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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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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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紧了袖中的手,王氏嘴硬道:“不过是瞎猜的罢了,随便选了个出口,守株待兔,守到了最好,守不到拉倒,我运气还不错,这不是守着了一个?

    梁松怎么会从小巷里出来,我也不晓得,反正我本来就是跟着他的,自然也就跟上去了。

    至于狄水杜,这个多出口,谁晓得他走了哪一个?”

    谢筝笑了起来:“姨娘若是运气好,就不会坐在这儿与我说话了。”

    王氏挑着眉头,脸色不悦。

    “姨娘知道的,梁松行凶之后就去找了梁嬷嬷,他们母子两人说了一番话,肯定会把为何要杀狄水杜说得明明白白。

    事情查到了现在,衙门里不寻梁嬷嬷,殿下身边的人也肯定会向梁嬷嬷问个明白,”谢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椅子扶手,压着声儿,如蛊惑一般,“梁嬷嬷与姨娘不睦,姨娘是想受制于人,还是先下手为强?”

    王氏打了个寒颤。

    谢筝的话,分明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王氏能够听见,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太知道老虔婆的性子了,真要让老虔婆开口,她百口莫辩,哪怕是鱼死网破,与那老虔婆撕个天翻地覆,也落了下风。

    而她本身,也是个先下手为强的性格。

    王氏咬着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如此呼吸三番,才勉强平静下来。

    “先下手为强,”王氏哈哈笑了,“姑娘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不正是先下手为强吗?

    我今日在这里,也不做能够全身而退的美梦了,能与老虔婆同归于尽,也是不错了。

    只是,还请陆公子应我一样事情,我家人离开京城,在京中这么多宅院,等案子了了,还请公子替我转卖,把银钱捎给我家里人。

    只要老虔婆死了,我那些东西,公主还看不上眼。”

    陆毓衍不疾不徐,道:“公主若不打算要回去,我这儿会替姨娘打点好。”

    王氏道了声谢,而后道:“我当日守在西街口,因为我知道梁松会从那里走,是我让他杀了狄水杜。原因嘛,先下手为强。老虔婆想杀我了,我不赶紧破局,只怕就是尸体一具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杀意

    王氏说到这儿,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屋子里只点了一个炭盆,不及从前在狄府时温暖,又也许是心里发慌,王氏觉得凉飕飕的。

    “杀意,听起来悬乎,看不见摸不着的,但真的有,”王氏苦苦一笑,“前回我和那老虔婆在胡同口大吵一架之后,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狄水杜和梁松也就罢了,让我感到危险的是我们太太,她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怪异。

    我想到的是漱芳,老虔婆用过一次的手段,也许又用上了。”

    当年,梁嬷嬷买通了绍方庭夫人身边的人,挑拨绍夫人与漱芳的关系,最终使得绍夫人出手杀了漱芳。

    王氏怕重蹈覆辙,与漱芳一个下场,这才教唆了梁松。

    “我们太太是个只知道吃斋念佛的人,她诵经这么多年了,又没把狄水杜搁在心上,从来不跟我为难,只做她的泥菩萨,”王氏解释道,“她没有城府,也不会演戏,一旦心里起了变化,面上就明显极了。”

    谢筝闻言,回想着狄夫人来衙门里寻她时的神色和语气,暗暗想,王氏的这几句话,大约是真的。

    狄夫人见过王氏与梁嬷嬷争吵不假,但狄水杜给王氏买宅子的事情,狄水杜不会说,王氏更加不会说,整个狄府里头,除了狄水杜的亲信,再不会有人知道,这消息又是怎么到了狄夫人耳朵里的?

    也唯有梁嬷嬷买通的人手,会得了讯息,再如此挑拨了。

    思及此处,谢筝又问:“姨娘是怎么说服梁松下手的?”

