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星工场- 第7部分

　　　　他只需要静静的，合理的生长，给他的才华那么一点点时间。

　　　　厚唇男依然在与吕康争执，娃娃脸依然在劝架，吕健却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吕健才用不大的音量说道：“乔乔进去跟我拿乐器，你们稍等。”

　　　　音量虽然不大，却足够穿透战场。

　　　　几个人渐渐收手，厚唇男瞪了吕健片刻后，才终于拍了拍娃娃脸：“拿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吉他刮了。”

　　　　“哦。”乔乔赶紧跑到吕健跟前，“走，健哥，咱俩去拿。”

　　　　“嗯。”吕健没再看他。

　　　　厚唇男见吕健服软，这才点了支烟远远骂道：“谁稀罕进这破公司啊，耽误了我们这么多年。”

　　　　吕健突然转头看着他，语速很慢，很冷：“你很吵，闭嘴。”

　　　　厚唇男叼着烟愣住，在他眼里吕健始终是个懦弱的弱智，可现在这状态，这眼神，实在有点可怕。

　　　　“你他妈的还来劲了！”厚唇男猛地扔下烟头，老远指着吕健颤声大骂，“你当老板的时候我都不怕你，现在算他妈什么！”

　　　　好在乔乔已经推着吕健进了公司。

　　　　后面的墨镜男赶紧拉住了主唱：“算了算了，乐器还在他那里，玩儿坏拿刀子划一下就不值了。”

　　　　厚唇男见吕健进了公司，再说也没用了，只好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顺便拾起烟蒂重新叼在嘴里。

　　　　可他还是不过瘾，指着公司骂道：“原先还占了一个脾气好，现在算什么东西？”

　　　　正骂着，他突然感到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注视着。

　　　　一转头，吕健竟然又杀回来了，此时正在大门口冷冷盯着他。

　　　　“……”厚唇男吞了口吐沫，暂时忍住。

　　　　吕健这才转头冲弟弟道：“来一起搬东西。”

　　　　“哦。”吕康暂时放下战斗，小跑跟了过去，中间不忘回头耀武扬威，“别捣乱，老实呆着。”

　　　　这气势就比他哥哥差好多了。

　　　　“放心，我们这辈子也不会见面了！”厚唇男摆手道，“别把乐器弄坏了，不然我们就真不客气了！”

　　　　像大多数小区里二犬相遇的情况一样，斗犬在咆哮中结束，基本没有肢体接触，很安全。

　　　　吕健也是怕真的打起来，进了公司后才又叫弟弟也进来。

　　　　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

　　　　不自觉地，他又开始揉额头了。

　　　　吕康和乔乔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乔乔掩面冲吕康小声问道：“健哥他，性情大变啊。”

　　　　“还成吧。”吕康有些惋惜地叹气道，“本来还指望说好聚好散，一起吃个散伙饭的，看来是吹了。”

　　　　“可以吃啊，我就喜欢你的面条和饺子。”

　　　　“嗯？可以么？那我一会儿就去做。”

　　　　“这个……今天还是算了吧。”乔乔双掌合十道歉，“我明天一个人偷偷来吃，你帮我保密，被他们知道了又要骂我不义气了，我可是随时有可能被乐队踢出去的。”

　　　　吕康又叹了口气，搂着乔乔的肩膀道：“哎，也对，你就是长的好看，别的实在不行啊。胡聪明虽然是个傻吊，但摇滚乐玩得是真好，你将来可得跟他好好学啊。”

　　　　吕健在前边听得又要掀地板了。

　　　　明白了，凡是被弟弟不看好的，必然是很出色的人才，反过来说也成立。

　　　　又走了几步，乔乔见吕健始终不说话，便上前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那健哥，我明晚再过来吃饭，咱们约好了。”

017　摇滚好酷啊！

　　　　吕健没回身，只默默抬手，像是在拒绝，但实际上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哎呀，这我就不爱听了。”吕康也小跑到吕健身侧，“人家小四不就是没什么潜力么，你也不能瞧不起他啊，不管你同不同意，这饭局我定了！”

