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现在的样子,集体站军姿。”
“这要求也太高了……”有个声音飘过来。
贺泓勋问:“谁在说话?”
牧可班级的班长康博回答:“教官,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够用!”见贺泓勋看着他不说话,他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直到牧可低声对他说了两个字“报告”时,他才反应过来,提高了音量回道:“报告教官,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够用!”
贺泓勋低头看了下腕上的表,五点零三分,他问:“现在距离明天我检查还有十三个小时五十七分钟,按叠一次五分钟算你可以进行一百六十七次。”盯着瘦高的康博,他一字一句地说:“一个难度系数为零的动作反复做一百六十七次依然没进步,说明什么问题?”
被他的速算惊住,康博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自己的学生被“打击”了,牧可终于出声:“报告教官。”接到贺泓勋递过来的眼神,她问:“难道我们不睡觉了?”
“我说了不让你们睡觉?”贺泓勋反问,又道:“这个动作操作的效果直接影响你们睡觉时间的长短,所以,睡不睡,决定权在你们手上。”
强词夺理的见多了,他绝对是极品。牧可转着眼珠没再吭声,他的套路她领教过,如果他没惹到她,她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的。就像之前握手时,她其实很想回他一句:“放心,那不是暗恋的眼神。”都咬着牙咽回去送给自己了。
“说成gong难的都是骗子。”贺泓勋在大家沉默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说,目光的落点是康博年轻的脸:“之所以没成gong,是因为你把它想像得太难。”
前一秒还有抵触情绪的康博忽然被贺泓勋的话点醒了,他的眼晴里升起一种叫作“敬佩”的光辉。他明白过来,身为职业军人,他们手里有真章,那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小插曲过后,教官及学员们转战食堂。当她们以忽快忽慢。有高有低的调子唱着“团结就是力量”的时候,贺泓勋觉得就像蚊子哼哼,他甚至认为这些学生无药可救了。
等牧可的班级唱完,准备听口令齐步走进食堂的时候,贺泓勋沉着脸说:“五十个人喊不过我一个排长。再唱一遍!”如此这般,直唱到第五遍,他才让袁帅下达了转体的口令。
晚饭过后,教官将学员们送回各自的营房,将辅导员请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通知军训期间的起床时间、集合时间及各种训练项目等。牧可听着,明显感觉到今年的军训强度比四年前高出许多,甚至在最后三天还安排了类似于野外生存的综合考核。
赫义城打来电话,牧可到外面去接,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在训练场外遇上贺泓勋。她没忍住,在他转身看到她的时候不满地说:“你要把我们训练成特种兵吗?”考核的项目明明就是野战部队的训练科目,简直不可思异。
到底还是喜欢和他抬扛。贺泓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 不用担心,以我训练的强度,你们完全能扛住。”
“扛得住的标准是什么?”牧可反问,脸上的神情是倔强又带点挑衅的,“我们的身体素质不能和你的兵比!你的非人化训练方式根本得不到发挥。”
“我的兵也不是天生就有过硬的体能,那是练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欠练?”
“对,缺乏历炼。”
“你可不可以人性化点儿?”
“你不是我说训练非人化吗?”见她还欲辩驳,贺泓勋正了脸色说道: “有时间在这和我理论,不如赶紧回去叠被。”抬步又停下,盯着她的脸,他出言提醒:“别说你的内务是我亲自‘指导’过的。我嫌丢脸!”语气是生硬的,但神情却带着丝不易被察觉的柔和。
他还敢提内务?牧可气得下意识吐出一英语,贺泓勋听到了,脚下未作停留,边走边说:“不愧是外语系出身,你说英语已经和美国人一个档次了。”话音未落,唇边已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看着他迈着大步离开,牧可发毒誓不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就直接烧掉!
内务惹的祸
牧可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内务不整这个缺点是无伤大雅的,但她却不愿意在同事和学生面前丢脸,别看她个子不高,自尊心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贺泓勋的话着实刺激到了她,于是,从训练场回来后她就开始练习,反反复复了叠了不知多少遍,搞得同房间的苏甜音以为她魔症了。
“牧可,被子快被你抠出洞了。”见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像是没听见,苏甜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个月我们有得受了……”
牧可依然不说话,她把略有些厚的被子先用背包压,再把被子三折成长条后继续压,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在三折的基础上对折成方块,然后翻出新牙刷沾水刷在被子边上,最后仔仔细细地捏着被角。
手机在床头嗡嗡震动起来,满头是汗的牧可见是小弟牧宸的号码,接通后没好气地说:“你不好好学习打电话干嘛?”
“吃炸药了,老姐?”牧宸嘿嘿笑,嗓声略有些粗而低沉,是变声期的明显特征,他说:“训练基地好玩吗?教官帅不帅?”