    “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王氏嗤笑一声,“我跟他哭,说狄水杜拿了裕成庄的银子买宅子,为了避人耳目,记在了我家里人名下,他拿捏着我,逼我和我娘家人写了一堆欠条。

    结果,这事儿真叫驸马爷瞧出来了,老虔婆来找我大吵了一架,可我们两个半斤八两的苦命人,有什么好吵的?

    梁松问我,老虔婆怎么个苦命法。

    我就告诉他,狄水杜醉酒后说出来的,他梁松是老虔婆和狄水杜的儿子,狄水杜当年用了强,老虔婆兄妹不得不背井离乡,到京中谋生活,老虔婆吃苦受罪爬到了今天,被狄水杜胁迫,替他谋了裕成庄的活。

    狄水杜却不知道见好就收,掏走裕成庄这么多银子,老虔婆在公主跟前都抬不起头来,这么多年的苦,白吃了。

    我让梁松莫要去问老虔婆,儿子当外甥养,老虔婆一肚子委屈,别让她伤心,梁松果然就没去问。

    我们商量着杀了狄水杜,那酒楼是我挑的,我晓得hou men外头有条小巷子,梁松候在那儿,等狄水杜拿了纸条过来,就能下手了。

    小巷人少,梁松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

    狄水杜被捅了好几刀吧?哈,怕是梁松动手时,他情急之下说出父子之名,更加激怒了梁松。

    梁松去公主府寻老虔婆,他们都晓得我搞鬼了,但梁松只能离京,老虔婆也只能装傻,她不敢供出我来,毕竟我这张嘴,把那么多陈年旧事翻出来,她也不好过。

    只可惜,老虔婆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照着梁嬷嬷的心思,她恨极了王氏,也会把事情粉饰太平,等风头过来,再让狄夫人动手取王氏性命。

    王氏不敢留在京里,收拾东西与家里出京,梁嬷嬷发现之后,大抵会天涯海角地寻她。

    当然,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风平浪静。

    可是,狄夫人这颗棋子却曝露了梁嬷嬷与王氏的矛盾,把埋在泥里的关系一并都扯了出来。

    毕竟,狄夫人并不晓得梁嬷嬷在背后动的手脚,她被挑拨得恨死了王氏,又怎么会叫王氏舒坦?

    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王氏突然觉得,这下子是踏实多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屋梁,笑了笑:“我教唆梁松sha ren,老虔婆也一样,她做的歹事比我多得多,公主有的头痛了。

    不过,平心而论,梁松是个可怜人。

    我算计他,教唆他sha ren,我是个外人呀,可他的老子娘和那便宜老子娘,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他舅舅养了他,却也没拦着他舅娘折腾他,那女人的嘴巴,整条胡同都晓得,狄水杜没管过他,等想起这么个儿子来,也就是暗悄悄给他买宅子,有什么用场!

    最坏的是他的亲娘,老虔婆让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是老虔婆让他变成了sha ren如麻的人,我开口说出杀狄水杜时,梁松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挣扎,他sha ren已经成习惯了。

    能让亲儿子做一个sha ren犯,老虔婆也没把这儿子放在心上,又或者,老虔婆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太多年,见多了你害我我害你的局面了吧

    你们看,就像我这样,在宫里体面活下来的人,手里不是沾过人命的,就是对这些消失的人命视若无睹的。”

    宫中倾轧凶狠,这一点无论是陆毓衍还是谢筝,都是清楚的,可叫王氏这般直白说出来,还是感慨极了。

    王氏慢悠悠站起身来,以手做拳,敲打着酸胀的肩膀腰身:“行了,我这回当真什么都交代了,后头的事儿,就要请公子操心了。早些弄死那老虔婆,我跟她黄泉路上做个伴,也热闹些。”

    陆毓衍和谢筝起身离开。

    松烟跟上来,低声道:“爷,要不要再加几个人手,看着她?”