　　　　吕健并没有答复他，仍然朝着排练室揉头猛走。

　　　　他在暗中回忆与tf的过往，希望从中捕捉到一丝留住乔乔的可能性。

　　　　之前的吕健是在地下摇滚演出上见到tf乐队的，他们的曲风就像乐队名一样……很另类，难登大雅之堂，当时的吕健正在经历公司业绩飞速下滑的时期，病急乱投医，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歪门邪道，当即就与tf洽谈合同。

　　　　至于tf，见有人愿意发薪水出唱片那是相当的配合，只是觉得二十万元的违约费太高了，压到了十万。

　　　　签约后，由娱乐星工场为tf提供排练场所，找演出机会，只不过tf的实力和风格，实在配不上任何商业演出，自始至终的大多数收入，都是地下演出每次百来张门票提供的。

　　　　一年前，本来找到了制作人愿意帮他们做支单曲试试，那位制作人是公司辉煌时代的老同志了，虽然离开了公司，但依然时常照顾一下吕健，偶尔听到了吕健寄来的歌曲小样，觉得可能有点意思，外加想帮吕健，就抽出时间老远回到公司义务帮忙。

　　　　然而洽谈并不顺利，tf乐队一言不和就把老同志给撵走了，说他不懂摇滚。

　　　　老制作人从此也只好躲远一点，他表明愿意帮吕健，但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tf了。

　　　　至于乔乔，是三个月前加入乐队的，因为年纪小被叫老四，但吕康坚持叫他小四。

　　　　当时的乐队鼓手年纪太大，实在扛不住，回老家种桔子去了，这对于tf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要么乐队就此解散，要么再找个鼓手，可正常的鼓手怕是不太可能来tf，娱乐星工场也即将付不起电费了。

　　　　奈何胡聪明信仰坚定，放弃寻找成熟的鼓手的想法，专门去找想玩摇滚但又特别嫩的小青年，他知道这类人不会有太多物质要求，技术不好没关系，打鼓是最易于上手的，有点节奏感就好。

　　　　他于是开始逛论坛与贴吧这些一点也不摇滚的地方，上面有很多有志青年喊着要组乐团，不在乎金钱，有饭吃，有摇滚玩就够了。

　　　　就这么巧合的找到了乔乔，当时乔乔好像只是发帖说【摇滚好酷啊，想进乐队！】。

　　　　乔乔从“摇滚好酷啊”到专业鼓手，只用了3天的时间，这本来是个巨大的亮点，但其他三位总是觉得他太文弱了，长的也太好看了，不太纯爷们儿，就特别瞧不起他，甚至是压制他。在他们眼里谁随便学两天也就会打鼓了，这也就没重视他，只拿他当一个打杂的小弟。

　　　　小弟却很感恩，十分感谢三位老大哥带他玩摇滚，他也知道自己性格不太摇滚，因此一直听从大哥们的安排，为此还搞到了一条金链子让自己摇滚起来。

　　　　其实乔乔在进乐队之前，也有经纪公司找他往平面模特方面发展，不过他本人志不在此，好像就是偏爱摇滚乐，偏爱自由，对于那些合同和公司很抵触。

　　　　后来就是乐队毁约的事情了。

　　　　吕健清楚tf的实力，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盈利的能力，一定是有不开眼的公司要签他们，因为合约在身，那个公司不方便出面，就把违约费提前交给厚唇男让他自己搞，免得恶意挖人坏自己名声。

　　　　这本来没什么，甩掉tf得到10万的资金，吕健巴不得做这笔买卖。

　　　　但也许，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己能看出tf乐队就是一堆垃圾，难道别人不能么？

　　　　自己能看出乔乔的出色，难道别人不能么？

　　　　虽然在音乐上他没什么展现的机会，但是容貌摆在那里，光靠脸就足够了，不管是塞进偶像男团，还是去接小鲜肉角色，一定都会有不错的发展。

　　　　这就是最有可能的情况，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家公司签tf根本就是为了乔乔。

　　　　就像那些倒腾古董文玩的家伙一样，假装不在意很想要的东西，只是拿它当个陪衬品捞到手里，免得卖家意识到自己东西的珍贵，娱乐圈自然也有这种玩儿法。

　　　　tf这么穷又这么蠢，不管什么合同都会签字的。

　　　　附有天价违约费的长期合同，足以扼杀乔乔的全部才华。

　　　　也已经扼杀星工场触手可及的未来。

　　　　吕健明知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偏执，简直与前世无二，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才之心，更何况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正在发生。

