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来,那个说话甜美的女人不但张口骂起来,并且还动手打了那个孩子。孩子起初并没有哭,听见那个女人又吼叫一声,才开始尖声哭叫起来,呜呜的伤心极了。
黄天明最恨那些大人欺负小孩子了,算什么本事,不好好教育,无端的责骂体罚能起到作用吗?嗳!可怜的孩子!他真想上前阻止那个女人的粗鲁,把孩子搂在怀里给他疼爱。
那个女人已经在他心里彻底划了个问号?哭闹声越来越高,不时还传出:让你吃饭……又不是吃药,就不听话,是不是想生病,生病了没人管你……还哭。
说着说着那个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哭泣声里夹杂着忧郁和淡淡的悲伤,搞的黄天明睡意全无。
他垂着头,重重的踩着地板,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在心里琢磨:她们争吵的原因不过和大多人家庭一样,因为吃饭,因为小孩子不听大人的话,因为不去上学,联想到自己,一直听大人的话,可是这样也不好,顺从惯了,连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哭声并没有立刻停止,反而哭声越来越大,又听见那个女人像是又重重的打了小孩一巴掌,声音很大,他有些听不过去了,攥着拳头狠狠的在墙壁上敲了一下,那边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声音已经不可不免的给别人造成了干扰,顿时变的悄无声息的。
黄天明忽地觉得有点后悔,自己的这一拳下去是不是自私的表现,人家家庭内部的矛盾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者说自己充其量和他们只不过是个未曾谋面的挨门邻居,有什么资格冲人家发火。睡不着只能说明自己不困,心事重。
是啊,他想,晚上在车间里打困的时候,真的跟三国时期的张飞一般睁着眼睛就能睡觉。这样一想,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为了弥补心里的不安,他开始找事情做,先洗了衣服,之后翻出那个黑色的塑料皮包,里边装的是从老家发过来的各式各样的玉石挂件。老家是个产玉的地方,好多人都发财了,在他的老家,几乎每年都能听说有人挣大钱的讯息。前段时间,老家一个伙伴打电话说又有一个人在深圳卖古董玉器挣了几百万,他听完之后心血来潮,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于是就搞了一批货过来。看着眼前这些闪着亮光的玉器,犹如扑捉到了无限商机,看到了雪片般的钞票正在朝自己口袋里飞。
让钞票飞的梦想,如同斑斑的,浓浓的云彩,包住了他的心。
吵闹声没有了,可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等到睡下去没有多久,又该上班了。
清脆悦耳的电话铃声让黄天明从追忆里醒悟过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
这样的,那样的,一连串儿的干扰最终导致了一个看起来杀伤力很大的结果。既然如此,该面对的就一定不能有逃避的想法。
没有人接电话,就一直打过来,一直吵闹着。
黄天明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大着胆子从她的皮包里翻出电话,很精致并且非常时尚的一个粉红色手机,打电话的人有一个略带暧昧的名字‘冬瓜哥’,迟疑了半天,又开始为接不接这个电话而犯愁。
如果接了,用不了多久救命的人来了,自己就可以脱身去上班,然后再给那个有点神经质的主管讲两句好话一切看起来理所当然的烟消云散。如果不接,对于这个女孩子是一无所知,倘若有什么意外,所有的一切后果必须要自己负担。前前后后琢磨着,最终还是接了。
那边的语气有些愠怒似的连声叫喊:“干嘛呀,安晓云,你怎么样了,才喝几杯酒?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切蛋糕给你擦个花脸猫哩!”听这边半天没有反应,那声音大了起来,而且显得颇为生气:“喂……真是扫兴,搞搞清楚,是给你过生日,你可是主角……”
“哦……你……我。”黄天明吭吭哧哧的回应着,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紧张,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有获得他想要的人的声音,却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忧郁的声音。“你是谁呀?为什么拿着晓云的电话,她怎么了?你到底是谁?”对方一叠连声的询问。
“大哥,是这样的……我上班路上经过马路,然后,货柜车,刹住车,就碰上了……”黄天明一顿一停急匆匆的描述,有些语无伦次。
“天呐,这搞的叫什么事?喝了那么多酒不吭一声走了不说,还要去开车!”电话那头自言自语的嘟嘟哝哝:“到底在哪儿,人怎么样,让晓云接电话,我要听到她的声音。”
“啊……她……接不了电话。”黄天明嗫嚅着告诉他所处位置。
“等着,我马上到。”那人用阴郁而焦躁的口气回答。
等待是一段漫长的过程,黄天明试图叫醒眼前这个女孩子——安晓云。多么好听的名字,就如同今晚在冷风里漂浮的大块云彩,透露着甜美和冷艳。
他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她就像一滩泥巴失去了平衡,他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她,她柔顺的长发,好看漂亮的瓜子脸,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秀鼻,可爱的连体洋装,完全一个时尚另类的女孩。
如果不是争抢红灯,怎么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孩子,假若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如此鲁莽。蓦地,从内心深处窜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逃之夭夭。已经21:50分,风从不远处的后山吹过来,发出嘶哑的叫声,深深攫住了黄天明的心脏。
他没有走,因为路上匆匆行驶的汽车闪耀着强劲的灯光,让他感到惊慌,忐忑不安。
墨黑的夜色里,远远的跑过来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闪烁着,安晓云的电话又响起来。
“嗳,在这儿?”黄天明惊诧的叫了一声。
看起来那个家伙就是手机中的‘冬瓜哥’,他走过来,仔细查看了安晓云的状况,抬头扫视一眼穿着厂服的黄天明,有些恼怒的叫道:“你是肇事者?”
