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两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扑腾一下坐在了地上。好半天他才清醒过来,用手摸了摸脸,热乎乎的沾了一手血。不知是谁把他拽起来说道:“你还不家走!”马才嘴里不停地骂着:“真不是人揍的!”此时,马二水早已扬长而去,马才骂什么他也听不见了。
第十一回 无用的男人
再说艳君扫完屋地后往盆里倒些水,拿起一块搌布在盆子里揉了揉,然后两手拧净水。她把门、门框、炕沿、窗台都擦了好几遍,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她的心才舒服了许多。艳君把院子里晾干的衣服摘下来,抱进屋里。从包裹里找出与会珍衣服颜色相近的线,揪了挺长一截儿,然后用舌头舔了舔线头儿,再用拇指和中指捻出尖儿来。她左手捏着针,针眼儿朝上,右手捏着线头儿利索地穿过针眼儿去,然后在线稍儿打了个死扣儿。艳君拿起会珍破旧的褂子,坐在炕沿上低着头缝起来。
褂子上面有好几个口子,胳肢窝还开了线。缝着缝着,稍不注意针尖儿扎了一下艳君的手指肚,马上冒出血珠儿来。她用嘴吸了吸接着缝,好半天才缝补好了。
马会珍串完门子回来,进屋一看:嗬!今天屋子里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他都不知坐哪儿好了。艳君攥着男人的手,说:“快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多邋遢呀。破破烂烂的,跟个要饭的似的。把这身洗净的换上,别让人笑话,说我这个媳妇有多懒。”马会珍看着女人秀美的面容,想:有媳妇还真好!
两口子吃完饭,艳君把煤油灯端到堂屋里洗碗筷去了。会珍在漆黑的屋里抽着烟,红红的烟头儿时而亮时而暗。屋里又亮了起来,艳君把灯放在墙柜上,脱鞋上了炕。她把两个人的被铺好,盘腿坐在自己的被窝上。会珍抽完烟就要下炕,艳君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说:“你干啥去?又要串门子!咱们结婚都倆多月了,你老是让我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人家害怕不。”会珍听媳妇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出去了。他坐在女人身后,两只胳膊搂住她轻轻地摇着。艳君的手放在男人的手心上来回蠕动,她把头略微往后一仰,靠在他的脸上。
五色的彩云追逐着皎洁的月亮
你脉脉的眼神是那点点闪动的星光
柔柔的夜风抚摸着静静的一切
宽广的夜空让我遐想起你那靓丽的衣裳
火红的窗纸上有你那轻盈的身影
炽热的火焰中里燃烧着我温柔的梦想
油灯吹灭了,艳君没钻进自己的被窝,而是躺在会珍的怀里。她那柔软细嫩的玉手触摸着男人。会珍把嘴凑近她的耳根说:“啥都是你的,我是你的老爷们儿。”艳君的心都醉了,积压已久的激情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她扒掉自己和他身上所有的衣物,把身子紧贴在他的身上… …会珍也觉得自己活力不够,艳君此时兴趣正浓,会珍满满的一桶水哗啦一下全都洒了,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儿劲头儿也没有了。艳君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可又能怎么样呢?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马会珍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艳君两眼直直地瞅着雪亮的窗户纸,院里榆树的影子在上面来回晃动着,还不时从远处传来夜猫子的叫声,这叫声更让她烦躁得不得了,刚刚在内心深处对男人产生的那一点儿爱,此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二回 老母猪
艳君拎着一桶猪食侧着身子快步走到猪圈门口,她先把猪食倒进槽子里,然后才打开门子等着猪出来。如果她先打开门子,那头大母猪就会快速跑出来,晃动着大耳朵来回拱猪食槽子,让你无法往里面倒食。今儿艳君站在猪圈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猪出来,她扒着猪圈上的土坯探头往里一看,只见那头母猪在圈里来回转悠,嘴里不住地哼哼。艳君这下可着急了,是不是猪生病了?于是她赶紧喊会珍:“我说,你快出来看看,猪咋了?它为啥不吃食了?”