眼前晃过贺泓勋具有迷乱诱惑力的面孔,她不屑地说:“特别帅!国际圆脸,世界通用。”
牧宸哈哈笑:“我老姐损人从来都这么有水平。”
“那是因为有你这么没水平的弟弟做对比。你有事啊?没事就挂了,我正叠被呢,明早要检查,不合格的话要被罚站三个小时的军资,会出人命的。”
“叠被?”牧宸笑得更厉害了,“老姐你不是一向追求内务凌乱化吗?”
“你是我小弟吗?落井下石!”居然连自家人也嘲笑她,牧可气愤了,准备和他算下帐,她问:“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牧宸不认帐,一本正经地问:“我欠你钱了吗?”
“还想赖帐!等我下回拿个笔记本记上让你签字,看你还敢不承认。”谁说牧可糊涂来着,累得浑身是汗,气得头晕眼花还想着让人化押呢。
牧宸嘿嘿笑了,言归正转:“我们周五下午没课,我过去看你吧,给你送点好吃的。”
居心不良的家伙,当她不知道啊,那是来看她吗?牧可真是不明白了,怎么她身边都是爱军人士呢。向薇是,苏甜音是,就连比她小七岁的弟弟牧宸也是,还立志要考军校。
当时牧可知道他的想法时郑重地批评了他:“就看着人家穿军装帅。一点保家卫国的意识都没有,参军动机太不高尚。”
想到这些她郁闷了,拿出姐姐的威严训斥道:“你来干嘛?捣什么乱!好好上课,要是月考成绩下降,欠我的钱必须马上还,还要追加利息。”
牧宸批评她:“老姐你太不讲究了,放高利贷是不对的。”
牧可不想和他斗嘴,见他也没什么事,就说:“你赶紧睡觉吧,真不知道脑子里装得是水还是稻草,一天疯玩,还考军校……就这样了啊,我还得叠被呢,这破玩意太难抠了,我手指都快破了……”
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盲音,牧宸挠了挠头发,笑嘻嘻地朝书房喊道:“爸,你知道我姐在干嘛吗?她居然在叠被。在叠被啊。”那口气像是牧可长这么大头一回叠被一样,惹得向来不苟言笑的牧凯铭都忍不住笑了。
赫义城的电话是在训练基地熄灯后打过来的,在办公室做预案的他问牧可:“牧宸说你在叠被,明天要检查内务吗?”对于牧可的生活习惯他是了解的,之前居然忘了她的内务向来不合格,要不是牧宸给他打电话,他还没想起来。
牧可本来正在摸黑抠被角,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她拿着手机悄悄来到了走廓,压低了声音抱怨:“牧宸就是个欠不登儿。”
赫义城轻声笑:“你别叠了,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来的,我让人给你多准备一床军被,到时候你别拆,白天摆着,晚上盖另一床。”
牧可反对:“我不要作弊。”
赫义城训她:“不作弊你能过关吗?这个月总要过的,你想天天被体罚啊?要不这样……”
“你不要打击我生活热情。不就是一床被子吗,我非叠出个样来给你们看看。”牧可打断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看了看,确定没人又说:“我这次就把内务整出个名堂来,回去表演给你看。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啊,要是被教官发现我熄灯还四处游荡可是违反纪律的。”
见她要挂电话,赫义城忙叫住她:“可可?”
牧可“嗯?”了一声,刚说完怕违反纪律的她居然有意识地往楼下悄悄移动。
赫义城自然不知道她的举动,不放心地嘱咐:“不要逞强,有事给我打电话。”深知她报喜不报忧的特点,又说:“我会随时打电话去训练基地了解你的情况。”
“知道了。一个军训难道会把我的小命训没了呀?也不是没训过。你是不是老和政委在一起啊,怎么话越来越多……”
牧可本性好动,到了训练基地就等于失去了自由,才一天时间,她就被憋得不行了。赫义城的一通电话又搅得她睡意全无,她索性摸下楼去,打算到外面散散步。结果,居然意外地看到空旷的训练场上有人在跑圈。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轻手轻脚地往训练场转移,离得近了点,才看清是教官袁帅。她摒住呼吸,深怕被发现,默默在心里数着:“一圈,二圈……”整整跑了十圈。之后,他停下来,在训练场中央立正站着不动,军姿站得十分标准。
“是不是被贺泓勋训疯了?还是他手底下的兵本来就都不正常……”牧可正在自言自语,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自附楼里出来,径自向袁帅而去。他的步伐应该是七十五公分。牧可记得赫义城和她说过,军人无论是走齐步还是踢正步,都是这个标准。当时她还怪他步子太大,散步都跟冲锋似的。
贺泓勋走到袁帅面前站定,沉默着。牧可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觉得有点冷。她猜想袁帅应该是犯了错误在受罚,她有点同情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贺泓员终于开口,他沉声质问道:“你第一天进部队吗?熄灯号是干什么的?撤了你的比武资格不服气是不是?还是我让你来军训有意见?”
袁帅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说话!”
“报告营长,不是。”
“不是你和我拧着干?”贺泓勋简短地顶回去,又道:“你这侦察兵当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有闲功夫怎么不想想如何提高自身战斗力,在军事上和我叫板?”