黄天明惊慌失措的点点头,又猛烈的摇摇头。
“你的心真够狠的,要看着人活活的死去吗?还有没有人性?万一有个好歹,哼!”冬瓜攥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你跟着陪葬!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吧,人都快不行了,还傻瓜似的站在这儿。”
黄天明疑惑的看着他,猛地一拍脑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5》
黄天明突然才想起了那个出租车临走的嘱托,可是由于焦虑慌忙的缘故,他忽略了打急救电话的事情。
隐隐约约,黄天明看见‘冬瓜’锐利的眼光射在他的脸上,他龇着牙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用仔细而又略带渴望似的眼神望了安晓云一眼,她的脸一动不动,但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阵,好像有点什么灼热的东西,在她唇上烫过似的。
“因为着急,因为匆忙,因为觉得好像问题不是太大,所以……”黄天明木讷的回答。
“混蛋,问题不是太大?放屁吧你!看你这副德行就是装逼欠叼。”‘冬瓜’恶狠狠的叫骂起来。沉默了片刻,“哎呀,这只牧羊犬怎么也死掉了,你……”
‘冬瓜’叫喊声已经变得怒不可遏了。
“你能赔的起吗?你说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作孽的事情,那么宽的马路,别说正常的身体健全的人,就是身上有某种残疾缺陷的人过马路也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事情出来,你竟然……知道这只牧羊犬有多么昂贵吗?”
‘冬瓜’两只眼睛里的阴沉不屑的亮光,叫他受不了,使他的心隐隐地感到一种疼痛般的恐怖。
他实事求是,茫然的摇摇头。
“这可是一条自信的化身、代表真正的和谐的苏格兰牧羊犬……”‘冬瓜’一边说一边拨打电话。
电话打通的时候,他突然挂掉了,嘟哝着:“这年头,谁都靠不住的,还是要靠自己心里才会踏实,把那只死了的狗抱到备箱。”
黄天明照做了,才不管牧羊犬身上的血渍染满全身。之后,‘冬瓜’发动了车子,要他跟着一块去医院。
“哦……我要到工厂里请假,不然会记旷工处理的,我不是在逃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或者只是十分钟的时间……”黄天明低声回答,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很难听见。
“啰嗦,等人死了你也就乐意啦!”‘冬瓜’不满的怒声呵斥。
黄天明吓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再不吭声了。
在医院里,根本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只是跑腿取个药什么的,在他看来,那个‘冬瓜’跟医院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的样子。医院那条狭长的通道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尤其是在夜晚,惨白的灯光照到每一个角落里都是如此冰冷。
黄天明什么都不怕,黑夜里走过一片坟头都没有此刻这么恐惧过。此刻,他还在惦记工厂上班的时间,再有一个小时就开始换班吃夜宵了,他觉得等到那时候一定要再次给主管打电话,好像听不到主管的声音,心里除了无奈就是绝望似的。
安晓云被安排到了一间优待病房,所需费用是黄天明付的。
从踏进医院之前,‘冬瓜’就在车里问他:“身上有没有带足够的‘子弹’?”