“哎!”会珍答应着从屋里走出来,见媳妇满脸愁容地用手捻着衣角,便安慰着说:“别着急,我看看是咋回事儿。”他随即跳下猪圈,用手推着猪屁股,把它往外赶。折腾了半天,那猪才摇头晃脑地走出来。会珍从猪圈上爬上来,左看看,右瞅瞅,检查它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艳君也仔细地看着猪,别的地方儿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屁股眼子下面有些红红的,还不时地往下流些粘粘的透明液体。她用手指着那儿,问会珍:“你看,那儿是咋了?”会珍走过来,仔细瞧了瞧:“我知道是咋回事儿了。”艳君赶紧问:“咋回事儿呀?”会珍贴近她的耳根笑着说:“老母猪发 情了,该给它打圈子了。”
会珍让艳君抱来一些麦秸扔进圈里,老母猪立刻用嘴叼起来,在猪圈里来回转悠,好像是要给自己蓄窝。艳君问男人:“老母猪得几天才吃食呀?”会珍微微一笑,挺有经验地说:“等给它配上种儿或是发 情的劲儿头儿过去了才吃呢!”艳君点点头。
… …
电灯就是比煤油灯亮,艳君坐在炕沿儿上织着毛衣,心里也比原先亮堂多了。感觉真是不一样,晚上跟白天差不多少,什么精细的活儿都能干。她手里织着毛衣嘴里还哼哼着:“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艳君抬头见男人正看着自己,便讥讽他:“你今儿为啥不串门子去了?”会珍笑了笑:“老是串门子,有啥意思,不如多跟媳妇待会儿。”艳君哼了一声:“别起腻了!”说完低头织她的毛衣了。
猪圈里的母猪一个劲儿的嗷嗷叫唤,搅得人心烦。会珍用力推着媳妇的肩膀说:“啥时候了,快睡觉吧!你也不困?”艳君看也不看他,说道:“你先死觉吧,我还要织挺长时间呢!”会珍觉得有点儿别扭,冲着媳妇说道:“你不睡,我睡!”于是连摔褂子又拽鞋地躺下了,顺手把灯也给拉灭了。艳君没法子,只好脱了衣服躺下。媳妇儿闭上眼睛眯着,会珍在她身边来回折跟头打把式,还不时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艳君暗自高兴:你也尝出是啥滋味了吧!屋外的母猪此时还在不停地叫着,拱得猪圈门子发出当当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和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首浪漫的曲子。会珍实在忍不住了,便伸出手拽了拽艳君的被角儿,问道:“去你被窝里,行不?”艳君装出睡着的样子,还故意发出呼噜声,只是两手使劲儿攥着被角儿,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子。会珍叹了口气,缩回了胳膊。他努力使自己睡着,却欲罢不能。会珍心里很清楚:媳妇儿根本没睡着,只是不想理自己。这也不能全怪她,谁让自己不争气,老是力不从心呢!他也想多跟女人多纠缠一会儿,可每次刚一开始他就控制不住了,因此事后艳君总是不高兴,爱答不理的,甚至有些恼怒。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会珍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女人,低声下气地说:“艳君,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过去吧!我的姑太太!你再不理我,我就给你跪下了!”他越说越越来劲儿,两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艳君还是不搭理他,心想:你哪次考虑过我的感觉呀?你满足了,就呼呼地睡大觉。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呀?会珍见女人还没有动静,他果真钻出了被窝,赤 条 条地跪在她的枕边。
艳君半天没听见他出声,睁眼一看,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瞧把他给馋的,跟个要饭的似的,她怜悯地掀开自己的被说:“快进来吧,没用的东西!”
会珍紧紧地搂着女人,艳君只觉得他浑身冰凉。过了一会儿,会珍才暖和过来,他像老虎一样冲上去,很可惜,会珍这只老虎是纸糊的,艳君呵斥着男人:“滚回去!”
