘴胡诌的,小孩子就信了,结果闹出这样的事。”
这话赢得众人一致点头,觉得女人家就是见识浅薄。
那边,小葱已经将郑氏弄醒过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郑氏挣扎着对张槐道:“不用再审了,这个一定是玉米。带他回去,有话回家说。”
小葱姐弟听了大喜。花生则呆住了。
小苞谷忙跑到大苞谷跟前蹲下,稀奇地打量他。
张槐点头,转身对王尚书说了这话。
王尚书却摇头道:“老王爷,本官以为,尚不能证明陈离就是真玉米。再说,就算陈离是真玉米。那张家现在的玉米就来的蹊跷,必须再审下去;况且,陈家还牵扯海盗一案,也需要审问清楚。”
“王尚书言之有理!”
随着一声高喝,堂下人众闪开两旁。一班人簇拥着英王走进来。
他大踏步走到堂上,转身站定,高声道:“刑部尚书王令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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