　　　　这让他愈发暴躁，一脚踹开了排练室的大门。

　　　　“嘭！”

　　　　跟在后面的吕康和乔乔吓得不轻，互相对视过后，吕康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哥……你是在不爽么？是不是必须要打一架才痛快，只要你点头，我是可以硬着头皮上的。”

　　　　吕健摇了摇头。这才回身望向乔乔。

　　　　作为男人的他，俊美过头了，会让一些人不适，后面的公司也一定会把他包装成洋娃娃，这么搞的话，也许他根本就红不了呢？

　　　　真到那时候，自己该看笑话还是该惋惜？

　　　　吕健瞥了一圈排练室内的廉价的乐器，“吕康来搬吧，我累了。”

　　　　话罢，他进排练室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拳头抵着侧脸发呆：“慢慢搬，不着急，原原本本给他们，别打架。”

　　　　“哦……”吕康咽了口吐沫，这便走到插座前开始拔一堆插销。

　　　　乔乔看着吕健有些不忍，就只好对吕康残忍一些了：“那康哥你先搬，我安慰一下健哥，马上来。”

　　　　“没事儿，我自己够了，你好好陪他聊聊。”吕康抱起两个音箱，瞥了眼哥哥，看这表情，事业打击的阴霾还未消散啊，让乔乔安慰一下吧。

　　　　乔乔目送吕康出房间后，拉了把椅子坐到吕健身前。

　　　　“不用安慰。”吕健没看乔乔，“我在想别的事情。”

　　　　吕健的确是在平复情绪，他告诉自己，有个莫惜君很幸运了，不要贪心，不要再给强迫症主导生活的机会。

　　　　“没事，其实我也不是要安慰。”乔乔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说道，“健哥，我是觉得哪里都一样，这里更有家的感觉，可是他们总要生活，这边就快发不出钱了，该走的总要走，这是现实问题。”

　　　　“当然。”

　　　　“所以你也不该怨天尤人，该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或者转行干别的，只有现实行动才能解决现实问题，不然将来还会发生这种事的。我知道你是好人，可胡聪明他们也没做错。”

　　　　“很好，头脑很清晰。”吕健叹了口气，歪头望着乔乔，想着他就要走了，不由得苦笑，“好过头了。”

019　礼物

　　　　20分钟就这样过去了，吕健将一切铺展完毕，掏出随身的汽水喝了一大口，擦过嘴后看着若有所思的乔乔：“未来几个小时，我说的每句话都会应验。”

　　　　乔乔的表情出奇的严肃：“好像是的……我感觉很不好……”

　　　　“总有不好的东西，这又不是童话故事。“

　　　　乔乔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好像自己真的站在船头，“冷，太冷了，我不喜欢这样思考。”

　　　　“很好。”吕健难抑褒扬，“你是创作者，不是科学家，这样的感觉很好。”

　　　　“我听不太懂了，健哥。”

　　　　“以后会懂，你连起步都没起步，怎么会懂，我也是干了四五年才懂的。”

　　　　乔乔越想越不对：“可你才干了三年啊，撒谎也要打草稿啊健哥。”

　　　　嗨呀，一不小心，蛊惑洗脑垮掉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吕健摆摆手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吧。”

　　　　“嗯，很吸引人……但我选择忘记。”乔乔闭上眼睛，抬手在脑袋两侧拍了拍，很快又睁眼，露出了单纯的微笑，“还是让那个傻好人健哥留在我的记忆里吧。”

　　　　吕健握着汽水的手在颤抖。

　　　　什么？自我清洗记忆免疫洗脑？！

　　　　世间还有这种邪技么？

　　　　如果连这样的蛊惑都无法留住他，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也许现在的公司真的太烂，不该有这个命吧。