第十三回 白天和黑夜不是一个情调
话说本村有一个老头名叫梁丈,它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前几年老伴去世了,膝下也无儿女。不过他是个开朗的老人,遇到什么事儿都想得开,也很少发脾气。幼年时上过私塾,识字挺多,很喜欢读书。每到夏天的晚上,他就搬个小板凳儿,手里摇着蒲扇,坐在当街给乘凉的人们讲故事。故事的内容挺丰富,既有英雄传奇,又有志怪传闻,如《北宋杨家将演义》、《济公传》等。他坐在哪里,那里就是一个免费的书场,吸引了很多人去听。
马二水不喜欢年岁大的人,嫌他们爱唠叨,就连他爹从骨子里也不戴敬。可他特别爱去梁丈那里串门子,喜欢听他那讲不完的离奇故事。
中午吃完饭,二水又走到梁丈的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屋门开着,他信步走了进去。一掀门帘,屋里没人,饭桌子上还摆着剩饭。他坐在板凳上想:这个老爷子准是挑水去了,等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我就爱听他*,再让他说一段儿。
马二水等了好长时间梁丈也没回来。他想回家,可是那个地方儿更无聊,还是在这里待会儿吧!想着想着来事了儿,他要拉屎。一摸兜,没装纸,咋办呢?从老爷这儿找点儿使吧!二水拿眼找了半天,连个纸片也没有。他掀开炕席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纸倒是没有,却有一本又黄又破的线装书。二水想:将就着使吧!刚要撕下两片儿,心想:不行!老爷子准会发现的,肯定认为是我。还是撕里边的吧!不容易发现。翻开书,忽然看见书上印着一幅画,他的脸腾地红了。赶紧合上书,想放到炕板上,但又舍不得。他看看书皮,上面竖行印着三个字,只有最上边的那个认识,是个‘金’字。二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书揣进兜里。
回到家,他连鞋都没脱就躺在炕上,头枕着被垛看起了那本又黄又旧的破书来。里面的插图可真吸引人,小人书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画儿。除去诱人的图外,每页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字,而且好多是繁体字,他大部分不认识。二水想:这图这么好看,旁边的字也肯定写得好听。可惜这字自己大多不认识,咋办呀?有了,我借本字典不就解决了。
马耀存这两天让他这个宝贝儿子给弄糊涂了:平时他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才回来,现在怎么了?整天躺在炕上搂着一本烂书和字典一动也不动?
马二水如获至宝地读着那本书,心里想:男的和女的之间原来有那么多稀奇的事儿呀!
再说马会珍把小棚子里的木头抱到院子里,木头有长有短,大小不一,他用锯把它锯成巴掌大大小一截儿一截儿的。一顿饭的功夫,整整锯了一大堆。正准备往棚子里收,马文走了进来。会珍抬头一看,赶忙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着:“队长,您咋这么闲着?快进屋里坐会儿!”马文摆了摆手说:“不了,看你也挺忙的。我找你有件事,就长话短说吧,队里有件差事,想让你去。”会珍满脸堆笑地说:“什么差事呀?”马文点着了烟斗嘬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才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大队往唐山运一批棒子,一个生产队五车。一辆车需要一个赶车的,一个跟车的。我想让你跟车,你看怎么样?”会珍犹豫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去,得去多长时间呀?”马文见他这个样子立刻说:“也就十来天,腊月十几儿就能回来,只是今天下午就出发。不让你白去,顿顿管饭,无论去多少天,每天都给记十分,多合算呀!”会珍一想也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家里因为自己娶媳妇也没几个子了。大过年的,也得给自己的新媳妇买点儿啥的。老是围着女人转,也不行呀!于是会珍一口答应了下来。
等马文走后,艳君才从屋里出来,问道:“刚才那个是谁呀?”会珍回答说:“咱们队的队长。”“他来咱们家干啥呀?”“队里让我往唐山运粮食。管吃、一天还给记十分。”艳君不情愿地说:“都要进腊月了,你还往外跑。需要几天才能回来呀?”会珍安慰着她说:“也就十来天,不误过年。你在家等着我吧!我给你买点儿花布回来,你做件褂子或裤子啥的,留着过年穿。初一拜年的时候多体面呀!”“那你什么时候走呀?”媳妇儿又问道。“还挺急,下午就动身。”女人立刻攥着男人的手,摇着说:“咋说走就走啊?”艳君眼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会珍不但不难过,反而挺高兴:女人在被窝里可没这个劲头儿,白天和黑天我俩的情调还不一样啊!