    “怕她寻死觅活?”陆毓衍看了松烟一眼,摇头道,“她不会的,她还等着跟梁嬷嬷当面辩个高下,怎么舍得自己寻死。”

    松烟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一个理,下意识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他正要抬步跟上前头的陆毓衍,抬头就瞥见谢筝站在几步开外,一脸凝重地看着陆毓衍的背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松烟的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和竹雾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是叫他们两人说中了,姑娘眼睛尖,鼻子也厉害,一准是发现他们爷的腿不太对劲了。

    果不其然,谢筝回转过身来,瞅着他们两人,压着声儿问道:“二爷的腿怎么回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手炉

    竹雾垂着脑袋不吭声,松烟干巴巴笑了笑,也没回答。

    谢筝的唇不由抿得紧紧的。

    早上出门时,各自坐了轿子,无论是在酒楼里还是在王氏这儿,陆毓衍一直都是坐着的,因而谢筝都没有注意到。

    刚刚这几步,也许是她站在下风口的关系,冬天冰冷清冽的寒风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丝丝药酒味道。

    这气味非常淡,不仔细辨别,几乎就会错过。

    谢筝察觉到了,就下意识地去打量走在前头的陆毓衍。

    陆毓衍的步伐看着平稳,但谢筝心细,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似是左脚落地时微微留了些劲道一般。

    竹雾和松烟这么个反应,谢筝不用再追着问,也晓得da an了。

    定然是旧伤在冬天里发痛,陆毓衍又不许他们告诉她。

    谢筝暗暗叹了一声,她晓得陆毓衍是怕她担忧,可其实就算是不说,她不也看出来了吗?

    思及那日在荒野外,陆毓衍突得就是一刀子划下去,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谢筝此刻回忆起来都后脖颈发凉。

    说到底,那日也是为了她……

    陆毓衍做什么,其实都是为了护着她……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眉宇渐渐舒展开,谢筝往前赶了几步,走到了陆毓衍身边,轻声唤他。

    陆毓衍顿了脚步,垂着眸子看向谢筝:“怎么了?”

    谢筝瞥了一眼他受过伤的腿,把还有些热气的手炉塞到了陆毓衍手中,道:“坐轿子的时候就捂着吧。”

    凤眼的视线滑过伤腿,陆毓衍看到了,晓得是叫谢筝看出来了。

    陆毓衍不想接过来,谢筝怕冷,他与她说过几次,叫她抱一个手炉出门,她都没答应,硬撑了几日,今儿个若不是被冻得受不住了,也不会把手炉带出来。

    他这伤腿还能顶一顶,他舍不得冻着她。

    刚启唇想要拒绝,四目相对,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关切和谨慎,直白又真切,这样的目光让他整颗心都软了。

    不想冻着她,也不想她担心。

    陆毓衍犹豫片刻,伸出手,碰了碰那手炉。

    温温吞吞的,谢筝一早上都捂着,白皙的小手也暖暖的,指甲盖粉嫩,不似前几日那般冷冰冰的。

    接过了手炉,陆毓衍柔声与她道:“我先拿着,一会儿让松烟再去买一个回来。”

    现在这一个,再过一个时辰,怕是要没热气了,重新让店家备个热的,正好给谢筝用。

    谢筝微怔,想说不用再买一个了,可看了眼被陆毓衍拿在手中的手炉,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那般护着她,若她不应了,这一个手炉,他怕也不愿意接过去的。

    况且,这天实在是冷的,刚将手炉交出去,就觉得十指间的热气都散开了。

    唇角不禁微微扬起,谢筝笑了起来,应道:“好呀。”

    轿子进了银丰胡同,停在了狄家大门外头。

    轿帘掀开,谢筝刚下来,松烟就笑着把热腾腾的新手炉交给了她。

    见陆毓衍没有注意,松烟压着声儿与谢筝道:“还是姑娘有办法,爷就听姑娘的。爷那腿伤,还是要养着,偏他自个儿不在意,回头要真的落下了病根,夫人回来,定然要锤死奴才了。”

    谢筝扑哧笑出了声,道:“锤死你?夫人只要让清苒姑娘不理会你就好了。”

    突得听谢筝提起清苒,松烟的耳根子不禁发烫,垂着脑袋就躲开了。

    谢筝不由莞尔。

    竹雾正与轿夫说话,见松烟过来,不禁好奇道:“姑娘跟你说什么了?你耳朵都红了。”

    “天冷,吹风吹的!”松烟忿忿,上下打量竹雾,“快些说,清苒姑娘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姑娘的?”