　　　　路还很长，人也很多，指不定哪天会有机会合作的。

　　　　吕健伸出右手微笑道，“你的安慰很有效，放心走吧，我没事了。”

　　　　“这才是健哥么。”乔乔看着这样的笑容，感觉也好了很多，当即伸出右手与吕健紧紧相握，“你也要加油啊健哥，不要被困难打垮。说老实话，康哥的想法挺对，先做一段时间餐饮，保证资金，未尝不可。”

　　　　“对么！”吕康正巧进来，闻言使劲点头，“西红柿面牛肉面肉丝面，螺蛳粉酸豆角粉大肠粉，你能想出来的东西我都能做好吃了！咱们真的没音乐细胞，做不好唱片的。”

　　　　好的，稳了，被弟弟不看好了，未来的事业必然十分辉煌。

　　　　“说到唱片……”乔乔突然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在牛仔裤的几个口袋里一通乱翻，终于在屁股兜里扯出了一张快揉烂的纸，“健哥……来公司白吃白喝这么久，我也没帮到你什么……我没啥本事，自己瞎写了一段曲子……”

　　　　乔乔说到一半脸一红，又要把纸塞回去：“算了……还是算了……太烂了，还是别闹笑话了。”

　　　　“没关系，多烂的歌我都见过。”吕健稍微来了兴趣，“让我看看呗。”

　　　　“还是不要了……我刚刚太冲动，想着要答谢你一下。”乔乔依旧攥着烂纸“可这曲子实在是太烂了，一点也不摇滚……我都没敢给老大看，当礼品都不够……而且你看，是真的烂了。”

　　　　乔乔抬起手，掌上褶皱的纸团已经烂成三块。

　　　　即便这样，吕健还是瞬间抓了过来。

　　　　对于才子而言，坐在马桶上用卫生纸都能创作出歌曲，这绝非是笑话，确有其事，灵感来之前不会打招呼，出来一半的便便也不会自己缩回去，只好顺手抓来卫生纸了。

　　　　那么问题来了，纸有了，笔从哪里来？

　　　　还是说，把一些其他带颜色的物质当成颜料，抹在卫生纸上记录下来？

　　　　够了！这不是现在要思考的问题。

　　　　吕健已经拉来椅子，蹲下身，把纸团展开，平铺，拼凑在椅子上。

　　　　“你别笑我就好了……”乔乔红着脸，赶快抱起大鼓准备逃遁，生怕歌太烂被批评，“那我先走了……”

　　　　“等一分钟。”吕健头也不抬地盯着曲谱，“批评是进步的基石。”

　　　　“……”

　　　　“你就再给他一分钟吧，不就60s么。”吕康抢过了乔乔怀里的鼓嘱咐道，“让他装装逼，这样心里好受一些，可千万别信他的话啊，他要是专业的话，公司就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音乐批评就算外行也可以……”

　　　　乔乔见吕健看的认真，心下又是羞耻又是期待，这首歌他根本没敢给别人看过，太幼稚，太烂了，自己真该忍住的。

　　　　可吕健说得也对，批评是进步的基石，不敢展露出来，永远不知道好不好。

　　　　反正世上本没有厚脸皮，羞耻的多了，脸皮也便厚了。

　　　　吕健看着曲谱入神，下意识抬手，轻轻咬住了食指的关节。

　　　　字迹不错，很工整的简谱。

　　　　与复杂难辨的五线谱不同，简谱用数字代替音符，“1…7”七个数字分别代表了“do…re…mi…fa…sol…la…si”七个音，在这些数字下面，则用横线则代替了节拍。

　　　　简谱多用于初学者识谱或者老油条速记，但也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很难记录复杂的旋律、节奏和变调。

　　　　至于眼前这份写在草纸上的歌曲，即便用简谱的标准来看，仍然粗糙过头了，没有重音，没有小节，只有基本的节拍标示和简单过头的旋律。

　　　　没关系，简单是流行的必要条件，看看这个旋律简单到什么程度：

　　　　5…5…5…5…3…4…57

　　　　6…6…6…6…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