艳君让男人坐在炕上,自己到堂屋去做饭。会珍要去烧火,女人也不让,说:“你老实等着吃饭吧!”不一会儿,艳君放上桌子,端上饭菜。会珍一看,吃惊地说:“你不过日子了?咋做这么好的饭呀?我也不是客人!”女人夹起一块儿炒鸡蛋塞到男人嘴里:“你快吃吧!”说着又给他撕了块儿烙饼。艳君不错眼珠儿地看着男人吃饭,会珍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也快吃吧!”女人摇了摇头说:“我不饿,你吃吧!我给你盛稀饭去。”说完她拿起一个碗去了堂屋。
第十四回 留守媳妇
艳君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地递给会珍说:“这里面有好几身洗净的衣服,勤换着点儿。在外面要吃饱了,不要饿着。”接着她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毛票:“要是想吃点儿新鲜的东西,你就买!在外面跟在家里不一样。”会珍背着包袱用手摸着女人的脸温情地说:“我不在家,晚上你敢睡吗?要不让我妈来跟你睡?”艳君把头贴在会珍的胸口上慢慢地说:“我胆儿大着呢,就甭替我操心了。”艳君站在门口看着男人的拐过弯儿,自己才走回屋里。
男人躺在自己身边时,心里挺烦的,现在他走了,反而觉得空荡荡的,因此夜很深了艳君才睡着。
马会珍不在家,日头刚一偏西,艳君就关上篱笆门。自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扫扫这儿,擦擦那儿。什么都干完了,自己就默默地坐在炕上看着灯泡发呆。
今天艳君又早早地关上门,站在堂屋里刷锅准备做饭。这时,村南边的广播器里传来村长的喊话声。一开始艳君没听清楚,只是挡不住村长一个劲地喊:“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今天晚上咱们村在南边空场儿放电影……”艳君心里琢磨着:啥是电影呀?自己也没看过啊!是不是连环画插上电就是电影呀?要不今儿晚上我也看看去?可是男人不在家,自己也没有伴儿呀!老早就睡觉,也睡不着。省灯油费被里,孤单单的一个人也挺难受的。还是凑凑热闹吧!自己老不出门,也不是个事儿呀!艳君拿定了主意。
吃完晚饭,一切都收拾好了,她锁好门就去看电影了。天还没黑,老远就能看清对面是谁。艳君走了一段路,为难了:在哪里放电影呀?自己也不认识路呀!正愁着呢,前面过来一个人,艳君觉得有点儿眼熟,仔细一看,想起来了:那不是跟自己往地里送粪的马二水吗!她主动热情地喊了一声:“二水!”
马二水见前面有一个女人喊他,一愣,半天才想起来:“哎呀,是你呀!你干啥去呀?”艳君抿嘴一笑说:“今儿晚上咱们庄儿不是有电影吗?你去看吗?”二水点点儿头。艳君接着问:“你知道在哪儿放吗?”二水也笑了笑回答:“我认得,我带你去吧!”说着就往前走,于是艳君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放电影的地方儿一看:那是一个挺大的麦场,在它中间有一块用两根铁杆子支撑的大白布。离白布十五、六米远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谁也叫不出名字的机器。桌子旁边架起了电灯,把这里照得雪亮,此时电影还没有开演。这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