    竹雾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强忍着笑,道:“还用我说?咱们在旧都时,别说姑娘了,花翘都看出来了。”

    闻言,松烟连叫衣襟捂着的脖子都有些红了,背过身去,暗暗地想着,这下坏事了,人人都晓得了,要是有一天清苒姑娘真不理他了,他肯定要被他们笑话死。

    谢筝站在狄府外头,看着门上摇晃的白灯笼。

    管家开了门,一见是衙门里来了人,他苦着一张脸,与陆毓衍道:“公子,我们姨娘昨夜出门了,一直没有回来。”

    陆毓衍微微颔首。

    谢筝道:“狄夫人在府中吗?我们来寻夫人说话。”

    管家让开了路,引着众人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太太在佛堂里。”

    陆毓衍在花厅里等候,谢筝跟着管家去见了狄夫人。

    小佛堂里的檀香依旧浓郁,味道浓烈,谢筝吸了一口气,就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狄夫人捻着佛珠,念诵了回向文,这才慢吞吞爬起身来,道:“姑娘不习惯,我们还是去我屋里说话吧。”

    谢筝颔首应了,扶着狄夫人往外头走,道:“佛前点了三炷香,堂内又摆了三个香炉,夫人不觉得闷吗?”

    狄夫人摇了摇头,道:“我平素都是这么点的,已经习惯了,不觉得难受。”

    谢筝闻言,回忆起前回来时,佛堂里也是烟雾萦绕,可当时她并没有这般不舒服。

    细细琢磨着,一个念头划过心田,谢筝问道:“夫人这两天换了香料?我怎么闻着,与我前回来时,闻到的味道不同?”

    “没有换,我常年都用这一款,就是城外山上净水庵里买的。”狄夫人说完,见谢筝还是拧着眉头,不由偏过头去问身边的婆子,“没换吧?”

    瘦高个的婆子恭谨道:“太太,没有换过,都是两个月前从净水庵买回来的,还有一小半。”

    谢筝瞥了那婆子一眼。

    穿过庑廊,进了狄夫人的屋子,谢筝左右打量了两眼,只觉得一片素净。

    屋里有些空旷,墙上挂着的是一副坐莲观音像,没有多少摆设,单看这屋子,就晓得狄水杜是从来不进来的,平日就狄夫人过日子。

    狄夫人坐下,稍稍揉了揉膝盖,道:“姑娘应当听管家说了吧?那王氏昨日离府,就没回来过,不晓得她去了哪里,我想着,是不是她也有份害死老爷,怕事情败露,就一走了之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檀香

    谢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我想向夫人讨一样东西。”

    狄夫人一怔,道:“姑娘要讨什么?”

    “就是那净水庵的檀香,”谢筝笑着话,“我们府里有位阿婆,她信菩萨,心也善,一直很照顾我。我一个当丫鬟的,也不晓得怎么回报她,原本是替她抄经文的,可她又不认得字。

    今日听夫人提起,我才想起来能送她些檀香。

    我这几日抽不开身出城去,只好厚着脸皮与夫人讨一些,还请夫人莫怪,让我借花献佛。”

    狄夫人捻着手腕上的佛珠,笑了起来:“姑娘有心了,不过是些檀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陈妈妈,帮我给姑娘拿一些来。”

    瘦高个的婆子应了,转身出去了。

    谢筝睨着那婆子的背影,心里透亮。

    虽然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在那陈婆子眼中抓到了一丝狐疑。

    陈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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