黄天明当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沉重的点点头。
“不用现金,信用卡可就可以,现在有了信用卡让人们变得信用得多。”‘冬瓜’有点怀疑还让他掏出信用卡确认。他的信用卡身份证等重要的证件无论什么时候都装在口袋里,他时常想,贵重的东西放在哪里都不保险,随身携带才是最安全的,还可以应急。
应急的时候真的是不期而至了,来的使人莫名其妙。
连黄天明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个女孩子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反正就是一连串的刷卡缴费,看着打印出来的犹如黑白无常长长的舌头似的票据出来,这些票据立刻变成大块冷漠而冰冷的石头,塞住了他的胸口,喘的透不过起来。
卡里的钱是有限的,她想快点离开这里,那怕要他去坐牢。
其实,他从来都把金钱看得很轻,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太多事情让他觉得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说那是从前的想法。那时候还在供妹妹读书,每逢给妹妹汇款的时候,他都刻意装作很轻松,经常会说同样的一句话:钱算什么,哥哥现在每个月挣的够你花两个月都不成问题。妹妹很高兴心安理得的享受来自哥哥的这种温柔的宽慰。
妹妹毕业之后,黄天明却开始把钱看的很重,不该花的钱一分不花,该花的钱就花半分,工资看起来还不错,每个月中,工资卡都会有三千左右的进账,工资似乎是涨了,但是其他的东西也跟着疯长,就连他最喜欢吃的馒头都从原来的一块钱四个变成了三个到后来的两个,个头也跟着缩水。
几年前,刚离开家那会儿,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语言不通,工作不顺,居住不安,口味不适,朋友不多,心里孤独寂寞……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一切看起来都慢慢好起来,不能适应的也都适应了,可是孤独寂寞一直陪伴着自己。之所以把钱看的如此重要,就是要早点挣够娶老婆的钱,早点脱离孤独寂寞的苦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6》
黄天明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显得无精打采,连续半个多月的夜班,尤其是今晚好像特别疲惫,也很无力,眼皮干涩疼痛,似乎就不能空闲,一闲下来,这样的,那样的事情,一股脑地袭击过来,窒塞住了他的呼吸。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妹妹的电话,她真的已经开始成熟起来,知道关心和心疼他这个做哥哥的,她温暖的关怀让他有点羞愧,他的眼睛里充满疲惫,他想哭,为了抑制这种想法的冲动,他刻意装出镇定自若的姿态。
‘冬瓜’急匆匆的从病房里走出来,在黄天明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轻轻的喘口气说道:“总算是脱离了危险,酒精中毒而且经过猛烈碰撞,脑部有轻微震荡,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哦……”黄天明沙哑着声音回答:“没有喝过酒的人一下子贪那么多的酒,总是不会适应的。”
冬瓜一脸的焦虑,心事重重的,摇着头说:“但愿只是酒精中毒,那样还好一些,否则……”突然停止不说话了,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黄天明憋闷的胸中总算稍稍轻松些许,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一副淡定的神情继续跟他谈话。
‘冬瓜’倒是先开口了,他疑惑的问:“你在这边有没有亲人?”
黄天明摇摇头,无论任何时候在任何人面前他从来都不提自己的亲人,不愿因为自己牵涉给别人不必要的痛苦。
‘冬瓜’很满意的点点头,眼睛一直聚集在手机上,他目光凝重,似乎在寻找等待什么。
“有电话来了,‘冬瓜’说:“把你的号码留给我,我要离开一会儿,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要在病房里守着,哪儿也不要去,当然不能随便离开这里。”边说边给黄天明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的快门声,让黄天明觉得不安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想立刻回到车间上班的希望太渺茫了,瞬间变得像一条煮了的鱼呆若无声。
‘冬瓜’的话听上去既平常但又略带威胁的意味,当他扭动着身体离开走廊的时候,黄天明觉得这条走廊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仿若进了酒吧一样。
安晓云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睁眼,氧气罩已被取下,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看上去让人顿生爱怜。年长的护士拨了输液针头,看也不看黄天明一眼就叹息着说:“嗳,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心高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做起事儿一点不靠谱,以为这是什么?蜂蜜水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你也真是,玩就玩呗,拿自己女朋友开玩笑,真是……应该,去做检讨,不深刻还不行……”
黄天明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低头沉默着,他在心里想:真是好笑,她一定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一个满身狗血的打工仔真有如此漂亮的女朋友,真是桃花运十足,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这样的褒奖,对于自己真的是兴奋毁了!
因此,他没有辩驳,让她在还没有醒来之前充当一下自己的女朋友,感觉还挺好!这样一来,他倒是平静起来,不再去想工厂扰人的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护士忙完终于抬头瞥了黄天明一眼,她摇摇头,两手一摊,又耸耸肩膀,忍不住笑起来:“你看你身上,竟会有这么多的毛发?真是搞不懂你!”
不等黄天明有所反应,老护士就一股脑儿的,根本不等他搭话就用意味深长的声音说:“你这种理智的人,我很赞成,沉默是金,冲动是魔鬼,两个人在一块儿就应该这样,当一个人吵闹的时候,另外一个就沉默,这样战争还没来及爆发就停止了。”
黄天明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就含着笑点点头。
“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男朋友才是?相信你会的!”老护士走出病房又探头回来补充了一句。
他的眼睛里含着明朗的微笑,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酬谢她一下。
黄天明给安晓云拉好被子,坐在她的身边,默默的望着他,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保佑她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可怜可怜我这个虔诚的弟子。
《7》
安晓云醒来的时候,黄天明正在焦虑不堪萌生大量的惆怅。
此刻是午夜十二点,已经到了车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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