袁帅的眼晴眨了眨,不说话了。
打开攥在手里的那张纸,贺泓勋念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的橙子十一点四十五分熟,胖团子的牧草十一点五十六分熟,侬本多情的玫瑰十二点零三分熟,夕阳无限好的葡萄……” 纸张被重重甩到袁帅脸上,他训斥道:“看看你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像什么话?谁允许你把电脑带来的?很爱劳动是不是?训练的时候你要是这么上心地球都能拯救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足见他愤怒的程度。
原来是袁帅同志熄灯后不睡觉,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偷菜被当场抓住了。
躲在远处的牧可全然忘了自己也正违反着纪律,甚至还偷听,想到白天严厉的教官,一名刻板的军人居然也玩QQ牧场偷菜的游戏,还这么“敬业”地记录着好友的菜成熟的时间,她一个没忍住,哈地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贺泓勋沉着脸转身看过来,喝道:“谁在那?”
盟友的诞生
听到贺泓勋浑厚的声音,牧可的笑声乍然止住,她意识到一种危险在向自己逼近,她连思考的步骤都省略了转身就想跑。可是,迈出的脚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凭直觉,她认为犯的错罪不至死,而逃跑的举动绝对是不明智的,所以,又慢慢转过身来。
身为王牌侦察营的营长,贺泓勋不止洞察力精人,就连视力也是极佳的,他转身的时候已寻声望向牧可这边,而且训练场又没有任何可躲可藏的地方,所以,身穿宽大T恤配牛仔短裤的牧可就暴露在距离他不足百米外的位置。
贺泓勋看见是她,浓眉下意识拧了拧,咬了咬牙,沉声说:“过来!”
袁帅趁他转身的空档歪着脑袋看过去,也认出来是C大的辅导员,看着她耷拉着脑袋“衣冠不整”地站在不远处,他憋笑得十分辛苦,根本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受罚才“连累”了人家牧可同志。
牧可犹豫了大概三秒钟,然后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在贺泓勋面前停下,低头看着自己穿着拖鞋的小脚丫不说话,心想不犟嘴总不会罚得太重吧?看来犯错应该是家常便饭,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她的样子很像做错事的孩子,与四年前的知错不改大相径庭。贺泓勋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但语气依旧是严厉的,他问:“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不就是拐着弯说熄灯了嘛。牧可明白。于是,她点点头。
他又问:“为什么不睡觉?”
牧可抬起头,正好看到袁帅忍笑望着她,她眨了下眼晴,清脆地答道:“报告教官,被你的大嗓门吵醒了。”看来是个潜力股,说谎完全不需要打草稿。
还真理直气壮。袁帅没忍住,扑哧乐了。接到贺泓勋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他又赶紧憋回去了。
“我的声音大得过起床号吗?”贺泓勋盯着她乱蓬蓬的头发,记起四年前军训的时候她也曾这样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营房里出来,因为连起床号都没能够吵醒她,是身为教官的他砸门把她从床上拎起来的。如果他没记错,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她共计迟到了十六次,平均隔天一次。
见她眼珠乱转,他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报告教官,没有需要申诉的了。”提起起床号牧可就觉得难为情,自然也想起她差点被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情景,想了想,她以商量的口吻说:“睡不着才出来逛逛,我认罚好了。站军姿吗?还是跑圈?像他那样跑十圈我可受不了,要不我跑一圈行吗?以前你罚我时最长的记录是站三个小时,今晚要站那么久吗?那会站到凌晨的,我还要不要睡觉了啊……”
居然振振有词、长篇大论地和他讨价还价?贺泓勋比袁帅偷菜当场被抓住还郁闷。
“闭嘴。听口令。” 打断她,他直接下达命令:“立—正—向后—转,跑步—走—”
要不要这么效率啊。牧可很有怨念,又不得不听口令踩着拖鞋沿着训练场跑起来。而营长贺泓勋同志则不急不缓地跟在她后面,像是监督一样,害她想混水摸鱼跑个小圈也不敢。不过,她的觉悟肯定是不能和袁帅比的,再怎么说,她到底只是个组织纪律性比较淡漠,纪律观念松散的平头老百姓。所以,她拿出散步的速度默默对抗营长同志的体罚。就形成了这样的画面:她“跑”在面前,他走在后面,由此可见,她的速度有多惊人。
这样行进了半圈,贺泓勋实在受不了她堪比小乌龟的速度,于是他一面调整姿势跑起来,一面对她说:“跟不上我加跑三圈。”
“不是吧?你那么大的步子我跟不跟得上啊?”牧可瘪着嘴,样子有点可怜。
听着她低低的抱怨,贺泓勋勾了勾唇角。
见他不理会她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又想到身为受训学员有错在先,牧可赶紧追上去,嘴里却还喋喋不休着:“你怎么这么喜欢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吗?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还是你特别爱好跑步?”
跑了一会儿,她上气不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